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原以为自己驯养了一匹狼,岂料自己反被狼驯化了。
本该独处一生,蓦然回首时,那人已牢牢占据了自己身畔的位置。
“我们接着去苏杭定居,好不?”
“……”
“听说那里的美人甚多,你不是老想着要留下子嗣么?这回我倒是可以替你找一个媳妇了。”
“……”
“我也可以顺道开一间小医馆,你要是不喜欢那些摆弄草药的活儿,苏杭地大,定有吸引你的事。”
“……”
“你若是不喜,我们就选别的地方好了。别再拿我的手磨牙了,你又舍不得咬下去,总是把我的手弄得满是口水。”
“……”
“你怎么改成撕开我的衣服了?”
第一章:狼崽
太阳刚从那山边透露出那边儿来,村里那些的雄纠纠公鸡便彼起此落地鸣叫着。满眼望去,远近不一的屋舍零散地分布着,高低起伏,也不过是寻常的农户猎户。这天色,各个屋舍早就炊烟缕缕了。
莫道贫穷人早起是为了好干活,这村中倒有一户屋舍,置在村子的边缘,那屋顶冷冷清清的,只诉说着主人家的惫懒。
屋舍的主人家秦晰这刻还趟在床上,眉头轻蹙着,外头响亮的鸡呜倒是传了进来,他微侧着头,一边的耳朵紧紧贴着竹枕,彷佛这样便可隔去一半恼人的声音。剑眉下的睫毛轻颤,意识分明已是清醒过来,那眼睑却是闭得紧紧的。
怕是老天也看不过这人的惰性,这下就派人来唤醒他。
“秦大夫!你起床了吗?”伴着少女的声音,秦晰亦听到了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秦晰微微叹气,暗恼着外头的人既然特意放轻脚步,就别要这般嚷嚷,非要叫他听去了。
“先等等,我洗漱好就来,你先寻个位置坐着吧。” 秦晰倒也不是真的不愿起床,只是起早就没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此刻就是已经习惯了,总是想留个对以往的想念,日久,就落下了恋床的小毛病。
就着外头些微的光线,秦晰摸索着衣服的位置,披好外袍。他的床边总是放着一个小水盆,由于每天总不能起早的缘故,所以习惯于在睡前先打好水,置于小面盆,第二天好用作洗漱。
秦晰把冷水轻拍在脸上,让睡意渐渐远离。他走出外间,不意外地看到一个身穿布衣的妙龄少女站在桌旁,看到他从里间出来,立刻瞪圆了一双杏目。
虽然她的表情是恶狠狠的,可却细心地自篮子拿出稀饭小菜,布好了菜。
“三娘,又要麻烦你了,抱歉。” 秦晰歉意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怕是让她久等了。
“哼。”名唤三娘的少女轻嗤,倒也不是真的恼了他,只是这秦大夫老不顾自己的身体,都已过了早饭的时间,他还是一副温温和和,什么也不要紧的样子。想到她每天念着记着,一大早草草解决早饭便跑来,就怕他饿着了一分半分,现在看到他这般淡然的样子,心下的火便蹭蹭的冒了起来。
“我那敢要秦大夫道歉,谁不知道秦大夫是村子里的神仙人物,我怎可让你折了身子。”三娘别开头,就是不想看他那张脸。
一句说话半酸不淡的,不用秦晰分析,也听得出当中的不满。
秦晰虽不解何故惹怒了三娘,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此时回嘴,只会让三娘狠狠数落,完全起不了灭火的作用。
说起三娘话里的那个神仙人物,秦晰也是哭笑不得。最初他找地方落户,正好这村子依山傍水的,民风纯朴,也就住下了。村子本是离城镇有好几天的距离,村中的人生了病,小病小痛的还可以拖着身子出去看大夫,要是这病落得重了,起不了床,出去请大夫也要差不多十天光景,再者,也没有大夫愿意翻山涉水为了那几个子儿,更何况村中压根儿没有多少个钱,这般下来,有不少人都是担着病没得治而去的。
所以村里的人一听说来了个大夫,都是把他当宝贝供着的,在他治好村中几个长辈的老毛病后,全部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那神仙似的,就只差对着他下跪叩拜了。
