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左翻过身,不自觉皱起了眉。满脑子都是杭文勤的名字杭文勤的事。
翻来覆去却怎麽也睡不着,似乎要被莫名其妙的纠缠吞噬。
无法忘记,也无法多想,杭文勤就像个伤口,想到就会发痛。
“徐左。”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徐左睁开眼,一个栗色中长发的男人站在了徐左面前笑。
是杭文勤。
徐左猛地坐起身,伸手打了过去,“你这个混蛋!”
然而这一拳打过去,却是空空如也。猛地一个激灵,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沾了些寒意。
原来是梦……
而且梦见的竟然是七年前的那个人。
徐左呆呆坐在床上,薄被暖不了人心,一阵空荡荡的感觉袭来。窗外明月皎洁,却寂寞逼人。
徐左忍不住低下头,低低啜泣了起来。
那声音低沈往复,格外哀愁。
徐左好像回到了七年前,不,甚至比七年前更甚。
是的,他爱杭文勤。爱这个字那麽沈那麽重,又那麽轻那麽贱。
杭文勤不明原由地选了他,他却因为杭文勤而纠结了一辈子。
想到杭文勤就会心痛,回忆还不断作祟,扰得人心神不宁。
徐左终於决定去找那个罪魁祸首。
周日早上十点,徐左敲响了傅宁晓家的大门。
敲了很久,一脸睡眼惺忪的傅宁晓才慢悠悠地从里面应了门,“谁啊。”那声音里明显的不悦。
这边的徐左冷着脸,一语不发地站在门口。
从猫眼里望见来人的傅宁晓愣了愣,连忙打开门,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徐左,“徐……徐……”
徐左冷冷接下去,“是徐左。”
傅宁晓连忙扑过去抱住徐左,“哇……你跑到哪里去了,好几个月都不见人,呜呜呜呜……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徐左烦躁地推开眼前的人,“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什麽样子。”
说着指了指大门,“进去说。”
傅宁晓连忙擦擦鼻涕,进了屋。
两人坐定,徐左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那边的傅宁晓就好像听冒险故事一样,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叹气的。
徐左好不容易说完,对方已经紧紧捏住了他的收,“徐左……这次就不要放手了。”
原本想甩开那双手的,却在看到傅宁晓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之後没能下手。
徐左皱了皱眉,心想一直以来放手的都不是他。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一直在放弃和离开的都是别人。
察觉到徐左异样,傅宁晓也识相地放下手,“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办?”
徐左冷冷的回答,“把他找出来。”
傅宁晓点点头,“好,我也来帮忙。那麽我们首先要做什麽?”
徐左面无表情,“先借我这个月房租,找到工作还你。”
傅宁晓愣了一下,随後一脸的恍然大悟,“没问题,要多少?”
“两千五。”
傅宁晓皱了皱眉,“会不会太少,你不是还要去找他麽?要不要找个私家侦探什麽?”
徐左摇摇头,“我自己找就可以了。”说着就伸出手来。
傅宁晓连忙起身跑到卧室拿来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钱,“给。”
徐左收下钱,数了数,把多出来的几张还给傅宁晓,“谢谢。”然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欠条放在茶几上,“那没事我就走了。”
整个动作连贯自然,一点不拖泥带水,等傅宁晓反应过来,徐左已经走到大门口。
“啊!不坐一下麽?”门却“!”得一声被关上了,只留下傅宁晓一个人呆呆站在那里。
徐左出了傅宁晓家,查了查自己银行卡里仅剩的两千块钱。决定先把房租交了,然後开始寻找杭文勤。
35
乘着放假在家灵感爆发,总算把这文完结了,耶耶耶耶撒花~後续虽然会修改估计也不会差很多。
然後,虽然是小透明,但是还是以防万一得顺便说一句,请不要转载哟~
徐左从尘封的箱底找出一本早就泛黄了的社团联系手册,从上面翻找着已经多年没有联系的校友信息。
那本联系手册上面只有简单的名字和电话,是当初杭文勤强迫大家留下了,说是为了能好好联系感情,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到。
徐左找了几个记忆里的名字,拨通了几个电话,有些已经是空号,有些则根本没人接听。
打了十多个,还剩下两三个人可选,而其中正好有那两个一直跟在杭文勤身边的甲乙二人。
好不容易打通了一个,电话响了很久,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喂……”
声音模糊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徐左有片刻的迟疑。
那边的人不耐烦的“喂”了几声,作势要挂断。
徐左连忙出声,“喂,请问是XXX麽?”
