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番外——酱茶干

身为平民的他本没有机会接触术法，多亏了嫁到世族木氏的姨母，让他进入世族的学堂学习。他不会浪费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柯彦越沉默。

“你的名字是什么？”袁逢不屈不挠。

“……柯彦越。”

“我会记住你，然后，超越你！”袁逢脸上满是坚定，彭天宇暗骂他傻子。

“……原本，这世上何曾有魔，一切不过源自于人心的贪婪……最艰深难懂的也是人心。想要获得真正的强大，便先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吧。”柯彦越面无表情地说着，心中却在微笑，自己也是，无需动摇，现在停步就等于是在否认自己的生存信念，我是不会承认这种事情的。

我会走得更远更远……

番外：当年之彦越

黑发的少年有着一双蓝色的美丽眼睛，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冷光凛冽，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可是弟弟知道，哥哥一旦笑起来，蓝色的眸子里会溢满温柔的光辉，金灿灿的，使人沉醉。弟弟最爱看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可是，自从出事之后，哥哥就没怎么笑过了。弟弟不由得叹气，哥哥要怎么才能笑给他看呢，好想看他的笑容呢？

“小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难受？”哥哥看到弟弟发呆的样子，担心的说，手轻轻抚摸弟弟的双颊，说出温暖人心的话语。

弟弟不知为何感到害羞，“没、没有。”

“现在虽然奔波了些，但是只要到了王都里，找到木叔叔就没事啦。”将弟弟揽到怀里，为他挡住野外的夜风习习。

“大叔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他受邓叔叔托付，要将我俩送入到王都木叔叔那里，中间虽生了些波折要与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但他一定会好好地在王都等我们的。”邓氏一向与柯氏交好，柯氏满门抄斩，邓氏却瞒下了兄弟二人行踪，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只得将二人送往王都。

“嗯，我相信哥哥。”哥哥的怀里好温暖、好舒服，弟弟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呻吟声，温暖得令人放下所有戒心和疲劳的怀抱中，弟弟渐渐陷入睡眠。

朦胧中听见了哥哥的低声喃语：“小越，对不起，哥哥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小越去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没有追捕，没有躲藏，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我要让小越过得幸福快乐……相信哥哥……”

“约定……哥哥不准离开我。”迷迷糊糊的嘟囔。

哥哥却听清了，“当然。”

“那，给我唱曲儿听。”

“嗯，你睡着。”

弟弟在迷糊中微微“嗯”了一声。其实，只要是跟哥哥在一起，再苦再累都不怕的，只是如果能和哥哥平静安康的过一辈子，那就更好了。对未来满腹憧憬的少年，带着没有说出的话语，沉睡了过去。

四周黑沉了下去，一切如梦似幻，只有哥哥温柔的嗓音划破黑暗，守护的音色，让他可以安心。他缓缓清唱着，“绿叶儿飘，红叶儿摇，飘飘荡荡到溪塘，溪塘儿清，溪塘儿美，昏昏沉沉到家了。”刚刚变声的少年拥有了成熟的音色，冷冽清澈的锋利，音末微微沙哑的磁性。一向坚定刚强的声音此刻温柔了起来，像是冬日里在寒风中坚毅的小草忽然迎来了春天，又像是一件衣服让你全身都裹在那温柔的怀抱里。

歌声停下后，闪过脑海的是浑身鲜血的哥哥，以及持刀而来缓缓逼近的强盗，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是不是，死掉了就可以再次见到哥哥，弟弟在这诱人想法的蛊惑下，呆呆望着满面狰狞的强盗。强盗已经走到了弟弟身边，可弟弟还是一动都不动。

如果能见到哥哥就好了，这是强盗的大刀斩下的瞬间，弟弟心里唯一的念头。

弟弟最后能够勉强回忆起来的，就是随着七彩灵力的气流飘扬的璀璨银发，还有，龙凤盘身的哥哥扬起镀上一层金色光芒的蓝眸，发出冷酷得令弟弟颤抖的音色——“去死吧”。然后，那个强盗身上爆开大大的血花，倒了下去。

强盗、七灵、鲜血、惨叫、金辉、银芒……那个夜晚诡异得找不到任何语言描述，所有的因素夹杂在一起混乱得令人作呕。

“呼，呼，呼。”被噩梦惊醒的柯彦越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这是困扰了他二十年的噩梦，那一晚，他永远地失去了他最爱的哥哥。即使是在当下这种危险时刻，这个梦仍然会三不五时地跑出来提醒着他什么。

那年，当他终于找到木叔叔时，关于哥哥的事情他保持了长久的缄默，大人就没有再逼问于他。恐怕在那些人心中，柯彦明已然是个死人了吧。只有柯彦越知道，哥哥并没有死去，他只是离开了。但是，想要再度见到哥哥的柯彦越不得不继续思考，不得不被那混乱零碎的线索所困扰。

刚开始他竟不敢去想哥哥究竟是谁，那个银发的男人就是哥哥吗？银发，分明是王族的标志……那太过混乱的夜晚让他找不到头绪。

但他还是在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弟弟寻找哥哥，一年、两年、三年……二十年，这份执着会继续保持下去……心倏地难过起来，哥哥终是没有实现他的约定，或者又恐怕早已不记得了吧，可能在他心目中这只不过是哄孩子的话语……

