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场。
“你妹妹蛮厉害的嘛。”严边渡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走到沐炎枫身边,道,“不过,老爷子刚刚见过莫家的人。”
沐炎枫大震。
“不用担心,老爷子不是会威逼利诱的人。”严边渡笑笑,“他会让她知难而退。”
“……这算什么……当初,强行要我借他的钱出去闯,不就早该料到认识的绝对不是什么名媛吗?”严烈沉声道。回忆5
年前的他,几乎半强迫被赶出家门。严老对他一向严苛。严烈从英国回来后,便被强制借了一笔钱,要他在外创业并在
一年内还清。那样的人生尚可以用历练他做解释,可干涉他的朋友和婚姻就显得蛮狠与专制了。
看身边的严烈沉默不语、而沐炎枫则焦躁难耐,玉三不知是该对着一副戏看人生态度的严边渡笑,还是该想着谈话超过
一个小时未归的沐晓文哭。他环顾四周,看宾客们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最后一个离开时、知客们打开大门,玉三见外
面居然下起了绵绵冬雨。一阵寒意袭来,偌大的大厅只冷冷清清地余下他们四个。
便是在这个时候,严老面若寒霜地拄着金色的拐杖从大厅中联通二楼的楼梯上缓缓下来。
“爸?”
“老爷子,晓文呢?”询问的话交给严边渡再合适不过。
“在后园。”严老冷冷地说。
“在后园做什么?”严烈的态度也许太过急躁,严老蹙着眉头没有回答。
有时,偏心是一种莫名的缘分。当严边渡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严老时,威严的老头子舒了口气,向身边的管家微微颔首。
“严老向沐小姐表明她是无法融入这个家族,就像后院死死嵌在花盆中生长的南洋杉,是无法脱离那个狭窄的空间到园
中广阔的土地中去的。沐小姐听了此番话,便到花园一看,告诉严老,能够将那株南洋杉栽种到后园。”管家道。
“所以,晓文去后园种树?”严烈肃然看着冷漠的严啸峰。
“这怎么行……现在还下着雨呢!”沐炎枫恍然意识到,急忙推着严边渡带路。而玉三跟上去,直到后院,打开大门,
沿着白色的楼梯向下一望,纤弱的沐晓文正穿着雨衣艰难地拿着一把大铲子在地上倔强地捣弄。她死死地锁着眉头,大
幅度喘息。寒冷的冬雨直扑在她脸上、滑下,好像是泪水在两颊上横流。
“文儿!”沐炎枫立刻冲进雨中,拉住沐晓文。兄妹俩便这样在冰冷刺骨的雨中湿漉漉地对望,直至沐炎枫沉沉一次叹
息,无奈地从执拗的妹妹手中接过铁铲。而沐晓文总算松弛了表情、挂起笑容,带劲儿地开始拖着不远处摇曳的南洋杉
,朝那费力挖出的浅坑挪动。
“严……严老,向文儿许诺了?”玉三看管家和严边渡一齐拦住严烈,便一鼓作气侧身向老爷子鞠躬问到,尽管他的声
音期期艾艾地颤动、且细若蚊蚋。
严老缓缓抬起眼,看着玉三:“什么叫许诺……只要把那盆树种在地上就可以和严烈交往吗?这种事能用这么儿戏的方
法解决?”
玉三和严烈皆是一愣:“那种树算什么!”他们异口同声。
严老淡淡一笑:“那棵异叶南洋杉的叶子过大,而栽它的花盆太小,经常风一吹就倒地。几乎每天都要人扶起它一两次
。这实在是非~常~麻烦。若是种在地上,岂不是节省人力。”
玉三觉得自己的脑子“轰”一声便炸开了。让两兄妹凄凄惨惨在雨中作业,就是为了这种狗屁理由?他和沐炎枫当真是
过命的交情啊!当年沐炎枫被一群痞子追债的时候打得一口血一口血地趴在地上吐,都没让在屋檐下躲雨的沐晓文出来
过。如今为了讨好一个不知能不能嫁进他们家的“未来公公”在那边瞎折腾?
玉三非常愤怒!他怒这个欺人太甚的老头子,怒待妹妹过于宠溺的沐炎枫,怒将兄长的关心当作理所当然、不知感恩的
沐晓文!
他徐徐走进雨中,领起一把零散放在地上的铁锹,推开在奋力拖动南洋杉的沐晓文,往那纤细的树干一敲——“啪!”
……拦腰折断!
