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地扯了扯我的发,他双瞳闪过一抹精芒,他道:“……我要的是绝对的沉浮。”
这个男人,已经过于贪心了……
我笑笑,不语。
这一晚深夜,男人离开。
我拖着略微痛的身子从床上坐起,墨色的黑长发瞬间披散于洁白的被褥之间……
单手轻轻地摸起这一缕缕的黑长发……触感很好,记忆里,那个男人总会喜欢抚摸着我的发……
记忆里,那个名叫若颜的女人也有一头及膝的长发……
这个男人,从我的发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如果,我没有这一头长发,没有这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容颜,他还会把
我留在他的身边吧?
以替代品的身份。
唇角微弯,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冷笑……迟早,迟早我会当着他的面,毁了他在我身上想要寻求的一切……
迟早……
着上披散于一室的衣裳,步伐不稳地走下床,走到了囚室内新添置的一张桌前。
桌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碗。
触手碰了碰茶壶,双手捧起茶壶,对着大理石地板轻轻地放开……
瓷与石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尤为响亮。
我拿起一块瓷片,一手握住长发,从中间割了一下子。
瞬间,一片的黑发轻巧地掉落于地面上,一下又一下……
蓦然,耳中听到了一阵阵地脚步声。
男人忽然出现了在我的面前。
我拿着碎片的手颤动了一下,男人开启牢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面容冷凝,他的眉眼间没有笑意,他看着我的目光里少了宠溺,带着冰寒。
我割发的动作顿住,拿在手中的瓷片微微掉落在地上,我眨眨眼,不解地瞥他一眼,笑问:“爹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
他不语,只是冷眼看着我。
及膝的长发被我剪短了至少一半,如果他来的再晚一些,可能只到耳际了。
自地上站起,大理石地板上一面的墨黑色刺痛人的眼睛。
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的一脸天真,我询问:“父亲,你看,头发剪短了是不是更漂亮。”
他一步步地走进我,一只手微微抬起,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
我一脸纯真地看着他。
他唇角微弯,笑的很冷,他说:“小楠,我扯了扯你的头发,你便剪掉了我命令你流长多年的发……是不是迟早有一天
,你会在你脸上留下一刀子?”他说的清冷。
我只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手高高地扬起,狠狠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身子踉跄了一下,脚步不稳地跌落在地,正好倒在了碎裂于一地的茶壶碎瓦上。
碎瓦刺入身体,隐隐约约中,能感觉到有鲜红的东西自身体流向外……
我垂下眼睫,遮挡住眸中的得意,不说话。
最后,我只听男人说:“小楠,你这一头长发,我一直很喜欢……既然,你有胆子毁掉,就要有心承受后果。”
我闻言,蓦然抬头,冷眼看他。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加大,他说:“怎么,你不是很能装吗?怎么不继续了?”
我抿抿唇,笑说:“父亲,我不过是剪掉长发而已,我只是觉得它整理起来挺难,您可别多想。若是您不喜欢,我以后
不剪就是了。”我笑,可是笑容却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眸底。
他眯起眼睛,讽笑,说:“小楠,你究竟要残忍到什么程度呢?”
事实上,我从不认为我是一个残忍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双足向前迈进两步,一只手伸向我……
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他拉起我,唇角扬起一抹恶毒的笑容,他说:“当初,姚欣为了救你,他死在你的面前,成为他帮凶的唯一的姐姐姚真
……则是在那一场失败的逃离中被割掉了舌头……你是否还记得姚真?那个一直服侍你的侍女……当初,她放你离开,
对我报信的……却也是她……小楠,你说,这里有多少人恨你,又有多少人爱你,为了你甘愿失去一切呢?”
原来,那个侍女……会成为哑巴,都是因为我……
原来,那个侍女放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怜悯被囚禁了多少年的我……而是,报复……
那个侍女恨我,可是,她给了我疼爱的错觉……
这里的人,隐藏地太深太深,让我分辨不出真与假……
男人讥讽地看着我,他说:“那对兄妹都死在了你的面前,这之后,你在意的……只有犹纯吧?你说,我该刺瞎他一双
眼,还是割掉他的耳朵?他的舌头?还是……他的双手双脚来得好?”男人笑,笑的很儒雅。
他又恢复成原本的他,一只带着儒雅面具,却能说出最残忍的话语的他了。
我双手握紧成拳,我与他的双瞳对视,我说:“除了他,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男人挑起一道眉,不语。
我又说:“暗杀朝廷的大将军啊……这种事,你都肯让十二岁的他去接,我还会害怕你再做出什么来呢?”瞳孔里,沾
染上了一抹悲伤。
他讥讽地看着我,他说:“小楠,你认为我对他很残忍?”
