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越来约有商人的气质了,跟着你简直有种傍大款的感觉啊。”
纪丰笑了起来,清澈依旧。
第十七章 美好的与易逝的
某一天早上走出门口,惊讶的发现,宿舍楼前的桃树开花了。粉红一树,繁盛而娇美。
几天之内,广场上的海棠,教学楼四围的木槿,都绽放了春天的笑颜。食堂前也有了几家旅行社在派发传单,推介着短线
的踏春之旅。
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光景,天空最清湛的时节,有些生命却先于桃花而凋落。研究生的录取线刚刚出来,有一个考我们
校某系的学生因为成绩无望而投湖了。据说他考了两年,每次都只差一点儿就进不了复试,今年只差一分。因为事情发生
在我们学校的湖里,信息是半封锁的,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学生们口中的版本有许多,一种言
论推翻另一种言论,却没有一个能够最终站住脚的。
我在教学楼里自习,手机震了起来。看到来显时,不是很想接,是笑笑。这学期以来,她邀请过几次让我过去玩。开始我
以为就是没事说说而已,但后来,她的意图很明显了,而我的拒绝也越来越明显了。有时晚上睡不着,自己忍不住反省,
原来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今天走到这份田地?是那个流氓的错,是我的错,还是她的错?
再怎么想,电话却还是要接,“喂?”
“是我。”
“嗯,没课?”
“嗯,挺闲的。你忙吗?”
“我在准备四级。”
“我们这有条桃花路,现在很漂亮,你要不要来看看。”
“嗯。我好像没有时间。”
“你是不是在躲我?”
“哪有。真是没有时间。你在干什么呢?”
“没事转转,在湖边。”
“湖”字让我产生了一些紧张的联想。笑笑的不幸经历,我的醉酒,都从记忆中浮现出来。去年我还因为笑笑的不幸经历
而气恼,想要陪她走出阴影,现在我却因为一些自私的想法在躲避着她。经过了大半年的大学生活,我没有什么长进,难
道连基本的责任心与善良都退化了吗?
“我下午抽时间,去你们学校看看吧,春天了也没到处走走。”
“真的?”电话那端的笑笑声音里有着未加掩饰的雀跃。
这种小孩子般的依赖进一步加深了我的自责。“那我们下午见吧。”
本来这一天都很闲的,偏偏到下午的时候社团有个临时活动,我打电话跟笑笑说情况,她直说没关系,晚点也行,就在湖
边等我。
她应该是无心说的湖边,可是因为最近校园里的不幸事件,我不得不对这两个字敏感。想说,你换个地方等,又觉得开口
了反而像暗示她,只求社团里的事情快点儿结束。
接近下午四点,我才坐上公车,到笑笑学校时,她就真的在湖边坐着。
这学期还是刚开学的时候看过她一次,这回见面发现她又瘦了一圈,我甚至怀疑她的骨头都变瘦了。
这条桃花路很有名的,有百米长左右,两侧是一行一行的桃树,估计有上千棵,而且居然像约好了一样,几乎都处在怒放
的阶段。随处可见挽手而行的情侣,或是结伴而行的幸福家庭。已是黄昏时候,光线越来越暗,香味越来越浓,一切都在
推波助澜的营造着暧昧的气氛。终于,有人无所顾忌的在树下接吻了。
“我们走吧。”我转过头看笑笑,“我有些饿了。”
“我也正想着呢。”笑笑摸摸肚子,吐下舌头,“我也饿了。”
看着笑笑吃了许多饭,我的心情好了一些,她真是瘦到让人看了都不忍的地步了。然而,她一定是平时吃得太少又不规律
,胃已经很不健康了,经过这一顿过于饱的晚饭,居然胃痛了。在这方面,我们都没有多少经验,也不知道是胃胀还是消
化不良什么的?吃了一点药又不顶用,最后怕是食物中毒,就到医院去看急诊。
有过一次看急诊的经验,这次熟悉了一些挂号之类的步骤。可是,心里剩下的只是焦急,却丝毫没有了同甘共苦的甜蜜。
坐在休息椅上的时候,上次与纪丰来看病时的经历不时浮现在头脑中。记忆的载体有许多种吧,对于我来说,气味常常可
以像硬盘一样刻录下我的经历,现在来苏水的味道成功把我埋藏在了记忆的水流之中,涤净我身上的灰尘,让我奋不顾身
的想回到那个时候然后再也不回来。
最后,终于有个医生给笑笑做出了诊断:饮食不规律,肠胃状况不佳,等。
笑笑听着,脸上显露出做错事一样的表情,特别是当我看她的时候。她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好残忍,
只好把目光别开。
走出急诊,天色已晚,但看到手机上显示已经近零点时,还是有些惊讶。我们两个都无法回宿舍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黑暗掩盖了灰尘,晚风让世界更加安静,我真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笑笑也是吧,她甚至说又想吃
点儿东西了。
“这会儿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
“以后注意饮食,按时吃饭。”我说得很生硬吗?像教训妹妹一样的口气吗?无论笑笑和我将来会形同陌路,还是有怨有
恨,我都希望她能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微风经过耳畔,我忽然听到一声“冤大哥。”
