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多钟潘宝和黄丹一起推门进来,潘宝道:“怎么样,我说一定是在这里。”黄丹笑道:“是,小弟的手机也没带在身边,我到处找不到你们。”晴晴在一边道:“妈妈,先别跟小叔叔说话,他练完这一组之前不能说话。”
林奕向二人笑了一笑,直到跳回墙边才站住,喘息着招呼一声“二嫂,潘大哥。”黄丹看林奕大冬天就穿个短袖体恤和运动短裤仍是满头大汗,自己女儿坐在一边不时发表评论,禁不住道:“小弟也太刻苦了——周末放假还不歇一歇,练得这样辛苦!”
林奕唯有苦笑,心说我也不想这样,大伯的戒尺在头上悬着呢——老爷子武校也让他提前上了,手机也让他无线上网了,回来这一半功课再完不成,也实在没办法交代。
潘宝抱起晴晴,问她:“小叔叔练了几组了?”晴晴道:“跳了三组,拉力器两组,打沙袋一组。”潘宝看看林奕,林奕忙道:“潘大哥,我是因为,那什么——我,我这就去打拳。”
林奕知道打拳两组以上拳头一定会肿,再练别的就手疼,因之要放在最后一总练——可是潘宝说过让他别娇惯自己,这点疼都不能忍,他也不好意思再解释——向二人略一躬身,立刻向墙角的沙袋跑去。
小晴晴大声道:“小叔叔,你不是每练完一组要陪我玩一会儿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林奕道:“潘叔叔来了,让他先陪你玩。”
黄丹听丈夫说过潘宝教小弟拳脚的事,看林奕往返蛙跳了半天歇都没歇一下又去打沙袋,忍不住道:“潘宝,小弟也不是不努力——大周末的放了学十几里山路自己走回来,吃完午饭这才一个多小时他又练了这么多组,你也别逼得他太紧了。”
潘宝点头称是,看晴晴的坐处摆着一包牛奶,旁边一瓶运动饮料已经喝光了——晴晴看他拿起牛奶晃了晃,忙道:“小叔叔的牛奶一点儿也不甜,不好喝我才不喝的;其实饮料也不好喝,小叔叔傻乎乎的,才一口气喝半瓶。”
(三六)小晴晴
黄丹接过女儿,温言斥道:“小叔叔是长辈,不许这么说他——他不是傻,他是训练辛苦,口渴了所以喝的快。”晴晴道:“他是累傻了吗——这不是我说的,他自己说的。”
黄丹简直拿伶牙俐齿的女儿没办法,“你看小叔叔多听兄长的话,潘叔叔一说他立刻去练拳了——我们要向小叔叔学习。”
晴晴大声反驳:“才不是,小叔叔本该跳一组,拉力器一组,再打一组拳;可是他第二回就没打拳直接去跳下一组了——潘叔叔来了,他知道偷懒不对,所以才赶紧去打拳的。”
林奕心说这小姑娘也太精灵了,这你都看出来了?一分神出拳稍慢,打到半空的沙袋就又荡了回来——潘宝大笑间看见,喝道:“专心点——再回来就重打。”林奕赶忙加紧了拳速,再也不敢分神。
黄丹知道丈夫和潘宝训练手下十分严格,女儿口没遮拦地说小弟偷懒,不知潘宝会不会罚他——忙抱了女儿退出健身房,走到门口终究不忍,回身道:“潘宝,小弟也够辛苦了,晴晴又劳他看顾半天,你别听晴晴乱说话。”
小晴晴大声抗议:“我没乱说话。”黄丹赶紧把女儿抱了出来,走下楼梯才低声说她:“小叔叔陪你玩了半天,你别害他好不好——他都那么辛苦了,你还说他偷懒,诚心让潘叔叔罚他呢。”
小晴晴眼珠转了转,问道:“爸爸呢?”黄丹道:“爸爸在陪爷爷下棋。”晴晴道:“我要找爸爸。”便下楼去游说父亲——小姑娘逻辑很清楚,小叔叔怕潘叔叔,潘叔叔怕爸爸,我去叫爸爸命令潘叔叔不许罚小叔叔,不就可以救出小叔叔了?
