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轻描淡写地表示。
「可恶!就算要保护我也用不着困住我,你以为这样我就吃不到他们了吗?」混蛋毕罗德,这种时候还能耍心机,卑鄙
的人类!
「没错。」坦荡荡承认,毫不隐瞒。
「毕罗德大混蛋!」
在艾妮亚尖叫抗议的当头,毕罗德挥动手中的鸣雷,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将落石群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同时利用旋风,
让落石转向攻击施术者。
「啊——他!他也是奇术师!」执剑者大叫。
是魔法师。毕罗德在内心纠正。
咻!箭矢,在他忙着防御落石时,趁隙由地面破空直袭。
毕罗德一时不察,等感觉到异状回头立即反应闪躲时,脸颊还是因猝不及防,被箭尖划开一道血口。
他直觉地伸手抚脸,左手掌心染上鲜血。
「啊!你唯一能看的脸蛋!」食物受损,艾妮亚又嚷了起来。「毕罗德,不准让我的食物受伤!」
叹气。「你的主人,艾妮亚。」他还没死,也没有放弃主人的身分好吗?
「我不管!」魔物的唯我任性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解开护罩,我要保护我的食物!」
「是主——」接二连三的袭箭不容他继续闲扯淡,毕罗德闪身躲过,双脚落地。
「虎袭!」
吼!一记虎啸震动四周,朝毕罗德呈拔山倒树之姿而来,毕罗德连忙双手握住鸣雷,原本闪着银光的鸣雷在这时泛起红
光。
忙着对付六个人的毕罗德似乎没有注意到鸣雷的异状,一面挥舞鸣雷对付三名刀剑者,一面以魔法与三名奇术师抗衡。
刀剑交击的铿锵声不断,两方施展自己魔法、术法的声音不绝;以一敌六,毕罗德一面与刀剑者动武,一面受奇术师牵
制,片刻间轩轾难分。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到左支右绌,下意识地,毕罗德手中的鸣雷愈握愈紧,出剑的招式也愈见致命的犀
利。
黑袍者见状,与两名奇术师同伴对上眼,三人掌心几乎同时发出眩目闪光,照得毕罗德转头回避。
再回头,人影消失无踪,只剩毕罗德主仆三人,以及平躺在地的三根木头与残留的刀剑。
「……」
随着施咒者离开现场,重获自由的艾妮亚以火焰烧化毕罗德的魔法护罩,奔至主人身边,发现主人兀自出神,立刻推了
他一把。
「嘿,你怎么可以放过那六个人?」
毕罗德盯着地上三根木头,低喃:「三个人……」
「什么?」
「他们只有三个人,艾妮亚。」
「明明六个……」蓝眸注意到地上的木头与刀剑。「不要跟我说另外三个是这三根木头。」
「是。」
「怎么可能?这种魔法在我们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艾妮亚说。
「是,但我们是在另一个世界。」毕罗德道:「这个世界存在这样的奇术。」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回复少年模样的鸣雷用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借物换形,这是最简单的奇术啊,干嘛大惊
小怪?不过——要能借物转换人形,而且控制得这么流利并不容易,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你又知道了?」
「我是知道啊——咦?对呴?我为什么知道?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怪了……」失忆魔狼锁眉寻找零星片段的记忆。
「那么,会这种奇衙的魔法师——」
「奇术师。」毕罗德纠正。
「是是,奇术师,又为什么要找上我——不,不是我们,是找上你。」魔物一向没心没肝,火魔艾妮亚也不例外,很直
觉地跟主人撇清关系。
这不是第一次,毕罗德并不意外,脸色素若平常。
主从契约本来就不是在基于忠诚的条件下才签订的魔法契约;相反的,那是在彼此互不信任的基础下,在人类与魔物相
