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钱荣又拿起书,没有再答他。
第二日,九王下朝后风风火火地奔回家。
“爱妃,我回来了。”手上拎着一个华美精致的食盒的庄九进了卧室。
钱荣看书的位置都没有动一下。
“爱妃,今天皇上赏赐我南妃亲自做的南国茶点。我一口没吃,带回来给你的哦。”庄九笑得很是纯粹地讨好。
“甜吗?”钱荣的视线从书上移了过来。
“不甜不甜。南妃的手艺一向是连皇上都称赞的,而且她鲜少自己做哦。这茶点一点都不腻,入口即化,清香怡人……”
庄九打住,“你尝一尝吧。”
“嗯。”钱荣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庄九立刻上前,捧起食盒,打开来。
果然看起来精美可人,只有六个,全都凑在钱荣鼻子前。
看着庄九小狗似的眼睛,钱荣纵然知道他本性,但也忍不下心拒绝他一番好意。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果然如庄九形容
般好吃。钱荣细细品尝,待到全部咽下以后,说:“确实美味。你也吃吧。”
庄九笑着摇头:“不,就是带回来给你吃的。”
钱荣无奈:“那你先放下,我慢慢吃。”
“好。”庄九立刻领命,将食盒放到了钱荣身旁随手可及的小茶几上。
外头的赵小强看到路过的两个侍女脸上满是暧昧和羡慕,还轻声嘀咕“王爷果然爱妻如此,主子真是夫复何求啊”之类的
,无奈地和对面的李刚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想着,王爷你每天都这样玩,偶尔也换个花样吧……
晚上时候,在卧房外面的小厅里吃了饭,庄九又命人温了两壶酒来,要与王妃一同把酒言欢。
待到下人都退干净了,庄九屈尊降贵地亲自为钱荣倒酒。钱荣也不客气,与他撞杯同饮。
自从九王妃因救王爷而负伤中毒以来,九王对王妃疼惜加倍,每每事必躬亲,下人背地里纷纷议论,新婚夫妻俩,感情确
实好。不然也不会老是折腾得王妃每次都“体虚力乏不能下床”,要第二天中午甚至半下午才见身影。
实情当然是很纯洁的,小钱不胜酒力而已。
钱荣当然知道下人眉眼间的暧昧之情,但这次奇怪地并没有发怒。或者说他无奈了,或者说他习惯了。
“明天有事情吗?”庄九随口问道。
“没有。”钱荣挑眉看他。
“咳,”庄九放下酒杯,这次是严肃正经的,“明天我要出席一个例会,我想你陪着我一起去。”
钱荣不答他话,只是怀疑地看着他。无奈那人一脸正气凛然,看不出丝毫端倪。
“好。”钱荣有些迟疑地答应他。
庄九立刻笑开了眼:“我就知道,其实是你对我最好。”
“……”
九王爷腰缠万贯04
看着大堂下面几十号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自己挨着某人坐在上座,钱荣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九王穿着暗红色衣袍,举手投足间威严天成,下面坐着的各位翘楚都是九王在各行各业的“熟人”。
以前在银松堡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他们几位谋士也算得上银松堡的几把好手。但是坐在正座上,还是头一次
。
也不是怯场或者局促,就是觉得,把他摆在身边——以王妃的身份,庄九之居心非常叵测。
九王清清喉咙,本来有些声音的堂下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看向堂上坐着的那位玉树临风的王爷。
于是钱荣立刻被众多“眼角余光”洗礼。
想想那是啊,九王大婚,娶了男妃,并且恩爱有加,至今还是皇城茶余饭后的话题。而那位王妃深入简出的,在座的多数
人只闻过其名,并未见过其人,所以其实很是好奇啊。如今见了,唔,果真是清秀俊朗,那气势也是比得上九王爷的,真
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钱荣一直觉得眼皮在跳,耳朵发烫。
庄九开口:“今次例会,非常感谢众位赏脸前来。”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我们的荣幸。”下方坐着的为首之人,一个黄色衣袍的白胡子老头立刻说。
庄九笑笑:“大家想必也都听说了,本王前两日被宵小绑架一事。这两日也收到了很多众位的关心问候。本王现在已无大
碍,多谢大家关心。”
他顿了一顿,视线转向身旁的人,温和笑道:“这次,多亏小钱及时相救,还为此负伤中毒,本王心存感激。故在此,向
你道一声谢。”
钱荣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王爷不用客气。”
九王复又笑开,转头向众人:“我希望大家以后见了九王妃就如同见了本王本人一般,任何他说的话他下达的指令,希望
大家能好好配合。”
……忍住。
“那是自然的,九王爷同王妃鹣鲽情深,我们也是欣喜与祝贺的。”另有一人回答。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没有一个人对于“王妃是男人”这个事实心存疑虑吗?难道没有人关心皇室血脉后代子
孙吗?难道没有人觉得九王此举是败坏门风罔顾道德吗?