持续寻找的弟弟渐渐发现了某些线索，那是一个与当夜所见之人十分相似之人，全属性灵力、守护灵兽是龙凤、银发、王族、力量……关键词重合着。

这个人存在于现世传说之中，可正是因为他的传奇性，柯彦越才更加相信，哥哥与这个人可能有某种关联。

这个人的名字叫苏承扶。圣将苏承扶。

柯彦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进入王族狩猎场已经一天了，这里果然名不虚传。各式强大的妖族魔族层出不穷，昨日刚刚进来就碰到了魔族恶名昭彰的鸿离，一场恶斗后他的体力消失巨大。如今不得不小心行事，以免真的葬身此处。

王族狩猎场，相当于妖族和魔族的监狱，关押的都是妖魔二族的罪犯，换句话说就是，这里的妖魔都是有灵识能力很高的。同时，这里也是人族唯一可以合法杀死有智能的妖魔之处，只不过对于普通人族来说太过危险，一般只有游木常常在此徘徊。这也是当年上国师与妖魔二族签订的盟约中的一环。据说这个盟约的签订也与苏承扶有关，因此他才会来此处走上一走。

因为线索实在太过渺茫……

柯彦越察觉到四周的异动，快速收拾好包袱，准备逃跑。他昨天已经用过一次戾血强咒，今天不可再用，与这些东西周旋起来太过耗费体力，还是走为上策。

他给自己施了加快身法的术法，向东南角跑去。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东南角的缺口是他唯一的逃逸路线。果然，趁着黑暗包围了柯彦越的妖兽们见他要逃走了，也不再隐藏行踪，直直奔了出来，追击而去。

时机一到，一边逃走、一边观察妖兽们的柯彦越丢出一个大火墙术法，堵住了妖兽们的前进之路。见到妖兽没有再追上来，柯彦越不禁松了口气，黑暗中行动的妖兽多半都是惧怕火光的，自己没有猜错就好。

找到一个相对安全之处歇息的柯彦越突然愣住了，逃跑成功了虽好，可是一路奔驰，自己竟是忘了记方位，实在是失败得令人发笑。只是现在，柯彦越可笑不出来。王族狩猎场占地极广，又多树木、山川，地形委实复杂。现下，可真的危险了。

安分地歇下，柯彦越宽慰自己道，虽然弄不清这是到了哪，但日出之时总能知道方位，哪怕费点事总也能出去的。只可笑自己擅长空间转位，平日里从不为迷路而发愁，到了王族狩猎场因为结界限制不得不靠自己认路，果然还是差了点。

天亮了，幽幽古木参天，山林俱静，若是真的不知底细，恐怕真要以为这里是什么美丽安乐的世外桃源。柯彦越思考了片刻，向着东面走了下去，只要自己逃跑过程中没有倒了方位，那么前面应当是王族狩猎场中最大的山脉。

日正当中，小心行进了一个上午仍然没有看到山脉的柯彦越，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是走倒了。现在应该在整个山脉的西北面，虽然结果有差，但总归是确认了方位，更何况这里离出口更近。

认真思考要不要出去休整，以便下回再来的柯彦越没有注意到四周景致的变化。等到他注意到时，他已经在这片古怪的林子里走了一段时间了。

说它古怪，正是因为它的叶子。这片树林比起之前的林子要矮很多，也没有之前的林子枝条茂盛，但它的叶子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绿色、一种是红色。更诡异的是，林中本是无风，但所有的落叶都飘向同一个方向，像是在指引，像是在诱惑，散发出一种渗人的危险感。

感受了一下灵场，知道导致此景的原因是灵力吸引的柯彦越，毫不犹豫地顺着树叶的指引走了下去。那个方位有着古怪的灵场，像是夹杂着空间的变化，他想要亲眼看一看。人的好奇心真是一种无可救药的东西。

绿叶和红叶交错指引方向，它们时而欢腾跳跃，时而沉寂飘零，情绪变化多端，让人拿捏不住它们究竟是喜是悲。慢慢地走出树林到达草原，天空渐渐明朗，清澈的空气涌入肺叶，柯彦越舒畅地呼了几口气，对即将到达的地方期待不已。

绿叶和红叶同时停在了水边。原来，从不远处的山上流下的溪水地势低洼处汇聚成了一个溪塘，溪塘里满池荷叶，塘边堆积了厚厚一层树叶，踩上去绵绵软软的，说不出的舒服。

柯彦越抬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绿色冲击着视觉，只有蓝天、白云和原野上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可以综合这浓的化不开的的绿。远处零零星星的几座山，是沉稳的墨绿色，静静地呆在那，丝毫不参与这场艳丽的争夺。

柯彦越沉浸在美景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行走大陆多年，看过的美景不知凡几，但是独独此处有一种净化人心的气质，就仿佛此处已经得了某种灵魂的力量。纵然沉溺，柯彦越也没有放下应有的警戒心，这一路走下来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大，妖魔的气息几近消失，灵力的力量也几乎挣脱了结界的束缚，只有自然的气息在这里无限扩张。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不知为何如此。

