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鹰士来此的目的也不是单纯只为了喝酒。为了不想让章知道,所以他约了真澄到这里来。不知怎么的,鹰士对带真
澄到这个地方来并没有太多心理挣扎。
身在这间小酒吧里,今夜鹰士的心情显得格外平静。充满在酒吧中的回忆温柔的包围着鹰士,他几乎有错觉响一会突然
开门进来。
如果响一真的出现的话,一定会对鹰士手上的威士忌投以嘲讽的眼光吧!喜欢喝调酒的响一曾说想不透难得这里的酒保
调酒技术这么好,却偏偏要喝纯威士忌的人的心态。当然响一不会把自己的价值观硬要求鹰士去接受,只是单纯的揶揄
而已。
“欢迎光临。”
高村的声音闯进鹰士一时朦胧的思绪之中。回过头来的他刚好跟进门的真澄视线相接。
真澄看到鹰士,表情像安心似的放松下来,穿过桌间来到吧台旁。
“不好意思,这么急叫你来。”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意外你会有事找我。”
本想说明理由的鹰士看到他打算点酒,所以暂时没有开口。
“欢迎光临,请问要喝什么?”
“请给我琴莱姆。”
等到真澄叫的琴莱姆上桌后,鹰士才再度开口。
“章呢?”
“他今晚有事出去了。”
“是吗?”
“怎么了?”
“你记得宏哉的那支表吗……?”
“嘎?”
听到鹰士突如其来的问题,握着酒杯的真澄惊愕的瞪大眼睛。不过只看着自己酒杯的鹰士并没有发现真澄的眼神。
“是宏哉的父亲送他的那只手表。”
“……你是说他遗失的那一只?你好象有一只跟他一样的嘛?”
真澄会知道连章都不知道的手表的事,是因为鹰士曾经为了确定是不是宏哉掉的那一只让他看过一次。不过真澄也跟鹰
士一样无法确定是不是宏哉之物。
那时他没有把手表的事告诉章的原因是不希望他太冲动。如果确定表真的是宏哉的,进而查到那个卖出来的人是谁的话
,鹰士预备好好找对方谈谈。这种想法即使是现在也没有改变。
“你知不知道那只表到哪里去了?”
“不见了吗?”
“是啊,我找遍了从家里带来的行李都找不到。好像是你们帮我整理行李的吧?在整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我没注意到……”
如果连真澄都不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使他们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手表就已经不在鹰士的房间里了。
东西要是杯章看到的话不可能不跟真澄说,要是宏哉的话也不可能连说都不说就自己拿走。
“你问这作什么?”
“我是担心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不晓得有没有被章和宏哉看到。”
鹰士随便编了个理由。真澄的表情虽然有点狐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即使问,鹰士也没有打算回答。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不想把真澄等人再拖下水。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自从我失踪之后,你记不记得答录机里曾经留过什么样的内容?”
“我们怕你会联络,所以常常去听内容,但是我不太记得里面留过什么……会有谁留过什么特别的讯息吗?”
“可能是有关我要找的那个女人之类的内容吧,留话的人应该叫哲也。”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印象中几乎都是找到你没有这一类的留言。如果讯息里曾经出现你说的留言的话,我应该会
有印象。”
听到真澄的回答,鹰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应该有的手表和留言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答录机理的留言有可能会不小心洗掉了,一只小小的手表也有可能在整理行李的时候不注意连同不要的东西一起丢掉。
但是两样东西一起消失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你刚才说的哲也该不会是那个顺风耳阿哲吧?”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真澄的话让鹰士吃了一惊。哲也的外号只有自己人会叫而已,当时跟鹰士还不是很交好的真澄怎么会知道?
“为了打探你的行踪他来找过我两次,好像也到章和宏哉那里去过几次。”
“是吗……不过没想到你连他的外号都知道。”
“九条你有点迟钝哦!”
“嗯?”
“就算不是朋友也听说过吧?那是你们所有团员都是赫赫有名的呢!”
“赫赫有名……”
看到鹰士有点不自在的往后缩了一下,真澄噗嗤一声笑了。
“只要是玩摩托车的人都很憧憬你和堤……啊!对不起。”
一听到响一的名字,鹰士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暗,真澄也过意不去似的转开始视线向他道歉。到现在听到响一的名字还会
有这种反应,鹰士焦躁的端起面前的酒杯。
“欢迎光临。”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像一下子被吹散似的,高村微笑的过来打招呼。就是因为他徐如春风的微笑才让这家店的客人络绎
不绝吧!
