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有没有一位叫贝红的小倌进来和你聊天么?”
“没啊。”江言榕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把脱下的衣裳全搭在了屏风上,屋里只有两人静的能听见窸窣的衣服摩擦声。
于殷瞧着散乱的床铺,联想到昨晚,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是总会令人遐想,虽说自己爱的是美女,那江言榕的身段也确
实不错,可惜了是个男人。想到这里,于殷左右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他觉得是春药在作祟,自己才会巴巴的想瞅瞅那人
几眼。
用力自打了一下脑袋,于殷挪步走向床榻,想着把床弄整齐,那上面乱七八糟的。天啊!昨天一定是干的很厉害,这床单
的味道,一股脑卷起床单揉成一团,想着塞哪里好呢?
“于殷,过来。”
入水的声音带起点点水花溅起声,哗啦啦,江言榕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他没有得到回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再次唤道,
“于殷,过来,帮我擦背。”
“哦。”
手上的东西重新塞回床上,于殷绕过屏风,看到眼前的人儿,把一头如墨的青丝挽到一边,露出白玉般的背脊,他听到了
什么动静,转头睫毛轻颤,递过一块湿布,唇动,“我够不着,帮我擦一下。”
“哦。”于殷傻愣愣的只发出一个音,双手捏着湿布由上往下擦拭,一下又一下,手都快擦酸了,问道,“OK了吗?”
“哦!?”
“就是‘可以了吗’的意思。唔……抱歉,冒出了个外星话。”
于殷搔了搔头,意识到自己有说了个他听不懂的词语,手中的布又搓了几下。抬眼偷偷瞧了江言榕一眼,就见他的脸颊被
热气蒸出了红晕,他动了动身子,脖子转的有些僵硬,半垂着眼睑,细长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声音轻轻的,如同那嫋
嫋升起的雾气,隔了层朦胧的面纱。
他说,“……能帮我一下么?”语调有些害羞,瞥了眼于殷,涩涩道,“那个东西,需要弄出来。”
“哗啦。”站起了身,绯红更深了,江言榕的指腹停在于殷的手腕上,然后把他拉近,声音仍旧如那升起的嫋嫋白烟。
于殷尴尬的缩回了手,他想到了什么,那个触感……
江言榕猛然抬头,话语平淡,也许是刚才雾气嫋娆,让人分了神,他的神色一冽,道,“帮我把后面的弄出来。这是身为
侍人份内的活儿,明个就赎你出去。”
于殷第一次帮人干这活,看到水面上漂浮的东西,面上“噌”的一红,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料,说不出来对这个是什么感
觉。在水中洗了洗手抽回,不想被江言榕握住,他的指腹移动,很快变成交握的姿势,半倚着身子靠了过来。于殷首先反
应的是热的发烫的唇贴近,带着他的热气与自己的缠绵,随后他双手圈住自己的颈项,滚烫的身体贴的更近,青丝滑落至
身后湿了,这么近的距离,那人的眸中正映着自己的身影,像是饮了一坛子陈酒,飘着一缕酒香。
于殷醉在了他的柔唇里,原本应该推开他的手慢慢的攀上了他的腰,然后寻着刚才的记忆下滑,身体的某处竟然渴望拥抱
住眼前这人。手指沾上了微凉的水,于殷猛的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居然对一个男人有了心悸,还想着紧
紧拥抱住他,抵死缠绵揉进心里。
江言榕因两人突然拉开了距离,倒吸了口冷气,他的双眸是墨色的,如玉般通透,他再次垂下眼遮住眼中的那抹情,于殷
只能看见他的鼻,往下是他的绛唇,醒目的红入了眼,落在心头扎了根。像是着了魔般,低头咬了下去,留下个伤口,缠
绕住他的舌。
这次是于殷托住他的头,落下深吻,却被江言榕强行推开,他摇了摇头,状似有些迷茫,“别碰我。”
他启唇的第一句话是拒绝,然后他的眼中蒙上了雾气,他重新埋进水里,露出一双眸子,然后他笑了,视线回到了于殷身
上,他问,“我是不是疯了?我好像喜欢你了,这个感觉很陌生。家里的妾室,也曾做过床弟之事,可是昨晚我居然动情
了,比起生气更想这样被拥抱。就在刚才,我又犯傻了,想起你见过三皇子,就又犯傻了。”
“你先别说话。”江言榕伸出手指抵在于殷的唇上,他咬着下唇,“我想,我需要时间来证明这个,所以决定放你在身边
,这样也许就能明白。乔松说我性子太冷,不动情爱。三皇子让我唤他一声烨绝,我不肯,他说我什么都不懂。你说,我
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单于烨绝的情意其实我知道,只是装着不懂而已,还有单于烨欢的调情,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碰他。
家父也曾说过,我太过冷情,如果真懂了情,是不是能让他赞许几声,官道飞升的诀窍也能够领悟了吧。”
章10
第一次听到他说了那么一长串话,听得还有些晕乎,于殷不是很明白古人的想法,感觉他们说的内容都在绕圈子。不过,
好像刚才江言榕说了喜欢自己,对了是“喜欢”两个字!