互妥协、各自盘算下的交易凭证。
「相信我,艾妮亚。我比你更想知道。」
「哦?真是难得啊,你这个讨厌麻烦、严重失格的魔法师竟然会主动想知道什么事情。」
「我的确讨厌麻烦,但更厌恶对有关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毕罗德表情严肃地说。
第九章:权谋相欺
王城议事殿堂中,坐拥独一宝座的男人缓缓倾身,睥睨龙阶下伏跪的男子。
尽管这名中年男子外表并不出色,但加身的帝冠、龙袍与浑然天成的霸气,足以胜过殿中被称为「天朝双柱」的左右相
。
这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时年四十二岁,在位已臻二十七年的天述帝——准苍熐。
在他脚下跪伏不起的,则是「双柱」之一的左相——沙达亚。
「是微臣的过错,请陛下降罪。」不说恕罪,不言开恩,这是深知天述帝性情的沙达亚选择的方式。
身为同一类人的沙达亚心里明白,当今天述帝功必赏、过必罚,求饶开恩只会让自己更落魄,与其如此,不如让皇帝降
罪,换个忠臣美名。
当然,沙达亚这一番打算完全立基于自己左相的地位不可动摇、民间的声望亦不容小觑,最后,再加上天述帝对他的倚
重,他知道,如今的天述帝少不了他。
天述帝俯伏阶下伏首的脑袋,不发一言。眼下这个年轻的左相除了才干之外,更懂人心,所以在军中能让军心有所归;
也懂为官之道,所以锋芒暗藏、韬光养晦直到经他拔擢跃升为左相。
这样出众的臣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野心太大。可笑的是,若非如此庞大的野心,也无法造就如今跪在他眼前、如此
卓尔不凡的沙达亚。
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他比谁都清楚,更明白这是一个降旨怪罪,消灭心头大患的好时机;但——沉稳的龙目移向阶下
右侧站得笔直的男子。
他的右相扶桑,举国公认第一美男子,除了凌驾他后宫佳丽的相貌之外,这个俊美得无懈可击的男人更有满腹经纶,不
必费任何兵卒就能消弭战争,在朝则能运筹帷幄推行朝政。而且谦冲自牧,不以己之才能为傲,深得朝中官员拥戴。但
,没有人是完美的,在身为帝王的他眼中——右相扶桑比左相更危险。
无争之争,天下莫敢与争——看不出任何意图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
在位二十七年、权谋了二十七年的天述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不透这个俊秀臣子的心思。所以他将宰相职权一分为二,将
原来的宰相扶桑调任为右相掌内政,拔擢沙达亚为左相管军机,以为这样会激出扶桑的企图,但结果令他失望,后者斗
志勃勃,前者依然一如民间形容,宛如天上谪仙,波纹不兴。
也因此更显出扶桑的心思可议——倘若权位名利不是扶桑在朝为官的目的,那么,他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只是天真愚蠢
的效忠吗?那双金银瞳眸看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疑问,时常浮现天述帝心中。
旧臣们曾私下呈书,求他罢黜左右相以免大权旁落,但是——长治久安是身为皇帝的幸,也是不幸。沉闷的朝政需要活
血激化,何况目前还需要这两个人。
「朕知此事全因逆军从中阻扰,左相何罪之有?平身归位。」
「谢陛下。」果然不出所料。沙达亚唇角微扬,归位的同时,墨色的眸子有意无意间瞥向扶桑。
后者微微颔首,给予十分和善的回应,沙达亚的笑纹瞬间僵凝。
那对该死的异色双瞳,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挖出来!他暗暗起誓。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天述帝难得地扬展龙颜,提问道:「关于逆军一事,诸卿有何见解?」虽然问的是脚下数十名臣
