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孤城之二 雪初绽(出书版)+前传 BY 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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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年纪幼小,他也可以从保姆的眼神中看出事态不对,不能让他撒娇耍赖。他害怕了,一边点头,一边咬着牙,眼泪已

经流出。

「不要怕。」奶妈抱抱他,一贯的香气和温柔,「我会保护小少爷,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房外已经传来擂门声,他从未听过粗暴的声音。这里虽是北方,但父亲是南方仕人,母亲娟秀,下人也不敢对他大声吼叫

。而门外那群粗暴的吼叫声让他害怕,奶妈显然也惊吓住了,一把将他推到壁橱里,匆匆关上了橱门。

不知过了多久,女眷的喊叫声,男人怒骂声,佣人们的惨嘶声都渐渐平息,他瑟缩着发抖,忽然听到有个男人嘶吼的声音

。「芊璃……芊璃……」

那是娘的闺名,是谁在叫娘?爹和娘呢?他擦干眼泪,想将橱门开一个缝探视。

正踌躇间,忽然门被拉开了,光线照进深黑的衣橱,却带给他无尽的黑暗。一个男子的声音雄厚地响起,「竟然还有一个

活口。你看到芊璃吗?芊璃在哪里?」

男子背着光,完全看不清长相,他正惊慌时,那男子已经拽起他,像是拖狗一样地将他拖在地上行走,「带我去找芊璃!

龙七被他拖行走出房门,一路都是家仆的尸体,血流成河,他打着哆嗦。一瞬间,他瞥见走廊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女人的

身躯,脑浆已经迸裂,正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奶妈。「奶……奶妈!」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别哭,我最讨厌听小孩哭,等一下你也会去陪她,不必怕。」那男人毫不动容。

「你是芊璃的孩子吧?你爹已经让我送上西天,等我找到芊璃,我会在她面前杀了你,让她知道背叛我的代价。以为躲到

云南来,我就找不到他们?」

那人拖着龙七走至大厅,忽然扬头大吼:「芊璃!芊璃!你躲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女子静静由后堂转了出来。那女子一身缟素,身上半点装饰也无,连头发都只用一根银簪竖着,但却

有着清绝天下的丽色;她的脸容也是雪白的,有股高不可攀的气质和冷淡的神韵。

「娘!」龙七看到娘亲出来,只想挣脱那人的手扑过去。

那人也不再抓着他,手一松,只痴痴盯着那女子看。「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美……」

那女子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却没什么痛惜的神色,「事隔多年,还是给你找着了,这孩子,是我第七个孩子,前六

个都给你杀了吧?包括我夫君。」那男子怒吼着:「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我会连这一个也杀了,然后带你回去。」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女子轻轻拂了一下云鬓,忽然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夫君在哪里,我也会在哪里。他若在九泉,

我便去那里寻他。」

她看着龙七。「至于这孩子,你若杀了他,我便带着他一起走。不也是很好吗?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那男子静下来,忽然发出诡谲的笑声,「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安心吗?我把他带回去,养大他,让他当我的娈童。我会好

好的对待他,就像对你一样。」

那女子收敛了笑容,「你还是一样,卑鄙、无耻和恶心,衣冠禽兽……不过,我也顾不得了,我不是那么有母爱的娘亲。

若我要死,你阻止不了。就算是这孩子,没有了他爹,也对我毫无意义。」

她忽然一把将龙七推到男子怀里,「这孩子自幼长得像我,你若要把他当我的替身,也算是我还了你当年那份情。」

龙七惊叫:「娘!」

他极力想推开那人抓住他的手,那只修整得干干净净,戴着玉戒的手掌,在他眼里却看起来那样地狰狞。他一口咬下去,

那人登时放开手,狠狠地给他一巴掌。「小畜生!」

他被打得七荤八素,远远地跌了开去,正待努力爬起,忽然背后一阵撕裂的剧痛,他失去了意识……

侯雪城全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好痛!背上的旧伤像火一样烧灼着他,他从不曾如此痛楚过。