“嘿嘿嘿嘿，小子是看傻了吧。”

柯彦越一惊，向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来者身长一丈却瘦若竹竿，浑身披着黑色斗篷，看不出模样，但显然并非人类。他暗暗小心道：“连伯，没想到你还能活到今天。”

“哟，小子居然能叫出我的名字不简单啊。”

“头一个杀了自己主人的守护灵兽，怎能不记得。”柯彦越冷冷地说道。常常有术士从异界召唤灵兽参加战斗，以增强自己的实力。虽然上国师提倡召唤灵兽应该顺应自然，但是大部分术士都承受不住这个诱惑，纷纷主动打开异界通道，因而这个习惯终归还是延续了下来。被召唤而来的灵兽若是杀死主人，会因为失去打开异界之门的钥匙而被留下来，无法再回到故乡。八百年前，连伯杀死主人，被人们扔进了王族狩猎场，任其自生自灭。

“哈哈哈哈，小子能来到这里很不简单啊，而且你似乎没有守护灵兽，真是有意思。”

“那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上国师虽然没能在全大陆禁止守护灵兽，但是劫池内是不允许有人召唤灵兽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里妖魔绝迹，偏偏只有你我在，说明这里有防范妖魔的禁制，因为你是来自异界而没有阻止你的进入。”

“咦，小子很聪明嘛，”连伯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嘶哑的声音嘿嘿笑着，“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先付代价吧——”连伯突然狰狞起来，向柯彦越飞奔而去。抬起攻击的右手从斗篷里露了出来，竟是一只指甲尖长的兽爪，黑色的爪子上凝聚着冷冽的光芒。

连伯喜食人肉，看到难得一见的人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柯彦越很清楚，无法使用戾血强咒的自己不是连伯的对手，因而说话时尽量让他忌惮自己，此刻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开始考虑逃跑的问题。可惜连伯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只有尽最大的力才能跟上连伯的速度，每挡下一次连伯的攻击，他就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实力的差距。

柯彦越且战且退，退到塘边时分了点心，施了一个悬冥幽踏让自己飘浮在池塘上方。这自然也难不住连伯，只见他毫不停滞地追了上来，并趁着柯彦越分心之际加快攻击速度。连伯追上来时帽兜被风吹落，一张黑漆漆状如狼形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

他虽然小心应对，但仍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果然，连伯口唇微微张开，一个术法就要由口中吐出。柯彦越不由得着急，现下这情形他注定是躲不开了，只可恨自己灵力大伤，否则仍可一战。

光芒闪现，柯彦越果然受了伤。他捂着肩膀的伤口跌落到水面上，微微喘息，没有休息时间的柯彦越知道，连伯已经在准备更具攻击性的术法，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柯彦越闭上双眼，使混合了鲜血的灵力具体化，在空中书写下上古的献祭之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用这招，但是他必须要活下去，如果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将会是何等的不甘心。他已经，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所有的苦痛悲伤都只是为了那个目标。

我不会放弃。

不能放弃。

柯彦越在心中对自己说。

面对冲过来的狂暴术法，柯彦越的手中慢慢凝聚起了黑气，星星点点向外扩散的黑气虽小，却拥有某种令人恶心的气息，连高高在上的连伯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柯彦越坚定的面容缓缓抬起，屏息等待奉献灵魂的那一刻。

毫无预兆地，以溪塘为中心的原野覆盖上一层若有似无的稀薄金光，风静云涌，溪塘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柯彦越和连伯同时停下了动作，连伯惊疑不定地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空间居然开始连接了……”

柯彦越心知有变，但终究是一头雾水，只知此地确实有另外的空间存在的痕迹。思虑间，黑色漩涡里就有灵力溢出，一时间，狂风大作。柯彦越顶住狂风，努力维持身形，同时感受到一双眼睛睁开了，而眼睛的主人正看着这里。意外地，没有威胁感。

金色的巨大耀眼光柱突然出现，从漩涡中贯穿下来，将整个溪塘都包裹在这耀眼的金光之中。

柯彦越急忙护住双眼，同时耳边传来了连伯凄厉的惨叫。透过指缝，他看到连伯在金光的耀射下挣扎，痛苦无比，黑色的怪物身形在金光中被消散。很快，连伯就连尖叫声都被金光吞噬掉了。

这也是他应有的结局，柯彦越不无感慨地想着，却感受到有人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他转身看向来人。

银色的及地长发肆意披散，蓝色的清澈眸子里溢满温柔，美丽得不输给任何人的中性面容，白色的衣袍在灵力的带动下翩然起舞。

熟悉而又陌生。

他呆住。

飞速运转着的大脑过了很久才发现歌谣的秘密。他，竟然，一直对这么明显的线索视而不见。

来人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片刻过后才下定决心似的扬起笑容，眉目间尽是悲伤的温柔，“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实现约定……”

真的，到家了呢。

一行清泪划过——

“哥哥，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