也没有发作,只是嘟嘟囔囔的说出一些不甚中听的怪话,认为沈嘉礼不够意思。
在看过沈嘉礼的胖儿子过后,他留下吃了一顿午饭,又吃了一顿晚饭,晚饭时喝了酒,醉了,倒头便睡,睡醒后嚷着干
渴,又喝茶又喝汤,顺便吃了顿夜宵。沈嘉礼在家中清静惯了,没料到马天龙会赖着不走,几次三番的心乱如麻,恨不
能将其轰出去。
马天龙吃过夜宵,神清气爽,腆着一张脸嘻嘻乱笑,又凑到沈嘉礼身边,动手动脚:“老弟,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
?”
沈嘉礼盯着马天龙那张粗糙面孔,觉着这人本质上虽然不丑,然而平添了这样一道疤痕,真是越看越难看。但话说回来
,他难看归难看,可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敞怀挽袖的露出一身腱子肉,堪称是威武雄壮。
沈嘉礼和段慕仁鬼混久了,眼中看的、手上摸的尽是臃肿身体、松弛皮肤,厌烦的了不得;相形之下,马天龙倒也显出
了几分男性魅力。要笑不笑的翘起嘴角,他心中一动,语气也随之活络起来:“我睡了,你怎么办?”
马天龙笑道:“一起睡呗!”
沈嘉礼的目光扫过马天龙的胸膛,脸上的笑容加深扩大了:“不怕擦枪走火?”
这话让他说的无比暧昧,让马天龙脊梁一麻,心里痒酥酥的舒服:“擦枪走火怕什么?你还信不过我的本事吗?”
沈嘉礼,手忙脚乱的,和马天龙苟合了一场。
他其实并没有强烈的欲望,纯粹是为了苟合而苟合。常年的陪伴着段慕仁,这让他感觉是委屈了自己。马天龙千不好万
不好,至少是个结结实实的中年男子——这也就够了。
躲在未曾开灯的卧室里,两人都只是退下了裤子而已。沈嘉礼趴在床上,因为是偷欢,所以也别有一种激动的心情。
他没想到马天龙居然还很温柔。
他的本意只是想被人干一次,干完就算了。可马天龙一旦温柔起来,他因为出乎意料,所以竟是招架不住。身下的床忽
然变得柔软起伏,他昏昏沉沉的随波逐流。裤子是在不知不觉间被踢掉了,上衣却是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恍惚中他仿
佛是换了好几个姿势,照例是很安静,气息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急促或者绵长。到了最后关头,他猛然伸手抓住床单,身
体紧绷着抽搐了两下,同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马天龙一直没吭声,直至好事做完了,才大汗淋漓的低声笑道:“你不错嘛!”
沈嘉礼瘫在床上,是一丝的力气也没有了。可是睁大眼睛稳了稳心神,他开始推搡身上马天龙:“起来,穿衣裳,滚蛋
!”
马天龙愣了一下:“你生气啦?”
沈嘉礼摸黑捧着他的大脑袋,凑上前去亲了一口:“我生什么气?不过这黑灯瞎火的,你总在我房里,算是什么事?快
走快走,别让我着急!”
马天龙听了这话,才翻身起来,摸索着穿他那身单薄衣裳。掀起衣襟满脸擦了擦汗,他留恋着笑道:“你这人可真是的
,我还打算和你亲热亲热呢!”
沈嘉礼提着裤子下了地,一边系腰带一边从窗缝向外窥视,见院内一片黑暗静谧,并无仆人穿梭往来,杏儿的房间也早
就黑了灯,这才转向马天龙挥了挥手:“好啦,你走吧!”
马天龙认为沈嘉礼有些谨慎太过了,大踏步走上前去,他扳过沈嘉礼的脑袋就狠亲了一口。“叭”的一声,在静夜中是
分外的响亮。沈嘉礼吓了一跳,心在腔子里就是一哆嗦。
“滚!”他忽然就怒气勃发起来,从喉咙里挤出干燥而凶恶的声音:“快滚!”