那边的人“嗯”了一声。
徐左的心脏跳得很快,“你好,我是Z大的校友,我当年曾经和你是一个社团的,我叫徐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电话那边传来了短暂的沈默,“是你啊。”看来是还记得他。
徐左捏紧了电话,用清冷的声音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杭文勤的联系方式。”
“杭文勤?”那边的人用不明的语气唤着这个名字,“他出国之後我们就没联系过。回国之後也没联络过我们。”
“啊……这样啊。”徐左有些失望,“那……之前在Z大的时候,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家住在哪里?”
那边的人用有些生硬的语气问道,“你要干什麽啊?”
徐左这才想起来,当时这人和杭文勤的关系,说不得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
察觉到这点的徐左有种羞愧的感觉,但是羞愧归羞愧,那唯一的一点线索他不想放弃,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追问,“我现在在做记者,之前我做过他的一次专访,现在找他有事。不过最近都联系不到他,所以才想来找你碰碰运气的……不好意思,这关乎我的饭碗,能不能拜托你回忆一下,把他家地址告诉我。”
那边沈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而且那麽些年了他们未必还住在哪里。反正他是Z市本地人,你可以去哪里打听一下,之前家里的地址是靠近……我也只去过几次记不太清了。”
得到了线索,徐左连忙道了声谢,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徐左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买了火车票前往Z市。
Z市离S市并不远,坐火车大约两个小时。到了Z市,徐左就找了间酒店先入住,然後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把之前收集的资料导入手机,然後背了个包就开始了寻找。
徐左在这个已经几年未踏足的城市寻找一个过去的人,几分怅然几分失落。
其实关於杭家的消息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难找,相反当他搜索那些关键词之後,很简单的找到了杭姓的企业家两个,而这两个人竟然还是远亲。
Z市也不算什麽大城市,别墅区也就那麽几个,只是无法确定到底是哪家而已。
徐左决定一天走两个区,总会找到的,他想,除非杭家举家搬离去别的城市。当然这个可能性也很高,杭文勤家里既然是生意人,应该会在别处有许多房产。
不过……徐左抬头望了眼有些晃眼的日光,就算只是试一试也好,他也想找到杭文勤。
不知抱着什麽心态的徐左找了一天,却终是毫无所获,别墅区虽然不多,却家家都管理严密,徐左尝试几次都没能进去。浑浑噩噩在Z市的街道上徘徊,夜晚灯火阑珊,徐左的心里却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刷卡进门,却发现还没插卡屋子里的灯却亮着。正觉得奇怪,发现插卡槽里竟然插着一张和他一样的门卡。
徐左警惕地走进房间,发现狭小的房间内坐着三个男人,一个年长的老者坐在徐左的床上,身边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见了徐左,一个西装男低头对老者说了句话,老者听完抬起头望着眼前一脸漠然站着的徐左。
“徐左。”那个老者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算浑厚,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徐左走上前,“你是谁?”
老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徐左,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轻蔑,那轻蔑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徐左的眼睛。
“你和杭文勤什麽关系?”下一秒,徐左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老者站起身,他和徐左差不多高,但是身形比徐左壮实一些,只是岁月让他的健壮变成了苍老,显得有些病弱。
“你很聪明。”那双浑浊的眼直直望着徐左,“所以你该知道,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左没说话,没想到家庭伦理剧里的段子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者绕道徐左身侧,声音从他的左耳钻了进来,“况且就算你们门当户对,你们也不能在一起不是麽。”
徐左还是没说话,他不说话,是因为这人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又站在他右侧,“既然你不说话,那就证明你并不反对我说的话是吧。”说着向身後的一个西装男摆手。
西装男掏出随身的公文包,在徐左面前打开,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样,里面装满了钱,虽然厚度不算太夸张,不过面积已经足够,少说也有几十万。
“这些你先拿着,如果你答应离开他,并且以後也不会再见他,就算他找到你纠缠你,你也不会做任何回应,那麽我会给你一套房子外加五百万,地点随你选,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条件可以接受。就签下这份协议,虽然这种协议没什麽法律效应,但是大家都是君子,君子协议只针对君子是不是?”
徐左自始至终都没说话。老者看着徐左的眼神,这个年轻人果真如传闻那样不苟言笑,连表情都没多少,那双眼睛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看不透。
沈默在房间弥漫开,几分锺之後,徐左才慢慢开口,“他的伤势如何?”