半响,三娘得不到回应,只得回了头,结果看到秦晰看着她,那双眼睛似是带着无限歉意,她又忽然觉得是在自己无理取闹了。
想到秦晰一直就用那清澈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自己却在他面前那般的横蛮,脸上一阵发热,却是羞愧的。
“看什么看,看着我就能饱肚子了吗?”三娘一下子把秦晰按在椅上,急急抄起篮子,便要走出门了。“碗盘我明早再来拿,你也别送来送去了。”
三娘的脚刚跨出门坎,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欲言又止。。
“秦大夫,你这些天就别上山了,真要采药,也就在村中找几个打猎的一起去罢。” 三娘眉头轻皱,一脸的担忧,脸上的红霞褪下去,换上几分的白。
“发生什么事了?”秦晰心中生出几分奇怪,猜想是山上出了什么问题。虽然这地傍着山林,倒也没说发现过什么猛兽,都尽是些野兔野狐等动物。要是村中的猎户想要打些大的猎物好卖多几个钱,至少要翻好几个山头,那些凶物都是轻易不出自个的地盘。
“昨晚村中打猎的回来了,说是在树上发现了爪痕,那痕迹怎看也不是野狐那等动物比得上,就怕是吊睛白额大虎。”说罢,三娘不禁抖了抖,她可是听说过那物的厉害。
“嗯,我知道了。” 秦晰颔首示意。“你也去和村长说说,在每家每户附近都设好陷阱,就算是猜错了,也正好防着其他顽劣的跑到田那搅乱。”
“好,我这就去说。”三娘立刻提起裙脚,跑了出去。
秦晰看着她那急忙的样子,嘴角含着笑,三娘在这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可在他眼中,只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再看她毛躁的举止,任谁都觉得她只是个孩子。
端起微凉的粥,心里却在盘算今天的行程。他本就打算今天上山采药,这个月有几户的媳妇快要临盆,有几味补血气的药不够用,要是不及早补上,怕是赶不及用了。
打定主意今天上山的秦晰,全没考虑过三娘的叮嘱。莫说那些有经验的猎户今天必是忙着布置陷阱,秦晰对于自个上山,也没有丝毫的顾虑。
草草吃过早饭,太阳也正好完全露面,秦晰洗过碗盘,便到屋舍后的药田浇水。那水是昨天打好的,秦晰家里放着好几个半人高的木桶,都盛满了水,然后盖上木板。若是水差不多用光,他方会再次把水桶注满。
起初他要辟地时,村中好几个青年男子都过来帮忙,得知他要种的不是农家耕作,而是满山都是的草药,村中的人都晃着头,只道是外来大夫的奇怪兴趣。
他自是不会和这些村民计较的,种植草药在这时代倒是一件笨事,满山都是丰富的资源,自给自足的人家都懂得几种寻常的,城中人家有病,都是到那药堂。至于那些皇公贵族,天下间也几乎没有对象是他们缺的了。所以这般的药草,没有那个会费心思栽种。
在他们眼中,用作耕作尚能赚上银钱,种植草药这活儿,也只是白白浪费一块土地。
对此,秦晰也只是笑了笑。毕竟他开出这药田,也有几分打发时间的意味。
他细细地浇过大片的苗芽,洒上薄薄的水雾,这地本就是附着小湖的,土地湿润,水太多的反会浸蚀植物的根。
灌溉药田,换上短衣后,他到灶房翻了翻,也只剩下几个硬馒头。他对吃的也不挑,只是找油纸包上,放在怀里。确认水囊装满水,带上小镰剪子,背上竹篓,赶紧出门了。
这边走到山下,也有一两个时辰的路,再加上翻山寻药需时,一个来回少不免要花上五六个时辰,刻下不找紧时间,怕是赶不及回来了。他不介怀在山上留夜,只是明早三娘送饭时,得知他自己一个上山,免不了又是生一顿的闷气。
慢慢摸到半山腰的位置,秦晰察看背上的竹篓,想着该要的草药采得差不多,也就打算下山,怎知一回头,却发现身后那树上有着点点血迹,树根上一寸的位置,几条深深浅浅的爪痕延入至草丛中。
他蹲下身,拉拨半掩盖的杂草,那些爪痕从上而下,划过树根的位置,秦晰骨节分明的手摸着,心下估算都是些新留下的爪痕,这长度这深度,断不会是狐狸野兔那等的动物。
