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个人的名字发表。」
「明年春天要发售吗!?」
柾兴奋地眼神闪烁。长田保是两个人或几百人,对柾而言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天大什么时候发售。
「嗯,已经进入完成阶段了。预定明年三月开始正式发售,请期待吧。啊……对了,要不要带些测试版的试玩片回去?」
「要!谢谢!」
「阿冈!」
厚脸皮。悠一臭着脸用手肘撞向他的测腹。柾泄气地缩起肩膀,保笑着安慰他。
「没关系的。聆听玩家的感想,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请别客气……」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了。
「吶,哥哥、……啊……!」
飞奔过来的,是水蓝色的衬衫上穿着白色对襟羊毛衫的小个子少年。他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柾和悠一,吓得站住了。
「小和,你起来了啊!烧退了吗?」
「嗯……。……客人?」
「是你学校的学长哟。他们是来商量下个月演讲会的事的。过来这里。」
保向他招手,少年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还是滑行似地进了房间,以感觉不到重力的动作,紧靠着哥哥坐下。
那张纤细的脸庞,一看就知道是家世良好的少爷。彷佛小动物的圆形大眼睛之所以微带湿润,是因为发烧的关系吗?柔软
的头发是深褐色,纤瘦白皙的颈子从衬衫的衣襟里露出。
「穿得够暖吗?要是不小心的话,又会发烧啰!」
「嗯……没关系。」
「看,羊毛衫的钮扣要扣好啊!」
「嗯。」
和实以纤细得令人吃惊的手指扣着钮扣,窥探似地朝上偷偷看着悠一和柾。对两个人抱有警戒一事可说一目了然。那就像
是小动物在害怕似地。
「他是我弟弟和实。国中部三年级,算是你们的学弟。小和,他们是高中部的学长,冈本和性仓。明年开始,你就会受到
他们照顾了,好好向人家打招呼。」
「嗯……。我是东斗国中部3—C的立花和实。请多指教。」
「……立花……和实?」
柾吓了一跳,目不转睛地看着消瘦的少年脸庞。他是国中部三年级的立花和实?
「……那,难道你是电玩研究会的人?你有没有借录像带给高中部2—D的齐藤?」
「你是学的朋友吗?」
反问柾的,是哥哥立花保。
「你们是同学吗?真是巧呢!学常常到我家来玩,和小和感情很好。」
保说道,用他的大手抚乱了坐在旁边的弟弟柔软的头发。
这件事柾第一次听说。齐藤和天大的长田保认识,他从来没听说过。田岛好象也不知道立花和实就是那个长田保的弟弟。
「是我要学向朋友保密的。我也要弟弟在外头不要向外人多提。因为总是会有很多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想要靠关系进公司
或是要免费的软件。」
「深有同感。」
感觉到悠一异样果断的同意声里,传出(我想早点结束商谈回家去啦。不要在那里尽给我说些无关的事!)的无言压力,
于是柾以紧绷的脸向和实开口了。再继续拖下去的话,可能会被悠一给杀了。
「呃,所以,齐藤把录像带托给我了。你前阵子有去他家拿录像带吧?」
和实点了点头。
「录像带只是有些折到,卡在磁头里,没有断掉。不过,可能留下一点小伤痕了吧?」
「录放机……修好了吗?」
「嗯。可是,我今天没带……」
「第三学期开始的时候也没关系。我不急……用货到付款的宅急便送过来也可以。」
「录像带?」
保在一旁发问。
「我不是说过吗?哥哥不在的时候,齐藤学长借了录像带。九月和盖亚的人一起去奥多摩那时的录像带……」
「啊……那个啊!」
「前阵子我去齐藤学长家想拿回来,可是录像带卡在录像机里面了。我跟他说,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啊!那个!」
「咦?」
和实突然大声叫道,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悠一差点没把喝进去的咖啡给喷了出来。
「小和,怎么了?」
「……杯子……」
和实一脸苍白,朝上直瞪着悠一,小声低喃:「那是……我的……」
「咦?」
悠一困惑地放下杯子。和实说的「我的」,指的好象是这个杯子。
「啊……明子又搞错,把它给拿出来用了。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保对瞠目结舌的柾和悠一苦笑着说明。
「对不起,请别介意。小和有点神经质,不太喜欢自己专用的餐具被别人拿去用。」
「哦……。我能了解。我也是那种没办法和大家同喝一罐饮料的人。」
有轻度洁癖的悠一说道,把杯子放回茶舰上。
保说了声「抱歉」,把杯子拉了过来。
「去跟明子说一声,请她重泡一杯咖啡。」
「嗯。」
和实点了点头,拿着杯子站起身来。那依旧是感觉不到实体重量的动作。
整个人线条纤细也是原因之一,或许整体给人的印象十分薄弱才会造成这种错觉。存在感稀薄……该这么形容吗?