“这样就不会麻烦了。”玉三面无表情地看着严老,“矮一点的话,就算过段时间长出新的叶子也不会倒了。”
一时间,似乎世界就此凝固……
严边渡惊得一时无言,过了半晌道:“这……这怎么可能还会长出新叶子……”他和同样面如土色的严烈一齐小心翼翼
地看了严老一眼,发现老爷子浑身颤动着,这是极点愤怒的前兆。
“老爷子……再怎么喜欢,它也不过是棵树……”但这棵树被严老视若珍宝几十年啊!严边渡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吐槽
,但现下的情况……
“爸……”严烈立刻给严边渡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个默契地一人一边,架起严老,“企图”扶他离开。
“我……的树……”
如此美丽整洁的后园,唯有这棵南洋杉孤孤单单地、突兀地用栽盆养着却未被丢弃,可见它的意义非同一般。
“我的树……”严老又重复一遍。他似乎强忍着什么,不断吸气呼气,反反复复安抚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直至一次深
深吸气后,平静下来的他一瞬冷厉地直视玉三:“你们两个扶我过去。”
不自主地后退一步,被雨淋到发寒时,清醒了的玉三才知道害怕。
因为下着雨,被两个人搀着的严老四周围着四五个人给他们撑伞。就这样一齐走过来时,显得声势浩大、迫人。
“你叫什么名字?”严老伫足在玉三面前,问话的口气犯着阵阵寒意。
玉三一时不知道是否该回答,他很想抓起沐家俩兄妹夺门而逃!他也当真不想惹上这号人物,因为这绝对会让他死无葬
身之地!
“你叫什么?”严老问第二次了……
玉三依旧退缩着不语,直到看严烈给了他一个短促的眼神,才缓缓开口:“玉三……”
严老嘴角微微浮动,脱开严烈扶着的手,往管家身前动了动手指。年轻的男人点头,将一把雨伞放置在严老手中。“玉
三……”严老冷笑着,意味不明地将伞向玉三递过去。
看着那把黑色的伞僵持在半空中,玉三犹豫了很久,还是出于礼貌,伸手接下。
而后,严老只幽幽睇了沐炎枫兄妹一眼,转身走了……
第四章
人们总说世事难料,以为倒计时4、3、2、1、0后就是世界末日,其实往前走一步,再平凡不过地便是﹣1、﹣2、﹣3…
,然后继续掰着指头过日子。
玉三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那天离开严家的时候,他誓死抱着那棵折掉的南洋杉,任谁告诉他这树不可能活下来,他就
是不听。无奈之下,严烈叫人开了一辆货车,把玉三和树干连着大花盆一起丢上去后,运走。
而后的几天,玉三有些神志不清地盯着那棵树碎碎念叨。等恍然醒悟的时候,发现周遭什么都没有发生,人生什么都没
有改变。不……他的生命里多了一棵折断的树,时时刻刻警惕他,做人要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时候,千万别忘了……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悔又何尤……
就这样恍恍惚惚了几天。当觉醒的玉三终于耐下不安的心脏投入工作时,却被顶头上司单独叫出去私谈。玉三这才危机
意识爆发,忐忐忑忑地忧心是否因为这些天的无心而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别紧张,小三!”老总和善地搭了搭他的肩膀,“我叫你出来,是想遣你公差。”兀的收敛了散漫的笑容,他严肃地
说:“现在快要过年,但我们公司去年9月份被仙边的一家工厂欠了140万的帐却还没清。”
言下之意是派他催债……玉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自认既没有过人的社交口才,也没有可以震慑他人的发达肌肉。更
何况他脸皮太薄,讨债的话恐怕十有八九会惨败。
“上次加班的时候,我看到达盛的老板来找你。因为仙边的那家工厂也欠了他们家的钱,我和严老板说好了,让他带着
你一起去要债,他可是相当有手腕,跟着他应该没问题。”
又一个重磅压下——跟着严烈?玉三愈加诧异。
“不过,我听严老板说,他查到仙边那家工厂的厂长到澳门赌钱输了几千万,那厂恐怕快不行了。所以你尽力而为吧。
”这笔钱没有影响到公司的周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玉三释然,没有抱大希望的话他倒可以接受……他非常感谢老总的信任,而且有严烈作陪又令他安心许多。能在一年内
将欠严老的钱还清,玉三相信老总口中的“有手腕”绝对不单是随口的恭维。
正式出发的那天,玉三提着简单的行李下楼,看到坐在车中的严烈似乎等候多时。在此之前,他们只电话联系过一次,
没有见面,甚至没有详谈过讨债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上严烈的车,玉三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对方身上。
仙边是西雨的另一个县城。如同他们所在的温城,仙边也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有所不同的是,温城靠海,而仙边靠山
。
当车下了高速公路,一进到仙边边境的小镇就宛如到达仙境——就仿佛在昭示它为何名为“仙边”。这里的山绵延不断
、云雾缭绕,这里的水潺潺余声静四方。这里山林毓秀,绿涧贯穿;房屋依山傍水,气息现古混杂。这里的确不似温城
