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之姿 上——盈月流光

「你将来是我娘子，不关心你要关心谁呢？」贺丰姿揉揉苏晴柔软的头发，苏晴倒也乖顺的伏在了贺丰姿的怀里。这时候

的苏晴倒觉得眼前这个悉心的人儿，比那时候见到的从青楼里面出来的酒鬼模样好太多了。然而也只是好太多而以。

贺丰姿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贺荣莲的房间里「哗啦」的一阵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一般，不由得一阵担心。他柔声说道

。

「晴儿，你先回去吧，我找小莲有点事。」

「什么要紧的事儿？让你都不能与我多说几句话？」

「乖晴儿，改日赔罪给你，好不好？」苏晴在此刻也是个聪明人儿，甜笑了一下，便走了。

贺丰姿连忙把门推开，就见贺荣莲房中放茶具的桌子已经被掀翻了，瓷片碎了一地。贺荣莲坐在地上靠着床低着头，也看

不见他的脸。窗边的小桌上立着一幅画，正是自己十四岁那年，赏桃花的模样。

「小莲。」贺丰姿走上前，叫了一声。贺荣莲的身体振了一下，没有回应。

「小莲，哥来看你。」贺丰姿走近贺荣莲身边，蹲了下来。就见贺荣莲一下子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抓住贺丰姿的衣领，一

把就将贺丰姿拽倒在地上，狠狠抱在怀里。贺丰姿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贺荣莲颤抖的厉害。虽然有些疼，也

就任他抱着了。

「哥……」

「嗯。」

「哥……」贺荣莲不停的叫着，声音有些沙哑。他不过十三岁，怎么也压制不住自己内心那一种绝望的情绪。只能一遍一

遍的有些无助的叫着贺丰姿，希求从这种呼唤中得到点什么。

「我在这。」

「哥……」呼唤的声音变成了抽泣，贺丰姿感觉到有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侧脸上，然后划进他的嘴里，咸咸的味道。

从小长到这么大，贺丰姿第一次看到贺荣莲哭，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脆弱。贺丰姿心中涌起一种作为哥哥的自豪感，险些高

兴得大笑出来。他不由得想着「这样才是弟弟的样子嘛……」而后伸手擦掉了贺荣莲脸上的泪，微笑着说道。

「小莲，你别哭，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晴回到自己房间中，一声不吭的坐着。她的贴身丫环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担心的凑上前来问道。

「怎么样啊，小姐，顺利么。」

「顺利什么啊顺利，要不是你当初指错人，哪有这么多麻烦的事。」苏晴不满的喝了一口茶，闷不出声。小丫环也觉得委

屈，说道。

「那天晚上，我明明就是指着那醉了贺丰姿说的。谁知小姐的眼睛只长在贺荣莲身上。」

「你这死丫头还敢跟我顶嘴？」

「奴婢不敢。」那小丫环离得小姐远了些，而后说道。「小姐啊，那个贺丰姿可不差，你身处闺中不知道。他可是有名的

霁月公子，全城姑娘小姐们的心都在他一人儿身上系着呢。咱们能攀上这门亲事，小姐又深受大公子喜爱，这是福分呐。

」

「什么福不福分，我只看见他是一个醉酒还需要人扶的花心人。」

「既然小姐不喜欢他……不如咱们现在退婚，不能拿这终身大事儿当玩笑啊。」

「你懂什么，现在在府中贺荣莲都不愿与我多说几句话。我要是退婚了，他就更加不愿意理我了。」苏晴皱眉沉思了一阵

子。「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嫁给他大哥，反正以后日日都可以看见他。我就不相信，凭我的姿色，他就不动心？」

「小姐……」

「你别说了，我都已经想好了。」

「小姐，就您的外表最能骗人。」小丫环笑着，跟苏晴打趣道。

「你这死丫头，什么意思？觉得我没内涵还是怎么了？本小姐可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在深闺里待着的女子，也不是白