正好想上厕所,柾与和实一起来到走廊。
并排站在一起的话,和实比柾矮了一个头。柾算不上是大个子,但和实更让人觉得他比一般人小了两圈。
连柾都能单手抓住的纤细脖子、少女般的垂肩……班上的女孩子体格都还比他好。
(这对兄弟一点都不像哪。)哥哥长得又高又壮,简直就像个运动选手。或者,保在国中的时候,也是这种纤弱的感觉?
「……呃……」
一面走在宽阔的走廊上,和实以彷佛尚未变声的细微声音说:「你和齐藤学长很要好吗?」
「嗯,还好啦。虽然不是常常混在一起,不过是同班同学嘛。」
「这……样啊!……呃……我听说……齐藤学长住院了……」
「嗯。我昨天去探病,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要是就这样沉睡不醒的话,好象会很糟糕。——这是我听说的,其它好象也
有许多和齐藤相同症状而住院或死掉的患者呢!」
「这样啊……」
和实不安地露出阴郁的表情。
「原因……是什么?」
「原因不明。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不管怎么检查都找不出任何异常,医生说原因有可能是强烈的压力所致—」
此时旁边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穿着黑色套装的中年女性,一面戴着黑手套一面缓缓下楼来。肩部一带的黑发烫卷,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相当出色的白
皙美人……是保跟和实的母亲吗?
「您好,叨扰了。」
「……唉呀。」
柾出声打招呼,她便在楼梯中间站住了。
可是,她的视线冷冷地越过柾。拱形的眉毛尖锐地吊起,愤愤地开口。
「你又没去学校了?」
(咦?)柾吓了一跳。学校……现在可是寒假耶?
「整年都在发烧头痛,老是请假。你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升级吗…我绝对不许你留级啊,丢脸死了。」
「……」
母亲瞪着和实,就这样下楼。
和实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巴,可是一和母亲视线相对,就彷佛萎缩似地垂下头来。她愈感烦躁似地扭曲了脸,朝里面怒吼:
「明子!帮我拿鞋子!」
「是—︵!马上来!」
刚才的女佣马上就跑了过来。
「太太,您要出门吗?」
「都要你拿鞋子了,不出门要干什么?别尽问些蠢事。」
「啊、是,对不起。」
「晚餐不用煮我的份了。我很晚才会回来。」
女人高傲地说道,从走廊离去。这段期间,和实一直苍白着脸默默低头。
「……她这样说耶。可能是忘了现在是寒假啦,可是也用不着说成那样吧?」
结束商谈,两人辞别立花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保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餐,可是对于初次见面的人,他们无法这么厚脸皮——事实上,单纯只是因为悠一七点要打工——回
程的路上,他们在车站前的快餐店吃了有些早的晚餐。柾一面咬着双层汉堡,一面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虽然是个美人,可是态度有够刻薄的。立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那种母亲的话,一定很辛苦吧!而且,他看起来又
那么内向。」
在夕阳照射的桌子上文着脸,悠一搅拌着咖啡听柾说完,忽地开口了。
「……那不是忘记,而是根本不知道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住在一起耶?」
「就算住在一起,如果不关心对方,和一无所知是一样的。对小孩子不抱任何关心的母亲,比你想象中还多哪。」
「……」
「立花和实也是,或许他不是无法反驳,而是故意不反驳。他可能觉得就算说了也没用吧!」
悠一以有些冷酷的视线望向染成嫣红色的对面大楼。
「不管怎样拚命倾诉,对方要是对自己没兴趣,和对着墙壁说话是没两样的。」
「……」
嘴里的汉堡突然变得索然无味。柾生硬地望向窗外。
悠一从来不提家人的事。
不管是双亲或有没有兄弟姐妹、还有从国中起就离开家人独自生活的理由,他都绝口不提。朋友之间提到这件事,悠一不
是像贝壳般保持沉默,就是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悠一虽然告诉柾女资助者的存在,以及他在打工当酒保的事,却从来没有告诉他关于自己家里的事。就连他老家在哪里也
一样。
即使如此,交往了五年,还是有些事会逐渐听说。像悠一似乎是在京都出生、与双亲感情恶劣等等,学校的笨女生们说,
悠一的态度让他很有神秘感,可是绝不是这样的……柾觉得,悠一顽强的背后,有一个黑暗的深渊敞开……
柾也同样不喜欢被人问到家里的事,不过那只是他觉得要说明很麻烦,而且小时候也因为自己是私生子,有过被欺负的难
过经验,但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十分良好。
母亲现在正为了长年无法实现的设计师梦想,在意大利的米兰留学,不过每周一次的电话从没断过,柾也常常收到母亲偶
尔写来的美丽明信片。
比起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分别住在米兰和东京两地的现在反倒感情更好。母子之间就连吵架也从不客气,柾从小到大也从
没忍耐过想说的话不说出口。出生以后就一直是这样,所以柾还以为全天下所有的母子都是如此的。
和对着墙壁说话没两样。——悠一曾经有过这么辛酸的经验吗?