退一万步讲,当今世风宽和,容得下他这个男王妃。但是为什么在上的这位可以做到如此道貌岸然,在下的那群可以表现
得没有一丝不妥?!就算是迫于这个王爷的淫威之下,也难道没有一个“正义之士”吗?
九王和堂下众人仍旧在继续热议某事。钱荣分了一半心思在听,一半心思在抓狂。
自从“进府”以来,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和修为是逐日而上。但是庄九就是有本事把他逼到一个又一个接近狂暴的边缘。
冷静,理智……要记住他好歹是银松堡堡主信赖的谋士之一。
“小钱?小钱?”庄九唤了他两声,见他一时没有回应,立刻一副关切的神色。
钱荣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王爷,我在听。”
称谓也是一个问题。王府里的人见识过他当初因为九王一句爱妃而拍翻了茶壶,所以不敢叫他什么“娘娘”,只是叫一句
“钱主子”。可他自己要怎样称呼自己?“属下”?“臣”?“臣妾”?
……所以只能不卑不亢的自称“我”,结果又让众人惊叹,九王果然宠溺新婚夫人得很,甚至准许他用如此平起平坐的称
呼。
……
“你觉得这事如何?”九王殷切地问。
“那人这次如此对待你,你还以几分颜色是对的,只是……”钱荣沉吟一下。
“如何?”
“还不够狠。”钱荣说。
“哦?”
“那人在京城是有不少产业和牵涉,王爷方才所说的酒楼和客栈是他资金所得的大处。然而百足之虫,动了他这点东西不
过是隔靴搔痒,不如索性从他暗中牵连的青楼和赌坊着手。”钱荣说,“他明知是你在报复打击,也知你做了万足准备,
并且你还有那册子,是不敢太拿出全力与你相拼的。”
庄九看着他,笑而不语。
堂下的人议论纷纷:“可是……那些产业,不是更加微不足道?”
庄九思索片刻,点头道:“果然是银松堡出身的谋士。就照你说的办。”
堂下讶然。九王笑道:“我们是冲着明处去的,至于那暗处有什么东西被牵连了……”
“哦……”于是众人了然。
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确切,但是从九王的语气中,似乎又都知晓了隐隐约约:三王爷暗中参与的那些个产业,怕是不只是
表象那么简单。
事情敲定,随后庄九又向钱荣询问了些建议。钱荣隐隐觉得有些阴谋,但仍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为一个合作伙伴的幕
僚真正地为庄九出谋划策。
议毕散会时,庄九貌似随意地看了看那些与会的人——他们看向钱荣的眼神以由最初的单纯好奇逐渐变得钦佩和欣赏起来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小钱突地一拍大腿,悟了过来:当初堡主要给那少年主子立威时,不也是这么一手?!
转头瞪向那个笑得一脸无害的男人,小钱张了张嘴,却恁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是啊,让他说什么?
见钱荣似已明了事情发展,庄九更加不遮掩嘴角的笑意,愈发嚣张:“果然不愧是小钱啊……”
……不想再忍的清秀男子于是一拳挥了过去。
马车剧烈震荡起来,赶车的赵小强感叹,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激烈”呢……
九王爷腰缠万贯05
庄九的功夫比起钱荣来,其实是要差一点点的,但又常常去招惹钱荣要过招切磋。理由很是正当和充分:“要多多练习身
手,才能御敌自保。”
小钱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但是,与其他和庄九牵扯上的事情一样,总有一个但是。
几十招下来以后,两人都似轻松有余。然则小钱比庄九累多了——又不能伤着九王,又不能让人趁机占便宜。
一个不留神,小钱被庄九虚晃一下,人到了身后,锁腰锁喉锁双手,然后耳后根被轻轻吹了一口气。
小钱的耳朵立刻红透了,甩手挣脱开来,转身一巴掌向庄九肩膀拍去。力道稍微重了一点,庄九躲闪不及,吃到了掌风,
后退了几步,停了攻势:“疼疼疼疼……”
……小钱捏紧了拳头,竭力忍住往那恶劣之人脸上挥去。
李刚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身旁的赵小强,耸耸肩。这一幕,刚看的时候新鲜,再看的时候担心,然后是看个热闹,现在
看来,早已是见多不怪了。
庄九手捂着肩膀,偷偷看钱荣,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眼中燃烧着隐忍的火花。
就是了,这生动灵气的神色,庄九最是喜爱。然而这次——再偷偷瞄一下——好像有点过了……
钱荣瞪着他良久,突地一甩袖子:“我身体突然不适,不陪王爷练了。”
“真生气了?”庄九小心地试探。
钱荣不理会他:“我先回屋休息去,王爷请自便。”
“诶,小钱……”庄九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无情地闪开。
看着钱荣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房,庄九瘪嘴,一脸无辜:“怎么这样啊……”
身后两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分明不就是活生生简单易懂的三个字吗——自找的!
