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调之单行线——彼岸之佛

作者:彼岸之佛  录入:12-01

“你那叫才摇了摇?树都快被你摇断了!”

“摇树干什么?”方逸尘听着奇怪。

“问他!欣赏什么桂花雨,脑子进水了。”

方逸尘大笑,“下面还有,再去摇,我也欣赏欣赏。”

“少爷,你也欺负我。”叶葳跺脚。

“谁欺负你了?哪次不是你自己找抽。”冯牧野把购物袋塞到他怀里,“洗菜去。”回头问方逸尘,“我买了肉蟹,少

爷想吃‘香辣蟹’还是‘咸蛋黄焗蟹’?”

“都可以。”

“我要吃香辣的!”叶葳在厨房里嚷嚷。

“没问你!”

冯牧野换好衣服烧菜,他手脚利索,饭菜很快上了桌,一大盆“香辣蟹”色泽鲜亮、肉质肥美,叶葳吃得大呼过瘾,连

不太吃辣的江之航都吃了好几块,方逸尘却拨拉着碗里的蟹肉,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

“怎么不吃?”冯牧野停下筷子。

“没胃口。”

“你中午也没吃多少,是不是不舒服?”江之航摸摸他额头,“我叫医生来?”

“没事,就是不想吃饭。”

“那想吃什么?西餐?”冯牧野以为他是吃腻了米饭,“牛肉炒通心粉好不好?”

“想喝粥。”方逸尘说着扭头看江之航。

“我去买。”

“要你煮的。”

江之航一怔,想起曾经跟他提起过给白鹭飞熬粥的事,想不到他一直惦记着。看到三人六眼齐唰唰集中在他身上,不自

然地轻咳了声,说:“我……不太会煮……”

“只要是你煮的,再烂我也喝。”方逸尘满脸期待之色,眼神不容抗拒。

江之航尴尬地移开视线,吞吞吐吐地说:“好吧。”

方逸尘顿时笑逐颜开。

第十一章

江之航买了个电砂锅,说要放到办公室里专门用来煲粥。他解释熬粥跟熬汤一样讲究火候,很费功夫,晚上煮怕方逸尘

等不及,煮到早上吧,时间太长又容易失了味道,所以不如在公司里煮了,下班装在保温瓶里带回来,晚饭时候方逸尘

就能喝上新鲜美味的粥了。

对于他的体贴周到,方逸尘当然很是受用,每天等待他带粥归来也成了一种期盼。其实他不见得有多爱喝,但这并不重

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所包含的意义。江之航为白鹭飞做过的,也为自己做了,可以让他从中得到某种平衡,即使出发点

不同,在心理上他也能产生小小的满足感。

所以,江之航为自己煲的粥,不喝,看着也是好的,况且他的水准堪称专家,还每天换新口味,连续几天没有重复,连

冯牧野都称赞:“江先生真是过谦了,你要是开粥铺,生意想必红火。”

江之航听了却只是笑笑,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冯牧野知道他谦逊惯了,也不以为意。

星期天江之航没去加班,早早起来和方逸尘在房间里审核几份合同,低声讨论着相关条款的修改。冯牧野准备好早餐送

去,问方逸尘:“少爷中午吃饭还是粥?”

江之航接过话说:“天天喝粥,逸尘都该反胃了,还是吃饭吧。”

“之航说的没错,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天天吃啊。”方逸尘这些天心情很好,估计就算江之航说不用吃了他也会认同

冯牧野耸耸肩,退出病房,给阳台上的花都浇了水,走进厨房洗洗切切,配好要烧的菜,坐在客厅看报纸。

十点多,叶葳起了床,伸着懒腰走到卫生间梳洗,出来看到冯牧野一派悠闲地坐着,不禁奇道:“你怎么不去做饭,都

几点了?”

“你起的太早了。”冯牧野抖抖报纸,“离吃晚饭还早得很。”

“什么嘛,我难得休息一天,哪有你这么闲。”叶葳打开电视机,转了几个台,锁定一档娱乐节目,从茶几上抓了个桔

子来吃。

冯牧野皱着眉头夺下来,“空腹不要吃桔子,厨房里有面包,自己去烤。”

“算了,麻烦。”叶葳摸摸肚皮,拿个苹果啃,“他俩干嘛呢?江总今天没煮‘爱心牌’?”

“公司里很忙吗?”冯牧野答非所问。

“不忙我们周六用得着加班吗?”

“那江先生还顾得上煲粥?”

“看煲给谁啊?那是少爷要喝的,百忙之中也得抽出空来。”

“你没帮他?”

“这种事别人怎么好插手。再说他把锅子藏在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我想偷点尝尝都偷不到。”

“你就知道吃!”

