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不来看你了嘛。赶紧回家歇着去,我看你都晃悠悠的了。养好了神,带你四处遛遛,还能顺道去看看漂亮姐姐。”看他上来就扯个没边,慕北驰瞥了他眼。洛璟言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挠挠头道:“我没事。谢谢季大哥,这几天实在没心情。”
“生意的事不用急,你才刚上手,总要有点耐心。”慕北驰以为他是因为客人少才不高兴,开解道。
“慕大哥多心了。都挺好的。”
“小璟言,你养过猫吗?”
“啊?”他这思路跳跃的太快,洛璟言没跟上。想了想,道:“没有,我四叔养过。季大哥怎么问这个?”
“我抱了只小猫,丁点大。”说着手比划了下大小,“不吃东西,也没精神。”
“生病了吗?”
“不知道。看样不大像。”
“那得问我四叔。可能他有主意。原来他的院子里也养过虎纹猫。回头我帮你问问。”
“行,那我明天还来。”
又随口扯了堆,天气啊饭菜啊甚至还说上了荤段子,慕北驰见他别扭的就是不肯绕到正题上,摇头苦笑。直接问道:“璟言,你四叔还好吗?前几天有点误会,也没机会跟他解释。”
“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他。”
“他要是不见我怎么办?”季南游耷拉着眼皮问,“我看他挺生气的。”
洛璟言眨眨眼,笑道,“那只好多见几次了。”
季南游的乌鸦嘴格外应验,洛云息果然没见他们。门房报来说,老爷身体不适,不见客。两人悻悻而归。第二天还是如此。第三天又是这样。洛璟言倒是邀请他们进来过,可是洛云息不在屋里,说是出门寻医去了。洛璟言摊摊手,四叔不想见,他也没办法。季南游泄恨般的卷走了所有的酥糖。这人怎能如此小气呢,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给他骂,他还不肯。
“云息,明天我们在京郊庄子里赏梅行宴,你答应会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出尔反尔。地图画好放桌上了。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着。”想了想仍觉得不够分量,“还把梅花全部都掐了扔你院子里。”季南游运了内力对着院子喊了段,气哼哼地走了。慕北驰听得只想扶额。
“四叔,季大哥真有趣。”洛璟言待洛云息从书房暗间里出来,忍俊不禁道。“这是他留下的地图。”洛云息接过看了眼。反面角落里小字写了句话:云息,北驰难过的紧。
明明是他自己熬得难受偏推到慕北驰身上,真是别扭。
“你是没看见,季大哥听说你又不在的那表情,耳朵都快耷拉下来了,眼睛也黯了。又郁卒又委屈。四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看得出他们二人是真心来致歉的。季大哥看脸都知道。慕大哥虽不说,心里怕是也压着事。笑得少了。你们不是朋友吗?”
“璟言想说什么?”
“四叔说过,让一个人信任另一人有时候是非常难的,人心隔得太远,所以才要不断的搭建桥梁。焉有半途而废之理。圣人有言:友直、友谅、友多闻。季大哥直,慕大哥多闻,你不想谅吗?”
30、梅庄惊变——谁是英雄谁是美?
十九,细雪,京郊梅庄。
梅庄自然种了很多梅花。红粉相间,凌寒盛放。秦岚疏带了三个贴身婢女使唤。本来还叫了王顺平,他店里实在走不开。自从小福贵出了那茬,他心中有愧,更加恭谨,慕北驰不愿意让他拘束,也不勉强。
三人内力傍身,也不俱冷,聚在凉亭里煮茶温酒,聊了些闲话。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下感念。天地间的美总是让言语失色。慕北驰拿出奁匣,“岚疏,让你久等了。说起来我也是借花献佛。”秦岚疏接过去看了半天,惊叹出声:“九哥,你真的去找神工阁做了?”“当然不是。喜欢吗?”“真漂亮,很喜欢。我跳支舞来给九哥助助兴可好。你琴也带来了,可肯为小妹抚一曲?”
