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昔顿时脸红如烧,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用一种贫乏的调子说:“我可以认为你现在在对我耍流氓。”
周围的人爆笑。
“剧中莫衍饰演的角色是暗恋女主角的,现实生活中莫衍有没有对卿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卿卿就是淑女憋了很久都木有给名字的悲催女主角)
“有啊。”南宫一这时倒是开口了,引来许多人的瞩目,包括女主角,她甚至撅起了嘴,一副不依的样子。
“我可不敢对小朋友下手啊。”女主角卿卿齐齐喊冤。
主持人才不管,他把话筒伸向观众席上的观众问道:“你们信不信?”
“不信——”观众席一篇叫喊声,主持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常无奈的耸肩,说道:“看吧,群众的眼睛,群众的啊!”
“莫衍可会怜香惜玉了。”南宫一调笑着把手臂架在晏昔肩膀上,“当时在深山里,莫衍还把自己的水给卿卿喝哦。”
那次!说来那次就气人,卿卿小姐娇惯惯了,突然去了环境恶劣的深山里,老是抱怨,就算不敢在姚导和南宫一面前抱怨,就在他们这群小人物面前使威风。当时剧组分配的是每人一升水,可是卿卿小姐又要洗澡又要洗脸,水很快用完了。
没有水了,怎么办?她敢向姚导要吗,不敢!她敢向南宫一要吗,不是不敢,是不好意思,在英俊的异性面前,女人总有一种装纯的情怀。所以她只能在小人物面前,自言自语一般说自己没水了云云。
结果晏昔好心递上自己的水,还被嫌弃开过封。
不开封你试试!许三胖当场就炸毛了,幸好被晏昔安抚住,否则免不了一场口舌之战,最胡吃亏的肯定是晏昔他们。无论是男人和女人的身份,还是当红艺人和新手艺人的区别。
没想到这一幕却被南宫一瞧见了,这回在台上一说,虽然带着玩笑的成分,可是卿卿小姐的脸色,显然是僵硬地很难看。
见过石头么?在石头上画上卿卿小姐的脸,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主持人不知道内幕,嘻嘻哈哈地一起起哄。之后自然地过渡到了另一个环节,接收场外观众的电话请求,完成这个幸运观众的任何要求——当然,如果要求很过分,节目组会将这一段剪辑掉。
那么……
第一个电话被接起,对方是个女生,语气惊喜的难以自持,她的要求是:让南宫一给她念一首情诗。
场务迅速递来一张A4纸,上面是新鲜出炉的打印出来的,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最后一句“我爱你”,是南宫一和那名女生异口同声念出来的,南宫一的声调厚重平稳:女生的声调凌乱而没有章法,却是实实在在的激动。可是晏昔还是觉得怪异。
因为……最后南宫一念出那句“我爱你”的时候,分明朝晏昔这边望了一眼。很淡的一眼。就像是无意的一瞥,然后悄无声息地移开。
场内雷鸣般的掌声,有不少女粉丝们早已开始尖叫起来,对电话那头的女生报以嫉妒的态度。电话里的女声,在哽咽了以后才挂断。
第二个电话被接起,对方还是个女生。要求的是卿卿小姐唱一首歌。
卿卿落落大方地唱罢,很是娴熟地鞠躬微笑。“让你见笑了,我并不是很擅长唱歌呢。”观众也都鼓励地鼓掌。
第三个电话接起,对方是个男生。不,确切的说,是一男一女。
主持人很意外地听到那头嘈杂的声音,对着话筒问了句:“喂?”
“哎哎。主持人……小凯,别闹!”
电话那头又传来女孩子娇嗔的声音,混乱的不行:“你快给我说,快说啊……”
主持人擦了擦虚汗,又对着话筒“喂?”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先生这边信号不好吗?”
“额,没有,信号可以。主持人你好。”
“你好。恭喜你成为幸运观众,请问你的要求是……?”
此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又开始吵闹起来了,台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几句“你快说……”:“别闹!”和“不说和你分手”之类的话,让晏昔惊悚了。如果为此分手,是不是太亏了?究竟什么事,不能快点说?
“好好好……”这是男生无奈的声音,接着话筒这边就清净了,男生的声音也更清晰的传来。
“咳,是这样的,主持人。”
“嗯,这位先生的要求是?”
“嗯,让南宫一先生和晏昔先生……快说快说。”最后几句话,显然又是那旁边的女孩催促的声音。
“让南宫一先生和晏昔先生当众接吻!”男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很是利落地把话说完了,只听得话筒那头是那个女生激动亢奋的尖叫:“啊啊啊!即将诞生的腹黑攻别扭受啊!”
