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上——天照玉鸾

虽然是早就知晓答案的问题，徐晶还是被这回答弄得溃不成军。可是，她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不希望自己在周健的记忆里再残留一丝一毫的脆弱。

“好，很好！第二个问题，你爱楚洪波，是不是？”

“我不知道！”

周健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在心中自问过无数次吧！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经爱上了楚洪波？

周健与楚洪波的这一段感情，由强迫开始，经征服延伸，发展到今时今日，还能否叫做爱情？

“那，你爱我吗？”

徐晶的眼睛看着周健。这不是小女生撒娇的戏码，这是徐晶对自己感情终结的一个交代。爱或不爱，她还是希望能够明明白白。徐晶不想再妥协，不想再欺骗自己。离婚也好，分手也罢。就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再苦再累，徐晶认为自己也能够挺过去。当爱情参杂了太多的考虑，那还叫爱情吗？徐晶苦笑，也许会有人说自己傻吧！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还追求什么纯粹的爱情？但此时的徐晶，只希望自己能够抓住真实，哪怕真实能够伤人。

“小晶！”

周健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地唤着徐晶的名字。

他爱徐晶，但是这种爱可能并不是徐晶口中的爱。徐晶要的，他给不了。

徐晶犹豫了一下，她站起身，走进了房间。

时间又一次变得那么漫长，周健听着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心在一点一点地变冷，徐晶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吧！

二十分钟过去了，徐晶拖着两个行李箱走了出来。她将东西交到周健的手上，周健麻木地接过，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徐晶。

“周健，你的大部分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自己在外面找个房子吧！我最近很忙，等奉阳下派的医生一走，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另外，这件事，先不要让我哥知道，我怕妈会受不了！”

“小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周健，我给过你一次机会，那次也是在给我自己机会！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了！你喜欢的是男人，不要勉强我，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那好吧！我们先彼此冷静一下吧！”

周健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祈求时间能冲刷一切，使徐晶回心转意。

周健拖着行李，拉开了门，慢慢地走了出去。他转身，回头，徐晶背对着他，没有一丝动容。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

这一瞬间，徐晶跪倒在地。哪怕周健再多呆一秒，她也许就会坚持不住，哭着抱住周健，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愉快。

但是周健却转身离开了。

天气干冷，周健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周健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这个小城里，他只有车队的几个朋友。徐磊家不可能去；大刘家房子那么小，又有老婆孩子；赵玉田跟自己一向不对付；楚夏天和楚洪波住在一起。

想到楚洪波，周健一阵心痛，这个结局是楚洪波最想看到的吧！如丧家犬一般的自己，无家可归。

周健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他看了看窗外，自己竟然停在了他和楚洪波常来的那家HOTEL门外。

周健，你就那么贱吗？真的走投无路了就来求楚洪波吗？

周健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下车，不要进去。

可还是走进了那家HOTEL。

三十六.

周健走进HOTEL，迎接他的是那天的那个经理。

“周先生，你是来找楚先生的吗？”

这个人是楚洪波的朋友，自然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周健也不再隐瞒。

“不是，我需要一个标间！”

“啊！周先生可以住在楚先生租下的VIP套房！”

经理的语气很恭敬，可是周健却听出一种蔑视和嘲讽。这个人只是把他当成楚洪波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吧！

周健苦笑。

“不用了，我就只临时在这住一宿。另外……”

周健掏了掏裤兜，里面只有不到一百块。那个经理看出了周健的窘迫，用一种得意的神情看着他，周健有一种想逃离的尴尬。

“周先生还是住在楚先生的套房吧！”

“那好吧！”

周健知道自己可以离开，可以去住几十块一宿的旅社。但是脚却不受控制地跟着那个经理，上了楼，来到了那间VIP套房。至从昨天的激情过后，楚洪波就租下了这间套房，他笃定了周健还会回到这里。

经理引周健进房，套间里很整洁，周健在进房的那一刻，恍惚间以为自己会看见昨天两个人离开后的一片狼藉。

“那个，你……”

周健犹豫了一下，现在的自己还是不见楚洪波的好。这个样子的自己，也许无法抹抗拒楚洪波的诱惑，那么干脆逃避开。

“请不要通知楚厂长我在这儿。”

经理开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是周健还是感觉到那人脸上的嘲讽和蔑视。刺得周健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羞愧万分。这个人什么都知道，楚洪波在他面前是怎么说两人的关系呢？情人？恋人？还是只是交易？

“好，请休息吧！晚安！”

直到“嘭”的一声过后，周健全身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和楚洪波在外面开过无数次房，比这个高级的，服务好的酒店也不下十家。