林正听女儿叽叽咯咯学说了一通,父子俩相视大笑——小晴晴急了,拉住爸爸的手往门外拖:“潘叔叔听你的,爸爸你快去叫他别罚小叔叔。”
林老爷子只是在一边看着,林正忍着笑抱起女儿道:“你小叔叔在跟潘叔叔学打拳,潘叔叔就相当于是他的老师——老师教学生有自己的方法,其他人不能去指手划脚——这叫做“尊师重道”!就像你到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一样。”
晴晴道:“可是小叔叔已经练得很辛苦了,潘叔叔要是还罚他,他一定会怪我的。”林正道:“不会的,潘叔叔和小叔叔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小叔叔要是没做错,潘叔叔就不会罚他;要是真做错了,潘叔叔罚他他自然会乖乖认罚,不会跟你小姑娘计较的。”
晴晴大眼睛眨了半天,才想明白爸爸这一大串话的意思,前面无法反驳,只有最后一句不同意:“我不是小姑娘了,我都上中班了。”
嬉笑之际潘瑜也回来了,小晴晴立刻撇下众人,扑向“瑜叔叔”;连潘瑜上楼换衣服也要跟着;等他冲个澡出来,不免又将刚才的事跟瑜叔叔唠叨一遍——潘瑜关心林奕,抱起她便向健身房走去。
潘宝等林奕打完一组,又从壁柜里拿出一瓶运动饮料递给他,指导他一番出拳的角度和方位,然后和他对打习练——潘瑜抱着晴晴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林奕给他一拳打得倒退几步,脊背撞在墙上,晴晴尖叫一声“小叔叔!”,潘瑜则颤声叫道:“哥。”
潘宝跟弟弟一周没见了,看见他进来,点了点头道:“回来了?”潘瑜道声“是”,看林奕挣扎半天才站直了,小晴晴立即从他怀里挣下地,跑过去慰问他:“小叔叔,潘叔叔罚你了?”林奕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胡乱摇一下头,倚在墙上喘息不止。
潘瑜对哥哥怎么教人无权置喙,只能乱以他语:“哥最近忙什么?”潘宝一笑:“还不是公司里的那些事?对了,你大学准备报什么专业?”潘瑜道:“还没想好。”潘宝道:“学学财务吧,法律也行,回头做会计师或律师——公司里这些事都得用自己人。”
潘瑜倒是对金融财经方面比较感兴趣,“嗯”了一声,又引着哥哥说了几句闲话;林奕倚着墙歇了一会儿,小晴晴又跟他夹七杂八地闲扯,终于引起潘宝注意,回头问他:“怎么样?”林奕从早上爬起来到现在就没正经坐一会儿,现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实在是想趴下歇一歇,低头道:“我,我有些累,潘大哥,过一会儿,四点半,行么?”