马天龙讪笑一声,果然滚了。
沈嘉礼走回床边,一头栽下去,闭上眼睛就睡了。
他许久没有这样身心俱疲过了,而且这疲劳来的又是如此纯粹甜美。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光景,他躺在床上愣了
片刻,回想起了昨夜光景。
此刻他理智回归,不由得感到惊恐,又忆起自己答应过要陪同段慕仁前往北戴河,而马天龙似乎也会同去。那马天龙大
喇喇的无所拘束,一旦在段慕仁面前露了行迹,那段慕仁奈何不了马天龙,但却有的是办法来收拾自己。思及至此,他
紧张起来,一边失魂落魄的打点行装,一边在肚子里打好若干份草稿,预备届时在段慕仁面前编织谎言。颠颠倒倒的度
过了这一天,他在入夜之时上了段宅汽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段慕仁先他一步上了火车,正在包厢床上半躺半坐,闭目养神。见沈嘉礼来了,他只将一只眼睛睁开一线,面无表情的
射出一束目光,随即眼皮就又阖下去了。
沈嘉礼没敢言语,自己在窗前座位上悄悄坐了下来。
一时间火车开动,在那悠长尖啸着的汽笛声中,段慕仁如同一座金身泥塑的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段慕仁不动,沈嘉礼也只好是不动。
他隐约知道段慕仁这避暑的缘由——如同前任委员长一样,段慕仁同南京政府的关系也恶化起来,而日本军部变化方针
,似乎是开始要偏袒汪政府一方了。
要放先前,段慕仁满可以闹着辞职吵着下野,给南京一点颜色看看;然而现在不成了,现在如果他敢申请辞职,南京会
立刻让他如愿回家养老去!他是不能养老的,这几年结下的冤仇太多,一旦从极峰上落下来,他别想安安心心的颐养天
年。
他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是半赌气半避风头的跑去北戴河。当然,前去北戴河也并不只是为了赌气和避风头。五十多年
的白米不是白吃的,他有他的主意,然而太凶险,杀敌一千自损一万。这个主意藏在他内心深处,久久蛰伏着。他因此
越发咬紧了牙关,连睡觉时都保持着警觉,只怕自己在梦话里泄了密。
段慕仁不睡,长久的养神。凌晨时分他睁了眼睛,见沈嘉礼侧身倚靠着玻璃车窗,已然垂着头睡着了。他盯着沈嘉礼出
了一会儿神,心里是看不起这个人的,又有点喜欢。
在天要亮不亮的时候,火车到站了。
沈嘉礼五迷三道的站起来,忍着哈欠尾随段慕仁下了火车换乘汽车,直奔海滨别墅。他毕生没这么困倦过,坐在汽车后
排座位上,他明明提醒过自己要打起精神的,然而一个不留神,他闭上眼睛——就像晕过去似的——猛然就睡着了。
随着汽车的行进,他倚靠着段慕仁的肩膀,睡的昏天黑地。汽车忽然大大的颠簸了一下,他“哼”了一声,无知无觉的
就倒在了段慕仁的怀里。段慕仁抬手搂抱住他,满腔都是狂风暴雨,也没有那种寻欢作乐的兴致了。
082.北戴河
段慕仁心潮澎湃,成天的坐在沙滩上看海。沈嘉礼并不是个浪漫的人,不能在海潮面前动情,故而感觉十分乏味,终日
的昏昏欲睡。
如此过了三两天,马天龙果然是也来了。
前来北戴河避暑的要人不少,马天龙作为其中之一,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他总算是逃离了战火纷飞的战场,如今
来到这一处游玩胜地,心中十分喜悦。站在海边脱了衣裤,他赤着双脚走到段慕仁面前,先是笑哈哈的作了一番寒暄,
然后就伸手扯住沈嘉礼的一条手臂,口中发出热情的邀请:“走,下海去呀!”
沈嘉礼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躲避,然而目光放射出去,正落到对方的胯间——泳裤紧紧绷在屁股上,裤裆那里结结实实
的鼓起一包来。
“我不会水。”他红着脸扭开头,极力要做出自然样子:“不能陪伴马兄了。”
马天龙和他有过了一次肉体关系,越发的自来熟。虽然当着段慕仁的面,他不敢太过造次,可是大手紧攥着沈嘉礼的手
臂,他不由分说的就用了力气:“你不会水,我会!放心吧,我还能看着你沉下去不成?”然后他又转向段慕仁,很诚
恳的笑问:“希公去不去?”