“我喜欢的是女人!不喜欢男人!”于殷咂舌,自己中了一次头奖,这会又中了一次头奖!他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瞧见对
方暗下的眸子,他猛的来回摇头,“你瞧,大家都是爷们,怎么能凑一起呢?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一对,那样才能
有孩子,就是你们古人说的传宗接代。你说两大男人凑一对,多变扭?再说女人可是温柔乡,男人身板硬邦邦的,抱起来
也不舒服,是吧!”
“那……我抱起来不舒服么?”
“没……”于殷连忙摇手,想着刚才的触感,该怎么说,没有女人的那种胭脂香,却也醉人,他没勇气去确认自己的那个
想法,违心道,“还是女人更舒服。”
江言榕起身跨出木桶,身上未着一缕,水珠还在粘在身上,他没有取干布,就这样站在于殷面前,有些妖娆的眯眼。他笑
了,居然能够笑得那么妩媚,弯起的眼角带了种出尘的风情,他质问道,“你的说可是真心话?”
于殷咽下口水,努力睁着眼睛没有眨眼,接着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感觉对方的视线犹如千斤鼎之重。
“昨晚的事情……”
冒冒然打断了江言榕的话,于殷觉得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与他的淡漠表情比起来,让人心头一紧,揪心的痛从一点开始
蔓延开来,很痛,他一定很痛。不,别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别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于殷打断了他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
什么,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会负责的,做牛做马,只要你消气就行。”
“消气?”江言榕的表情有了变化,像是一直戴着的假面出现了裂痕,他睁圆了眼,声音起伏,“你以为我是这里的小倌
?于殷,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赎你出去。你欠我的银子,用你的本事来还,我江府不养吃闲饭的!往后十年内,你
的命是我江言榕的,你所言所行全都是在为我办事,主仆关系给我牢记了!还有……昨晚的事情,你一定要还的,这个先
记上。往后,即使我要你死,你也得当面在我前面自刎!你可听清楚了!”
江言榕浑身开始颤抖,手指关节泛白,他的唇色也褪去了淡粉,见于殷拿着干布走来,本能的打开了伸过来的手。但接下
来一刻,他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双眸的哀色全都褪去,他即使这样站着,却仍如同玉一般冰清玉洁,像是落凡的谪仙。他
性子是温婉如玉的,伸出纤手,话语中透着不容违背的命令,主与仆的界限鲜明,甚至懒得抬眼瞧一下对方,“过来,更
衣。”
“哦,好。”于殷微楞,不想被他掴了一巴掌,接下来就听到那人斥道,“主仆有别,规矩不能破了。你应该说,‘是,
主子。’或是‘遵命,主子。’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说错一次掌嘴十下。”
于殷捂着被打的一边脸,眼中闪过诧异,他抬眼看向江言榕,就见他扬手又想一巴掌,手停在空中,他的嘴角有了细微的
弧度,“对了,你还没进江府。若是不愿为我所用,可以仍旧待在怡春院。不过,我只给你现在考虑的机会,待我换好衣
裳,就要听你的选择,恩?”
“……是。”于殷憋了一个词,仍旧无法说主子一词,难道穿越到了古代就非得低人一等吗!啊啊——天哪,这年头这种
桃花运都让我碰到,我不想待在这里啊,再待下去真要疯了!这里的男人一点尊严都没有,爷不做小倌,不管怎么样,都
不能被人干!
江言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头青丝擦干随意用发带系了个单边结,他瞧见床头那一团揉起来的床单,淡淡的绯红从两旁
划过,轻咳一声,转身问道,“于殷,说吧。”
于殷在这短短的时间做了个选择,他想要一个出路,一个条件,他回道,“我的选择依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吧。”江言榕的睫毛轻颤,衬得雪肤如画,睫如墨。
“十年,很长。”于殷顿了顿了,见对方仍旧垂眼,不过轻颤的睫毛泄露了听的人儿的在意,他继续说道,“不过,依我
的能力,我可以等十年之期,你今日出的赎金,我会算上利息还你。我们那里人人平等,我讨厌主仆的称呼,这点恕我不
能认同。我的条件就一个,绝对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用我,那么就相信我所言所行。”
江言榕思索片刻,他的心境较刚才平复了不少,当时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有些懊恼,对于于殷提出的要求,他很认真
的考虑了一番。
“我可以给你绝对的信任,但是,那也是建立在你的表现上,增减全由你自己。”
“这个我知道,关于那个称呼,在外面我可以叫,但是就我们两人,我不愿意这么叫,没有谁生来就是低人一等的。”
江言榕不胜明白他如此强调平等,在他看来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不过他还是做出让步,“可以。这个也是建立在对你的
绝对的信任上,何时失了信任,何时也就没了破格,主仆生来就是由天定的,只是……你别让我失望。”
于殷还想和江言榕说些什么,可是这会儿是没有时间让他再说什么了。不知是何处飘来的烟,卷着黑色的浓烟从门户处窜
了进来,气味有些呛鼻,是柴油的味道。
江言榕面色一凛,快步绕到屏风处,然后足尖轻点回到原位,一块湿润的布条“啪”的一下搭在了于殷的脸上。接着两人
屏住呼吸,压低身子开门跨出屋,外面的情形比料想的要严重的多。走廊上的围栏被火舌侵蚀留下黑色的印记,火势不浅
,前面的退路早无,甚至能听见耐不住火烤的木头断裂的声音。
“跳下去!”