潘宝也看出他疲累不堪,摆摆手道:“行,你去吧。”林奕向他躬身一礼,摇摇晃晃回自己房间。潘瑜又陪着哥哥说了一会儿话,潘宝看他心不在焉,一摆手道:“你也去吧。”
潘瑜回房就见林奕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居然已经睡着了。小晴晴又惊叫一声,被潘瑜一把捂住嘴,抱着她退出房间,在她耳边道:“小叔叔累坏了,让他睡一会儿,咱们别吵他。”让她在一边等着,自己翻开他T恤看看刚才挨了拳头的地方,果然见身前好几处青肿,于是用毛巾裹了冰袋给他敷上,在他微肿的手背上也围上冰袋,这才抱了孩子下楼去。
小晴晴把小叔叔在地板上睡觉的事跟大家一说,黄丹和潘伯都觉心下恻然;老爷子则道:“体能太差!”林正劝道:“爸,我们都是从小练出来的,小弟刚来半个多月,凡事循序渐进吧——我看他也还刻苦,爸也别逼得他太紧,练伤了就不好了。”
老爷子道:“他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潘宝笑道:“老爷子心疼他着呢——从正哥大学毕业进公司,多少年健身房里不放运动饮料了——这又摆上一箱。”老爷子道:“那东西也就你们年轻人爱喝,我觉着不如喝白水痛快,一股子怪味道。”潘宝道:“这还是当年正哥喜欢的那个牌子,其实现在又出了不少新口味的。”
潘瑜和小晴晴玩了一会儿,悄悄上楼去看林奕,提前十分钟把他叫醒,又给他踩了踩胳膊腿的肌肉缓解酸疼——林奕累的狠了,也就敢在他面前放肆抱怨两句,潘瑜就把运动饮料的事说给他听。
林奕从上周日去健身房练拳练蛙跳老爷子就告诉他壁柜里有饮料,没想到竟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一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抬头看看挂钟,爬起来道:“时间到了,我该过去了。”潘瑜道:“还有一分钟,你去冲一冲,我给你找衣服去。”
周日下午林正一家离开,黄丹知道林奕七点以前要到校,私下对他说:“老爷子不给你车,你搭我们的车一块儿下山吧。”林奕道:“谢谢二嫂,老爷子是为了让我练体能,我一会儿还是自己走吧。”黄丹看着他清俊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
(三七)学校生活
林奕回到武校,正式参加班级训练——别的还好说,每天早上的5公里越野几乎是次次后十名——长跑和耐力本来就是他的弱项,何况别人已经跑了一年多基本适应了,他跟老爷子爬山不过一周时间,体能不是一下子就能上去的,所以每天晚上都被罚重跑一遍。
还有就是学校的伙食毕竟不如家里精致,周二晚上林奕嫌炸猪排油腻,咬了两口就不吃了,结果倒垃圾时剩了一大半被生活老师看见,晚自习时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既然荤菜油腻不合你胃口,以后专门给你吃素的好了。”
于是那一周剩下的几天林奕就吃上了小灶,饭菜里再也没有一点儿肉,全是素淡的青菜豆腐——而且吃饭时单把他叫到雅间,想跟夏刚那里蹭一口都不行——学校管得严,食物是不准带出食堂的,连服务社里都不卖零食,把林奕馋得做梦都梦见鸡腿。
林奕气得上网定了几包牛肉干和鱿鱼丝,因为是快递包裹就让他拿了进来,躲在宿舍里偷偷吃——他和夏刚、张宗华一同分享,自然都替他瞒着。
好在文化课是高二的课程,内容跟大陆那边差不太多,他在大陆已经把高二上完了,就算学的不怎么样,这边重听一遍也比新丁好得多,何况这些新丁大半都是爱玩好武不爱学习的,所以周末月考居然高分考到第九名——林奕从小学三年级以后就再也没进过前十名——这次的好成绩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跟别人不好意思夸耀,只给潘瑜发个短信:“我月考居然进了前十名,我怀疑老师是不是判错了。”结果直到课间潘瑜的短信才回过来:“刚看见,恭喜你,插班还能进前十名,你果然很优秀!”
夏刚是山里人,体能在全班三十多人里排前五名,就是文化课有些吃力,尤其是英语——林奕上惯了英文论坛,看英文毫不费力,偶尔回个帖子也不为难事;听他问起,随口就告诉他——夏刚对他很是佩服;张宗华是台北市的,也是学习一般休了学来上武校的——两人在宿舍三言两语说到打CS游戏,登时找到了共同语言。
林奕因为文化课上好多内容是听过的,上课难免开小差去玩手机,这天给老师发现,直接将他手机没收了——林奕没有手机上网简直不知道怎么过,夏刚又根本没手机,也就晚上回宿舍跟张宗华蹭一下手机用;好容易挨到周六小结,操行成绩扣了分班主任才将手机还给他,警告他上课再玩手机就没收直到放寒假再发还。
结果那个周末屁股又遭了秧——周末两天老爷子还是让他继续做那一半功课,周六晚上八点去交功课时,却见老爷子又把戒尺拿了出来——林奕现在是看见戒尺就怕,战战兢兢把家训背了一遍,又到健身房把拉力器和蛙跳做了一组给老爷子检查。老爷子看完点点头,道:“裤子脱了。”
林奕是给立过规矩的,挨家法都要脱裤子,听见这话就知道要挨打——可是自己今天自己拿回来的成绩单上文化课考评还是优,越野跑虽然每晚受罚,可老爷子也说体能不是一下子能上去的,上周也没罚他——这却是为了什么?而且又不是在书房是在健身房,随便一个人推门进来就看见了!