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的悠一。立花和实还有那个恋弟情结的哥哥在,所以或许还好。
悠一也曾经对谁撒娇过吗?例如那个美丽的女资助者……她的话,悠一就能说出对柾也无法说出口的话吗?
总有一天,悠一也会告诉我那些事吗?要是他肯对我说就好了……。虽然柾并不认为,知道对方的一切是挚友的绝对条件
。
柾缓缓将视线转回友人身上。
「啊啊啊啊——!」
他瞬间踢翻了椅子大叫。悠一正把沾满了芥末酱的鸡块一个接一个丢进嘴里。
「我的鸡块——!」
「啊?不是吃剩的啊?」
「我连一个都还没吃到!你这家伙眼睛到底在看哪里?」
柾急忙把自己的托盘从悠一面前拖走。可恶……竟然吃了三个!
「真是!明明有洁癖还对人家的食物出手!稍微向立花和实看齐一点!」
「那家伙才不是洁癖。」
悠一一面舔着指尖一面说道:「那只是小气而已。你没看到他说『那是我的』的表情?根本就是小孩子被抢走玩具在闹别
扭。要是真的洁癖,在我的嘴巴碰到杯子的时候,他早就恶出来了。」
柾狠狠瞪向友人。
「人家在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什么恶不恶啦!」
「抱歉。——在我的嘴巴碰到杯子的时候,他早就呕吐了。」
「……」
悠一闪过柾丢过来的垃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走鸡块。这家伙的手指是乌鸦的喙吗!?
「受不了,你的洁癖是假的吗?明明不能和大家喝同一罐果汁,却可以毫不在乎地亲嘴亲到舌头,一定哪里不对劲。」
「别把同喝一罐饮料和接吻相提并论。接吻是只和女人做的吧?……算了,反正像你这种在舞台上,聚光灯照耀下,在全
校九百个学生面前和男人深物的家伙,是不会了解的吧?」
「咳!」
噎住了。可乐跑进鼻子里,柾难过得挣扎。
「咳咳!咳咳咳咳!」
「脏死了,不要喷口水啦!」
「咳、谁、咳咳、谁咳咳、谁跟谁深吻!我才没让他伸进舌头!」
「……」
在一旁收拾垃圾筒的店员睁圆了眼睛朝柾注视。在悠一后方黏在一起聊天的OL三人组,也好奇心全开地回过头来。
「不是叫你不要再提校庆的事了吗?光是想起来就浑身鸡皮疙瘩~~~!」
柾把涨红了的脸埋在桌上大吼,悠一露出奇妙的眼神。
「那会不会是不同意思的鸡皮疙瘩?」
「……什么叫不同意思的鸡皮疙瘩?」
「像是因此对视奸的快感觉醒了……之类的。」
「视奸……?」
「被别人注视,你不会觉得兴奋吗?」
悠一冰冷的手指轻轻放上柾的下巴……柾皱起眉头把它甩开。
「住手啦!恶心死了。」
「被王子亲吻的时候,你陶醉地垂下目光了吧?真是太好了哪,贵之突然出差去。要是被他看见你那种表情,事后真不知
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呢……」
「谁陶醉了!」
「没有吗?从审查席看过去,就是那个样子啊!穿起礼服又那么漂亮……演王子的人真是赚到了哪。」
「哈!学生会干部原则上不能参加演出……对校庆准备会施压,临时通过这种规则的人还敢说这种话!本来你也应该跟我
一起上白丢脸的,竟然落跑了!」
「你以为我喜欢吗?」
悠一把手撑在桌上,缓缓朝柾的方向探出身子。在他背后,三个OL正兴致勃勃地望着两人。
「我有非逃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不要把脸凑过来啦,恶心死了。」
「我喜欢你。」
「啊?」
「和喜欢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初吻,我的神经还没粗到这种地步。」
悠一冰冷的手慢慢覆上柾放在桌上的手。
「我没有那种胆量在人前与你接吻。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把演王子的那个男的,从舞台上拖下来狠狠揍一顿。
」
「……不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你觉得这是玩笑?」
望进柾黑色瞳孔的深处,悠一起漂亮的双眼皮眼睛。
「这五年间,一直只注视着你,我这种心情……你想把它当成玩笑就算了吗?」
「咦……?」
全身的血液顿时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