回到屋里的小钱喝了口茶水。
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连日来积郁的怨气突然爆发了一下而已。连日来……连日来那个骄傲尊贵又狡黠的九王爷,一
点点不着痕迹地把他推到众人面前,一点点将九王府的事务交予他一起处理。小钱既是谋士,怎会分不清哪是普通哪是机
要——庄九正在逐渐把他往九王府的核心地带里面带。而他,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的事情都在隐隐告诉钱荣,他似乎已经在某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而那罪魁祸首,觉得这一切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王府众人,不知情的觉得他二人小打小闹夫夫恩爱,知情的也觉得九王对他的感情走向很微妙。
——嗟,微妙个毛线!那人不过是装,装深情装无赖,真真假假,生怕世人看了个清楚明白去——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能
看明白,那才是最好的。
所以庄九缠钱荣是缠了点,但从来都知分寸,没有跨过界,只偶尔在边线处调戏挑逗一番。
看在外人眼里,便是九王如他自己所说,“爱妻”“敬妻”“畏妻”,而已……
于是王府下人只知王妃雷厉风行——与那清秀外貌着实不相符合——对王爷尤其严厉,而王爷又非常地容忍。知道钱荣真
实身份的人没几个,都是跟随庄九多年的心腹死士。一开始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在意钱荣,只觉得不过是个,额,“政治联
姻”的棋子而已。然而在他率领死士拼死救出庄九后,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了许多尊敬和爱戴,加上九王的表态,于是他
们便也多了一个死忠的对象。
“啪!”钱荣将茶杯放到桌上,扶额轻叹。
他不过是个老银松堡主捡去养大的孤儿,也不过是个帮着银松堡出谋划策的幕僚。他何德何能,莫名其妙有了几十个对他
不二心的死士?!
庄九摸着门边进了屋,试探着:“小钱?”
钱荣抬头看他:“王爷。”
“不生气了吗?”庄九摸过来,坐到他对面。
“我没有生气。”钱荣无奈道。
庄九挑眉,摆明不信。
钱荣便耸耸肩,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堡主说他们这两天过来?”
“嗯,是的。”庄九点头,“虽然这次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来,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好地主之谊的。”
“嗯。”钱荣答道,“主子身体渐有起色,这次来找黄大夫问诊,希望可以根除他的先天顽疾。”
“你那主子,”庄九笑着摇头,“还是病弱之躯便已经如此了得,要是好了身体,怕不是要翻了天?”
钱荣鄙夷地看着他:“你以为人人都是像你吗?”
那少年主子如今在银松堡地位确立,伴着堡主进出里外,虽身弱音轻,但心思却缜密沉着,虽不恶亦不善,也难怪庄九出
此言。但是他和公孙济他们心里也都知晓一二,那少年主子,也只是对他们家堡主存有执念而已。
“我?我是怎样?”庄九却突然来了兴致。
钱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才道:“表里不一真假难辨奸诈狡猾狼子野心。”
庄九扯扯嘴角。
钱荣笑了一笑:“不过却天资过人骄傲不折重情守信英俊潇洒。”
庄九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眉间露着喜色:“真心话?”
钱荣嘴角一弯:“你猜?”
“……”
九王爷腰缠万贯06
刚退朝的庄九手上又提着一笼食盒,冲冲奔回王府。钱荣已经完成了晨练,正在院子里拧帕子擦脸。
庄九于是嘴角一弯,猝不及防地一招压制上去。
钱荣早感觉身后有某人的气息,游刃有余地回身防住,将那人的脸用五指当在一尺之外。
“早,小钱。”庄九笑嘻嘻。
“早,王爷。”钱荣收回手,转身擦完连继续擦脖子。
“皇上留我吃早饭,这是特地给你带回来的——”庄九举高食盒,“是塞外进贡的点心哦。”
钱荣微微笑道:“谢谢王爷。”
“不客气,是我应该的。”庄九一脸献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