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荣收拾好自己,将水盆和帕子留给侍女清理,转身接过食盒:“堡主和主子今日中午会到。”
“我知道,你放心。”庄九轻笑道。
小钱的“娘家人”诶,自是要好好招待的。
钱荣看他表情便猜到了他所想一二,嘴角抽搐一下,转身回了屋。庄九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中午时分,一辆不算华贵但稳重大气的马车停在了九王府面前。帘子掀开,一名身着黑袍的伟岸男子率先下车,然后回身
,伸出双臂将一白衣少年打横抱下了车。
早就领命候在门口的管家立刻上前:“请问是银松堡主和苏公子吗?”
苍墨点头:“正是。”
“恭候大驾,请随我来。”管家微笑道。
苍墨便也笑笑,跟在管家后面。
他怀中的少年轻咳一声:“先放我下来罢。”
苍墨才想起还有这茬似的,笑笑,将少年放下地。
这次随行来的只有木修,见此情景,嘴角暗暗抽搐一下。这两位主子,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那什么一下……
钱荣与庄九听了下人传话,已经候在了大厅外面。见了来客,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苍兄,苏公子。”
“九王爷,你没有亏待我家小钱吧?”苍墨带着笑意开口。
钱荣扯扯嘴角:“堡主,主子。你们旅途劳累了,进去坐着再说吧。”
苍墨哈哈大笑,牵着苏思宁跟着他们进了大厅。
接下来几日,因为庄九有自己的事务要忙,陪同苍墨他们的便多是钱荣。在京城一路游玩下来,纵使许多人不识苍墨,但
却因钱荣对他们的态度尊敬而很是恭敬。相对的,一路上看着钱荣真真正正被当成“王妃”来对待,木修是闷笑得肚子都
痛了,苍墨与苏思宁性子虽更沉着,但嘴角那抹笑意也并不遮掩。
小钱非常郁卒……
苍墨携苏思宁此次来到皇城,最主要的原因是去寻黄大夫问诊。前次钱荣与庄九大婚时他们便来过一次,黄大夫给苏思宁
开了几副药,并且吩咐过段时间一定要去复诊。
钱荣带着他们去了黄大夫的医馆,苏思宁与苍墨进了内室,钱荣与木修并没有跟进去。
坐在外厅喝着闲茶,钱荣终于在木修不住地拿眼角偷瞄他时放下了茶杯:“有话你就说,不说我们就出去过几招。”
木修耸耸肩膀:“你现在是王妃之身,记住,要端庄。”
“……”钱荣一拍桌子,指着木修鼻子,“木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木修作无奈状摇头:“你看你,都嫁入九王府多时,怎么还是一点都不稳重?”
钱荣待要发作,身后响起一个爽朗声音:“那是因为我就喜欢小钱这么生动灵气的一面。”
木修起身,拱手作揖:“见过九王爷。”
“客气。”庄九笑道,走到钱荣身边。
“你怎么来了?”钱荣斜看他一眼。
“今日没有其他闲事,所以想着来陪着你们一起。总不能总让你一人这么辛苦。”庄九体贴地说。
钱荣要笑不笑,再看了木修一眼,那小子果然是一副竭力忍笑又带着点玩味的眼神。
“其实还不是因为你呀,”庄九轻叹口气,“你就惦记着苏公子要看大夫,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也需要。”
钱荣微微一顿,挑眉看他。
“你这段时间不是晚上休息不好?”庄九正色道,“上次我偷偷把了下你的脉,并不是很稳。”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脉了?”钱荣嘴角抽搐一下。
“那天过招的时候。”庄九答。
“上次黄大夫也说了,要是你再有什么不适,最好是要来让他看一看的。”庄九又说。
木修看钱荣的眼神少了几分打趣,多了几分关切。上次九王出事,银松堡也是知道大概的。
钱荣撇撇嘴:“等堡主他们走了再说吧。”
“你为什么要赶我们走?”苍墨挑开阻隔内外室的帘子出来,脸上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随后跟着出来的少年嘴角擒笑。
钱荣哀叹一声:“堡主你也打趣我……”
苏思宁轻轻笑道:“黄大夫给我看完了,让你进去。”
……庄九立刻揽上钱荣的腰:“我跟你一起。”
钱荣僵硬了一下,不知为何,在外人面前就算了,连有银松堡的人在场,他都不便发作起来,便只得随着庄九,一起进了
内室。
外厅,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留下的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九王爷腰缠万贯07
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先生仔细地替钱荣把着脉,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皱起,看得庄九和钱荣的心一忽儿上一忽儿下。
末了,才慢慢地摇头放开钱荣手腕。
“怎样?”本来就担心钱荣身体的庄九急急询问。
黄老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写着方子:“没事,回去吃几服药继续调理。”
……“没事儿您老摇什么头啊?”庄九扯扯嘴角。
“没事儿才摇头啊。”黄老抬头瞪他一眼,忽而又转向钱荣,盯着他看。
钱荣被盯得有点莫名,背心有点寒。
黄老又换着看向庄九,庄九也无辜地看着他。
“唔,”黄老又埋头写方子,“精火虚旺,夫妻生活过得不好?”
