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炽热的部位强悍而霸道地入侵。呻吟越绵软,进攻越强悍。
“香香……我痛……”
花明香轻喘著抬起身来看向阿唐微微湿润的双目。那双眼睛如此透明,几乎真的流出眼泪一样。
其实没有一滴泪。它们只是太清澈了,清澈得一眼可以看透的溪水一般,让人忘记了深度。
似乎要被这双眼睛将灵魂吸去,花明香许久才醒过神来。眯起眼睛嗅了嗅眼前熟悉的光洁身体──那些新新旧旧的熟悉
的伤痕,如今已全部不见了。
“就是要让你痛,怎麽办?”带著太息的抚摸,又是深深的挺进。
阿唐浑身哆嗦地承受著这一切,转而紧紧揽住他的肩膀,可怜的小猫一般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除了被动地追随这激烈
的频率,别无选择。只有在花明香看不见的时候才抬眼看一下窗外渐浓的月色。眼神疏忽一闪。
他们是怎样来到这家客栈?几乎记不清了。此後又会怎样?居然不愿意去想。
只有此刻如此让人沈沦。似乎他又是他的。而他也是他的。
26.我心昭然
这恍惚一直持续到天亮才结束。阿唐朦胧地翻了个身,因身边空空如也的失落感而惊醒。
天亮了!
声音从遥远的空白处传来:“找什麽?”花明香衣衫整齐地端坐在对面的太师倚上
阿唐愣了愣,才将昨晚至今发生的事情全部想清楚。
那些缠绵,那些喘息,和……
“怎麽,刚才不是要起床?”
“天亮了?”不似疑问,倒像是重复了一遍噩耗。
花明香向外看了看:“也不全然是。”
什麽意思?
“是亮了,然後又黑了。这已经是太阳第三次升起。”
“花明香……你!”
“我什麽?”花明香眉毛一扬,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两指夹著,“你掉了东西在我这里,唐将军。”
轰然一声,阿唐觉得自己的浑身的血都倒流回去了。
那是一个空了的纸包──下给花明香的迷药。
可不是早已将纸包处理掉?昨夜,不,应该是前夜一直等花明香药性发作,却等到月上中天还不见动静。
後来……後来就再也记不清了。
不用问,花明香没有中招。中招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阿唐突然笑了,一丝不挂地向前走了几步:“花大侠──可你也装得真好,早就知道我是谁,却还在我露出
真声之後装出吃惊的样子。”
花明香也笑了,嘴角勾起的嘲弄掩去了眼角浮起的惨痛。
“你满意了?报复了我你满意了?!”
花明香沈默地闭起眼睛。
一时间,房中的愤懑与冤气凝成紧紧的弦,只要谁碰一下便立刻崩断。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敲门声。
阿唐眼中杀机一闪,花明香却在他行动之前将他推回床里,边掀起被子将他罩在下面边应了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个比花明香还小的少年,看了眼满面戾气的阿唐,跪在地上直直地咽了口唾沫,一句话愣是没敢说出口。
“讲!”
“哦!……报,报!”少年定了定神,从身後掏出一个皮囊。浓烈的血腥气从袋子里扑出来,“属下等人追杀三千里,
终将羽卫队江北道主力消灭殆尽。这是匈奴王的人头。只是未曾捉住唐羽……”
“本座在此──!”
话音中木床被震成废墟,阿唐在木屑中拔地而起,身上早已裹了一件衣服,以手做刀狠狠向花明香劈下。眼神中的水汽
早已被熊熊怒火蒸得一干二净。
报信少年稚嫩的脸上闪过夸张的吃惊神色,可马上又换上严阵对敌的模样:“唐羽!”
“出去!”花明香一手挡住阿唐的进攻,另一手挥退少年,“机密不得泄露!”
“花……”
“出去!”花明香还想训斥些什麽,阿唐凌厉的攻势已经逼来。
虽然没有了打刀,但此时阿唐的掌风却比寒铁更凛冽,招招攻向花明香的要害:“羽卫队已死,今日拿了北府镇第一高
手殉葬也不亏!”
“你真这麽想?”
“没错!一年前就这麽想!早该割了你们这帮刽子手的脑袋替尉迟大哥报仇!”
早知羽卫队欲杀匈奴小王,这才暗中调集羽卫队江北道主力。本以为迷昏花明香之後可除掉其他北府镇的杀手。却不料
被他将计就计,不知用了什麽办法将自己迷昏。而群龙无首的羽卫队众人死得何等惨烈,虽然不曾见过,但只消看看匈
奴王那狼狈的人头就可想象得出。
什麽都没有了。要保护的人,和自己一起战斗的兄弟们。
一时间,漫点满地的悲愤几乎要将阿唐淹死。
“你又何尝没有如此想法?”一年前便密谋借禧鸾坊聚会剿灭北府镇。
提到此事,阿唐更觉仇恨不共戴天。当年花明香早发现了他的身份却未曾道破,直到最後一刻才将他抓起,又用了他的
笔迹放假消息引诱魏无双等人闯入机关重重的禧鸾坊。
可叹之前自己还只想将他迷晕,留一条活路。
早知如此,应该下最毒的毒药。
他有种被背叛的恨意。一年前花明香放他离开的小恩小惠,原来是为了今日剿灭羽卫队。
那麽自己一直以来的感恩又算什麽?