“你是九条先生的朋友吧?以前也来过一、二次。”
“啊,是啊!”
真澄松了口气回应着高村的闲聊。
“你的记性像电脑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脑子里有一台电脑?”
感激于他的打圆场,鹰士难得的跟着开玩笑。
“真的吗?”
“当然是开玩笑罗!”
真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连带两人也笑了。
“要怎么样才能像他一样的笑呢……”
跟两人聊了一会儿,高村又被别桌的客人叫过去了。目送着他的背影,真澄有感而发的说。
“筱崎……”
“啊,因为他的笑容很漂亮。”
羞于自己无意中吐露的内心世界,真澄赶紧自圆其说,然而那却瞒不了鹰士。
“你跟章处得不好吗?”
“好,好的令我害怕。”
真澄的笑容瞬间让鹰士有哭泣的错觉。
“以前的章太照顾宏哉,所以你看不过去时,常常帮我把他们拉开对吧?现在跟那是比起来已经算好太多了……不过,
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贪心呢?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真澄的话像一根刺一般戳进了鹰士的心里。贪婪、胆小,还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揭示出人类的本质呢?
鹰士并非对现在的自己不满。他觉得宏哉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也想温柔的对待他。况且还有真正替自己担心、无可替代
的朋友。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却隐约觉得一切生活都是空虚的。他不由自主的会回头去找寻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到哪里去
了?
鹰士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会的究竟是灿烂的少年时代还是那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想。”
鹰士找不到其它的话来安慰真澄了。
鹰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无视于不是投注在自己脸上锐利的视线。他不是为了躲避握着方向盘,时而投以疑问眼光的
章而装睡,而是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各处还有头都痛得要裂开一样。
直到他听不到引擎声时,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到自己家门口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
他迟缓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只要一动,头和肩上的痛楚就像潮水般的重新袭来。鹰士皱着眉头跟在章的身后走向房间。
电梯门一打开,两人同时发现了坐在鹰士门口的人影。
“……宏哉?你在这里做什么?”
晚了一步出电梯的章追过鹰士问道。抱着背包坐在鹰士房门口前的宏哉看到他们,高兴的站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章背
后的鹰士的模样时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你的衣服弄脏了耶?”
宏哉指着鹰士披在肩膀上的长外套上的污渍说。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鹰士笑着催促宏哉进屋,抓住随后准备进入的章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别告诉宏哉。章会意似的点点头。
鹰士用托盘端了三杯咖啡出来,坐在宏哉对面的椅子上。在烧开水的时候,鹰士进房换下弄脏的衣服,所以现在他身上
是一件蓝色衬衫。
“鹰士哥哥,你的伤口还是包扎一下比较好。”
看到鹰士递给自己咖啡的左手上破了一块皮,宏哉不禁担心的说。看了看自己的手,鹰士一副没啥事似的耸耸肩。
“不处理的话,万一发炎怎么办?”
对鹰士和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伤口,在没有免疫力的宏哉眼里看来,仿佛就像自己感受到那份痛楚般眉头紧蹙。不过
,那伤口的确有点像烧伤般的感觉,虽然没有流血,看来却令人触目惊心。
“不碍事,反正我也没有药箱。”
才搬家没多久的单身男人怎么可能会常备药箱呢?即使是为了要安抚宏哉,鹰士脸上的笑容在此刻也发挥不了作用。
“章,你去买嘛!”
宏哉的矛头突然转向在一旁看好戏的章。
“为什么要我去?”
“开车比较快啊。”
“本人都说没关系了,你理他干嘛?”
宏哉瞪了懒得出门的章半晌,霍地站起来。
“那我去。”
“宏哉!”
“喂!”
再看了开口阻止却坐着不动的章一眼,宏哉还是向大门走去。看来宏哉非要帮鹰士包扎伤口了,鹰士向章扬了扬下巴。
章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好痛!”
章经过宏哉身边,给了他的头一拳才走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的宏哉看见鹰士在笑,才慌忙把舌头收回来。
“你一直很忙吗?”
“嗯?”
“因为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你嘛。”
听到宏哉耍赖的语气,鹰士轻轻的微笑了。自从回到东京后,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到鹰士家来一趟的宏哉将进十天联络不
到鹰士,一定觉得很寂寞。虽然鹰士有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但是没什么事的话也不太好意思打吧。
“最近是有些事蛮忙的。等到过一阵子,我比较闲的时候再陪你去儿童乐园。”
“……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宏哉嘟嘴的模样又引来鹰士的一阵大笑。结果宏哉的嘴当然是越翘越高了。
“太厉害了,要怎么样才能嘟那么高啊?”