段慕仁现在对于军界人物,是很肯敷衍了。神情和蔼的微笑摇了头,他慈祥的答道:“我没有那个精力了,嘉礼可以去
。”
沈嘉礼没敢正视段慕仁,糊里糊涂的就被马天龙拽走了。
沈嘉礼下了海,身边跟着马天龙。
马天龙高壮黝黑,沈嘉礼却是矮小白皙。两人对比明显,看起来颇为滑稽。沈嘉礼难得戏水,如今双手叉腰站在浅滩中
,迟疑的东张西望,不敢深入。马天龙先走一步,回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嗨!来啊!”
随即他嘿嘿的笑了:“害怕啦?要不然,我背着你?”
沈嘉礼立刻笑着摇头:“马兄,别闹。这不是胡闹的地方,别人可都看着呢!”
马天龙略略蹲下了身体,贼眉鼠眼的向沈嘉礼递了个眼色,又暗暗伸手一指下身。沈嘉礼看过去,就见那器官形状发生
变化,已经从一包变成了一柱,硬邦邦的支起了老高。沈嘉礼生平对这东西最有兴趣,可是光天化日的,也不好多做表
示,只得是含笑移开目光,同时试探着向前走去。
沈嘉礼和马天龙在海中嬉戏良久,后来因为阳光太烈,才不得不回到岸上。沈嘉礼见段慕仁已经独自离去,便跟随马天
龙同去洗澡更衣,又一起分享了一桌螃蟹宴。那马天龙兴致很高,热情邀请沈嘉礼到自己那居所去坐坐;沈嘉礼有心要
去,然而转念一想,又推辞道:“不好,我是陪同希公过来的,不好离开他老人家太久。”
马天龙贼忒嘻嘻的向他递了个眼神:“什么话?为了公事牺牲私事?希公自己都不一定是到哪里快活去了,还用你惦念
着?老弟,向上爬也不用这样巴结,现在正是大热的天,到我那里吹吹电扇睡一觉,不是很好么?”
沈嘉礼一听,心思就活动了。
马天龙把沈嘉礼带到了自己暂住的别墅中。两人上楼进了卧室,先是相对而视,一起微笑着迟疑了片刻,随即那马天龙
主动伸出手,搂住沈嘉礼开始亲吻。
嘴唇相贴后,试试探探的浅尝了两下,然后那感情就亟不可待的热烈起来。这两人连甜言蜜语都省略掉了,直接就是奔
了主题。沈嘉礼跪伏在床上,因为刚刚过分的晒了太阳,所以周身那皮肤都有些泛红,唯有一个屁股雪白无暇,被马天
龙的大黑巴掌抓住揉开,露出股间隐秘处。
他也晓得自己这模样骚的下贱,不过在这一场自轻自贱的情事中,他是异常的兴奋。他不再考虑爱情、面子、身份等等
一类问题,完全是沉醉在了纯粹的快乐中。
事毕之后,他周身瘫软,心里很满足,觉着自己把人生之路略略扳回了正途——他活一世,至高目标就是享受,享受什
么都好,什么都要享受。可惜事与愿违,这些年总有糟心的事情,像个苍蝇蚊子似的在他身边萦绕,不致命,但总让他
不能尽情愉悦。
“行啊!”他仰卧在床上喘粗气,心里对自己说:“哪怕回去让老不死的揍一顿呢,我也值了!揍一顿就揍一顿,总这
么温水煮青蛙似的折磨人,我真是受够了!”
马天龙盘腿坐在一旁,非常惬意的眯着眼睛抽烟。他对沈嘉礼也很满意——这倒不是说沈嘉礼有多么的绝色,人的确是
体面漂亮,但也没漂亮到那个地步。沈嘉礼的好处是“放得开”,而且放开的很自然,并没有献媚或者自恋的成分在里
面,绝不做作。方才看着沈嘉礼的神情反应,他感觉到了对方的诚实与坦白。沈嘉礼舒服成了那个样子,让他不得不自
傲。
沈嘉礼歇过了一口气,懒洋洋的爬起来穿衣裳,一边穿一边摇头笑道:“马兄,你要害死我。希公这回饶不了我。”
马天龙没能理解这句话:“怎么?你给他做随从了?”
