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不过是想着第一天工作应该给掌柜的留下个好印象,便主动地挂上职业的招牌灿烂笑容上去招呼他们主仆几人,谁
知那刘易安一脸轻佻地出言调戏,我于是笑容不变地出言讥讽。可惜某人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愈加对我起了兴致。……0
……|||
从那天开始他便在客栈里住下,同时对我展开了在客栈内一同当差的恶劣三人组看来“密集火热”的追求攻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一直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店小二,不愿去理会这些。
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对我的态度渐渐转变,不再是发现一个新奇玩具的好奇与捉弄,倒像是成了某些言情小说里痴情男主一
样默默地守候,每日里总要想方设法不惜贿赂那几人和我见个面说句话,倒弄得我不知所措起来。
若是他像平常的风流公子哥,我定是毫不留情地贬低诋毁,可是人家一片真心待我,对于心软如我,便成了一大苦恼。
“唉……”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叹气了。
“唉——”
我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小遥,安下心来,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心事烦扰?”
小遥调皮地笑道:“我是见你整日愁眉不展,替你爹娘伤心呢。”
我疑惑:“什么意思?”
“嘻嘻,”他笑道,“你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你爹娘来了,怕也认不出你,说不定还会拱手道:’兄长请好生保养身体
,切莫操劳。‘”
“好哇,你竟敢拐着弯子骂我面相老了!看来久了不替张叔教训你你是皮痒痒了!”我笑骂道,扑上去和他嬉闹在一处。
夜间雨停了,我睡不着觉,起身披衣到了院堂内走动。
但听见微弱的蛙鸣,方才醒悟已快入夏了罢。心里莫名浮上一抹惆怅。
天色沉沉,不见朗月星光,许是明天仍有小雨不停,又有些烦躁起来。干脆坐在了屋外那一处廊檐下的木榻上,靠着门柱
闭目沉吟。
不知梅落影这一去,苏醒又会如何?如今这镇子消息闭塞,看来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的。来这世间一趟,不去四处走一遭
岂不是浪费机会?只是舍不得张叔和小遥,还有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其实说起来,自己还是赚到了,虽然情场
上输得一败涂地,至少还有些温热的情感熨烫着我的心,让我觉得自己是真正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仅仅一个代替别人身
份的孤魂野鬼罢了。
低低地笑起来,心里有些畅快。
“啊楸——”
夜间风凉,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紧了紧披着的外衫,还是有些冷,赶紧回到暖和的被褥里去吧。嘿嘿……我的亲亲小被子,我回来鸟~~
刚站起来,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我刹时陷入了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暗自苦笑。看来我和昏睡还真有缘啊。
“你醒了?”
眼睛被黑布给蒙上,可是这段日子以来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气势让我一时有些怔忪。
看来自己真是忘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第一富商的儿子,商人骨子里的利益原则是不会变的。如今等了这么久,怕是再
没耐心等下去,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吗?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
试着动动手脚,不出意料地浑身酸软无力。
我淡淡地开了口:“你想怎么样都随便你,别伤害我的朋友。”
双肩猛然被扣住,一个声音阴沉中夹着痛苦地低声吼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爱我?!”
嘲讽地扯动了嘴角。
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你爱一个人,那个人便一定要爱上你吗?不顾他人心意的捆绑禁锢便一定是爱吗?爱一个人,
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事吗?为什么总是要问,你为什么不爱我?!
感觉背脊贴着的地方在微微震动,看来是在行进中的马车上。
我轻声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们回家成亲。”他将我轻轻搂在怀里,摩挲着我的脸颊柔声道,“我会告诉爹爹,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上?”我的口气听起来云淡风清,就好象在说为什么今天不下雨一样。
他摸着我脸的手一抖,沉默了一阵,道:“我不想看见你仇恨我的眼光。”
心里一震,我不禁苦笑。这个傻孩子,为何非要如此执迷不悟?
心里有些难受,他似乎也不想说话,只一味地抱着我,用自己的脸贴上我的细细摩挲。
空气里似乎都能感受到一种绝望而悲哀的氛围。
“易安,把布解开吧,我不恨你。”我终是开了口。呜呜呜呜……为什么我这人这么容易心软啊???!!!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抖着声音问:“你……真的不会恨我?”