这个称呼还是在高中时候用的。那时候年纪真是小,说要以兄妹相称,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幼稚。那时我让她叫我“远大哥
”,她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冤大哥”,好像我们是上辈子的冤家似的。
心情忽然开朗了起来。我是真的好希望我们可以回到过去。我那时就想自己要找个好人把笑笑嫁出去,呵呵,嫁妹妹对于
兄长来说是不是有些不舍又有些成就感与责任感的事情。最好是我熟悉的哥们,那样我可以知根知底,然后在她们小两口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过日子时,我也可以沾上一些幸福的气息,来填补一下我没有婚姻的遗憾。
细细的手指碰到我的手背,丝丝凉凉。两只手终于牵了起来。走到一个超市的停车场,现在已经空无一物,我们绕着场边
跑了起来,风在耳边飘拂而过,我们仿佛可以逆着风追溯,回到时光的上游。直到,跑得很累很累。
“我想,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好得多。”笑笑喘着气说,“你适合做一个哥哥,不适合做个爱人。”
“嗯?想通了?”我也喘着气,好久没有过的开朗。
“嗯。因为爱上你太辛苦了。”
“为什么?”
“你一点儿也不解风情啊。将来一定要是一个非常非常主动的女孩子,终日在你面前吵着爱你爱你爱你,你才能懂。”
跑步也可以把人跑醉吗?我看着笑笑摇着脑袋说“爱你爱你爱你”仿佛喝大了一样。我想说,就算有一个非常非常主动的
女孩子,我也无法爱上她。如果有个主动的男孩子倒是差不多,因为总是我来暗恋真是有些累了。真不知道,人群中到底
有几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客观的条件让我没有选择的空间,真不会某一天就与某个人将就着混在一起了吧,即使唯一的相
同点就是性取向。哦,这么一想,真是可悲。
夜还是很长的。终究要找个睡的地方。快捷酒店的灯光在深夜里好干净,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还记得倩女幽魂的电影
中,宁采臣与小倩误入的那个鬼店,一些波折好像是一定要经历的。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笑笑说一个人睡害怕时,愈加增强了。对女孩子,都不用道德来约束我自己,本能就决定了我不会做出
不轨的事情。可是,我还是不安。
整个双人床都给了笑笑,我把被子铺在了地板上。对于我这么做,笑笑没有什么反对,甚至带着些笑容。
“我先去洗澡。”笑笑说着进了浴室。我则坐在地板上整理铺盖。
手机响了起来,是纪丰发来一条短信问我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让我觉得心头好舒服,回他说在外面住了。他回说“晚
安,老江说你该失身就失身吧。”末尾还有一个调皮的表情。
收起手机,我刚站起身,浴室的门打开了。虽然说我不会有非分之想,但是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自然。我一直背对着笑笑
,总算找到了一点儿事情,试着调温度。
“你习惯多少度?25度?”问完之后,我也发现自己挺傻的,这才四月份,哪里用得到空调,自然温度就很适宜了。但是
笑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让我很奇怪,我甚至都想转过身看看她怎么了,却感到腰间一紧,背后贴上了另一副躯体。
我有瞬间的失神,直到细细的手指附上我的腰带,我才醒过来。“笑笑,别乱来。”
她依旧是不说话。
我只好转过头,看到她的眼眸,真是陌生如同初见。原来刚才在停车场的话都是假的。或许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会有一
个很主动很主动的女孩。
“你松开。”
她却如同没听见,只是看着我,眼睛里甚至有些怒气。
我看着也生气了,“我再说一次,你松开。”否则,我只好自己甩开了。
她哭了,刚才瞪得大大的眼睛变得好空洞,只是不停的掉落眼泪。看着那些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尖,然后滴答到地上,
我刚才瞬间产生的怒气都消了,或者说都指向了自己,让我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她颓废的倒坐在地上,无声的哭,一句话也不说。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也不去接。我从她的书包里取出手机,显示是寝室长,接了起来。电话那端的
声音有些熟悉,对方似乎也有同感,原来就是上次与我说笑笑经历的那个人。
“你怎么认识的她?”笑笑终于说了一句话。
这种时候了,我那一直过剩的说谎能力也枯竭了,就把实情跟她说了出来。
她不哭了,轻蔑的笑了起来,比哭更让我难受,“所以,你是很嫌弃我是吗?”