不过是愚蠢的行为罢了!
“花明香!我和你同归於尽!”阿唐如疯了一般,自地上捡起一条木棒当做剑,舞得虎虎生风,招招致命,逼得花明香
抽出剑来阻挡:“我不想杀你,在我改变主意之前逃命去吧!”
“逃命?你这刽子手还想利用我什麽?”
“羽卫队何尝不是走狗?李相与魏无双就是什麽好人?”
“你不配议论朝政,不配当花曜的儿子!”
“住口!”
“花明香!今日我与你恩断情绝!”发狠的话凄厉无比,却忽略了听话人眼中黯然的神色,“只要我唐羽不死,走遍天
涯海角追杀你!”
阿唐正杀得红了眼,却突然感到背後冒出一阵冷风。他却因全部精力都在花明香身上而无法躲避,生生被人打了一拳。
睁大惊怒的眼睛,从自己喷出的血雨中模模糊糊看清了背後的偷袭者──
高大的身躯如一面墙:“臭小子,看你这次往哪跑!”
花明香轻呼,回望著阿唐,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梁姓汉子。平时镇定自若的面容也挂上了几分因惊愕而带来的呆滞。
“花兄弟!”梁大哥已经跨步进来,“听小昭说那个怎麽也找不到的唐羽居然在这里,我还以为我那傻徒弟累疯了!上
次被他趁机逃脱,这次可千万不可放过!”
“……梁大哥说的是。明香自有办法。”
“什麽办法?”
“……”
“我说就别留活口了!羽卫队那帮疯子宁可自杀也不投降,你觉得能从他们的头儿身上问出什麽……”
“哈哈哈!”桀桀如枭般凄惨的笑声是一声划振聋发聩的长啸,带著地狱般的阴森凉意。
阿唐扶著胸口摇摇晃晃站直身体,目光狠戾,神色冷酷。虽然瘦弱,却因自身上发出的地狱气息而让人望而却步。
“是呀,花大侠。既然连背後下手的後援都请来了,还留什麽活口呢?我又有什麽值得各位利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唐羽自叹不如。这次北府镇居然全镇出动,你又何必装好人留我独活?”说罢,他看向梁姓汉子,“姓梁的,你说的不
错,羽卫队各个都顶天立地的英雄。宁可战死绝不投降。我便是你找寻了多年的羽卫队副都统,江北道的唐羽。来吧,
是男人就一起过来杀我!”
“我”字刚出口,阿唐便举木剑冲向花明香,毅然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梁姓汉子也挥大刀冲阿唐砍了过去。与此同时
花明香也举起了剑。
很多很多年以後,安阳郡都流传著一个传说。某天,悦来客栈发生了怪事──天上突然下起了血雨,扑啦啦打红了周边
小摊的顶棚。
浓密的血雾,扑通一声血肉之躯倒地的声音。
阿唐惊愕地捉著木剑,剑尖还指著花明香原先站立的位置,那里却空了。
花明香已经倒在地上,胸前一个硕大的口子。雪白雪白的衣服染上了大片红花。
从来没有输过,甚至没有受过重伤的花明香居然倒在地上,胸前那朵血洇的花转眼间汪成了一片。
“梁大哥你……”花明香的眼神只困惑了一下,紧接著便匆忙地抬起头,巴巴望著阿唐,“快走……”
阿唐望著手里的木剑,又傻傻地望了望花明香。
姓梁的刀不是指向自己的麽,花明香不是也扑过来杀自己的麽。怎麽一转眼的功夫刀就劈到花明香胸口上了呢?!
那麽自己呢?自己的木剑不是也戳到花明香身上了?
“快,快走……”花明香推了阿唐的赤裸的脚一把,手上冰冰的没有温度。
“走?谁也别想走!”梁姓汉子举著血淋淋的刀指向花明香,“我猜的一点没错,紧要关头果然你居然举剑为这个混蛋
挡驾!羽卫队杀了我们多少兄弟,当年你却宁可冒著笞刑也要放了他,还骗人说是自己跑的!好,你这个叛徒正好连刀
也替他挨了!”
“快走,快走……”花明香没听见斥责一般,惨白著脸推著阿唐的腿,“快走,他施了毒……”
“谁也别想走!梁某今天要替北府镇清理门户!”
27.此生不弃
大刀挥下带动强大气流,四周的木屑再次震动起来。刀风强劲,花唐两人笼在寒光之下。
千钧一发,阿唐以脚尖挑起修罗剑交在手中,挡住了劈落在花明香头顶的刀。刀剑相撞火星四散,空中萦绕著嗡嗡的闷
响。
握著尚有余温的剑柄,有那麽一刻心神不知飞向何处。直到膂力惊人的梁姓汉子冲花明香又是一刀,阿唐才接著反手去
格。虽不是自己的破曜,使用起来却有种难得的契合感。刀剑飞舞,三四个回合下已经将梁姓汉子逼退了几步。
他本先受过一拳,碰撞间胸口翻江倒海地难受。可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花明香,硬是生生将血吞了回去:“有本事冲我
来,我才是你要抓的人!”