精力已经离开，周健脱了外套，直接甩在地上，连澡都懒得洗，重重地向床上砸去。他张着双臂、双腿，像一个大字一样躺在柔软的床上。上面有淡淡的清香，周健却红了脸，因为他隐约感受到了楚洪波的体味。

周健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脑中却又开始不断地回放着徐晶平静而隐忍的脸，一如往昔的俏丽，也多了些皱纹。

“明天该找个房子了吧！”

周健自言自语，突然间脑海中又浮现出楚夏天那张满是愤怒和委屈的脸。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周健伸出手，抚摸着虚幻的影子。他不想看见楚夏天那张伤心委屈的脸，他想让他一直充满阳光。

阳光是夏天必不可少的风景。

想守护什么的感觉！周健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想守护钟雨的那一份纯洁和孤傲。

钟雨，钟雨，你过得还好吗？你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实现了梦想，成为了舞蹈家？是否站在了最高的舞台上？钟雨！

周健很多次想问钟雪关于钟雨的近况，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没有资格再关心那个人。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去过问钟雨的事情，哪怕是站在远处观望，都没有资格。

“铃铃铃”

周健知道自己被那个经理出卖了，意料之中。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

“周健！”

“嗯！”

“我今天走不开，不能过去了！”

楚洪波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健知道他是在家里。每一次楚洪波在家里给他打电话，都是特意地压低声音，怕别人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周健原来以为楚洪波这样做，是为了防备夏小琴，心里还有一种快感。楚洪波也有偷偷摸摸的时候！但是楚洪波曾经说过，夏小琴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既然不是为了防备夏小琴，那么楚洪波一直在戒备的人，是楚夏天。

周健知道这种防备是一种爱，也是一种保护。

“楚洪波，你会错意了！我不是因为想见你才来的！”

不是吗？不是因为想见这个人才来的吗？

“呵呵～是嘛？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不是想让我金屋藏娇啊？”

楚洪波显然忽略了周健话中的严肃，把它当成了一种撒娇和挑逗。

“我明天就搬走！”

周健挂了电话，他受不了楚洪波戏谑的语气，那种把他当成女人一样的语气。

周健迷迷糊糊地等了几个小时，电话都没有再打来。楚洪波应该是被家里的事情绊住了，周健这么安慰自己。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圈一圈的欧式花纹吊棚，中间是水晶的吊灯。周健看着那吊灯，光变得模糊，渐渐地他失去意识，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周健梦见了钟雨。至从和徐晶结婚之后，周健很少再梦见钟雨了。

还是北京郊外的那片田野，每一次梦见钟雨都是在那片田野里。盛夏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热气，半人高的杂草和没完没了的蛐蛐叫声装点着这一篇田野。

三个年轻人放肆地大笑，肆无忌惮地挥洒着青春。那时的钟雪、钟雨和周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奈。

周健和钟雨仰躺在在草地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钟雨跳舞。蒙古舞、新疆舞……钟雨都跳的活灵活现。他就像一个精灵一般，轻灵地舞动着。周健每每看见钟雨跳舞，都有一种想将他紧紧搂住，怕他飞走了的冲动。

跳累了，钟雨会腻在周健的怀里，两个人轻轻地抵着额头。周健会吻钟雨浅浅的酒窝，微翘的薄唇，吻到钟雨“咯咯”地笑。钟雪会大叫着“肉麻”、“恶心”的话，然后三个人打闹成一团，在茫茫无际的田野上狂奔。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周健，我草你妈的！周健，我饶不了你！”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死了，你都别来追悼我！”

“我就是死，都让你看不着我的尸体！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三十七.

周健迷迷蒙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胡乱在枕头边上抓了一把，抓过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周健简单收拾了一下，吃了口饭，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离开了VIP套房，开车去了车队。

这个房间，他多一秒都不想停留。这个房间里面充斥着那一晚的靡乱与放纵。

周健来到车队，休息室里面很安静，少了平日里一群老爷们的大嚷大叫。原来大刘和赵玉田给井上送器械去了，车队只有楚夏天和徐磊在。

“你咋来这么晚，都几点了？记得晚上把菲菲接回去哈！这丫头，一和咱家元元凑一起，就闹翻了天了！还有，妈说了，小年让你们都回去吃饭呢！”

周健听了这话，知道徐晶果然没有将把他赶出来的事告诉任何人。他正思量着，该怎么敷衍过去，正对上了楚夏天关切地目光，赶紧转过头。

“唉！我让小晶晚上去接菲菲！”