“荣幸之至。”
她独爱红衣那种热烈的风情,今天也穿着。沐着细碎的落雪翩翩起舞,裙摆绽放如花朵艳丽,环佩叮咚悦耳,一声一递。慕北驰拨着琴弦想,玉楼金阙,公卿侯王,不及这舞一曲,酒千觞,且插梅花醉娇娘。
这些年殚精竭虑,终于得偿所愿,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岁岁年年,梅雪相映,冰消雪融后又是花香满楼,诗酒养疏慵,唯此心如旧,经年不改。
季南游托着下巴,左手指节扣着案面,轻声哼唱:“犹记少年游,落羽压枝头……”
痛饮微醺。季南游眯着眼斜靠慕北驰坐,把他当成椅柱。秦岚疏沾了点雪水擦眉间。 “岚疏,可是要回去歇歇?”“九哥,我觉得身上没劲儿。莫非真是老了?才跳那么会就累了。往常可没这种事呢。”秦岚疏勉力笑着说。“我也懒得动弹。可能是今儿个太尽兴了。”季南游懒散的接了句。“北驰呢,要不要散了?”“我还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慕北驰遽然停住,把季南游从身上推开坐直,余光向四周看了看。
婢女在远处候着,静悄悄的,偷偷朝这边打量几眼,正巧被慕北驰捕捉到,慌忙低下头去。除此,只有梅枝风雪簌簌作响,再无其他人。慕北驰暗暗提了下内力,经脉一阵尖锐的疼痛,胸口如被巨石砸中,脸色煞白。
“怎么了?”季南游急忙问,秦岚疏正要凑近,“别动。有毒。”慕北驰沉声轻斥。两人顿时知道有异,谈笑如常,暗自调了下内息,脸色难看。季南游笑道:“北驰,你这笑话不好,可要多罚几杯。来来来。”举杯相碰,私语交谈。“是谁?”“不知。岚疏,你的人可信吗?”“都是近年来跟边上的。你们怎么样?”“不太好。使不上力。北驰呢?”慕北驰额上渗出汗来,“更糟。”几人中属他内力最好,季南游次之。这毒遇强则强,专为克制内力而制。
“秦姑娘,可要添点茶水?”婢女碧茶走近问道。
“不用。”
“水冷了,奴婢给您换上。”说着,自如的换茶添水,眼角瞟着他们的反应。还没有生效?该是时候了。故意用袖子带翻杯盏,酒水哗啦流到秦岚疏的裙摆上。“奴婢该死。姑娘起身换件衣服吧。”“下去。”“姑娘着凉了不是让奴婢罪上加罪?”“我,让你……下去。”“姑娘怕是动不了了吧。”她突然提高声调,远处侍女接到讯,抽刀暴起袭向第三人,转眼间血溅当场。
“秦岚疏,我等这天很久了!”从两年前撺掇你买这个宅子开始,精心置办安排,庄里的杂役园丁都是我的人,终于等到这一刻。
“是谁……派……来的?”
“你不用知道。只需明白今天你们三个人的命就捏在我手里。我让你们生就生,让你死就死。相思暖马上就会是我的。”
“就凭,你?”
“哼,何必硬撑呢?跳了那么久的舞,毒性早就游变全身,瘫软无力,连动下都难了吧。你们最好省点力,越挣扎就越难过。死得更早。”她拿出支吹箭,吹到秦岚疏颈处,“知道你一身奇怪玩意,先睡会吧。”秦岚疏只觉得连舌头都麻了起来,趴倒在案几上。
“我说,美人,你总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小爷平时,白疼你了?”
“季爷,您这样多情俊俏的公子哥死了,奴婢也不舍的很。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了。他们两个还有用,只能先送您上路了!”说到后面语气狠厉起来,掏出袖中利刃就要刺下去。
“住手!”慕北驰暴喝,夹着内力的声音震得碧茶血气翻滚。他更不好过,嘴角血迹蜿蜒而下,脸色青白,目中寒芒逼人,像深潭上折射出雪光,死死盯着她,
“你敢碰他,他日我必血洗相思暖,将你剜心刳肺,挫骨扬灰。”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透着慑人的威势。碧茶不禁退了半步,色厉内荏的大笑:“你先顾着自己吧。再多运几回力你会死的比任何人都惨!”季南游心惊的看了他眼,安慰道:“北驰,没事。”
“把他们绑了扔进马车里。给他再补箭麻药。”碧茶指了指秦慕北驰,对婢女绿萝道。“季南游我来处理。你去通知那边事成,让他们等着收人。”
慕北驰怕季南游遭了不测,又要强行运功,季南游看出他的意思,伸掌抢先劈出,却力弱势微,被险险闪开,自己倒一口血吐了出来。“真他妈难受。婊子无情,说得有理。”
“白费力气!死去吧。”
“唰”一声响,远处数箭齐发,蹲在秦岚疏身边的绿萝挣了两下,倒地。慕北驰从没觉得机括声是如此动听。碧茶躲得快,推了季南游当盾牌,刀尖顶在他脖颈上,大声喊:“是谁装神弄鬼,不出来我杀了他!”
洛云息扔掉手中的机匣,走出来,咳了几下,朝他们点了点头:“抱歉,来晚了。”
地上躺了三个人,血已经结成了冰。可他就这样信步走出来,不温不火地打了招呼。就像每次看到他们说“你来了”一样。他的靴子上沾了泥水,鹤麾上涂着血污,面上却没什么波动,只是看到慕北驰嘴角的血痕,眸子变得冷厉。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
“不可能!这宅子是位置是我专门挑的,外面也有人守着,没人能随随便便进来!”
“哦。他们死了。”
“……死了?死了!”