待的。」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姐外表文秀端庄，实则却是个俏皮又大胆的主儿。」小丫环顿了顿，像是想起什

么了似的，又说道。「对了小姐，你的文轩表哥来信了呢。」

「什么时候？快拿来给我看看。」

「就昨晚上儿，我悄悄等在墙边拿进来的，那时候小姐都睡了，就没叫醒你。」苏晴不再搭理小丫环，自顾自的读起信来

。

第25章

贺荣莲跟着贺丰姿一路朝着贺府的深处走去，等到贺荣莲再抬眼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站在一个古旧的小楼前。六角形状的

小木楼立于整个贺府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此刻日光熹微，天空蔚蓝，小楼在萧瑟的秋风中恍若一场梦境。

「进去吧。」贺丰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显然，没有上锁。

「这里是？」

「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娘跟你说过我有一个画楼，里面全是我的绝世珍品。」

「记得，那时你笑我的画太幼稚。」贺荣莲浅浅一笑，回答道。

「哥今天特意准你去瞧瞧。」

贺荣莲没有多说什么，就走进门去。房间里面很干净，但贺荣莲却像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里一般。因为，这小楼的墙上地

上全部都开满了莲花，那些莲花带着水墨的气息从地下扩散开来，蔓延至台阶，蔓延至扶手，蔓延至屋顶。菡萏了视线，

红遍了心底。贺荣莲面朝台阶，背对贺丰姿，笔直的站着，很久以后他才说话。

「为什么不上锁？」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走进这里，看见我为你画的一切。可你这孩子，从来都规规矩矩，一点都不像我。枉我还特地为这

小木楼起名莲阁……」

「为什么要为我画这些……」

「因为哥最喜欢你，希望带予你一切。」

「那为什么……」贺荣莲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觉得声音已有些颤抖，不由得抬步走上了台阶。急急忙忙走了两步之

后，他又站在了原地说道。「为什么你要……」

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楼上就传来很大一阵声响，完全将贺荣莲的话语淹没了。

「定是我昨日来的时候忘记关窗！今日风大，不知又把哪幅画吹下来了。」贺丰姿有些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头，叹道。

贺荣莲一听，抬步就向楼上跑。等到贺丰姿上来的时候，贺荣莲正蹲在地上，手中持着那个被风吹落的画板来看。画面上

的人穿着青色的长衫，手持一卷诗书站在水池边。黄叶飘扬间，他眉目飞扬，眼神清俊。金色温暖的画面仿佛因他而多了

些清冷，多了些悠远。

那正是昨日站在湖边沉思的贺荣莲。

「怎么样？哥是不是很厉害？我昨日也将自己吓了一跳，竟然就跟画活了似的。我就在想，我若是能把这一屋子的小莲都

画活了那该多好。成天有那么多弟弟绕着我转，陪我下棋，陪我喝茶，陪我游山玩水，让我咬，我定是乐得连睡觉都合不

上眼。」贺丰姿兴高采烈的说着，然后拉起贺荣莲点着脚尖，指着一个大柜子上的一角。「小莲，你看那书柜上的那一张

，是你一岁的时候。那时候你真是可爱的紧，我一时没忍住就画了。没想到收不住笔，就一直画到你长大。后来有几次我

都想偷偷咬你两口，可是爹娘看得严，我只有咬画里的人……」

「那现在给你咬。」

「开、开什么玩笑。小时候你不会反抗，现在要是真咬了，你还不得挥我一拳。」

「不会的，这里爹和娘都不在，给你咬。」贺荣莲说着，就将比他还高的贺丰姿揽下怀中。他点起脚尖，双唇轻轻的碰上

了贺丰姿的。贺丰姿的头脑中瞬时空白一片，只有唇边一片柔软细腻的触感才是真实。贺荣莲轻轻的磨蹭着贺丰姿的双唇

，莲香微溢。贺丰姿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连忙推开了贺荣莲。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笑道。