此般想着,他生出了几分探究之心,当下便留心着野草被压过的痕迹,缓缓地跟了去。这时节正好是初春,山上的草都只有小腿长短,不难看出那些是被碾折过的。
秦晰估算着,要是找到了,也正好除掉那凶物,反之,亦可告诉村民,让他们生出警戒的心,好作防备。他对那些淳厚单纯的村民,甚有好感。
走了不过片刻,地上的踪迹消失了,止于那被爪碎的草叶。秦晰轻叹,有些可惜今天不能一睹那凶兽的真面目。
他刚想放弃,打算下山,却忽然一怔,嘴角扬起了一抹如沐春风的笑。他直直地往前走了百来步,停在一块石头面前。这石头高至秦晰膝盖处,外面倒与一般的石头无异,在山上这般高大的可头不是稀奇物,可在他的眼中,却是极为奇怪。这边没有枝叶遮蔽,下雨天的时候,雨水理当会打磨着石头,可这石块的棱角尖锐,相较四周的,竟像是新凿的石头般。
他探下身,一手直直地往前伸出,那姿势也不像是要抚摸石头,反而有要从中掏出东西的意味。要是有别的人在,倒会认为那手必然会碰撞上坚硬的石块,怎知只是一贬眼的时间,秦晰的手发出微弱的光,竟生生穿过了石块,下一刻,整个人被吸进石里去了。
眨眨眼,秦晰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脚下是硬实的土地。寻常人碰到如此神怪的事,多少会表现出惊恐,他却没有一丝的惧意,看似轻松的打量着。
他忽然听到微弱的呜咽,然后他的裤脚被扯了扯,有个温热的东西团在他脚背上。秦晰在怀中摸索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便往脚上一照。
看清脚上之物,令他云淡风轻的表情生出几分的愕然。在那微长的裤管下,露出了两只覆盖着灰黑绒毛的耳朵,稀稀疏疏的,还能看出绒毛下嫩红的皮肉,那双一个指节长短的耳朵抖了抖,然后入目的是戒备的绿眸,以及在布鞋上稳约可见的乳牙。
──这分明是一只刚出生不久,只比巴掌大上一点的狼崽。
第二章:养狼一二事(上)
秦晰在半梦半醒间,感到左脸覆上一股热源,鼻头湿湿黏黏的,极不舒服。他晃晃头,撇过脸,想重新堕入梦乡。怎知不过片刻光境,暖呼呼的感觉爬上他的右脸,这回遭殃的轮到他的眼睑了。
秦晰紧皱着眉,心里嘀咕着今早听不到鸡呜,总该是未到晨起的时候,怎的还有东西扰攘了他的好梦。虽然心下微微抱怨,却牢牢记着别再要让三娘久等的念头。
他不甚甘愿地睁开眼,忽地对上一双绿眸,卒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然而这时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迷糊间闪过“这双绿眸犹如上好的翡翠,真好看”、“这地不是没有外国人么”、“家中怎生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等等的念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唇上湿痒的触感拉回了他的思绪,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在他脸上搅乱的是昨天捡回家的狼崽,当下便清醒了七八分。
秦晰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以往他是被外边的公鸡吵嚷醒的,今早天没亮,这小家伙便赶在鸡鸣前把他折腾起床了,莫不是小家伙打算抢了那班趾高气扬的畜牲的活,给他担上闹钟的作用。
想到此,秦晰莞尔一笑,伸手抱起仍在他胸口翻滚的小狼,一手按了按小家伙的头,以作吵醒他的惩罚。