我不语。
他又说:“你是在怨我?”他笑笑,一只手轻轻地抓握着我已经不再长的墨发,他说:“好,很好……以后,他在组织
任务由他自己选择,不过,只要他违反了组织的规矩,我便会按照组织内的规矩来处罚,你可有异议?”
我不说话。
他冷冷一笑,又说:“小楠,不要以为他死了,我便没有控制你的方法……感情的牵制或许是一种,可是,到了万不得
已的时候,我不介意用药……小楠,相信我,我会慢慢地磨掉你所有的锐气。”
男人说着,拍了拍双手。
寂静的掌声在暗夜里尤为刺耳。
没多久,几个身着墨色夜行衣的人进入,处理掉了一室的杂乱。
男人似乎很忙,向来均是匆匆地来,与我交谈两句,或者情事一场后,便又离开了……
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抚摸到的床畔……已是一片的冰寒……
这一天,我分不清是夜,还是晚。
我只知道犹纯一脸兴奋地拿着几个坛子走到我面前。
犹纯说:“你小心些,这里面的虫子都有毒。”他有些担忧的说。
我笑一笑,从铁栏中结果几个不算大的坛子放置于地上。
从铁栏里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我疑似不经意间,笑问:“今天,你似乎挺开心。”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蔓延
。
他脸上的笑容加大,双瞳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双唇开了又阖,阖了又开……他说:“我,我很开心,可是,我怕你听了生气。”
我笑笑,说:“我说过,我不会生气。”
犹纯“啊”了一声,眉眼弯弯,一脸的满足,他说:“我在组织里的地位提升了,以后,我接了任务,身份会越来越高
……以后,我真的可以……”
他说,说了很多,我笑着听,却除了最初的几句以外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不言不语,只是宠溺地看着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事……
然后,他的双唇阖上。
我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说:“我还认识了一位易容师傅,他易容术绝高,等以后,你离开了这里,我给你易容,我陪你踏遍这个世上的每个
角落,可好?”
我说:“好。”
他兴匆匆地说,他还有任务,然后,想要离开。
我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愣,回头望着我。
我说:“我想见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他的脸上有着一抹不解。
我说:“若颜,我的母亲。”
他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他说:“血缘关系……其实,并不重要的……他们给不起你的,就由我来给你。”亲情也好,
感情……也是……
我“嗯”了一声,“可是,三日后,我还是要见她一面,可好?”
他说好。
犹纯离开了。
我拿起坛子,把所有的爬虫均赛入一个坛子里,随后盖上了盖子……
我在等,等它们互相吸收对方的毒,最后,存活下来的便是我所需要的蛊毒……
一日后,我同男人要了竹叶与琴。
男人笑着询问我为何,我说,我只是想念竹叶的新绿,至于琴……疏解寂寞。
他摸了摸我的头,道:“我从不知你懂得琴。”
我笑一笑,道:“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我才想要学。”
男人大方地给了我竹叶与琴。
这一天晚上,我打开盖子。
里面的虫互相蚕食,最终留下来的是一只类似于麒麟的蛊毒。
我用一盆清水把竹叶与蛊毒浸泡了一夜,并缓缓拨动琴弦。我弹的不过是单调的曲子,我不过是想要控制蛊毒对音的频
率。
隔日,我把一部分制成的蛊毒交给犹纯,命令他煮好,做成桂花糕点,随后,跟他说,绝对不允许吃。
犹纯一脸的迷惘,可还是照做了。
第三日,桂花糕点制成了。
我把残余的蛊毒轻轻地擦拭在牢门的锁上。
女人来了。
她开启牢门的锁链,询问:“听说,你要见我。”
我笑说,我要贿赂她,所以,请她吃糕点。
她冷眼看着我,说:“只要我死了,你也死不了。”
我眨眨眼,道:“我当然知道,难不成……你怀疑我下毒害你?”语毕,我只手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吞食。
仿若不经意间,她发上精美的银簪轻轻地掉落于桌面。
她笑笑,道:“啊,它掉下来了。”
我回她一抹笑容,放下手中吃了一口的糕点,拿起她的银簪,对着糕点刺了下去……
银簪并未染黑。
我拍拍胸口,说:“我害死了姚欣,害死了姚真……那么多人恨我,想必,我也树立了不少敌人。幸好没毒啊。”