“唔……”
鹰士的调侃让宏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不过看到鹰士眼里的笑意,宏哉也羞涩的笑了。
笑了一会儿的宏哉突然停止笑意,抬头定定凝视着鹰士。看出他双眼中所包含的思念和情意,鹰士维持着表面的笑容,
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鹰士知道宏哉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为了宏哉也为了自己,鹰士只能故意装作没有发觉。
他觉得宏哉很可爱,也想好好对待他,但是仅只于此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感觉了。虽然他不想宏哉那纯洁的心和无邪的笑
容被污染,但是他没有保卫的意愿。只要有能好好珍惜宏哉的人出现,他打算立刻把骑士这个位子交出去。
他从来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宏哉。明知道自己的温柔只会让对方痛苦,但是鹰士就是无法说出口。他卑鄙的想,就等
宏哉的心淡了自动投向别人的怀抱吧!
如果没有响一伤害宏哉的事件,或许鹰士早就明说让他放弃了。但是他无法做出在宏哉已经受伤的心上在狠狠戳上一刀
这么残忍的事。罪恶感让鹰士不能不管宏哉。
“鹰士哥哥……”
“嗯?”
“我……”
像是下定决心要说什么的宏哉被章回来的声音打断了。章把手上的大袋子交给宏哉,看来他真的去买了个药箱。
“哇!里面有好多药哦!”
刚才还一脸忧郁状的宏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口气轻快起来,他开始兴致勃勃的帮鹰士上药。
目送着章载着宏哉远去,鹰士整个人松弛的靠在公寓门口。虽然章和宏哉的问题不同,但都是自己不想提及的内容,能
同时躲开他们,鹰士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尽管那些话题都不得不在近日内解决,但是现在身处于疲累状况的鹰士能不碰尽量不想去碰。
鹰士受伤的伤和衣服上的污迹都不是因为跌倒,而是今天在新宿车站月台等车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所致。
虽然他摔到另一条无来车的路线逃过了一劫,但要不是鹰士的反应过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那不是恶作剧或是不小
心,而是有人存心置他于死地。
因为这件事,导致新宿站内的电车全部暂停。若真的是恶作剧,那得付出高额赔偿。
加上事发当时,有位女性看到一只手伸出来推了鹰士一把,结果让他不得不跟铁路警察回到局里接受调查。
身为被害人还被警察当犯人般穷问不舍的鹰士因为没有带身份证,只好请章当保证人把他带回去。为了免予被章遏问,
鹰士本来想找其它的人来保自己出去的,但偏偏临时就是找不到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联络章走着一趟。
到底是谁把自己推下去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鹰士推测两年前自己被袭跟宏哉的时间有关果然没错,所以现在正想
再度调查的时候又遭到偷袭。
问题是犯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宏哉事件在主使者响一离开自己身边后,应该就告一段落才对,到底是为了隐瞒什么,非得把鹰士杀了不可?
再度袭来的头痛让鹰士不禁呻吟出声。他叹了一口气走进电梯里。麻烦的事还在后面,今天虽然托宏哉之福暂时转移目
标,但是章可不会就此忘记。因为章知道鹰士不是自己跌倒,而是被人推下月台的。
低着头走出电梯的鹰士,没有立刻发觉站在自己房前的人影。
这次等待的人披着一件身红色的外套,低头面对着门站着。看到那及肩的黑发和纤细的身影,鹰士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
是眼花了。
对方听到脚步声也立刻转过头来,他那乌黑的眼瞳直视着鹰士。
两人只是沉默的互相凝视着。紧绷的空气中充满了不知道是愤怒、憎恨还是其它的感情。
鹰士直视着他慢慢走近,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自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来干什么?”
鹰士的表情僵硬的问。
“你不让我进去?”
响一歪了歪嘴角,会给他一个冰冷的微笑。那笑容冻结了鹰士即将要满溢出的愤怒。
无言的走进客厅的鹰士,扬扬下巴示意他坐在宏哉刚才坐过的沙发上,自己则靠在一旁的置物柜边。
好久不见的响一和鹰士记忆中的模样无法重叠在一起。他那意志坚定的眼神虽然没变,但是原本丰硕的白皙脸颊却瘦了
下来,显得下巴更尖了。
坐在那里的响一已经失去原有的硬质和清爽,取而代之的是媚惑人的艳色。
看到自己在医院没有注意到的响一的变化,鹰士不禁要感叹岁月的流逝,同时他也感到自己体内正冉冉升起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