……“咳咳咳!”钱荣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庄九缓慢地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是有一点……小钱他比较害羞……多谢黄老关心。”
钱荣抬起脚狠狠地碾上庄九的脚背。
黄老似乎没有看见他们这“打情骂俏”的一幕,写完了一张方子,慢条斯理地又写一张:“这张方子是给你清火调理用的
。但归根结底,年轻人,虽说节制有度是好的,但也不好禁锢过度。”
“……”钱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深度怀疑这个世界起来——为何连德高望重的黄大夫都能这样语出惊人。
庄九满是玩味的笑:“是,多谢黄老指点。”
回到王府的钱荣还是没有从方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转而又忿忿起来,都是庄九那表里不一的家伙,时时处处都在高
调地制造他们“和睦美满”的假象,才让众人逐渐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喝口茶水压压火气——他每天每天都这么地郁卒,虚火不旺才怪……
对面的白衣少年轻笑着看他,不语。
黑衣的主子和庄九商议公事去了,他在这里陪着白衣的主子喝茶。
九王府里风景很不错,现已是初夏时分,他们身处一处竹林里的亭子,微风习习,其实很是心旷神怡。
钱荣被看得有点毛毛的,叹口气道:“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苏思宁轻轻挑眉:“我没什么要说的。”
“……”钱荣撇嘴,“您身为银松堡的主子,难道都不慰问关怀一下下属?”
苏思宁想了想,失笑:“你是真的很怨恼……”
“当然了。”钱荣皱眉。
“为何故?”苏思宁却问。
“当然因为九王爷他——”
“他黑白不分表里不一真假难辨?”苏思宁问,又轻轻一笑,缓缓说,“你也说,你是银松堡的人,你现在只是在为银松
堡做事,我们都不怀疑你的真心,你自己也不会怀疑。”
钱荣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如果,换个人呢?”苏思宁垂下眼睛,端起茶杯轻轻吹下茶沫儿,“不是九王爷,而是随便哪个人,也是和银松堡合作
,也是需要你与之做出这般假象混淆众人视听,你又会如何?”
钱荣不答他话。
“小钱,你究竟怨从何来?”苏思宁歪歪头,问。
钱荣低下头,似在思索。
苏思宁也不要他回答,只任他静静的。自己缓缓品着茶。
风带着一片竹叶落在石桌上,钱荣抬头,脸上已很是平静。
苏思宁看他,微微一笑。
“……已无怨气。”钱荣答道。
苏思宁不语。
“……主子,您知道多久了?”钱荣叹气问。
“没多久。”苏思宁回答。
“堡主呢?”又问
“也没多久。”复答。
“……多谢主子关心。”钱荣又叹口气。
“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苏思宁浅浅笑道,反问。
……好吧好吧,这位主子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真真配得上“当家主子”的身份哪……
钱荣坐在窗前,天已经暗下来了。
白天与苏思宁的那番谈话,他自然是被点醒了。为何对庄九动怒?恼的其实并不是他以男儿身嫁入王府——如果他完全是
把这件事当成任务来完成的话。所以说到底,他在意的,只不过是庄九那模棱两可的态度。而为何会在意?——他要真再
想不通,索性辞去银松堡职务改卖猪肉去吧。
叹气,所有的原因,不过是他对庄九有期冀而已。期庄九是真心,不是做戏。
再叹气,但对于这期待,摆明了他是无能为力的。情意这事情,并不是有期待就能成真。他在意的,并不一定就会在意他
。
承认自己对那人有意并不难,而埋藏自己的心情亦简单。既然无能为力,那就做好分内之事,当是完成一个任务,就好。
小钱想通彻了。
庄九却非常困惑。
钱荣现在非常安分守己,尽职尽责,将九王爷宠爱的九王妃一角扮得非常地到位。庄九说东,他不往西,庄九说中午不想
吃猪肉,他亲自下厨做了叫花鸡。
庄九再在人前调戏他,他最多只是嗔怪一下,并不动怒。在有多位要人参加的议会上,他也全心全意为庄九谋福利。
王府众人看着这位“端庄贤淑”的“王妃娘娘”,直感叹九王夫夫二人比往常更加恩爱哪……
赵小强一干人等只觉诧异,不知钱荣主子是哪根筋通了——或者断了——而有如此转变。
但是,庄九却很是明显地感受到,那个人,现在对自己真是冰冰有理,换句话说,离自己非常的遥远……明明之前做了那