“也可能没死,我不清楚。在门口摞着,你可以去看看。”
季南游不合时宜的噗哧笑出来。
“别过来!你再走近我就杀了他。”说着刀刃在季南游脖子上压出道红痕,身体掩在他后面,“把你全身的东西都扔地上。”
“没了,刚才是最后的了。”他把衣服解下来抖了抖,的确没什么东西。
碧茶从怀里摸出个小包扔过去,“把药粉冲进酒里喝下去。”
“别喝!”慕北驰和季南游同时喊道。
“快走,她奈何,不了你。小爷,没那么容,易死……呃!”话未落,肩窝处被扎了刀,季南游白着脸喘气。
洛云息端了碗把药粉一撒,仰头灌下。少顷,“麻药?”他嗤笑了声,缓缓倒下去。慕北驰嘴角涌出更多红色,滴答滴答的溅到桌上。
“你要是赶着投胎尽管再运几回气试试。”要是人死了,赏金就拿不到了。
等了会,见洛云息再没动静,碧茶大着胆子走过去踢了他两脚,“呸!多大的本事还敢逞能。”俯下身想补刀,突然被扼住手腕,接着颈侧被重击,不可置信的看了洛云息一眼,昏了过去。
31、“心狠手辣”的英雄
“我不是只会用机括的。”
洛云息探了几下,确认昏迷不假,才疾步过来,检查慕北驰他们的情况。“怎么回事?”
“中毒。看看,岚疏。”慕北驰咬着牙道。
“她没事,晕过去了。”
“怀里,金创药。”
洛云息摸出来药给季南游止血,撕了里衣包扎。从两个婢女手里抽出绳子,把她们捆了个结实。断盆水浇到碧茶身上,搜了全身,毫无所获。转头问:“你俩怎么样?”“我,还好,北驰,伤的,厉害。”洛云息抹去慕北驰嘴角的血,把鹤麾披到他身上,“忍忍。”
昏迷的人逐渐有了意识,风一吹,哆嗦的不成样子。洛云息蹲在她身边,拿着匕首,简短问道:“解药呢?”
“呸!我……啊!”一声惨叫,洛云息利落的切掉了她半截小指。
“解药呢?”
“王八蛋!老娘不……啊!”又是半截,洛云息面不改色。帮她止了血,用雪擦了脸,防止她再晕过去。
“解药呢?”
“你就算把老娘的十指全切了也休想知道。等着看他们死吧!老娘也有垫背的!”
洛云息点点头,开始脱她的鞋,“你,你要干什么!”她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小脚趾被刀刃顶着,洛云息仍然是那句话,“解药呢?”
“不在我身上。”
“在哪?”
“被,被我放在隐秘的地方。你们休想找到。啊!”脚掌边缘被刀钉在地上,血淋淋的骇人。碧茶尖叫声恨不能再次昏了过去。洛云息用冰水拍醒她,平淡地问:“解药在哪?”
“真的不在我身上!你杀了我吧!”
“在谁身上?”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洛云息抽出刀,给她止血,换了她另只脚,“在谁身上?”
他语气很平稳,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目光没有温度的看过来,像看只垂死的蚂蚁,勾不起怜悯。碧茶觉得这个人会把她送到十八层地狱,反复折磨。她现在只想图个痛快。
“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脚泡进酒坛里。”
“解药在,在左明德身上。我真的不知道在哪。他只给我,毒药。约定,日落前,把人送到他那。”
“左明德在哪?”
“左相府。”
洛云息低头思索,忽问道“这是什么药?”
“是牵制人,内力的药,能让人,全身酸软无力。不能,运功,内力越,高,反噬越猛。”
“时限是多少?”
“没有,时限。”洛云息针芒般的目光刺到她脸上,“我没时间和你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先不杀你,把你关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隐瞒,后果会怎么样,你不会想试的。”这是他进门来说的最长一段话,清清楚楚的灌进碧茶的耳朵里。他说很平淡,很认真,没有多少阴狠口气,却让她从心底泛出寒气。
“明天,明天日落再,再拿不到解药,他们就,废了。”
“毒药你还有吗,放在哪?”
“有,放在,放在相思暖。我厢房床下有,有个箱子,里面有件,黄色衣衫。药囊缝在,左边袖角。”洛云息站起来,给她简单包了下伤口。碧茶怨毒的咒道:“你这个,连女人都折磨的,孬种。不得好死。”
“别天真,这里只有敌人,没有女人。”
击昏她扔在秦岚疏驾来的马车上,又把慕北驰三人扶上去。问道:“哪里可以藏身?”“顺平,客栈。找……掌柜。”慕北驰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季南游嘴唇发白,阖目苦撑,要昏也得等见着老王的面才行。
顺平客栈。王掌柜捏着秦岚疏的发饰,疑惑的迎出来。季爷行事越来越古怪了,让人拿东西请见,还神神秘秘的。
“客人,您要见我?”
“王掌柜,在下洛云息。你们季爷在外头马车上,跟我来。”王顺平掀开车帷,大吃一惊,“这,季爷,主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