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我是真的没让着你啊。”
“嗯?那你怎么就知道吃棋子啊。”
没办法,平时都跟纪丰玩这种棋,受他的影响,我几乎什么棋路都不算了,只知道吃。
……
“哈哈。几天没见你棋艺见短啊。”纪丰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笑起来有了往昔的模样。跟你比我还不至于是棋艺见短
啊,分明是只顾着看你了。我是第一次陪做过手术的病人,真的惊讶于手术对一个人的改变,不是指内心,单从我肤浅的
眼光来看。不恰当的比喻,像一根草脱水之后再浸入水中,慢慢的鲜活过来,而我喜欢这渐变的每个阶段的样子。
“输了不用这么走神啊。”
终于,纪丰的话又把我带回到病房的棋局上。
唉,我在走神吗?是啊,我在贪婪的看着纪丰的每一个部分。“你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想看一看?”
“看什么?”
“伤口。”说出之后,我才发现我刚才并没有完全回魂,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说笑的啦。”
“给你看看也行。”
“真的吗?那快一点儿吧,我都等不及了。”我用夸张的兴奋来掩饰真实的悸动,甚至用手轻轻的去牵被角。
“嗯。”纪丰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不是你说要给我看的吗,怎么脸又——”我的话没说完,因为我发现了纪丰羞赧的所在,腹下那处不知何时隆起了。
是因为我刚才去牵被角吗?难道你真的是gay?我想我一定是幻想过太多次这个只有1%可能的事情,以至于有了一点儿证
据的时候就联想到此,甚至巨大的喜悦让我瞬间忘了表情。
我猜的对吗?我盯着纪丰的眼睛看,可是他却垂下了眼帘,表情有一些尴尬与羞愤。
就在我快控制不住自己发问的时候,一个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换药的时间到了哦。”
我刚才都没发觉到有一个护士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床前。
闻此清甜的声音,我转过头。
可能被看得习惯了吧,护士礼貌的提醒我:“先生,能先让一下吗?”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护士,看不出经过多细心的打扮,但是随意挽起的头发与干净的面容都透着清新与靓丽,真的就像杂
志封面的淡妆女星,不得不让人想到“丽质天生”这个词。
再看纪丰,脸愈加红了,不过已经抬起了眼睛,配合着护士的治疗。
原来刚才的反应是因为看到了这位可爱的护士?!
我刚才竟然卑鄙的产生了那么多可笑的幻想,为什么我就是不死心呢?我在日记里一遍一遍写过这是一份无望的爱恋,可
是内心却一遍一遍因为那1%的侥幸而天翻地覆。
走进卫生间,路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下来,我想看一下自己怅然若失的样子,想看一下无神的双眼与悲哀的嘴
角。镜子里的样子是颓废吗?内心中的颓废与乐观争战了这么久,没想到,颓废只是在刚才稍稍让了一步,就让乐观在庆
祝的空档被全部歼灭了。下巴为什么这么干净?明天不要再刮胡子了,我想看一下胡茬脏乱的自己,甚至想在侧脸有一条
疤痕,我知道我是开始抱着报复自己的想法了。
我在最初就已经明白这是我一个人的爱,我要做的只是安全的与他共度这段未来可以聊以慰藉的回忆,不要再痴心妄想,
再这么在悬崖的边缘来来回回几次,我是真的要出格了,如果刚才再多给我半分钟的幻想,那些足以摧毁我在纪丰心中形
象的话就要出口了。想到此,我是真的好想洗一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刚才去哪了?”
“卫生间。”
“刚才我——”
“呵呵,没事,我也有反应啊,那么漂亮的人可不多见。没事,我不会跟别人说。”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还是我来吧。”
“那我们都削,看看谁可以削出一条不断的苹果皮。”
于是,我们两个开始了“削苹果比赛”。这个提议真的不错,与其陷在尴尬的处境中,不如做点儿事来转移注意力。
“你是在削苹果皮?”我看着纪丰削出的苹果,皱起眉头,“还是在去苹果核?”