沈嘉礼从床边伸下腿去,弯腰给自己系上皮鞋鞋带:“老东西很不好伺候,把人当成家生子使唤。我说我挨过他的嘴巴
,你信不信?”
马天龙一听这话,立刻就翻身爬到了他身旁:“怎么着?你还挨打?”
沈嘉礼转身面对他,伸出一根食指送到唇边:“嘘……”他似笑非笑的低声道:“哥哥,管住你的嘴,别给我惹是非!
”
马天龙翻着眼睛想了想,忽见沈嘉礼起身要走了,便连忙抢着嚷了一句:“哎,我说,要不你辞职回天津吧,我保护你
人身安全!真的,这点本事我总有。你现在那个职务又没什么油水,恋着它干什么?”
沈嘉礼脸上笑着,心里把这话快速掂量了一番,末了一拱手:“心领了,将来要是用得上你,我不客气,你也别躲!走
了。”
在傍晚时分,沈嘉礼出现在了段慕仁面前。
段慕仁也是借住在一处别墅内。沈嘉礼进门时,他正背着手望向窗外发呆。回头看了沈嘉礼一眼,他波澜不惊的说道:
“下去给我端一杯茶上来,要热一点的。”
沈嘉礼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料想露不出什么破绽来,故而老老实实的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下楼,用滚水沏了一大杯香
片,小心翼翼的单手端着送了上来。
段慕仁揭开杯盖,扑面就感到一阵腾腾热气。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端起大茶杯,迎头就泼向了沈嘉礼的头脸。
这一动作来的毫无预兆,而沈嘉礼在大惊之下抬手一挡,一张脸虽然幸免于难,滚水却是尽数浇到了他的小臂上。
他疼的惨叫一声向后跳去,薄而滚烫的衬衫衣袖贴在他的皮肤上,反而更是痛苦的持久。奋力而狂乱的猛然甩了甩胳膊
,他随后转身撞开房门,疯疯癫癫的冲了出去。
段慕仁在走廊尽头的浴室内,找到了沈嘉礼。
沈嘉礼跪在浴缸前,已经是打了赤膊。将两条手臂伸到了大开的水龙头下,他正用冷水冲刷那烫伤皮肤。
段慕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心——按理说,应该是没有的。
他走过去坐到了浴缸边沿上,居高临下的审视沈嘉礼。沈嘉礼的脸很红,好看的嘴唇紧紧抿着,是一个忍无可忍、而又
不得不忍的神情。泪水汪在他的眼眶里,他要哭了。
“不让你隔三差五的吃些苦头,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听见自己苍老的声音在浴室内回响:“看你今天野
成了什么样子?”
沈嘉礼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眼中有泪,所以视野有些模糊。张嘴吸了一口凉气,他木然的低下头,继续用冷水为自己
的痛处降温。
沈嘉礼吃了苦头,但是心里并不在乎。被开水烫和挨耳光、被踢断肋骨相比,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习惯了。
他涂抹了烫伤药膏,但是仍然疼的吃不下晚饭。半夜,他饿的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又接到了段慕仁的内线电
话。
穿着背心短裤起了床,他摸黑走进段慕仁的卧室。小心翼翼的上了床,他背对着段慕仁侧躺了下去。
感觉到一只手在扳自己的肩膀,他回过头去低声说道:“老爷子,我这胳膊上涂了药,怪苦气的,熏人。”
段慕仁,像摆弄一个娃娃似的,将沈嘉礼那两条手臂拢起来向上放去,又将他的身体搂了过来。
沈嘉礼,滑溜溜细条条的,停留在他的手中;正如他的财富与权柄,手感美好,然而如同鱼儿一样,随时可能游走——
在这日本军人的海洋中。
没有军队,武力不足,单是有名望有身份,还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