“没有。”我叹口气。何以谓之嫌弃?我真他妈的觉得这个词好刺耳!
“嫌弃也没关系。我自己也嫌弃自己。那天那个混蛋整个人都趴在了我身上,像只章鱼,恶心的气味,恶心的脸,我一想
到就想吐。”
笑笑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被鬼附身了一般。我知道她很痛苦,“就想象成是倒在了一堆泥里吧,只是一堆泥,一洗就掉
了。”
我知道我的比喻有些自欺欺人,她冷冷的一声“哼”让我无地自容。“一堆泥?你见过会蠕动的泥吗?像蛆虫一样蠕动的
泥在自己的皮肤上爬。”
不是亲耳听到,我一定不会相信这样让人发麻的话从笑笑的口中说出来,她是在自己作践自己吗?如果你相信作践自己可
以缓解疼痛,那一定是心灵被恶魔控制了,请别相信它。
“你这是什么眼神?”笑笑看了我一眼,“怜悯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只会让我更肮脏。”
“没有。”我想,我这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如果你觉得想发泄那就指责我吧,打我也行。我和你一样弱小,遭遇了
命运的欺负,却又要担心凡人的歧视。我也想骂自己,打自己,空气中的恶魔啊,你是离开笑笑了吗,来临幸我了?呵呵
,我奉陪到底。
“你在笑?”笑笑脸上那些奇怪的表情都不见了,看来恶魔确实离开了她,“你为什么笑?”
“笑我自己。笑我自己人模狗样的装君子。”
“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笑笑有些慌了。“你怎么做都没有错,我只是在利用你,用你来驱散我心中的恐惧,我是在
利用你,可是我也爱你的。”
这回你理智了。原来只是要有一个更低的参照物,我还可以更低一点儿,“我是个同性恋。”
笑笑愈加惊讶了,那些泪水也失去了动力与源泉,一双眼睛只顾着看我。
从不信到理解,只是短暂的事。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这个晚上,我们都把自己心中最隐秘最痛苦的秘密说了出来,然后在房间里疯了好一阵子
,乱扔东西,乱叫,乱蹦乱跳。然后,把那些不能想通的苦恼都以汗液的形式排出了身外。
阳光依旧来临。
“我们都得好好活,”笑笑坐在床上说:“否则岂不是便宜那个流氓了?”
“嗯,我也要好好活,我还没开过荤呢?”
一个枕头飞过来。
第十八章 快乐的时光零零散散
“恭喜室长成功失身!”我一进寝室,老江就大声嚷嚷。唉,大学男生大多想失身想得快疯了。
“别胡说。”我不想某个人误会,即使他现在不在寝室里。
老江总算安静下来之后,韩聪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室长,有什么经验介绍一下。我的好事可能也快近了。”
“什么时候?”我趁机打听一下。
“我想她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把我自己献给他,没几天了。”
我打量了一下韩聪,他身高有1米78左右。他赶紧不甘示弱的挺了挺身板,“我不比你矮多少,这个对身高也有要求?”
“嗯。”我忍不住笑,“我是在想,你这份礼真是太大了。”
“快说正经的。”
正经的?我们在谈的不就是最不正经的吗?“首先要做好安全措施,那个要会用。”
“我自己试过了,跟网上学的,到时候不行就用两个。”
我强忍住笑意,他的这点儿小秘密一会儿都要被我套出来了。
他挠挠头,“用那个什么油吗?”
“最好准备一点儿吧,第一次吗,太痛了就没有美好回忆了。”我依旧人模狗样的装过来人。
他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我就真不太懂了,我掌握的那点儿理论知识也不适合他啊,就不敢乱指点了,“看你悟性。”总
算把他给搪塞过去了。
晚上纪丰回来的时候,也来刺探一下我昨夜的经历,我当然尽力去让他相信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了。
……
日子真的不禁过,期末越来越近了。就记得三月到五月一直当刚开学来过,然后到了六月,就一下子发觉原来到期末了。
所以,一个学期常常就只有刚开学的轻松与期末的紧张,仿佛没有一个过渡时期一样。六月一号做复习计划,吃粽子的时
候一看,计划还是完好如初。
可是,再有两个礼拜就期末考试了,
我一直没忘,下学期可能就要与纪丰身在两个不同的寝室,两个不同的专业了。我还是用“可能”,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侥
幸。聊天时,难免会提到细分专业的事。纪丰问我选哪一个,我说随便吧。他说对自己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我想说,没有
你,哪个专业都差不多,但这是狡辩,我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特别是与家里通电话的时候,我更加发觉到自己这种可耻
的状态。
所以,当纪丰提出一起去上自习时,我简直从内到外的服从。
……
“你不是不喜欢与别人一起上自习的吗?”不会是发觉到要分开了,舍不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