纪丰看着自己削出的“苹果皮”,也笑了起来,“我是在切苹果啦。”
“我平时吃苹果也不去皮啊,”纪丰说着就把苹果皮放到了嘴里,然后看着眼神里有一些观赏意味的我,“味道很好的,
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啊,我吃另一端。”
闻此玩笑,纪丰的笑容愈加灿烂起来。
午后的阳光,苹果与苹果皮,眼前的笑脸,像一幅静物素描。我希望把这一刻牢牢记在心里,等到没有阳光的日子来临时
,闭上眼睛,心底仍然能有一丝温暖的灿烂。
第十六章 同志恋人
纪丰住院的10天里,寝室的生活如同白开水一样没有滋味。也正是有这10天相隔,我才清醒的意识到了更久的分隔即将到
来。
我们入学的时候是按大类招生,经过大一的基础教学,在大二时要细分专业。按照往年的惯例,工商大类是要细化到4个
子专业,有冷有热,对于热门的专业,我们班的男生里应该只有纪丰的学分积够高。我也想过纪丰会不会因为我这个朋友
而与我选同一个专业,但经历过太多幻想破灭的时候,我已经不许自己再这样抱着侥幸心理了。再说,即使分开了,应该
也还在一个宿舍楼里,也许就是隔壁而已。
隔壁?放下理智的分析,我才发现我一想到这个词已经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我不想,与你隔着一面墙壁,甚至隔着一层
楼。
事情就是这样,愈加知道相处时间有限应该好好珍惜,就越是不能够好好珍惜了。在纪丰回来之后,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千
方百计的从与他的相处中取暖,每每刚刚有一些开心的气氛,可是一想到最终的结果是分开,就无法开心得透彻。
我知道我已经与自己最初想的偏离得太远了。在那个过火的玩笑发生之后,我曾清清楚楚的告诉过自己,当上天安排的缘
分用尽,我们就会彼此分开互相淡忘,但在这之前,我要充分利用每一天来为自己积攒足够消磨日后时光的回忆,甚至我
还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遇到另一个让我心动的人,然后重复这样一个一边享受一边储存的循环。对于一个理性的人,我想我
的想法已经足够理智到无情无义了,可以就这么按照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生活下去,直到老去,或者生存的耐心在老去之
前耗尽,为了一点残存的仪容而自取灭亡。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是这样一个理智清晰的样子了,我已经变得严重的患得
患失。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在上学期再多些努力,以至于学分积是个不漂亮的数字,本来很容易就能抓住再延续3年朝
夕相处的保证券的!
终于失眠成了习惯,某日起床之后,黑眼圈经过逐日的累加到了一个有些吓人的程度。
吃早饭的时候,纪丰问我:“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嗯。”我应了一声。
“是可以解决的困难还是无头绪的烦恼?”
“你是心理医生吗?”听到纪丰将烦心事做的分类,我不由笑了一下。
他却半真半假的说:“久病成良医。”
好吧,叫你今天装成熟,就让你给我看看因你而生的病吧,“那医生给我开个方吧。”
“你要先回答刚才的问题啊。”
“嗯,算是无头绪的烦恼吧。”
“那你就不能去想,那些事越想越乱。”
“你倒是说得很对,可是我怎么能管住自己不想呢?”
“转移注意力啊。找些事情来做。一开始你可能会难以投入,不过没关系,也不用强迫自己认真,但一定要强制自己去做
,渐渐的就好了。7天就可以养成一个好习惯。”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真难想到这个小人儿也会讲道理,而且我还觉得很在理。
“总之,”纪丰看了我一眼,给自己根本就没展开的言论做总结,“别在心里跟自己耗着,想好了就做,慢慢就养成了习
惯。7天哦,这是重点。”
“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
“不是妈,是我爸。”我没记错的话,寒假里父亲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好啦,这回我也占了一回你的便宜。不过我们怎么跟彼此的父亲这么像啊,看来我会跟你父亲很合得来。”
是吗?我倒是希望如此。
……
周末早上起来,看到了新鲜的一幕。老江与韩聪难得起得早了些,同样被惊到了。
老江揉了揉眼睛,“纪丰,你是在画皮吗?”
“怎么样?”纪丰站到我们三个面前,难得的摆了个杂志表情。
“你用这些东西干什么啊?”老江看着纪丰学习桌上的小瓶瓶罐罐。
“今天有个化妆品牌来我们学校搞活动,我去做兼职推销产品,我用了才能更好的达到效果啊,虽然只用了这么一天。”
“然后你就说你的皮肤是因为用过这种产品?”我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瓶子。
“不会。我只会说我今天用了这种产品,其他的就靠顾客的想象力了。”
“你这是欺骗消费者。”我想逗一逗他。
“不能这么说吧。我已经用自己做实验证明这个东西没有毒了,更何况还是国际的品牌,我只是个销售员而已啊。”纪丰
在工作上总是很认真,“再说我也把说明书都背好了,昨天下午还参加的培训呢?”