「刚还说你一点也不像我，怎么这么快就学会淘气了。」贺荣莲只是望着贺丰姿没有说话，清亮的眼直盯得贺丰姿面上发

红。「不过呢，我可是你哥，这种玩笑以后不能再开了。男的之间可不能玩亲亲，又不是小孩子了。」

「哥……我……」

「就算是玩亲亲没什么，你也不能跟哥哥玩。兄弟之间……」

「哥……」

「小莲，你、你先看着这些画，哥还有事，要先走了。那个……那个邻街的闫公子还找我呢。」不等贺荣莲回话，贺丰姿

就有些慌忙的跑出门去了，他一把将阁楼二层的小门关上，红着脸靠在门外大口的喘气。贺荣莲静静的站在房间内，想要

抓住贺丰姿的那只手停在空中，久久不能挪动一下。

那一瞬间，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因而也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是他的弟弟，他就算再喜爱他，那也是兄弟之情。这一辈子，他都只能是他的弟弟，永远站在他身后不起眼的位置，

别无其他……

贺荣莲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兄弟，他与他的感情却是不同的。他在自己编造的幻想中活了十三年，这颓然清醒的一刻，却

叫他无从面对。

那一日，贺丰姿又去了桃林。他在桃林待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去。静静的庭院里，清辉流转。贺丰姿走过莲阁，

里面黑漆漆一片。他站在门外驻足了很久，终究是没有再进去。贺荣莲的房间黑着灯，贺丰姿想，贺荣莲也许是睡着了。

午夜时分的时候，霁月城打起了雷，下了一场很大的雨。贺丰姿裹着被子缩在墙角里抖了一夜，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去找贺

荣莲。

第二天一早，贺丰姿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门，门外的莲池边上正站着贺荣莲。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衫，清俊着眉目，正在

读书。贺丰姿站在门边，愣着不动。倒是贺荣莲先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贺荣莲朝着贺丰姿挥挥手，说道。

「哥，爹今早又气你起来的晚，将早饭收了。我帮你藏了糖糕在厨房，饿了记得吃。」

「嗯，知道了。还是小莲贴心呐，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能对我慈祥一点。」贺丰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朝着前院晃悠

去了。

「哥，你昨晚没睡好么？怎么眼睛都青了……」贺荣莲也不再读书，就跟在贺丰姿的身后。

「怎么会没睡好？你不知道，我昨日找闫公子有多累。回来一躺倒就睡着，根本没听见打那么大的雷下那么大的雨，一觉

到天亮。这青眼圈大概是累出来的。」

「昨日确实有打雷下雨，天黑得连五指伸出去都看不见。」贺荣莲在一旁附和道。贺丰姿这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由得

心虚的偷瞧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贺荣莲。好在贺荣莲面色平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对了，你收拾收拾就准备上书院去吧，哥今天要去找晴儿。」

「找她做什么？」

「听人说，西面新开了一条街。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就想带着晴儿去瞧瞧。平日里见她清清静静的，也没怎么笑过。

」贺丰姿又想了想，然后说到。「要是这次去了觉得好玩，哥下次就带你去。」

「不必了，哥与苏姑娘去玩就是了，记得早些会来。那里远，别迷路了。」

「你当哥是什么人？方向感好的不得了，爹迷路了哥都不会迷路。」

「姿儿，你又在这里调皮。这话要是被你爹听到了，还指不定怎么抽你呢。」贺夫人刚拿了件新袍子从远处长廊绕了过来

，就听见贺丰姿这句话，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莲儿，收拾好了就快些去书院，免得迟到了。姿儿，这里有件新袍子，见

苏姑娘的时候穿着，定是漂亮。」

「娘，男人穿那么漂亮做什么，晴儿漂亮就行。」

「你这孩子，哪那么多话，快去换上。」

转眼间，已是冬天。苏晴在贺府已经算是常客了，贺丰姿粘她粘得紧，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不得了。整个霁月城里的姑