“以为我会饶了你麽?李相走狗!”话虽这麽讲,但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著花明香──难得死神重伤倒地,可谓机会“
千载难逢”。
阿唐狠狠啐了一口,咬牙舞剑将梁姓汉子逼退好几步。
你来我往,双方僵持不下。花明香虚弱的“阿唐快走”早被湮没在打斗声中。但极其不协调地,四周扬起淡淡清香。不
经意,已经愈发浓烈。
意识到这一点时,阿唐已经吸了好几口这样的香气了。
有毒!
顾不得报仇,他急急收回剑势抱起花明香。一边捂著伤者的口鼻一边拖著他跃出窗外。
白衣少年换了一层血衣似的,奄奄一息,脸色白中戴青,不仅仅是受了外伤那麽简单。可相反,虽然受了内伤,阿唐却
只是有些疲倦,并未显出其他不适神色。
阿唐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抱著花明香,触摸之处尽是湿湿漉的血迹。不知不觉眼前就糊上一层水汽。“不要睡!醒
一醒醒一醒啊!香香我们就要没事了!”
少年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用手推著他的手臂:“别管我……”
不再说什麽。唯有呼啸的风声带走了看不见的泪痕。
除了花明香,一般人的脚力无法追上阿唐。可这次梁姓男人占了大便宜,不远不近地和负伤的阿唐保持著距离。他慢下
来,抬头辨了下风向,腾出手再次隔空挥了几下。
紫红色的雾气迅速从他手中飞散,越散越大。
阿唐正好顺风奔跑。雾气也顺风飞得极快,远远望去如一只紫色巨怪不断膨胀著身体。阿唐早就嗅到异常,也顿了顿。
停下身点了花明香的几处大穴:“忍一忍,我们马上就会没事了!”
与以往的凌厉大大不同。花明香目光软软的,任凭阿唐匆匆撕下衣物堵在自己口鼻处。不看敌人,没有天地。此时此刻
只是那麽痴痴地望著。
“你跑不了!”见到阿唐简单到简陋的防范措施,施毒者很是得意地大笑。可是接下来脸色大变──阿唐重新起跑的瞬
间凭空刮起一阵怪风,紫色雾气的进势立刻停了下来。同时,天气也阴了一片。
抬头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两只巨鹰。在上方挥动著翅膀驱散毒雾。
原来是阿唐与花明香对峙时以长啸唤来的海东青。
梁姓汉子第一次见到这等光景,不由愣了愣,思考间目标已跑开一大段距离。此时三人已奔至野外。野草瓦砾遍地,徒
见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迹。不知是花明香的,还是来自唐羽脚下。
他本欲追,不料巨鹰兵分两路。一只仍旧以双翅驱散雾气,另一只已经俯冲下来对准他的双目便啄。
“孽畜!”
眼看到手的猎物要跑走,梁姓汉子气不打一处来。挥刀一通狂砍却无法将鹰拿下,反倒是手臂被鹰爪挠了一把。
他与花明香大大的不同。花明香两次遭遇海东青,第一次惦念处於危险之中的阿唐,无心恋战;第二次已知它们乃是阿
唐心爱之物,更加不忍心下杀手。可今日换了人,梁姓汉子恨不得将两只鹰杀死以泄愤。出手间毫无怜悯之意,反而比
平时更狠三分。索性抓出大把毒药洒向两只雄鹰。
鹰故神勇,可毕竟是禽鸟。不多时,驱散毒气的鹰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就在它摇摇欲坠之时,尚未中毒的另一只居然冲
了上去与它交换了位置。
梁姓汉子得意的笑容消失在眼角的错愕之间──禽兽居然能如此互怜。经过它们这一番阻挡,再去找花唐两人,哪里还
能找的到呢?
“放下我。”
没头没脑地奔跑著。
“阿唐,放下我。我……可以走……”
阿唐根本不听,向後望了数次,哧溜一下钻到一片瓦砾中。放下花明香後很是认真地把了一遍脉。难怪花明香那麽容易
受伤,原来早就中毒了!少年脸色发青,显然中毒不轻。
阿唐从他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很是欣喜地打开,却瞬间将下巴垂到地上。
看到往日嬉皮笑脸的面容变得如此严肃,花明香头一次有点孩子气地抿嘴笑了。
“笑什麽笑!解药瓶子什麽时候空了!”这副猴急的神色才有几分往日无赖的样子──身为羽卫队的副都统,唐羽平时
并不似这般。却不知为何,自从认识花明香之後,在他面前总像回到十岁以前的时候,被师傅大骂数遍也还是难以沈稳
。“不要笑啦!解药呢?”
微微扬眉,少年剑客风度依存:“你怎知这里会有解药?”
刚想回答,却突然想起什麽,阿唐猛地抬眼望向对面的双眸。
黑亮深邃一如当日初见。承载了太多柔情,又有太多明了,也正深深望向他。
原来花明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