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因为如此,柾不讨厌和贵之吵架。无法说出想说的事,在这种关系里,是不可能有理解存在的。因为两个人之间
,是不管再怎样冲突,也不会轻易破碎的关系,所以只要透过不断争吵,就可以在吵架当中了解对方的想法。柾如此相信
。
可是——贵之对我做的事,不是吵架。不允许任何反驳,也不许抵抗——这不叫吵架。——是柾服。
所以,柾绝不道歉。不管再怎么寂寞……都比低头屈服好上太多了。
(是贵之不好。谁要道歉。贵之这种人……最讨厌了。)柾快步穿过剪票口,迎风急急踏上归途。雪下得更大了。今晚或
许会积雪也说不定。
一面抽掉肩上的雪,柾乘着大厦的电梯上了五楼。正要从口袋里取出悠一给他的备份钥匙时,他赫然站住了。
房间前面,一个抱着巨大纸袋、身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正静静伫立在那里。——是贵之。
即使在廉价的萤光灯下,贵之的美貌也依然出色。与黑色的喀什米尔长人次极为相称的、轮廓鲜明的贵族长相……外貌卓
越得不像日本人。
和柾一起出电梯的年轻OL,装作在开自己的房门,好一阵子都对贵之看得陶醉,可是——。
(竟然跑来了。)睨了一眼贵之的美貌,柾全身警戒,彷佛一双尖刺倒竖的刺猬般,防备着一步一步地接近房门。——虽
然杯面和录像带筑起的盾看起来实在好笑。
「……你回来了。」
柾完全无视于这柔和的男中音。他事先把房间的钥匙握在手里,准备随时插进钥匙孔中。
「我想你应该会在这里,可是等了好久都没人回来,正觉得担心。……我原本担心你会不会在饭店的骚动里受了伤……看
到你平安无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
「……外头在下雨吗?」
「……」
贵之伸手想要拭去柾发梢上的水滴,柾低头穿过他的手,插进钥匙就要开门。
「柾。」
贵之的手重叠着柾握在门把上的手。柾用力甩开。不是不想被碰,已经完全是逞强了。
头上传来贵之重重的叹息。然后……。
「……柾,这个——」
贵之从大衣怀里拿出某样东西,递给正要开门的柾——我的钱包……还有存款簿?
(为什么……?)贵之把钱包和存款簿,以及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到困惑的柾手里,让他握好,就像在交代一个闹脾气的
孩子般温柔地开口。
「放在我这里的皮夹和存款簿……里面有暂时的生活费。如果要打扰佐仓的话,不能麻烦人家,至少要付房租和生活费。
即使是再亲的朋友,这种事也要分清楚才行。」
「……」
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全身的血液彷佛顿时流光,从脚底逐渐被吸进地底似地。
(是这个意思啊……)手阵阵发抖。柾用力咬住下唇,瞪着贵之的鞋尖。
知道了。我不用回去也没关系——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柾怒上心头,把一定装了百万以上的信封袋狠狠砸在走廊的水泥地。他用门推开贵之的身体,滑进漆黑的玄关里。——此
时贵之用力扯住了他的手臂。
要被打了!这么想的那,贵之的双臂强而有力地紧紧抱住了柾的身体。纸袋在狭窄的玄关掉落下来。
「……柾!」
彷佛从紧紧咬住的牙缝之间挤出来、痛苦而嘶哑的声音——在几乎要挤断背骨般用力拥抱住自己的双臂中,柾感到一股震
撼整个脑袋的冲击,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第一次听到——贵之这种声音……。
「柾……柾……!」
贵之疯狂地用脸摩擦柾的脸颊,一次又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求求你……求你看我!拜托你!……我该怎么做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看我!?」
(……贵之……?)陷入茫然……。为什么……?贵之竟然会这样手足无措——。
因为我一直无视于他的存在?因为我一直不和他说话?只是因为这样……?
对柾而言「只是X垣样」的事却对贵之造成这么大的打击吗……o.让贵之敞开心房,或让他生气,全都看柾的态度——中
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甚至让贵之舍弃自尊……我在贵之的心中,占了那么大的分量……?
「……我是个……连自己都觉得厌恶的……自私男人……」
身体被慢慢放开,昏暗之中,柾终于看见男人的表情。彷佛忍耐痛楚般皱起的眉头……脸颊浮现些许自嘲的笑容。
「不管我再怎么爱你,你和我都是不同的个体……谁也没有束缚你的资格……可是我总是忘了这件事。——你要是想离开
我……我没有阻止你的权利。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贵之……」
柾逐渐睁大了眼睛。
不是的——我不是想逼贵之说这种话的。我想要的是自由——可是,我根本不想离开贵之。不是这样的!