娘都将苏晴羡慕的不得了，能有霁月公子作相公是何其风光的事儿。

这一日正是冬至，贺府一大家子人围在桌边吃饺子。贺老爷就在这满堂喜庆的气氛中正式宣布，苏晴就是他的儿媳妇了，

婚事就在入春的时候举办。桌上立马一阵欢声笑语，热闹的不得了。贺荣莲也在笑，笑得爽朗极了。他一口将婚礼的布置

什么全部包了下来，讨得贺老爷欢欣不已，直夸贺荣莲懂事。贺丰姿高兴，几杯酒灌下肚就不省人事，被贺荣莲拖着回房

去了。

贺丰姿由贺荣莲架着走了还没多远，就吐了。贺荣莲只好将他背进房里换了外衣，又为他到了碗茶水解酒。只见贺丰姿朦

胧着眼睛，在床上呵呵的笑。他抓着贺荣莲的衣服说道。

「娘子，娘子，你今儿晚上可真漂亮。」

「哥……」

「你知道么？过了这么久，我终于能娶你回来了。」

「哥，你看清楚，我是贺荣莲。」贺荣莲淡淡的说着，然后伸出一只手抚在贺丰姿有些发热的脸颊上。「我是莲。」

「莲……对，你是莲……你是小莲。」贺丰姿依然笑，笑容魅人，在月光下风姿妖娆。

「你好生休息着，我先走了。」贺荣莲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就要待不住了，起身便要走。他这么说着，却被贺丰姿拉

住了衣袖。

「小莲，哥要成亲了，给你娶个嫂子回来。」

「我知道。」

「哥……很幸福……」听着贺丰姿痴痴的笑声，贺荣莲心底闷极了。他望见那张形状姣美的唇，只想狠狠吻下去，却在即

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听见了贺丰姿的一声低语。

他说。

「小莲，再见了。」

第26章

贺荣莲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直起身，走了。

夜色中，贺丰姿睁开眼睛，听着木门关上的声音，眼中一片清明。

过了几日，苏家老爷来贺府做客，说是要去外城那么几天，苏晴闹着跟他一起去，他们办事谈生意也不方便带着这个宝贝

女儿。苏小姐一个人在房里闷了两三天，就是不肯出门，每天只吃一点粥，别提苏老爷有多心疼了。他这要是前脚一走，

还真放心不下这个倔脾气的女儿。

「贺老爷，虽然我这个要求有些不尽人意，但我还是决定说说。我就是想，小女一见着令公子就总是笑个不停。我走这几

日，能不能让苏晴这丫头现在您府上叨扰几天……我也好放心。」

「亲家这就跟贺某客气了不是，苏晴就是我贺某的儿媳妇，又为何不能住在贺府呢？先让她熟悉熟悉环境也好啊。我这就

命人去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苏媳妇儿什么时候来都行。」

「那苏某再次就多谢贺老爷了。」

「说什么贺老爷！叫亲家多顺口。」贺老爷捋捋胡子，爽朗的笑。

「哎，亲家，亲家。」

「哈哈，听着舒服！来，亲家，我们下盘棋去。」

于是苏晴就这样在贺府住了下来，贺老爷命人在后院打扫出了一间长久没人用过的厢房，供她住几天。此厢房与贺丰姿贺

荣莲的房间是背靠背坐落着的，由一条小石路相互连接起来，显得既清幽又宜人。正是符合了苏家小姐外在的气质。贺荣

莲自苏晴住进来以后，极少在天黑之前回来。贺老爷问起，他都说是与朋友在一起。贺老爷欣慰的品一口茶，感叹道。

「我们莲儿也开始跟着朋友瞎混了，这又是被丰姿那死小子带坏的。」

经了一天的忙里忙外，苏晴总算是稳妥的住进了贺府。她得意的靠在桌边对着铜镜理头发，身侧的贴身小丫环站在一边为

她拿着梳子，乐呵呵的说道。

「小姐，真有你的，还真的住进贺府了。」

「你以为我苏晴是谁？我要是再少吃一天饭，别说是住在贺府，就算要爹把我选秀到皇宫里面去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