“能吃是福懂不懂?快做饭,我饿死了。”

冯牧野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想吃饭就来打下手。这种节目少看,越看越笨。”

吃人家的嘴软,叶葳敢怒不敢言,只好气鼓鼓地跟去厨房。

吃过中饭,方逸尘照例午休,江之航守在旁边,抱着笔记本忙碌,叶葳躲在自己房间里,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在玩游戏

冯牧野坐在沙发上,伸直双腿搁上茶几,眯着眼睛抽烟,视线所及是江之航的背影。这个人有很多优点,无论内在还是

外在,都可以用一堆美好的词汇来形容,比如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比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比如精明能干、诚实恳

切。难怪方逸尘会爱上他。

从方逸尘住院以来,他的表现也让人满意,那样尽心竭力地照顾,如果自己不知道内情,恐怕也会被感动。但是这样的

人,真的就没有缺点吗?他就不会隐瞒、不会撒谎吗?

冯牧野是突然对煮粥这件事起疑心的,早上江之航的抢答有掩饰什么的嫌疑,让他联想到之前的理由或许都是借口,问

叶葳的话也并非无意,而是求证。然而现在,看着江之航边工作边时不时扭头看一看熟睡的方逸尘,又觉得自己未免太

小人之心了。关心做不了假,就这么件小事,想来他也不至于去做什么手脚。

可惜几个小时后,偏偏有人为他的猜测做出了他不想要的证实。

洗衣房女工送来衣服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吃晚饭,江之航刚把方逸尘抱上轮椅推到餐厅,听到门铃响就去开了门。

“江先生您好,衣服都洗好了,您点一下有没有遗漏。”

江之航接过衣服说:“不用点了,每次都是你在收送,没出过差错,谢谢。”

“您真客气。哎,您今天去买粥了吗?我老公说他们店里又推出了新品种,第一天免费试吃呢。”

女工随口一句家常,让里面的人都静了下来,江之航的脊背陡然一僵,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老公是……”

“‘一品粥’外卖窗口的啊。昨天我正好在他那儿,看见您还以为眼花了呢,我老公说您这一星期天天都去买,他们的

粥很好喝是吧?我跟我老公说了,下次您去保证给您加量。”

“那……谢了啊……那个……”

“您放心,我记着院规呢,不会在外面乱说的。那我下去了,不打扰您。”

江之航呆立在门口,身后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良久,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叶葳惊惶的叫声传进耳膜,“少爷,你别这

样!”

江之航丢下衣服跑进去。餐厅里狼藉不堪,桌上的碗碟几乎全被扫到了地下,碎瓷片和汤汁菜叶溅得到处都是,桌旁三

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未能幸免。

冯牧野扯了几张纸巾擦拭方逸尘脸上的污渍,叶葳把着他的手臂半哄半劝:“少爷,你别生气,说不定是认错人了,我

们先问清楚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问的!”方逸尘看见江之航,恨得眼晴里要喷出火来,“骗子!!”抓起残存的一个汤碗照着他的脸就砸

过去。

江之航直挺挺站着,不避不让。好在方逸尘盛怒之下失了准头,汤碗贴着他的耳朵飞过,“砰”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

摔成两瓣的碗,局促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哈!”方逸尘干笑一声,“好一个对不起!”

“逸尘,我……”

“闭嘴!”方逸尘怒吼。

冯牧野冲江之航使了个眼色,推起轮椅说:“少爷,我先送你回房好吗?我会让他给你一个解释。”

“不要你们管!”方逸尘粗暴地挥开他的手,自己快速转动车轮滑进病房。

冯牧野脸色阴郁地横了一眼江之航,心里直窝火,原来不是自己多疑,原来他真的弄虚作假欺骗了他们,这让他既失望

又愤恨,还有遭到戏耍的懊恼。而这些感受,少爷必然比他更甚,不然绝不会迁怒于他。

“牧野,牧野……”叶葳小心翼翼地推推他胳膊,“怎么办?少爷这么生气,会不会有事?”

“我怎么知道?!”冯牧野烦躁地一掌拍在椅背上。他怎么就相信了姓江的?他怎么就变得这么迟钝?但凡有从前的半

分机警,早该发现了问题,那么就可以早点阻止这场骗局。

“你不是很有办法吗?拍椅子有什么用啊?”