下,目光却多半来回游走与左右相之间。
看两只猴子在自己手掌心舞动、争宠夺权,深沉的眼瞳闪烁冷如刀锋的锐芒。
天述国朝议时分与诸国不同,自东方天露鱼肚白未明前便开始,据说,这是始皇所立的制度,用意是让诸官下朝、即天
明后,立即执行,不至于延宕。
如往常,百官下朝,鱼贯步出王城已是东方天明时。
王城曲廊一角——
「桀桀桀,我似乎闻到嫉妒的味道了,咭咭咭……」
墨缎靛青文锦官服的纤瘦男子停下脚步,看向曲廊天顶,阴暗的角落逐渐渗出雾状的透明物体。
「你对人族的宫廷政斗也有兴趣?」
「不,我是对于你的事很有兴趣,扶桑。」似黏稠的液体般沿着梁柱蠕动的白色物体如是道。「以及对上回我冒失的部
下言语得罪之事,向你赔罪而来。」
「以这种丑陋的形态出现?」双瞳随着物体蠕动的轨迹移动。「我扶桑何德何能,让你纡尊降贵至此?」
「我派来的部下复命后便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蒸发了。」
「哦?还请节哀。」
「我认为你就是这个『不知名的原因』。」
轻笑逸出薄唇。「我什么都没做,阁下。」
「正因如此,才让我对你好奇,你怎么动的手?」白雾蠕动至地面,开始聚集堆高、再堆高。「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急,我有无尽的时间可以观察你,扶桑。」
「扶桑何德何能受阁下如此青睐。」
「光凭你这态度就足以让我费心思量,人族的扶桑。」胶泥似的半透明物体突然一顿。「有人来了,今日且交谈至此,
暂别。」
「不送。」
话方落,身后就传来呼唤:「扶桑,站住!」
虚与委蛇拜别前来奉承的官员,耐心尽失的沙达亚决定由王城偏门离开,于是转入通往偏门的曲廊。
前方人影映入眼帘,沙达亚立刻不加思索吼出声:「扶桑,站住!」
停住,转身——金银眼瞳落定在阔步接近的沙达亚身上。
「左相,晨安。」与沙达亚相较,略嫌纤瘦的扶桑略微颔首打招呼。
「你是什么意思?」
「扶桑不解左相所指何意。」
「刚在议事殿上,你笑什么?」请罪一事他心里有底,但是扶桑的反应——沙达亚羞恼地皱眉。
「扶桑只是为左相觉得高兴,更为天朝高兴。陛下英明,并未因逆军一事责怪拥有治国良才的栋梁,反而更重用,派您
围剿逆军,可喜可贺。」
剑眉横竖。「这是你的真心话?」
秀丽俊颜流露真诚的微笑:「扶桑不言假话,这点左相再清楚不过。」
「别人被你容颜所惑、不识你扶桑的真面目,我沙达亚并不。」沙达亚冷笑。「你这张该属于女人的脸对我一点意义也
没有。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微笑不因对方挑衅减损丝毫,反而加深许多。「扶桑只是为左相庆幸,更期待您消灭逆军、凯旋归朝。」
「你真的这么想?」
「消灭逆军,解决天朝内忧之一,这是上下官员全体一致的想法,扶桑自然也不例外。何况这也是左相戴罪立功的机会
,相信左相定能把握此良机,扶桑衷心预祝左相凯旋而归。」
戴罪立功——四个字狠狠踩在沙达亚的痛脚,偏又发作不得。
「若有什么需要扶桑之处,还请左相不必客气。」和善的俊颜洋溢过多的诚恳,让人不知道是该一掌打偏这张笑脸,还
是道谢。
但沙达亚绝对不会选择后者。
「但愿这是你的真心话。」墨眸定住在他眼里除了脑袋里的东西其他方面均弱不禁风的政敌。「你最近似乎不怎么活跃
。」
「身虚体弱,不若左相的健朗,咳咳。」
隼眸微眯,打量已经交手数年的政敌。「扶桑,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左相卖的又是什么药?」
没意料到扶桑会这么露骨,沙达亚愣了下。
「看来你我各自都有秘密呵,衷心期盼有推诚相见的时候呐,左相大人。」
「……」
笑眯的眼藏起左右异色的瞳眸。「扶桑尚有要事在身,请恕我先行告辞。」
「慢走。」沙达亚颔首,目送政敌走远,沉声低吟:「内忧之一吗……」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倘若逆军只是内忧之一,天述王朝的其他内忧又是指什么东西?