“行！赶紧的吧啊！你嫂子被他俩闹得头都大了！我出去溜达一圈，你俩把我那车检查下，昨个打不着火了！”

徐磊说着，套上外套，出了休息室。

一下子，休息室又安静了下来。

周健脱了外套，站起身来，要去拿工具箱。楚夏天连忙拿起工具箱递给周健，周健看了他一眼，一想到陈慧慧和钟雪的事，心里就一阵翻腾。周健不知道该怎么和楚夏天说陈慧慧的事，只好什么都不说。

周健怕楚夏天接受不了，毕竟在中国，这样的事情很难理解，何况是发生在自己女朋友身上。周健想到这，不禁想给自己一拳。徐晶不正在经历着这样的痛苦吗？自己的丈夫喜欢男人。

徐晶的这种痛苦，是周健一手造成的。

楚夏天以为周健还在生气，他的心里真是比寒冬的天儿还凉，但是他只能勉强对着周健笑一笑，毕竟昨天无故发火的人，是他楚夏天。真的没有缘故嘛？恐怕原因楚夏天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了！

周健检查了一下车子的引擎，想找电笔，试一下电瓶的接触好不好，一抬头正看见楚夏天有些发红的眼睛。

“夏天，你怎么了？”

楚夏天愣愣地站在一边，听见周健和他说话，惊了一下。

“哥，你昨天下午怎么没回来啊？是不是生我气了？”

周健这才明白，楚夏天以为昨天他旷工是因为生自己的气。周健心里暗笑了一下，这孩子，真是可爱。

“给我倒杯水吧！”

“嗯！”

楚夏天乐得直蹦高，这是不是代表周健不生他气了。楚夏天光速般倒了杯水，递给周健。周健笑着接过杯，喝了一口，想打破刚才尴尬的气氛。

“夏天，你帮我留意一下厂子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

“哥，你找房子干吗？”

楚夏天一边开心地给周健递工具，一边不解地询问。

“啊！是我住！”

“哥？你有家不住，租什么房子啊？”

周健停下手里的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手里的工具放在了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和你嫂子又吵架了！”

楚夏天也挨着周健坐在了地上，拿起刚才周健喝过的水杯，一饮而尽，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健。

“哥，这么严重吗？你都被赶出来了？因为啥啊？要不我帮你求求嫂子，没准嫂子就原谅你了！”

周健摇了摇头，这种事不是楚夏天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你嫂子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原谅我了！你有那闲工夫，还是帮我留意下房子吧！”

“我在北二路那边有一套房子，还没人住过呢！我妈给我娶媳妇的！哥，要不你就去那儿住吧！离咱车队近，还省了房钱！”

“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住在楚夏天的房子里，不就是住在楚洪波的房子里吗？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楚夏天的眼圈又红了，他知道，自己昨天真的是太过分了，而且生气生得不可理喻，周健不会就这么原谅他的。

周健看着楚夏天满脸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针扎般的疼。他伸出手，摸了摸楚夏天的头。

“那好吧！我就住你那里，但是房钱我得照付！”

“哥，我不能收你的钱！”

“那我不住了！”

周健看着楚夏天一副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想逗逗他，楚夏天果然被周健这句话吓住了。

“那好吧！但是一个月就收你三百！”

“你这可是赔本生意啊！”

“陪给哥，我愿意！”

“另外，不要告诉别人这事，我怕影响不好！唉，也包括楚厂长在内！”

“嗯！没问题！你就放宽心在我那儿躲难吧！”

楚夏天的笑容一直都有一种魔力，瞬间能够融化周健的一切痛苦。周健希望他和徐晶能够好好的冷静一下，就算暂时分离，也是为了今后能够永远在一起。

但是，周健的愿望没有实现。他和徐晶没有重新开始，这是后话。

楚夏天的房子还算大，两居室，大概九十平方米。周健东西本就不多，下了班就搬了过去。又另外买了些生活用品，就这么住下来了。

只是，这个房子似乎不只属于周健一个人，因为楚夏天成了这里的常客。

三十八.

“夏天啊！外面天都黑了，你再不回家，不怕夏老师着急吗？”

周健一脸无奈地看着还在打游戏，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的楚夏天。楚夏天玩得正兴起，胡乱说了句话搪塞他。

“哥，冬天黑天早！”

周健实看了看表，还不算太晚，只好又多拿了一袋方便面出来。

“哥，真香！你煮方便面都这么香！”

楚夏天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扔掉了游戏手柄，跑到了厨房。

“你玩够了？吃了面，赶紧回家去！”

楚夏天接过周健给他的面条，闭着眼睛夸张地用鼻子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