好吧,我不打算打击他的积极性了,更何况,他的脸经过涂了一层东西之后,愈加让人移不开眼神了,以至于我都没意识
到危险的靠近。
“室长。”
“嗯?”纪丰还真的很少叫我室长,我怎么感觉有些不自然?
“你的黑眼圈很影响形象啊。”
“是吗?就当烟熏妆了。”
“来试试这种产品,昨天培训师说3分钟让你神采飞扬。”纪丰说着就拿着一个小瓶子来到了我面前很近的距离上,用一
种看着猎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居然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被纪丰当做猎物的感觉,但我嘴上说“不用。我一个男生在乎这些干什么?”
“试试吗。”纪丰拧开了瓶盖,在指腹上倒出一些膏状物体。
“真的不用。”我这么说,但是却没有躲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指,直到我期待的触觉刺激到神经末梢。
难道经过了一个下午的培训就有这么好的技术?我感觉舒服得不得了,甚至产生一种幸福的联想,这就像古代的男子在给
另一个男子梳头。
“怎么样?”纪丰拿着一面陌生的镜子放到我面前,“立刻就神清气爽了吧。”
……
等到我的神志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和纪丰站在某化妆品牌的展销会上了,然后看着女生的海洋,我是真的后悔怎么就
答应纪丰来陪他当销售员的。
数十名学生销售员中,只有纪丰一个男生,我只能算个帮手。正是这种凸显的“性别优势”让纪丰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你不觉得很别扭吗?”我是实在有些放不开,我观念比较落后,总觉得男生注意卫生就好了,跟这些化妆品搭不上边的
,即使是只做销售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要有职业素质,我们可是学商的学生哦,你没听说过前几届的师兄都推销过卫生棉吗?”纪丰小声对我说。
唉,看来我们的位置是倒了,还记得开学那天是我来引导害羞的他,今天换成他来带“害羞的我”了,我怎么退步到如此
程度,这可不行。
事实就是这样,不要七想八想的,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来购物的多是姐姐妹妹的,为数不多的男生也都是来陪女友逛的,所以当一对男生站在纪丰和我的展台前时,还真的是很
吸引眼球。
“同学需要哪方面的?”纪丰好像丝毫没感觉诧异,而是礼貌的迎接这对顾客,或者说更加热情了一点儿。
“洗发水。”其中之一笑着回答,样子也自然的不得了,反倒是把周围的好奇目光消退了。
“看同学发质是中性的吗?”纪丰继续保持着职业精神。
“给他买。”刚才说话的人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人。
我拿出一瓶适合干性发质的洗发水,那个“他”微微笑一下接到手中,没再多询问,就付了钱。
看着两个人走开,听到人群中有人小声说着他们的事。
原来某某某和某某某就是这两位啊。他们是学校里比较公开的,或者说没有刻意掩饰的一对同性情侣,已经上大三了。我
听过一些他们的事情。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我问纪丰。
“很般配啊。”纪丰一边在小本子上记下刚才的交易,一边回答我。
“你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吗?”
“嗯?”纪丰合上本子,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你思想这么老旧啊。我能接受的,我比较博爱。”
事实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的人要装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而明明不是的人却一副坦然。也许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在
山中,自然轻松吧。无论如何,他能接受,不管是否真的接受,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有一天,我的性取向暴露了,他的
理智能告诉他不要鄙视我,即使他的内心可能还是接受不了。
“我也能接受。”我甚至就是。当然后半句就只能留在肚子里了。
听我这么说,纪丰笑了起来,“不能接受也没关系,每个人的观念不同,社会是多元的,只是别伤害他们就行。”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自己是一样。”
“嗯。”纪丰的“嗯”把我吓了一跳,但他接着说:“岂止是我,你也被拉下水了。你看过卖化妆品的有几个是男生啊,
更何况我们脸上都经过了加工,女孩子们可很喜欢往那方面联想哦。”
听到这样的话,我其实很高兴,但我还是说:“臭小子,你明知道,还带我来?”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过提层没你的份。”纪丰当然知道我在开玩笑了,“那个可有销售额的5%提层哦。我看看我们一
个上午卖出去多少?”
我想应该卖出去不少,但没想到这么多,因为毕竟来校园里推介的不是多奢侈的品牌,产品大多也是优惠装的,而纪丰说
有3000多。
“下午还来吗?”纪丰问我。
我下午还有一堂选修课,“不来了。”
“我也不来了。”
“不是很赚钱吗?”
“给别人留点儿空间啦,太贪可不好。”
“纪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