「扶桑,你那颗令我忌惮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他们失败了,主人。」昏暗斗室内,老者抖动佝偻的身子,用他苍老微弱的声音传达讯息。「那名红发男子和那两只
魔兽成功逃脱。」
「三名奇术师制服不了那个男人?」老者背后的男人语带微愕。
「那名红发男子,能力超乎我们想象。」
男人沉吟。「也该是这样,否则怎么具备『改变』的力量。」
「主人,现在该如何做?」
「不留活口。」男人决断道。「既然他会抵抗,就意味他乖乖就范的可能性趋于零。既然如此,杀了他!天述王朝不需
要除了我之外任何『改变』的力量。」
「是,主人。」
甫入夜,纷沓的脚步声扰乱正逐渐万籁俱寂的深山野林。
「毕罗德!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突然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好问题,但能回答你的人在后面。」
「这是要我去对付人类的意思?」
「你想去?」毕罗德意外地没有反对。
「不。」艾妮亚更是惊为天人地拒绝。「我可不傻,二十几个奇术师连手,我再怎么想吃也没打算花那么大工夫去猎食
。」
「为什么是我们?」
「不,他们针对的是你,我跟鸣雷是被你拖下水的。」快快撇清关系,撇得愈干净愈好。
「你们聊得很开心嘛。」鸣雷恶狠狠地说:「完全没有想过能这么轻松地逃是托谁的福。」
「当然有想过啊。」艾妮亚咭咭笑开,看着自己臀下的「座骑」。「这都是你的功劳呐,长得跟大树一样高,所以载得
动我们,跑得像风一样快,所以我们可以轻松逃命。呵呵,好狗儿乖乖,火魔姊姊摸摸头哟。」
「艾妮亚!」鸣雷火大地甩头。「我是狼!魔狼鸣雷!」
「是是,小狼儿,麻烦你用你那四只大脚丫带我们躲开那些两只脚的家伙吧。」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愈想躲开麻烦,麻烦愈蜂涌而至,这让毕罗德难得地烦躁了起来。
被追踪至今,他仍然不知道这些人抓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不如让我一口气烧光他们当人肉串。」
「别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你难道没有发现与魔兽相比,这些奇术师对火系魔法的防御能力极高?」
没发现才怪。「哼。」艾妮亚噘嘴,不甘心地一哼。
「毕罗德,前方好像有人。」鸣雷突然开口。
「什么?」
「有没有看见一个红发男人?」
冷漠的声音倏地闯入舞娘旅团野宿的营地,二十来人表情一派凶狠,吓得旅团不少舞娘发出尖叫。
「安静!你们这群『魔魅』,大人在问话,你们还不快说!」
「啊——啊啊——」凶狠只是换来更多的尖叫。
「哟、哟哟,又是哪位大人呐?」尖锐的惊恐叫声中,轻柔带嗔的软语显得格外突兀。
说话的红衣女子无视眼前各个脸色凶狠的奇术师,扭腰摆臀施然走向前。「深夜还跑来这荒山野岭里公办,真是辛苦了
。」
「废话少说,『魔魅』。」
「小女子有名有姓——佟亦虹,拜见大人。」
带头说话者瞥了眼对方左臂,烙着镶金十字烙痕。「的确是受封的舞娘。」
「大人们一路奔波辛苦,今夜何不在我等团中休憩——」纤指点上带头者肩头,指尖顺着对臂膀游走,媚眼扫过众人,
不少人,凶恶的面具早被肉体的欲望敲出裂缝,佯装正经苦撑。但佟亦虹眼前的人似乎是个例外,像拍虫子般拍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