那个女人的眼神,男人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奶妈死前惊骇的神情,处处血迹斑斑的通道,兄姐的尸体,忽然都浮现在他的

脑海。他按住脸孔。

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他不要记得,他要忘记!都是那个女人的错,那个自称是他二姐的女人。

他焦躁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杯碗,喝了一口凉茶。

自从那天和靳国夫人不欢而散以后,这样的噩梦就每天侵扰着他,为什么呢?这些家破人亡的琐事,对他来说,根本不构

成影响。为什么他总会梦到?那些人像是阴魂不散的影子,日日夜夜地不断缠扰着他,真是烦透了。

当时那个孩子的感情,不可思议地悲伤,怀疑,忿恨,失望,像毒蛇一样盘据在他的内心,连冰心诀都无法驱逐这样的痛

楚。这对他是很不利的。

那种滔天汹涌的感情和悲愤,若是再无法平复下来,他很容易会走火入魔,冰心诀最忌讳这种人类的感情。

既然无法放着不管……只能解决了。

杀了那个靳国夫人吗?那女人借故住下来,每天都来寻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的神情,总是亲近得让他很不适

他不需要别人的爱惜,所有人的感情对他都是一种困扰。杀不了朱靖,这个女人总可以杀吧?杀了她,是否噩梦就会结束

背……真的好痛。

侯雪城握紧了拳头,穿窗而出,到了靳国夫人居住的楼宇外。

这时正值深夜,所有人都睡了,他轻轻闪进靳国夫人的房内。那女人竟没有入睡,看到他十分惊讶,随即露出感动的微笑

「你来看我吗?真好,我们姐弟两人一直没有好好说话呢。龙家……也只剩我们两人了。」她露出伤感的微笑。

侯雪城不吭声,只要一抬手,就可把这女人的颈子折断,那么就给她一点时间吧,看她又要说些什么。

他不出声,靳国夫人也不以为忤,她伸手摸着侯雪城的脸。「你长那么大了,当初才只四、五岁,总要人抱,爹亲最疼爱

的就是你……你那么大了,真好……」她忽然涌出泪水,急忙擦了。「我替你倒茶水,要吃点心吗?」

她像自语一样地说:「当年,我被那些人重伤,有个老仆人把我抢救出来,后来遇到先夫,是他救了我。」

「小七儿,我一直想要报仇的,替你们报仇,替自己报仇。可惜我力量不够,那个人的势力太大了,连带我夫君……都因

此送了性命……」

侯雪城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回答。

靳国夫人张罗了点心,只是不断地凝视他,不断地流泪。「小七儿,别那样看着我,我是你二姐啊……我是从小最疼你的

二姐,总带你去黏金蝉、抓雀儿的二姐啊。」

侯雪城终于开口。「往事我都记得,但是已经对我完全没有意义了。我记得爹,记得娘,记得你……那又怎么样呢?亲情

,爱情,所有的感情都是一种麻烦,会拖累我武功的进境。」

他慢慢地说,盯着女人的眼。「我是来杀你的。」

靳国夫人震惊地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听到幼弟继续说:「你若想叫喊,我随时可在你张嘴前割断你

的喉咙。」

她凄然地看着侯雪城。「你真的……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感情?」

侯雪城面无表情,「你只有这些话吗?」他的手慢慢按住对方的颈子,只要一施力,靳国夫人登时便会头颈断折。

靳国夫人闭上眼睛,侯雪城盯着她不断落下的泪水。「你很悲伤?为什么?我会很快就结束,你不会痛苦的。」

靳国夫人摇头。「我伤心,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我唯一的亲人竟然要亲手杀死我。」她的声音温柔。「小弟,若是我死了