他正琢磨着呢,屁股上就跟滚油泼上似的一疼,老爷子的戒尺已经抽了下来,喝道:“没听见是吧?”林奕急道:“听见了”,立刻把运动裤脱了下来。裤子褪到膝盖想起来,求道:“大伯,二哥一家都在,我去把门锁上行不行?”
老爷子也知道小孙女百无禁忌,什么门都敢闯,什么话都敢说,她又爱追着潘瑜和林奕两个——男孩子大了要面子,不能当着人给他没脸,也就点了点头。林奕道声:“谢谢大伯”,拉上裤子奔过去把门从里面锁上,这才回来把裤子退了,光着两条腿也没脸站着,顺势在地板上跪下。
老爷子一皱眉:“内裤”,林奕在祠堂里挨打父亲都没脱他内裤,后来书房里大伯打他时则是手脚铐着一直没穿内裤,如今叫他当着人亲手脱掉内裤,他可真是下不去手;老爷子见他不动,戒尺便向他后背直抽下来——林奕给打得向前一歪,老爷子喝道:“管不了你是不是,每句话都要说两遍?”
林奕道:“不是,我,大伯,内裤这么薄一层,就穿着打也少疼不了什么,我这么大了,您给我留点脸面,就这么打吧。”老爷子道:“现在是没事,等打肿了再被内裤勒住,没两下就要皮开肉绽——脱了。”
林奕也知道打破了弄不好就要发炎溃烂,上回的伤口好医好药悉心照料还要五六天才收口;可血肿再厉害冷敷两三天也就没事了——大伯这是为他好!只好强忍羞耻把内裤退到膝弯,后面凉飕飕的,越显得一张脸火辣辣像要烧着了一样。
老爷子却敲一敲健身器道:“全脱了,伏地挺身,脚踩上来”——健身房里的伏地挺身可跟平时不一样,为了锻炼臂力,脚是踩在高处的,脚越高全身重量就更多的压在双臂上——而老爷子戒尺指的是一米高的最高档。
林奕想想这姿势怎么也比上回让他跪趴在地撅着光屁股强,当即脱下内裤趴伏在地,先支起双臂,再把双脚踩到健身器上去,这一来身子头下脚上成一条斜线——亏他这一个来月每日锻炼臂力,否则这么靠双臂支撑全身都撑不住。
老爷子把戒尺在他屁股上一点:“自己说,这两周在学校犯了什么错?”林奕上周在学校被罚吃素老爷子就没提过,也不知他知道不知道;可是这周手机被没收,老爷子万一打过电话打不通肯定会跟学校联系,估计瞒也瞒不过,遂道:“是,我不该上课看手机,被老师发现没收了。”
老爷子道:“还有什么?”林奕道:“还有,还有就是早上越野跑还在后十名,每天晚上要被罚重跑。”
“还有呢?”
“没有了”——屁股上一左一右狠狠两下,疼得林奕手一软差点趴地下,忙道:“还有就是上周吃不惯学校的菜,剩了一大半,被罚天天吃素。”
老爷子道:“你刚来时为什么挨了六十大板你还记不记得?”林奕忙道:“记得,我出言不逊,不敬祖宗,后来还偷车逃跑。”老爷子又是一戒尺抽下来:“挨了打还记不清楚——想想你父亲当时是怎么判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