“不会。”我很认真地回答。
一双手轻轻地解下了蒙住眼睛的黑布。
陡然的光线刺得我一阵晕眩。易安忙将窗纱扯下遮挡住日光。待到渐渐适应了,我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满目血丝,胡子拉
扎,头发凌乱,眼神慌张地紧盯着我,蓦然想到,他这一夜担惊受怕,怕也不好受。
突然觉得心里头舒服了不少。
第十二章:故人
爱是什么?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的忍耐,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自惭之事,不谋一己之利。不轻易发怒,不计他人
之恶。远不义,近真理。凡事包容,凡事信任,凡事企盼,凡事忍耐。
我想,这是所谓圣人才能做到的“大爱”。
而我自己,只想要一份淡如泉水的感情,并不轰烈,但足以绵长。
或许是从小父母双亡受尽人情冷暖的缘故,我的性子一直颇为淡漠。在青春期时少男少女们忙着为一封情书或是没有结果
的暗恋发愁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行走在校园的梧桐大道上。
直到林洁出现。
林洁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刚上大学,正一个人窝在寝室和一大堆行李奋战中。叔嫂只是给了
我一笔学费和生活费,所有琐事均要我自己去完成。
她倚在宿舍门边看我。一身职业套装衬得她身姿苗条高挑,发髻高耸,面上化了精致的淡妆,是让人惊艳的冷漠女子。
我们一起在路边的小摊档吃了一顿饭。饭后她雷厉风行地将我行李打包塞进车里扬长而去,我在后面气得跳脚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乖乖地搬进了她的单身公寓里。
几年后她笑说,当时见我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毛,竖起浑身的毛警惕着周围所有试图接近的人,所以懒得征询我必然会拒
绝的意见直接付诸于行动。
我想我喜欢她。她是第一个让我感觉温暖的人类,将所有的情意关切,付诸于笔墨无法形容的细腻温柔中,常常让人无端
地潸然落泪。
小溪,哭什么呢。这世上,总会有人珍惜你。你是我的宝贝。
她笑谑的话语响在耳畔,恍如隔世。
我浑身酸疼地醒来,眼前依旧是刘易安放大的俊脸。
龇牙咧嘴地向他扔个白眼,我没好气道:“药效早就该过了,你快把我穴道解开,骨头都快颠散了!”
他迟疑着不做声。
我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先前失了记忆,空有一身内力却不懂武功,你解了穴道我也不会跑的。”
他这才出指如风,在我身上某处疾点几下。
我身上一松,便想起身,手脚突如其来地一阵僵硬刺痛,害我刚立起一半的身子又倒回厚厚的褥毯里,口中不禁呼痛。
刘易安将我揽在怀里,小心轻柔地替我舒缓僵硬的脉络,眼中溢满关切和歉意,以及一些复杂的情愫。
我只觉心中满满的怜惜和酸涩,却不想再给他任何幻想,只能偏头躲避那星星般闪啊闪的晶亮目光。
唔——头疼,怎么才能逃过这场桃花劫呢?
正在这尴尬的时刻,车身骤然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刘易安沉声道。
“少爷,前边有辆马车陷进泥里出不来,正好挡了我们的道。路边有家茶寮,少爷和少夫人要不要下车歇息会,等他们把
马车拉走再上路?”一个貌似应是小头头的护卫甲回禀道。
少……少夫人?!
我一边努力压下额角的青筋,平复抽搐个不停的嘴角,一边在心里将说话的人凌迟了个百八十遍,这才觉得出气了不少。
刘易安若有似无地瞟我一眼,显然很乐于欣赏我现在这么郁闷的表情,嘴角含笑,隔帘对外面吩咐道:“不用——”
我急忙扯住他的袖子,用企盼的大眼望着他道:“在车上闷了这么久,我也想下去看看。”
他低下头柔声道:“我怕外面不太干净。”
“我又不是那么娇贵的人,不会有事的。况且你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我眼睛死死盯着他,眨呀眨。
他似是无奈又有些欣喜,颔首道:“那我们就下去坐一会,外边天凉,小心别着了风寒。”
“嗯!”我兴奋点头,扬脸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愣怔了下,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危险,脸渐渐贴进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到我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慌忙别过头去,用手抵住他胸膛假笑道:“我们快下去吧,让大家久等了不好。”
他眼神一黯,随即轻笑道:“也是,是不能等得太久了。”
我呵呵傻笑几声,努力忽略他话中深意,微微用力挣开他的怀抱,自己挑帘而出,借着护卫乙的手臂跳下了车。
下得车来,才发觉雨依然在飘飘曳曳地下。
这里不知属于哪个州县的辖制范围,只见得四野荒寂,四处零零星星分布着十几户人家。黄土道旁两排高大树木挺戟而立
,为这旖旎天气添了几分飒爽气息。此时前方不远处,一辆青布油车陷入了软泥里,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呼喝着想用绳子
套住车辕将车从泥里拉出来,一时吆喝阵阵,倒也热闹。
道旁数十步开外的一小块平整土地上,一间简陋茶寮立在那里。只是简单地搭了个棚子,下面安置着几张方桌和十来条长
条凳。一杆帘子斜挑出来,白底黑字一个大而端正的繁体“茶”字。在蒙蒙的细雨里,突然让人有些温热的亲近。
刘易安跟在我身后下了车,对脚下湿滑的泥土颇有些嫌恶,殷勤道:“我们还是回车上去吧,小心泥水糊了脚。”
我笑着摇摇头:“不了,难得这里空气清新,过去喝杯茶也好。”
他疑惑:“哪里不都一样?”