「贵……」
鞋尖「沙……」地踢到了什么。从贵之手中掉下的纸袋——看到里面掉出来的东西,柾瞪圆了眼睛。
「……大章鱼烧?」
而且,包装上还大大地写着『心斋桥名产』五个字。
「你说你想吃吧?」
「可是,这个……东京没卖……难道你去了大阪?为了买章鱼烧,特地……?……你的纸条上说要去买东西……就是这个
……?」
里面还有其它的东西。摩斯的鳕鱼堡、麦当劳的奶昔、出前一丁方便面、不知道从哪里的摊贩买来的炒面……全部都是贵
之买的吗?排队买大章鱼烧、在快餐店买东西……?
「……有什么好笑的?」
柾抱着纸袋,颤抖着肩膀忍住笑,贵之不悦地绷住了脸。
「可……可是,我光是想象贵之买章鱼烧的样子……」
贵之买章鱼烧。章鱼烧。一定饱受注目吧!他看起来是个就算弄错也绝不会去吃草鱼烧这种庶民食物的男人。贵之是那种
适合穿着高级丝料的燕尾服,吸着雪茄的男人——在建于湖畔的欧洲城堡,或是极尽奢华的一流饭店VIP房里,像个王公
贵族般由许多侍者服侍,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场面……。
贵之既从未带着零钱出门,也从没进过便利商店的门。这个号称资产数十兆的四方堂集团下任总裁……只为了我一个人…
…。
贵之经轻抚摸柾的头发。他的手冷得教人吃惊。……他一直站在这里?从下雪之前就来了?……不,是从开始下雨之前。
胸口深处一紧。贵之……。
「……我……都不听贵之的话……」
情绪急速高涨,低笑声逐渐成了带着哭泣的笑。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柾紧抱着纸袋,额头抵上贵之柔软的喀
什米尔大衣。
「总是让贵之伤脑筋,也老是和你吵架……而且……也没有停止打工的意思……」
「……」
「贵之总是马上发火,因为我老是惹你生气。但——我还是喜欢贵之。我爱贵之。我爱你——」
我爱你……!
贵之以双手包裹住柾湿掉的脸庞,亲吻他的唇。冰冷的唇带来灼热的亲吻——柾也疯狂地渴求他。
亲吻不可能消除一切的隔阂。可是,柾也无法抑止自己对贵之的感情,以及如此疯狂的思慕。
为何会令人如此焦躁……要是心情也能像亲吻如此传达就好了。
要是能用亲吻将我的一切传达给贵之就好了。自以为了解的贵之的真心,如果也能藉此全部传达给我就好了。
「我不回去……」
柾闹别扭似地紧抓住恋人的肩。
「我不回去。要是不和贵之一起……我就不回去。」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映出爱怜神色的瞳孔……柾觉得自己被贵之深沉的视线吸引了进去。
「或许我又会束缚你——即使这样也好吗?」
「……我会再逃的。」
柾在贵之的怀里微笑,慢慢伸长背脊,咬住贵之的耳朵。
「这样的话,贵之……又会再追来对吧?」
他们战战兢兢地克制住不在车里彼此拥抱。可是,即使如此,每当车子遇到红灯停下,两人就互相深吻……即使转换成绿
灯也难分难舍,有好几次都被后面车子的喇叭声催赶。
然后,他们到达今早柾才刚逃离的饭店——乘坐电梯到达二十七楼时,两人早已将衣物及鞋子全都脱光了。
在大理石的电梯间焦急地嘴唇重合,摩擦彼此的身体……只是被贵之以大腿摩擦股间,柾就轻易地解放了。
「……你马上就发现那场恶作剧是我做的吗?」
然后,两人在床上好好地彼此相爱之后……现在来到被淡橘色的照明包围的豪华浴室。在充满熏衣草否的乳白色浴水中,
柾让恋人抱在膝上,将小巧的头倚靠在贵之结实的裸露胸膛。
情事之后舒服的倦怠感,还有陶醉地望着贵之的脸、尽情的亲吻,这些都是睽违已久的事物……不管做多少次都不觉得厌
倦。有如此舒适的时间存在一事……他都差点遗忘了。
「嗯。在新干线里接到饭店保全人员打来的电话,我马上就猜到了。」
贵之一面以手掬水,淋在柾光滑的肌肤上,一面在碰得到的地方反复亲吻。后颈、肩口、耳后……就像要挑起快感的火种
似地。
「那个发烟筒的点子是悠一想的吧?」
「为什么?」
「要是你的话,会真的放火。」
贵之逗弄似地捏住柾的脸颊。
「我才没那么激烈呢!」
报复似地,柾掬起浴水泼向贵之,于是贵之便移动原本缓缓抚摸着大腿的手掌,捏起他胸上的小巧突起。坐在膝上的柾于