,你能比较轻松吧?那么就动手吧。」

侯雪城收紧手指,他手下之人登时脸色发紫,呼吸困难。

过了一会儿,侯雪城松开手。「我忘了问你,你有什么想要交代的,我会替你办好。」

靳国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咳嗽半晌后才说话。「我两个孩子都甚有出息,我也不担心,我只担心你一个人。你孤身漂泊江

湖,我怕你吃苦。」

她的声音温柔,「我唯一的希望,只是听你再唤我一声二姐,其它没有要求了。」

侯雪城冷冷地看着她,「这很重要吗?为何你们总是将这些亲情、爱情看得那么重?那只会拖累你们而已。」

靳国夫人微微一笑,「你对靖儿,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对朱靖?」侯雪城想了想。「朱靖当然不一样,他是第一个对我微笑的人,他有各种不同的面貌,观察他很有趣。

「我想待在他身边,看他的各种情绪,他皱眉头,我便替他解决问题;他难过,我便替他杀了让他难过的人;他开心,我

就感觉舒坦很多。看着他……就想留在他身边。」。

靳国夫人柔声道:「小七儿,那就是一种感情啊,这代表你是个人,虽然你说你没有感情,但是靖儿的感情会牵动你,所

以你也慢慢有感觉,这是好事啊。」

侯雪城冷冷道:「我本该杀了他的,他对我而言是个麻烦……不过,直到最后都能看着他,也挺有趣。」他看着靳国夫人

,「我想,你已经查出当年那人是谁了,你很想报仇吧?我会去把这件事完成,这样你也没有遗憾了吧?」

「不要!」靳国夫人惊叫:「不行的,那人身边高手云集,权势又大,连先夫都斗不过他,你孑然一人,没办法对付了他

的。」

她抚摸侯雪城有着坚毅线条的脸孔,「小七儿,我已经放弃了复仇,家人在身边开心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你也好好待在

靖儿的身边,我知道你们……即使这样也好,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的。」

侯雪城根本不理会她,「是朱九吧?那个九王爷。他对朱靖是个障碍,即使没有当初灭门的事情,我也迟早会找上他。」

杀了这女人,再杀了那个男人,噩梦就会结束了吧?侯雪城的手再次按上靳国夫人的颈子。

只要掌力一吐,这女人便不再成为他的噩梦。侯雪城盯着她秀丽的脸孔,正待出手,忽然房门被撞开。朱靖的喝声传到:

「住手!」侯雪城抬头望他,两人双目交视,虽只一瞬间,却似千年般遥远深刻。忽然之间,侯雪城纵身而起,穿窗而逝

深夜中一片寂静,黑夜中的白雪,显得特别皎洁,倒映着月色,冰冷而宁静。白皑皑的雪静静地落下,如珠玉般光彩。

那是黑暗中最后一抹温柔。

在如此安宁的雪夜,却有着金铁交鸣的干戈声,惊叫与怒喊,敲破了沉寂的夜色。

在山神庙中,一个黄衣老人被几名护卫遮挡在身后,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名与护卫同样服饰的尸体。那老人虽然惊惶,却没

有失了气度,看来便知是极有身分之人。

他随着护卫退到后方,那些尚存的护卫甚是忠诚,身上虽是重伤,仍是宁死不退,拼命迎击。

十三名黑衣人攻势凌厉,招招进袭,眨眼之间又是一个护卫横尸。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喝令停手,说道:「老爷子,我们不想用强,只是请您去作个客,有那么难吗?本来请老爷子去,