大家都石化了……
40.黑幕和黑幕(下)
电话在中途被制止外放,很快工作人员就把电话挂断。
高亢的尾音还在现场绕梁三周,节目监制人的双腿早就条件反射地向前一个大迈步,以经典的红军前进造型冲到了舞台边缘,奋力地罢了罢手。
意思是,到此为止,此段剪辑。你们给我继续衔接,不要慌乱。
但是让监制人震惊,乃至恨不得跺脚的是,南宫大神竟然对此熟视无睹,然而笑得更是魅惑,用右手紧贴胸口,做了个绅士而优雅的动作,眉眼含笑道:“看来今晚要为大家献身了。”
晏昔眉头一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左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缩了一小步,浑身禁戒。
南宫一背对着他,可是就像是能够预料他的动作一般,在晏昔刚站稳的时刻,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忘了他许久,仿佛早已忘记时间,甚至是周围密切关注在这里的眼睛,天长地久不过一瞬。
直到看着晏昔的身体在自己的视线下越来越僵硬,几乎要逃跑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右手,状似遗憾地撩过头发,叹着气说:“我以为今天愚人节。”
主持人慌忙从尴尬,却莫名的气氛中找回理智,他含笑对着南宫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那个电话就是最好证明。”南宫一掰着手指,“结果刚刚同样恶作剧了莫衍,没想到他又告诉我,今天并不是愚人节。”
主持人显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却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着瞧了监制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这段一定要剪辑掉。
南宫一摩挲着自己的衣袖扣子,面带微笑,眼神却是茫然无踪,他想,或许今天确实是个愚人节——骗自己的节日。
还在试图自欺欺人他也会对自己抱有同样异样不可言说的感觉。真是好笑极了,南宫一。
南宫细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晏昔侧头愧疚地望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极有默契地同时转开,平静地像是不小心和陌生人的眼神交汇。
惊心动魄的节目终于录制完毕,散场的时候晏昔心里总觉得周围的观众都在窃窃私语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想笑又觉得唇角果然僵硬地媲美雕塑,遂作罢。
John匆匆跑来,顺便带来了一阵热风,晏昔皱了皱眉,心想,天气开始变热了呢。
“莫衍,快快快,我们一定要在半小时内赶到《都市靓镜》的大楼,天呐,还剩下26分钟了!”John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只是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僵硬和木然,这样语气强烈的语句从他僵直的口中说出,就像是录音机播放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晏昔心情略有烦躁,他深呼吸了几下,才放平心境,钻入了车内。
今天的一切都带着不一样的扭曲。晏昔的脸贴着车窗,看车外的景色像是紧贴着他的脸一般“唰唰”向后倒退,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片花花绿绿。
就像大boss前无古人,后不敢有来者的服装搭配。
当司机先生的刹车刚踩下,John手腕上的手表刚好跳到30,晏昔挑了挑眉,俯身打开车门,车外热烈的阳光顿时洒落在肩头,一时间,车内的冷空调和车外的热空气之间,仅以晏昔一人相隔。
“John。”晏昔用右手遮挡住了阳光,回身对着正埋首车内整理文件的经纪人说;“John,我想从这一刻开始,观众的眼睛能像这阳光一样,洒满我全身。”
John的身子停滞了。
“你会的。太阳总会来的,阴雨也不是时常有。”John淡淡道。
“莫衍,你要做好被阳光晒伤的准备。”
“我可以擦防晒霜。”
“但愿南宫一不是你的高SPF防晒霜。”
晏昔不解地移开手掌,睁开眼睛问道:“关他什么事?”
John淡漠地摇了摇头,带上文件率先一步走上前去,对着背后的晏昔说:“它就摆在那,你总会有一次想要用的。”
“……”
这个杂志社有专门一层楼是设定的,专门摄影间。很多摄影道具都随意摆在每个单间的位置上,保留着上一次使用后的痕迹。
就是这股随意劲让晏昔很是喜欢。他被摄影师吉吉带到了一个光线偏亮的屋子,然后安排坐在一张缠绕着绿色不明植物的藤椅上。
吉吉挪开身旁的摄影机,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窗前,调低了百叶窗的疏密和高度,让光线被一层一层地隔开打在室内,这才兴高采烈地奔回来,他浅白的裤脚上都仿佛能看见细微的阳光下的尘埃蒙在上面。
“小莫~”吉吉睁着大眼睛,插着腰站在晏昔面前,头从左往右转来转去,像是在不停地评估着,最后他瞪大了眼睛,眼眸里顿时璀璨地不行,“对呀!用我自创的‘菠萝先生’姿势吧!”