么多努力,将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啊……真是欲哭无泪。
庄九非常郁卒。
“你为何不告诉他,九王到底还是有五分真心的。”回银松堡的路上,苍墨怀抱着苏思宁,笑问。
苏思宁笑笑,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别人家的家务事,要别人自己操心,才另有一番风味。”
九王爷腰缠万贯08
这日,九王府来了个贵客。
此人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成熟与稚气并存,眉间又是一股天然存在的威严。
“小十三听闻九皇叔说起王妃娘娘多时,一直想来看看。”当今十三皇子庄怡嘴角带笑地看着钱荣,只是那笑并没有到他
眼底。
钱荣亦微笑回应:“钱荣见过十三皇子。”
“娘娘不必多礼。”庄怡抬手说,“我与九皇叔向来亲近,希望以后能和娘娘也相处和睦。”
“钱荣自当为十三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钱荣笑答。
“何必说得那么客气?”庄怡嘴角一哂。
……有情况吗?今日赵小强随着九王外出办事,留下李刚陪同钱荣。李刚暗暗滴了一滴汗,十三皇子这架势,分明是来给
钱荣一个下马威的。
“殿下对钱荣客气,钱荣自然对殿下客气。”钱荣说。
庄怡沉默了一会儿,又笑开:“好,好,好,不愧是九皇叔宠爱的王妃娘娘。小十三因此被皇叔冷落,似乎也是有理由的
。”
……所以其实是小孩子来跟“王妃”争宠的吗?李刚想着
钱荣不动声色,见招拆招。
庄怡看着面前的这个沉着应对不卑不亢的男人,面上有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着表情,让人莫不清楚他的心思。
“殿下此次来九王府,九王爷可知道?”钱荣问道。
“皇叔并不知。”庄怡答,“只是我仰慕娘娘已久,所以来看看。”
“是吗?”钱荣笑,“如果钱荣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多担待。”
“哪里。”庄怡答。
“不如先去大厅坐坐,等九王爷回来?”钱荣问。
“好,劳烦娘娘了。”
……李刚和几个感觉比较灵敏的下人,都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丝凌厉的冷风,刮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气……
大厅上,待仆人看好茶。庄怡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吹口气,赞道:“香气扑鼻,好茶。”
“招待不周,茶水简陋,殿下多包涵。”钱荣说。
“娘娘你真是太客气了。”庄怡假笑道,忽而变了脸,凑了上来,挤着眉眼说,“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钱荣提眉。
“娘娘也是男儿之身吧,怎么当上这个九王妃的呢?”庄怡脸上尽是好奇。
钱荣微微挑眉:“这个,算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吧。”
“嗯,那么,同是男儿身,要怎么行房中之术呢?”庄怡非常无辜纯洁天真的表情,问话确实简单直接切中要害。
……钱荣勾起一个笑:“殿下想知道?”
庄怡点头。
“那请稍等。”钱荣说,“待我去给殿下取个东西来。”
“好。”庄怡回答。
钱荣去而复返,带回来一本龙阳春宫图,很是大方爽朗地递给庄怡。
倒是庄怡,眼里终于不再是方才那般,额,狡黠。
“殿下如果想要细细研究,可以带回去看没关系。”钱荣说。
小皇子着实有庄九半分功力,但钱荣与庄九过招多时,怎会怵他?那本书,本是庄九拿来调戏他用的,现在借花献佛,倒
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十三皇子拿着书,终究是打开了。
钱荣就看见庄怡的面色逐渐有些僵硬,于是便凑上前去:“这个啊……嗯,最常用的姿势……嗯,这个,一般来说接受的
那个比较舒服……”
庄怡“啪”地合上书,面色犹自镇静,但是耳朵尖尖已经红透了。
钱荣暗暗耸耸肩,再接再厉:“殿下,是不是想到了谁呢?想和那人一起做做这些……”
“够了。”庄怡说道。
钱荣于是勾起笑:“殿下不舒服?要不要去客房休息一下?”
“……也好。等皇叔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庄怡说,匆匆起身。他在这王府里有自己专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