敝上应该亲自恭迎,不过……」

「不必说了。」黄衣老人截口。「我不会去的,你主人缩头缩尾不敢见人,那也由他。若要用强,领我尸体去吧。」看来

这老人也是个烈性子。

黑衣人躬身道:「老爷子言重了,在下等怎敢伤害老爷子一根寒毛?老爷子,您再坚持下去,也只是让您随从多有损伤而

已,难道您不怜恤下人吗?」

黄衣老人性子虽硬,心地显然十分慈和,看着自己的护卫不语。这时其中一个护卫愤然开口:「保护老爷子不力,是我等

失职,怎能要老爷子为我等屈就?咱们宁可战死,也不渎职!」

另一个道:「若不是那些人在我们吃食内放了散功的药物,凭他们的能力,怎可能得逞?下九流的手法,简直龌龊。」

他大喝一声,冲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势若疯虎。

黑衣人侧身闪过,他的武功着实高过护卫甚多,冷笑道:「如此脓包,竟能晋升为一等护卫?咱们不是名门正派,是杀手

门派,本来就不择手段,下九流的手法又怎样?有用的就是好手段。」

黑衣人冷冷地笑着,「你们身为一等护卫,却如此大意。着了道又能怪谁?等我们请老爷子到府,会为老爷子安置许多真

正的高手。」

只见黑衣人一刀横切,顺着护卫的剑柄直削下去。那护卫一声惨叫,一只右臂已经被狠狠切下来。

黑衣人正要上去了结他,黄衣老人急喝:「住手!」

黑衣人停手,一脸恭敬。「老爷子愿意随我们而去了?」

所有幸存的护卫都跪下来,「老爷子,请三思。我等就算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老爷子周全。」说着都要扑将过去。

黄衣老人喝道:「都给我站住!」他叹息一声,「这只是枉送你们性命罢了。唉,我……」

一咬牙,正要点头答允。忽然一道极低沉的声音传来:「王冲,你惊扰了我休息。」

「谁?」

为首的黑衣人立即使个眼色给同伴,几名黑衣人登时步成扇形攻击模式,也圈住了黄衣老人一行人。这老人事关重大,若

是泄漏了机密,在场所有人都不够死。

「尊驾何人?为何不现身?」

那低沉的声音道:「从头到尾,我一直在此,是你们自己当我是死人。」。

随着话声,一名衣白不沾尘的男子站起身,竟然足悬地面半尺有余

他一动,所有人方惊觉,这人竟能无声无息地悬空端坐此处,却没有一丝声息,不带一丝人气。在场的高手,都是可号称

二十丈之内飞花摘叶均能察觉的高手,却没人看到庙堂这个大活人。

他一现身,为首的黑衣人便骇叫出声:「傲神宫主?」

侯雪城毫无表情,看着自己雪白的手套,语声不带一丝人气。「在场的人,全部自废右手,饶你们一命。」

除了黄衣老人,所有人听到侯雪城的名号,都不禁色变,露出了惧色。那是雪袖红衣,宇内第一高手,有名的杀人魔王。

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如此衣白不沾尘的公子。

为首的黑衣人王冲忍不住身形颤抖,「侯宫主,请你开个恩,在下若是没完成交代的使命,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在下知道

惊扰宫主行驾罪该万死,但是求宫主高抬贵手一次。」

侯雪城的声音很缓慢,一字一句。「王冲,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你们黑龙教是有名的杀手教派,你们三个龙王,都

是我手下败将,为什么他们都少了手臂,你难道不知原因吗?」

王冲语声哆嗦起来。「侯宫主,请你网开一面……」

侯雪城不再多说,倏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个黑衣人,他的手势诡异绝伦,那黑衣人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却没办法避

开。只见侯雪城单手一推一拉,随着惨叫,那名黑衣人的手臂已经被硬生生地扯落。

侯雪城满场游走,手挥目送,刚才占尽威风的黑衣人们,就像被狼侵入的羊群般惊惶地闪避,一旦被捕捉了,就是断肢残

体之局。有些胆于反抗的,便是当场横尸毙命。

王冲面如土色,忽然咬牙切齿:「侯雪城你驶尽风帆,我和你拼了!」

话才刚说完,侯雪城已经站在他面前,地上躺满了哀号的同伴。王冲怒气勃发的声势忽然尽泻,哆嗦地退了一步。

「你们龙王府的这些龙虾,也是如此脓包,还说别人?」侯雪城看着王冲,「这些人我可以放了,不过,你胆子很大,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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