于殷一愣,这里是三楼,跳下去万一重心不稳很有可能变成残废,他迟疑着不敢挪步。
“快!”
江言榕单手楼在于殷腰间,一脚用力踢断面前的围栏,那带着焦味的!屑在空中飘散,带着死亡的气味。一屏气,于殷还
未回过神来就被人带离阁楼,安全的落在了地面上,江言榕着地后闷哼一声,松开了手,“你又欠了一份债。”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知为何,于殷凭感觉断定这一点,就像是以前女友使性子时的语气,他想报以一笑,然后半开玩笑
般回一句,却不想江言榕站不稳脚,面色煞白,接着身子一软靠在了自己身上。
“江言榕?”
推了推靠过来的人,那人抿唇眉心打结,眼睑睁开了一条缝,他闷哼道,“脚,扭到了。”
“我背你吧。”
“不、不用。”江言榕皱着眉,手搭在于殷的肩上,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是那里比较痛。”
“啊!”于殷打了个口吃,他搜寻以前听人讲到的知识,那里痛,应该是伤口发炎了,那就需要涂消炎药,是这样处理吧
。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逃命!于殷转头望了眼那幢危楼,把江言榕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一手揽着他的腰,双脚加快
交替,气喘吁吁的跑出几百米。
“哎哟!失火了!失火了!”
老鸨那个大嗓子响得如同打雷,于殷停下来喘了口气,就见有几人朝这里奔来,有人提着水桶经过身旁。
“榕?”
一声惊讶插入,江言榕靠着于殷仰起头,对上一双狐媚的眸,里面流动着暗紫色的光彩,那人的嘴唇微翘,一脸惊讶看向
这边。随后,目光落在了于殷身上,也只是须臾的一顿,他表现的全然陌生,直接忽略了于殷的存在,目光仍旧停在江言
榕的身上。
单于烨绝抬眼向远方眺望了一下,随后走前几步,挨在江言榕声旁,声音轻柔,“你没事就好。”
于殷的手被单于烨绝推开,他越过江言榕的头顶心,向于殷使了个眼色,一手覆在江言榕的肩头让其靠着自己,声音依旧
低低柔柔的。
“当得知你还在后院,我可吓坏了。还好你没有事情,这后院怎么就起火了呢?”
江言榕直起身,在这个时候仍不忘行礼,“言榕,见过爷。”
出门在外不便点破身份,可江言榕放下身段轻呼一声“爷”,一旁的人也就大致能猜出那人的身份,在都城里,随处可以
碰上有一二身份的官员,更何况被官员尊称一声“爷”的人呢。
单于烨绝在外用的身份是三爷,昨晚点的一名小倌就在他身旁,那人瞧见,眨巴着一双秋水般的杏眼,问道,“三爷,也
认识江公子?”
“算是旧时。”单于烨绝抿嘴一笑,把心思都落在了怀里的人儿,他问道,“榕,哪里受伤了?”
“三爷,就脚腕扭着了,不碍事。”江言榕拉开与单于烨绝的距离,转而靠着于殷,脸色微变,他回道。
“哎——怎么会突然失火了呢!”老鸨赶来上来,瞧见那里的火势被压下去不少,心神总算定了下来,赶紧讨好身旁的官
爷,“官爷,现在没事了。”
“事完了,是吧。”那名官爷粗眉一横,嚷嚷道,“这里今早可是出了人命了,那名小倌呢?快把他带出来,这样我也好
速速交差了。”
“哎哟,官爷!”老鸨搅着手里丝绢,一双杏眼直瞅着单于烨绝,她知道如今能救怡春院的也只有三皇子了,可是身份却
不能说破了,只能巴着眼哀求。
单于烨绝不想染了这事,可是看今天这么一闹腾,估计自己的行踪也早就让人知道,他一笑付之,今个的目的算是基本达
成。意外的收获,倒是能加快把这情报送入在意人耳中,单于烨绝捏紧袖中的腰牌,朝那名官差唤道,“你是几品的官?
还不快给本皇子跪下。”
“绝”字腰牌一出,那人显然认得此腰牌,以及持有此牌之人的身份如何高贵,那人单膝着地跪下,“小、小人不知您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