“……”
所谓‘菠萝先生’姿势,不过是吉吉这个馋嘴自创的水果名而已,真正的动作是晏昔翘着二郎腿,把书放在大腿上阅览的姿势。
二郎腿可不是随便翘的,扬一分则太痞,低一分则太弱,需要随性又不刻意做作。晏昔坐在藤椅上已经半个小时了,明明一副邻家弟弟模样的吉吉,在这半小时内化身了晏昔的噩梦。
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甚至连手指在书本的摆放位置,吉吉也纠正了很多次,最后吉吉气呼呼地又一次插着腰,大叫道:“莫衍,想象一下贵公子的心态,别翘兰花指翘的这么自然,我要你翘的是腿。”
兰花指?!
晏昔惊愕地看着自己自然弯曲在书页旁的手指,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笔直着手指看书会是什么样子。那不是手指,而是镇纸!
然而晏昔还是微笑着,坦然接受了吉吉的指点,在下一次拍摄的时候,尽量放平了手指,他低垂着头,后颈弯曲的弧度倒是显得像天鹅脖颈一般,苍白却高贵。
那些散碎出来的头发,经过室内阴影地切割,斑驳的样子,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错觉。仿佛此刻藤椅中的晏昔,是古堡中被下诅咒的高贵王子,却安然地享受着同样美好的外世的阳光。
吉吉在按下快门后兴奋地拍手,如释重负一般,整个人都要挂上晏昔瘦弱的背。
“小莫小莫,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封面的>:<!”
晏昔本来是微笑着的,此刻却意外镇定下来,他温和着声音,只是语气怪异的紧绷。
“你是说,原来不是给我封面吗?”
“啊?”吉吉尴尬地停止了扑腾的手,赧然地挠了挠头,摇着晏昔手臂撒娇:“好嘛,小莫,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我们合作很愉快嘛,我相信这张照片一定能上这一期的封面的。”
空气在那一刻静止,空气中的灰尘被定格在半空,于是在一秒后,才开始缓缓下落。晏昔调整了呼吸,微笑着,摸了摸吉吉的头,温言道:“嗯,我相信吉吉。”
吉吉欢快而满足的笑声,晏昔充耳不闻。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用左手把玩着自己的右手小指,笑容很快变得讽刺而充满着锐气。
John,不是你告诉的我,这一次,是杂志社来约定封面人物的吗?
我以为是真的,没想到……
跟随吉吉乘着电梯下行,会客室里John正和杂志社总监交谈着,之间John眉宇间已有焦急之色,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稳地几次想要伸出手来,却注意到手里的茶杯而作罢。
等晏昔走近,模糊听到总监的几句“抱歉,事出突然。”和“我们无能为力。”或者“下次吧。”
“John。”晏昔走近,轻声叫了一声。
John从茶水中抬起头,神色复杂,他抿了抿唇,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微光,然后把茶杯放下,向总监鞠躬,道:“那么麻烦你了。”
那名总监同样起身,和John握了握手,面带歉意:“这次真的抱歉。”
“啊。”John这次奇异的多了一些表情,比如微微的讽刺:“是很抱歉,我对莫衍也很抱歉。这是公司愧对他的。”说完,拉着晏昔走了。
出了门,晏昔才问道:“John,发生什么变故了吧?”
“嗯。”恢复了面无表情,John才缓声开口道:“封面的名额,被杜子肖家族公司买走了。”
这次的封面机会,事关莫衍的出道道路。如果封面人物争取到,那么借助《军令》的影响力,莫衍即使作为配角也能拥有一定的宣传效应。而若是换成杜子肖,那么上述条件成立意外,还暗暗肯定了一点:军令的拍摄不比杜子肖的赛车。
这一切,不过是一张封面而已。然而封面背后,又有多大的笔墨空间来书写,恐怕,双方都明白的很吧?
可是这一次,杜子肖的公司早已把名额内定,那么一切早已无力回天。
只是因为,杜子肖有钱有势,而晏昔,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算暗箱操作,那么……
“莫衍,这就是遮挡阳光的乌云。“John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转头对晏昔说,“遮盖光亮的黑幕,随时都会出现。莫衍,你要学会怎么应对,让人恼怒的,黑幕……”
41.迷幻一夜(上)
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鼻息喷洒在玻璃上,水汽消失又弥漫,再消失再弥漫。直到窗玻璃上都结了水珠,晏昔才昂起头,有些慵懒地把身子歪向车座,对坐在副驾驶的John问道:
“John,那个摄影师吉吉是什么人?”
“你都说了,是摄影师。”John闭着眼睛,伸手摸到了车上的收音机按键,轻轻一摁,车内瞬时流淌着音乐。
那是巴赫的音乐,真正缓慢温柔地叫人心碎。
晏昔欲言又止,他最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单是个摄影师那么简单。”
否则又怎么会说“第一个顾客”,如果真的是第一个顾客,那么杂志社又会不会太过宽容,任由一个新手加入自己公司?甚至那个吉吉还说要上头版,恐怕在接手莫衍的时候就早已明白,他是不已经被迫不能上头版的人吧?那么那一句难道只是一个新手逞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