冯牧野本来就憋着气,叶葳的话犹如火上浇油,一下子把他点着了,“你有用!你有用你只会问我怎么办?你说你除了

会吃还会什么?每天跟着他都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一起下班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不是他秘书吗?你不会去他办公室

看个究竟吗?你到底有没有把少爷的事放在心上?是不是他给了你好处,要你串通起来骗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有!你胡说!”叶葳给骂哭了,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少爷不理你,你拿我撒什么气?你就会骂我,就会

欺负我……你从来就只会欺负我……混蛋……混蛋……”

江之航无力地倚上门框,双手捧住脑袋,头痛得像要裂开。错了,又错了,这一屋子的吵闹哭泣,都是因为他又犯了错

第十二章

相比被拒绝,方逸尘更无法接受的是江之航的欺骗,他宁愿他当时直接说“不”,也不愿意他对自己耍这种心计。他满

心希望江之航能否认洗衣女工的话,她看错了,他没有去买过粥,或者昨天太忙了,没时间煮,才去买了那么一次。可

是没有,他用一句“对不起”间接承认了。

原来自己每天翘首以待的“爱心牌”不过是粥店里的大众食品,任何人花钱都可以喝到,一点都不特别。特别的东西他

只肯给白鹭飞,自己求都求不到,就像爱情,那个人不要,他却求不到。

窃喜刹那变成讽刺,可笑他还以为至少拥有了一点可以和白鹭飞抗衡的资本,到头来却是被江之航当成傻瓜来耍。真难

为他还那么煞有介事地买电砂锅,编出那么一套谎言来蒙他们。他就这么不屑于给自己一些特殊的待遇,为自己做一些

特殊的事?

方逸尘把轮椅滑到阳台上,黑暗中只觉得胸闷气促。他可以不在乎商场上对手的欺诈,那是游戏规则,却没有办法不介

意所爱之人的小小欺骗。真的很小,小到对别人来说也许微不足道,但所折射的事实却让他倍感失落。眼底蓦然涌起一

股热潮,慌忙抬起头,遥远天幕上,星光已然模糊……

“江先生,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这是冯牧野平静下来后对江之航说的话,很轻,很淡,没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评论天气。

江之航在病房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不确定方逸尘是看到他比较生气,还是看不到他会更生气。解释已经失

去意义,这件事,又不存在任何借口。忙,与此无关,真的有心,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原因大家都很清楚,是他从心

底抗拒为方逸尘做某些事。

记得嬷嬷说过,熬粥要一丝不苟,就像对待重要的人那样用心,不然熬不出真正的好粥来。这么多年,除了生病期间的

嬷嬷,他没有给谁熬过,直到认识白鹭飞。他把“重要的人”替换成了“心爱的人”,为他熬的粥里,饱含的是爱情是

怜惜,而对方逸尘,远没到那份上。但是愧疚感又让他不忍拒绝方逸尘的要求,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以为他不过一时

兴起,几次就该腻了,可以顺利地瞒天过海。不料竟被揭穿。

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江之航很不安,生怕方逸尘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踌躇再三,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人,阳台的推拉门敞开着,隐约看到方逸尘的背影。江之航快步走过去,摸摸他裸露在短袖Tee外的手臂,被

夜风吹得冰凉。

“怎么坐在外面?晚上冷,你看手都冰了。”

方逸尘一声不响地推动车轮调转方向,江之航想帮忙,手刚搭上去他就停下了。江之航只好收回手,跟着他回到室内。

方逸尘一手稳住轮椅,一手撑住床,想挪到床上去,一用力,轮椅后滑,差点摔下来。江之航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抱起他

,轻轻安置好,说:“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的身体,关你什么事?”方逸尘恼怒地瞪他。

江之航见他眼眶泛红,心里一紧,不禁伸手去触碰他的眼睛,方逸尘飞快把头偏向另一边,“别碰我!”

“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了。”

“……那……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来。”

“饿死才好,省得你费尽心机编谎话。”

江之航被他呛得发窘,努力组织着语言,“我不该骗你,我……”

“骗我很有意思是不是?”方逸尘恶狠狠地把头转回来,“你的粥只有他一个人配喝,我不配?不配你直说,何苦这样

耍我?”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你不就是在暗示我没有资格和他争吗?”

江之航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也明白方逸尘并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说“不是”也许能

缓和眼下的形势,但他本不擅长哄人,撒一个谎已经很有压力,再用另一个谎来掩盖他做不到,只得以沉默回应。

“你走吧,去找他。”方逸尘突然说,“我的腿能不能好还是未知数,你不必再把宝贵时间耗在我这里。”

“逸尘!”江之航捉住他两只手,“不要赌气好不好?我答应过照顾你就不会走。”当时他确实有去找白鹭飞的打算,

但出了后面的事,他根本不可能一走了之。方逸尘的任性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脾气上来尽说别扭话,如果他真走了,

那才叫不可收拾。

方逸尘猛抽回手,叫道:“你能照顾我多久?万一我以后都要坐轮椅,你还能照顾我一辈子?”

推书 20234-12-02 :阴阳师之馥鳞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