这小家伙倒是不认生,知道秦晰亲近它,立刻用头往秦晰的手蹭去。依小狼那瘦小的身躯,看上去也不过数天的大小,这一蹭,秦晰的手也就刚好能包裹小狼大半的头。稀稀疏疏的绒毛蹭着他的手心,惹来了微微的酥麻,看着它半眯起眼的模样,不禁改用手掌轻搔它的耳后,小家伙果然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恍惚间,秦晰想起昨日小狼窝在他的脚上,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乳牙咬紧他的布鞋。看着它用小小的乳牙磨擦着布鞋,毫无架势的威胁,生生带上几分喜感。对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家伙便整个身子软软地滑在地上。
他细细检查后,发现这小家伙有好一段时间没进食了,就这般拖着虚弱的身体戒备,令他心下一软,倒也不忍心弃它于不顾。
秦晰倒也不是没想过,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出现,狼崽出身绝不会是简单的。只是比心思迂回曲折的人类,对着率性的动物,他总是狠不下心肠。犹豫了片刻,他终是把小狼抱了回家。虽说要照顾它是出于好意,秦晰心中却存有顾忌,他是千万个不愿磨灭了一只狼的野性,把孤高狠绝的王者生生养成一头家犬。
他计划只把小狼留上一小段日子,调理好身体,再寻个狼群,好让它回归自个的族类,也免得好好的一只狼崽到头来被人驯养去了。
秦晰忽地感到指节间一阵麻痒,回神一看,发现小家伙正抓住他的指尖吸吮,一颗颗豆粒大的乳牙在指间或匿或现,反复磨蹭。他注视狼崽的眼神隐隐透出暖意。
“小家伙,你昨天那么认生,睡了一觉后倒是缠着我了。眼下拿着我的手指磨牙,难不成是饿着了?”说着,秦晰从小狼的嘴里抽出手,煞有其事地摸了摸它的腹肚。
看着小狼不甚理解的绿眸,他自己倒是先笑了出来。只是笑声没溢出几分便停下了,秦晰狐疑地盯着在他怀中蜷伏的狼崽,突然生出点点的恼怒。
“小家伙,该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一大早把我从被窝中吵起来?”这下小狼也没作什么反应,只是它改用乳牙持续磨着秦晰单衣的举动,加深了秦晰的猜想。
秦晰轻弹小狼的额角,把它放进被中,掖好被角,便起身穿衣洗涤了。
束好一头发丝后,秦晰看了看往被子里钻的小狼,轻轻拍拍被子中央的小窝。
“我现在去弄吃的,小家伙你可要好好地待在这,别乱跑了。”说罢,秦晰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这小家伙又怎会听懂他的说话呢?感叹自己沾染了小家伙的傻气,秦晰摇着头,往灶房的走向出去。
秦晰一踏出门坎,初春微冷的空气迎面扑来,立时便感到一阵寒意钻进衣襟里。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小狼尚幼,受不了凉。
他的早饭本是有三娘送来,清晨的时间也不用沾油盐的,只是昨天临时起意,捡回了小狼,一时也难以准备奶汁,也就只好猎了一只兔子,熬煮些肉汤,先充当奶汁。
现下他往灶房,也就是把昨天备下的肉汤煮热。进了灶房,秦晰点燃了一盏油灯,虽说被小狼纠缠了一会,可天色也就微亮罢了。
就在灯芯点上的刹那,“咯咯咯咯”的呜叫立刻传遍了村落。听着外头传来的鸡呜,秦晰无奈地想着,能这般清醒地听着这鸣声,也就少有的几回,只望小家伙明天会安份点,别再折腾他了。
想着,也就慢慢拾起了一角堆起的干草和柴枝,点起了炉灶。拿出放在壁格内的小锅,内里的肉汤已成为薄薄的凝脂,他架在炉台上。正当小锅冒起热气,凝脂慢慢融化成香味扑鼻的肉汤时,秦晰耐心地把上头的油沫拨开、盛走。就在秦晰正忙的时候,却听得柴堆那传来嘲哳的微响。
秦晰回头,不一会便发现了灰色的一团在柴草中挣扎着,本是稀疏的皮毛沾上枯草,更是显得脏兮兮的。看着小狼的头埋在柴草的间隙中,小小的身子不断晃动,他顿感无奈。
轻轻挪移小狼附近的柴枝,托起着小狼的前肢,往上一提,然后抱入怀中。他好笑地看着小狼身上黏上的草末,轻拍下枯草。
小狼嗅到熟悉的气味,一下子便钻进了秦晰的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