她看着我良久,拿起糕点犹豫着放入唇瓣……
然后,我看见她的手碰触到了糕点,而她的手也碰触到了她的唇瓣。
我笑,眉眼弯弯,我笑的很欢乐。
最终,她依旧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她说:“我不喜欢甜食。”
她不信我。这是我预料中的。
我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事实上,我也不会想知道。我说:“那下次,母亲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做给你。”
“不需要。”她淡然地拒绝,然后,她望了望房梁,说:“这里,真是阴暗。”
我点了点头。
她嘲讽地又说:“这里,白夜与黑夜均是一片的昏黄,真让人不知时间的流逝。”
我说:“嗯,这种日子很寂寞。”所以,才会想要逃离。
她说:“我该回去了。”
她起身,走出了牢狱顺便落锁。
随着落锁声,我唇角微勾,说:“母亲,至少……我是你的孩子,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记得通知我啊。”
她的面色瞬间惨白,看着我的目光中带着一抹阴狠。
良久以后,她说:“即使我死,我也不会把你的解药给你……辰楠,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便是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二,便是等死。”她说,说的决绝。
我淡笑不语地看着她。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跟她要解药,更不会天真地认为她会把解药给我……
第八章
女人走了。
就好像她说的,这里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里一片的昏黄,看不到,感觉不到……只有无尽的晕黄……似夜,可曾生存过有白夜的空间,所以,无法否认它的存
在……
漫步至桌前,坐下。
双手抚上琴,微微地拨动几个琴弦,只感觉体内有眸中物体在蠕动……然后,慢慢地,它从我的身体里穿梭,最终,它
似乎很疼,它在发狂,它想要找出口……
然后,我只感觉胳膊一阵刺痛,之后,它破茧而出。
胳膊上一片血红,琴弦染上血痕,几个泥鳅模样的虫子慢慢地滚动着身子。
一手放到唇,吐出了几口血,忍着疼痛收拾掉了这一片混杂。
等一切处理干净,只感觉脑海一片的迷茫……向床的方向迈了几步,脚步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试着爬起来,只感觉眼皮有千金之重……
慢慢地阖上双瞳,隐隐约约之间,我听到了犹纯着急的呼唤声,以及……道歉声……
眯起双眼,一手放在地面爬起来,看向铁栏的方向。
果然,犹纯双手放置于铁栏上,面上留着鲜红的血液,苍白着一张小脸告诉我。
我笑一笑,想要安慰他,想要跟他说,“没关系,以后,由我来保护你,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话没出口,却感觉
嘴里一片血腥的味道,等我意识过来,便又吐了一口鲜红的血液。
即使用琴音逼出蛊,可蛊毒太过厉害,依旧不能避免地受了伤。
犹纯一双瞳孔瞬间被惊慌所沾染。
我摇了摇头,笑说:“别担心,我没事。”拖着锁链,我一步步地朝着犹纯走去。
不过是短短的距离,只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滴滴的冷汗。
走向铁栏,双手伸出铁栏,拿着染血的衣袖轻轻地擦拭犹纯的额头。
犹纯带着疼惜的双瞳看了看我的发,摸了摸,又迅速缩回手。
我询问:“你喜欢它?”
犹纯下意识地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说:“如果,你不喜欢……”
摸了摸犹纯的头,我说:“你若是喜欢,我便留长它。”
犹纯一愣,双瞳里有着一抹哀伤。
哀伤,真的不适合这个还小的孩子。
“发生什么事了?”握住犹纯冰凉的双手,我问。
犹纯双唇开启,微微蠕动,欲言又止。
我说:“我不愿意你事事都瞒着我,犹纯,你要记住,隐瞒便是隔阂的开始……最终,你我之间会形同陌路。”
犹纯点了点头,然后,他跟我说:“我,我任务失败了。”
我点点头,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犹纯说,组织很强大,他完成了许多的任务,根据他的才能,他能接受的任务越来越多了……可是,太过出风头,又没
有强力的后盾的庇佑……总会遭人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