我不答,只提步向不远处的茶寮走去。心里有些好笑,当然不一样。现代的城市绿化搞得再好,又如何比得过这样的天然
氧吧?
茶寮里已先坐了一些路人。
一桌人看着衣着颇为华贵,想是那青布油车的主人家,是被几个丫鬟伺候着的一名梳髻年轻妇人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可爱
小女童。妇人正牵着小女童的手絮絮地说着什么,女童貌似听着,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着圈打量着周围环境,一派精灵聪
慧。
另一桌人坐了三男一女,均是搁了一柄长剑在手侧,看着倒像是些江湖子弟。
我一时好奇,不由多看了几眼。
正巧那名少女也正向我看来,我二人目光竟一时碰了个正着。
我见那少女布衣荆钗,姿容秀丽,眼角眉梢间却尽是高傲,心知不可惹,只微微向她颔首一笑,便转身准备向另一桌而去
。
谁知那少女突然间神色大变,似是受了什么惊吓,颤颤地低抑了声音道:“大师兄!大师兄!是他!……”
我一惊,正想细听,刘易安却已上前来扶了我手臂道:“小溪,我们到那边去坐吧。”手上微微使力,便霸道地半拉着我
向一边走去。
心里疑惑,我不由回头看去,正巧少女身边一名男子抬首向我看来,也是一愣,神色间看着很是复杂。
我心下纳闷,这回碰到的又是这身体旧主的什么人?
富贵人家出门在外也还是讲究。
我和刘易安分坐的两条凳子都铺上了石青刻丝的锦缎垫子,普通的四方桌子上也铺上了一张宝蓝色棉布,一套上好的天青
色雨花瓷杯搁在白玉茶盘里,和这小小的茶寮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几名护卫站立两旁,其中一名提了一个小巧的镀银水壶,正将沸水缓缓注入茶壶中。
我有些膛目,短短时间之内他们是如何一丝不苟做到如此地步的?真是可怕的忠仆精神。
我暗叹口气,对侍立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中年汉子道:“大叔,给我们来碗茶吧。”
刘易安有些讨好道:“小溪,这些乡野地方的粗茶难以入口,还是喝我们自带的吧。”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刘大公子既如此说,林溪也是个乡野小民,自是不敢再和公子如此富贵之人同桌;恐入不了公
子的青眼,还是自觉离席吧。”说着便要起身。
刘易安忙按住我:“小溪,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面上焦急竟带出些绯红。
我也并不是对他如何不满,只是心里这么多天来郁积了许多情绪,一时有些焦躁。此时看他窘困焦急的样子也有些解气,
平静下来道:“林溪自是不敢与公子生气,公子天生贵体受不得粗食,还是喝这雨前龙井吧;林溪粗茶淡饭惯了,喝这些
反倒难以入口。”
他一听,看我面色不豫,也不再多说,只沉下脸色吩咐人撤了这些茶具。
不多会,我和他各自面前均摆上来一碗茶。
这种路边小茶寮,自是不可能有平常人家喝茶那么讲究。路人一般只图喝个解渴痛快,哪里管得那许多。也因此这些地方
一般只用粗制的海碗盛茶,怎么也不会像某人随身携带精致的茶具。
粗陶的碗,茶水却极为黄澄透亮。
我看着欢喜,捧起碗来牛饮一口,入口却是极苦,但并不涩口,隐隐带了股清冽,正疑惑间,不觉竟已将茶咽下。再喝几
口,竟又喝出一股极清香的甘甜,身心一时竟舒畅了许多。
我放下碗,对桌旁的汉子笑道:“大叔,你这茶真好喝,叫什么名字?”
中年汉子听我赞茶,笑得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憨厚道:“也没啥好名字,大伙都叫它’苦茶‘。”
我一怔,心里颇有些感慨,正视着他诚心实意道:“倒的确是个好名字。”
眼神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一旁的刘易安看着茶碗中微微晃动的液面,也是若有所思。
汉子高兴地道了谢,又到厨后忙去了。
喝完茶,路那边的马车也差不多拾掇好准备上路。
我看着那妇人和女童携手往车走去,又看看身旁虎视眈眈的几人,心里暗叹口气,终究是放弃了在这里逃走的想法。
刘易安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仔细嘱咐受宠若惊的汉子收下,便又走到我身边。
我对他的行为颇讶然,抬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心下对他改观了不少,语气也不由放柔道:“我们走吧。”
他眼睛一亮便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巴掌打掉,瞪了一眼,正色警告道:“别随便动手动脚。”
他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很是委屈。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人身居富贵,平日里决不会少了对人颐指气使,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专在我面前博我好感,可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