老者微微皱了皱眉,“之前昏迷了一阵子,不过好在抢救过来。”说到这里,老者心里对年轻人的恨意越发强烈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叫徐左的男人,他的独子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被断了所有经济来源,更不会带他出走又被绑架,也不会被歹徒逮住连那点赎金都交不出……一切种种,都的怪这个祸害。
所以……一定要尽快把这个人处理掉。让他滚得远远的,让他从此消声灭迹,不再出现在杭文勤的世界里。
徐左听到了对方的话,心里微微刺痛。杭文勤又是昏迷又是抢救的……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麽?
徐左瞥了眼身边的西装男,“如果我答应这个条件,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说实话老者并不觉得徐左喜欢自己的儿子,相反的,他甚至应该还有些恨他。
调查资料上写得很清楚,这个叫徐左的男人被儿子抛弃过、玩弄过,之後又被他搅黄了一段婚姻,甚至去那个别墅的事情也是儿子主导。
不过……就算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人觉得很碍眼了。
“事到如今,你还见他做什麽?”老者的语气不算好。
徐左冷冷道,“只是想确定他过得不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老者没想到这人这麽直接。
“既然你那麽恨他,就更没有见的必要了不是麽。”
徐左不置可否,沈默有时候代表妥协,而有时候又代表反抗。
老者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沈,过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看来我那儿子果真是瞎了狗眼。”
徐左面无表情望着窗帘,毫无反应。
第二天一大早徐左就被敲门声弄醒。打开门,西装男二人站在徐左面前。
徐左摆了摆手,头发有些散乱,“等我换件衣服收拾一下。”说着就关上了门。
安安静静地收拾完东西,徐左拖着个小巧的行李箱跟在两人身後,上了一辆黑色的房车。
徐左望着沿途的风景,完全陌生的路线,不太熟悉的景色。徐左在这个城市呆了四年,却对这里如此陌生,而他对於大学的回忆,也只有杭文勤,和杭文勤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杭文勤的样子,甚至那些和杭文勤有关的人都样子都历历在目。
风从大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身边的西装男撇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车子在一间医院前停了下来,徐左抬头看了眼医院的名字,心里不禁一惊。
西装男领着徐左走进住院住的大楼,坐上电梯直达六楼。
那是走廊尽头的最後一间屋子。
白色的门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徐左推门而入。杭文勤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呆滞。大半张脸被纱布包着。徐左没有权利去问他到底伤在哪里,伤势如何,只是凭着杭文勤身边的那一个个打开着的仪器和那张惨白枯槁的脸,已经能知道个大概了。
关於杭文勤他父亲的那句“好在抢救了过来”,徐左现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杭文勤半睁着那裸露在外的唯一一只眼睛,显然有些意识不清,身後的杭父冷冷开口,“人你见到了,之後你把那个协议签了,从此一干二净。”
徐左却仍旧一语不发,他只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周身的空气都冷下半分。
身後的杭父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要干嘛?”
徐左却往前走了几步,在杭文勤床边坐下。
“杭文勤。”
杭文勤眨了眨眼,仪器显示心跳有些不太平稳。徐左连忙皱了皱眉,“稍微冷静一下。”
过了一会儿,杭文勤的心跳才稍有回落。他带着呼吸机,不能说话,脸上唯一能动的器官,只有那只左眼。
“真惨。”徐左说,还是那副冷漠的口吻。
杭文勤眨眼,虽然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面,但是那细微的表情却没能逃过徐左的眼睛。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露出这样可怜的眼神,这样的软弱,这样的乞求。
徐左想伸出手,想摸摸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却终究没能付诸行动。只好又加了一句,“从没见你这样惨过。”
躺在病床上的杭文勤突然想苦笑,想露出个潇洒的神情来,怎奈现在一身毛病,形同瘫痪,只得作罢。
当然杭文勤也不明白徐左怎麽会在这里的,他们家里十分不满意他回国找个男人死缠烂打的这一行径,甚至多番警告断了他的经济来源,甚至不惜动用手段让出版社和他解约。
然而徐左就这样突然出现了,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样完好的徐左坐在他的床边,七年如一日。
身後的杭父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眼前的徐左站起身,表情漠然的站在那里,看不真切。
“杭文勤,你说你爱我,但是一直以来,先离开的人都不是我。所以这次,得让我先走,是不是?”
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对白突然甩了出来。
说完这句话,徐左连看也没看杭文勤一眼就转过身,对身後的杭父道,“协议书呢?”
杭父身後的西装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份整整齐齐的文件,“协议书”三个字大小适宜,宋体居中,甚为醒目。
杭文勤瞪着那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站着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