喧嚣,却也不是一般村镇那样慵懒——这里有一种生生不息的活力,大概是造物主给予莫名的爱戴,使之摒弃科学的约
束,好比在仙边被称为神之雁山的山脚有一条匪夷所思的环溪——绕溪行走、上山而后下山、回到原地,找不到源头,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能让一路走来的人感到溪水一直向同一个方向流淌……玉三沉迷在仙边烂漫的神隐之中,直至车开上
山、横穿丘陵,他还在为公路夹杂在两面陡峭、宏伟的山壁之中感到震惊。这种自然之美的撼动,总会让他感到自身的
渺小,宛若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这次的事是不是不太容易……”总算依依不舍将视线从那些山山水水中移开,玉三转过头对着因专心开车而无暇欣赏
风景的严烈问道。
“的确,那厂的厂长,脸皮是铜墙铁壁。反正横竖说没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严烈回答。
“那还有指望吗?”玉三怀疑。
“榨榨总还是会有的。”
玉三总觉得这口气有点狂妄,便促狭地瞥他,而后又盯着车窗外不断移动的景色,开始胡思乱想——好的开端、混乱的
过程抑或最坏的打算,直到许久后车子一个悠然的刹车,他才发现他们已然到达目的地。因为是年边,玉三隐约猜到讨
债的人会很多,但绝对没有想到一群人竟然结成联盟,还拉了白底黑字的横幅出来,在工厂门口大喊大叫。
“太猛了……”玉三呆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时便急着下车看情况,却被严烈拽住。
“这叫太蠢。”严烈道,“又不是在市府,荒郊野外拉着布条,就算是壮声势,也不知是摆给谁看。”
虽然一针见血,但显得很冷漠。玉三蹙着眉头:“那要怎么办?”因为开着手机的话定然会被打爆,那厂长也不是傻子
,从去年12月份起就处在万年关机中。
严烈道:“去他家门口堵他。”
“他家?”笑话,要是债主们都能查到他家住哪儿,也不用大冬天要死要活地在这人烟稀少的厂区喊口号了。
似乎猜到玉三的想法,严烈侧过头对他淡淡笑了笑:“我有渠道知道地址。本来就打算去他家,只是因为路过工厂,所
以停下来看看。”
有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错觉……玉三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严烈依旧面无表情……
开车辗转到仙边一个中高级套房小区。严烈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领着像做贼一样缩头缩脑的玉三,看准有人来往底层
便混了进去,直奔电梯。而后找准门牌号,非常绅士地开始按门铃。
犹犹豫豫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憔悴的女人。虽然有所顾虑,但大概透过猫眼看严烈和玉三都非常清秀斯文,所以心中总少
些防备。
“请问你们……”女人慢悠悠地开口。
还没等她说完,严烈便非常干脆道:“我们是来催债的。”
“啪——”刚打开不足3秒钟的门立刻紧闭……
玉三被巨大的关门声吓了一跳,其实更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严烈——居然没有用什么高端难测的迂回战,如此单刀直入…
…“你真令我刮目相看……”玉三斜视他。
“这样登门讨债……我还是第一次。”
“诶?”玉三又被他震了一下,“我们老总明明夸你很手腕……”
“做生意的话还算过得去吧。”严烈平静道,“讨债的话……这次应该会是个好的开始。”
玉三突然觉得自己将信任丢给狗吃:“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个厂长走的是抵死不从的路线,一般人还真拿这死
皮赖脸的没法子。
“找打手。”
“打手?”今天玉三的小心脏一直忽上忽下。
“他们家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没人出来。”
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你抓到他们家的人就打?”
“不是。”
玉三吁了口气。
“只打男人。女人用来威胁。”
玉三彻底无语:“严烈,严先生!您是贵公子,不是流氓!”
严烈微微侧头严肃地看着玉三:“这不是在过家家,而是战争。他欠达盛500多万,不是500块。目前来说,那对达盛不
是个小数目,我的资金链很可能因为这笔债务而断裂。年末是最考验一家公司成败的时刻。你不要天真地以为这是坐下
来文质彬彬谈谈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动手有时是很有效的方法。”
玉三一愣——竟然被严烈这样认真地训斥了。他承认这种情况下的讨债不是随便谈谈就可以过去的坎,但他始终不认为
要付诸武力:“要说方法的话,我们可以告他,和他打官司,不用请打手这么严重。”
“三点。第一,打官司容易将事情闹大,所有债主联盟的话,到时候分摊到的钱可能不到一半,也许能逼他坐牢,但我
要的是钱,他坐牢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第二,时间不允许,官司要打多久?等打完官司,达盛早就因失信于他人而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