是像条小香鱼般地全身一跳。
「啊……」
「有感觉吧?你总是像这样……对我有反应……」
还埋在双丘之间的贵之徐徐恢复了硬度。敏感的内壁被逐渐扩张分开,那种难耐的快感让柾扭动背脊喘息起来。
「嗯……还要?已经三次了……嗯!」
「是你挑起的……要负起责任才行吧?」
「啊……!」
小丘被双手抓住分开,用力挺进,柾便连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像汤匙般紧紧贴合的身体。任由对方摇晃,被贵之经过锻炼的下腹摩擦,柾的分身也急速恢复硬度。
「呜、嗯、好难、受……再……慢一点……啊……!」
「我也一样难受啊……」
皱着眉头用力挺进腰部的贵之,额头和颈子也冒出豆大的汗珠。柾伸长脖子,以亲吻舔起贵之太阳穴上的汗水。
贵之的眉毛、贵之的额头、贵之的眼皮、睫毛、高挺的鼻梁……当然还有唇,柾都献上如雨点般的亲吻。嘴唇紧紧重合,
舌头交缠,用力吸吮,将对方引诱到自己当中轻轻一咬,蹂躏着柾的贵之体积便猛然膨胀。
「啊!」
这次换成贵之吸住柾的舌头。呼吸好困难。脑袋一片晕眩,身体和脑袋都被贵之填满了——。
「啊……出来了、要出来了、啊!」
浴室内响起急促的喘息声。乳尖被咬住的瞬间,柾扭动腰部,在浴水中解放了。
想要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贵之却还在柾的体内深处鼓动着,以强韧的腰部动作贯穿最深处。汗水淋漓、兴奋已极的贵之
表情成了极其强烈的兴奋剂……明明才刚解放,却似乎又要有所反应了。
「不要用那种下流的表情盯着人家看……」
耳朵下方被灼热的亲吻烙印。
「……这样岂不是会让我更兴奋吗……」
背脊一阵战栗,瞬时股间跟着呼应。柾吐出甘美的叹息,再次落入不知第几次的快感汪洋。
章鱼烧用微波炉一热,就成了柾隔天的早餐兼午餐。
「那种东西用不着勉强吃下去啊……。就算反胃我也不管你啰!」
喝着咖啡,贵之露出一脸拿他没辄的表情。
「为什么?很好吃呀!」
与其说好吃,倒不如说是「高兴」吧?因为这是贵之为了我特地跑到大阪去买的嘛!管它冷了还是硬了,好吃就是好吃。
「请问要搬出的行李,这样就可以了吗?」
门房将两人的行李放到拖车上。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份量相当多。光是柾拿来消遣时间的CD和杂志,就装了三大纸箱。
「嗯,可以了。请帮我把车子开到门口。」
「好的。」
贵之把车钥匙交给门房,看到柾还在吃章鱼烧,摊开了报纸。——整面都是立花保与长田的报导。
「这是上次在餐厅跟你打招呼的人吧!总觉得在哪见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新闻上哪……」
贵之看着保的照片,低声呢喃。
「你说他弟弟是东斗国中部的学生……是篮球社的学弟吗?」
「不是,我和他弟弟是后来才认识的。立花先生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学生会本来邀请他下个月来我们学校演讲,我陪悠一
去跟他商讨演讲会的事。……可是,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关于长田被杀害的报导,内容和昨天晚上看到的新闻大致相同。
犯人在长田的房间行凶,在浴室分割他的尸体后,丢弃在工程现场……长田递出辞呈后就失踪,时期与推定死亡时间重合
,因此交出的辞呈足犯人伪造的,犯人应该是能够出入盖亚的人。
尤其是被视为贩卖录像带共犯的高二男学生——齐藤学——因为能够在盖亚及五花宅自由出入,所以被警方视为嫌犯。
另外,长田与自杀的立花保之间,在录像带事件发生前,为了游戏而有微妙的嫌隙,警方正在调查两者之间的关联性——
只是,由于两名嫌犯都已死亡,搜证陷入困境。报导内容大致如此。
(齐藤是嫌犯之一……)悠一的推理也并非完全错误。……总觉得好复杂呢,虽说不怎么亲密,不过他也是自己的同班同
学……而且就算觉得「或许就是他……」,也不太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