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上——西苑

“这是昨日我撞到的那位公子吧。”

唐萦点点头，闻人飞宇继续道

“他没受伤吧。”

“无事。”

这头，西苑坐在马车上有点犯迷糊，大概今天起得太早了。想起刚刚闻人飞宇还特地看多了他两眼，害他以为要被认出来了，西苑心里直鄙夷自己，闻人西苑你这个胆小鬼。

马车本是平稳地在街道上走着，但是从街旁的楼上不知是谁倒下一盆热水，倒在哪里不好，偏偏就洒在了西苑坐着的马车的马儿身上，马儿受惊，扬起蹄子就开始疯狂地奔跑起来，很多人都没反应怎么回事便被撞飞了，路边摊儿也无不幸免，而在马车里面的西苑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车帘扬起看到马儿疯狂地奔跑才知道情况危急。他在马车里摇晃，整个人都被震得七素八荤的。压根不知道方向在哪儿，而马车夫也制服不了受了惊的马儿，后面跟着的两名普通侍卫正奋力追着。

不知哪儿飞来的利器，刚好击中马儿的膝盖，马儿强制性地受到了制服，一摔在地，车夫和西苑也被甩到了地上，西苑还是脸先着地，脸蛋擦着地面的他第一反应是……肯定要破相了……

这时有人围了上来，有人扶起那个车夫，有人扶起了西苑，那人沉声问道

“这位公子没事吧。”

西苑一听这个声音，全身都僵硬了，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个人的容貌，一时呆滞着在那里。

这人看着西苑不说话，以为他是受到惊吓，便对他的随从说，带他们到医馆看下有没有受伤，喝点压惊汤。那些随从遵命道

“是，林大人。”

西苑一惊脱口而出

“不用了，我没事。”

抬头来，终于正式地看到了那个人……

林辙听着声音也是眉头一皱，他也看着西苑却发现这人灰头灰脑，平凡模样一看便知不是他梦中时常牵挂的那个人。

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是相似，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吧？

西苑暗道糟糕，他不该说话！林辙温和地对他问道

“公子受了惊吓，也不知身上有没有受伤，该去看下大夫，我乃云安府尹，如果就这样把公子留在这儿，就不配做云安的父母官了。”

西苑心里咋舌，他知道林辙做了官，可不知道林辙做了这么大的官。他又想脱口而出说他很好没什么事的，但他的声音对于林辙来说是多么熟悉，很可能会露馅，西苑打定主意，不能说话。

林辙见西苑摇摇头，便打算亲自抓着他去看大夫，刚碰到他捂住脸的手，西苑一缩，转身就想走，他知道他脸上现在擦破了如果放手的说不定就看得出来他现在是带着假脸皮的，到时候可就真的“露馅”啦……

林辙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走，他先让随从把车夫送去医馆，一边抓住西苑道

“这位公子不必惧怕本官，这里的人都认识我，我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这时有人附和了，什么

“是啊，林大人可是好官呢。”

“林大人是云安真正的父母官呀……”

等等等……西苑看着被这么多人围着，料定他自己也不能跑多远，就先跟着林辙走，却不要他扶，而那两名侍卫自然也是知道这林辙是云安府尹，不能就这么强硬地把人夺过来，便打定，让其中一个跟着西苑，一个去告诉苏皓月和唐萦。

越往医馆的地方，人也越少，这医馆的方位比较偏僻，一般的时候也不是太多的人来，西苑是一心想着要怎么逃跑，看着走在前面的林辙，便偷偷停下脚步，然后往来的方向跑，还没跑开两步就让林辙给抓住了，林辙心中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这人可能就是西苑。自从西苑走了两年，他就整整找了两年，所有的线索他都不放过，所有相似的人他要一一确认过，纵然刚刚这人灰头灰脑的平凡模样和他的小苑一点也不像，但是那把声音又是何其相像！林辙知道自己执着到了一定的程度，都变得有点可笑了……

但是从两年前的某个时候开始……他就发誓，如果让他找到西苑，他就一定不会再次放手！

西苑还是低着头，林辙看着他一直捂着脸有点奇怪，也不见有血留下来就应该没破皮，林辙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不是本地人吗？”

西苑只是点点头

林辙就更加奇怪了，他明明是会说话的，为何这会像个哑巴一样？

猝不及防地，林辙拿开西苑捂住脸的手，西苑轻叫了一声出来，果然，脸上的那块假皮已经损了，但是损了的地方不见流血，看清楚分明就是这人有两层皮！这怎么可能，林辙虽不会易容，但他见过别人易容，他伸手摸到那块脸皮的接合出，西苑想阻止他也来不及，林辙一把将脸皮撕扯下来，西苑痛叫一声。面下的真面目一览无遗，林辙睁大了他的眼睛，西苑半张着嘴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好，林辙抓着他的肩膀……抖着嘴唇唤道

“小苑……”

31、灼灼桃夭

林辙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住这眼前人，西苑感到他快被勒到断气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那个跟着西苑的小侍卫倒是尴尬了，这是个什么状况啊……

林辙颤声地，一遍遍地叫道

“小苑，小苑，小苑……”

西苑一直想推开他，无奈林辙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西苑怎么也没办法挣脱，而且林辙不但没有松手的迹象，还越抱越紧，西苑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于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痛……”

林辙赶忙松开一点，他盯着西苑的脸看，这张脸他记挂了两年，他找了两年，现在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叫他如何能放手！

西苑始终低着头，让他如何面对现在这个情况，林辙看到他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他原本只是想着见到的话可能也只是惊讶一下子而已，这林辙现在分明是反应过头了，

正当胡思乱想着，林辙却亲了下他的额头，他就更加胡思乱想了……西苑猛地推开他，林辙正松着手就让他给挣脱开了。

“辙……辙哥，你已经成亲了。”不能这个样子……

林辙深深地看着他，认真道

“我没成亲。”

什么？西苑有点吃惊

“为何？”

林辙笑了，一如以前那般温和，他说

“这并不重要，你回来了。”

说罢林辙想上前继续握着他的手，西苑却下意识退开一步，林辙不在意，再上前抓住他的手，这时听到唐萦的呼唤

“小苑。”

唐萦见这状况心里道，这么快就让林辙给碰上小苑了，他见西苑的那块“脸皮”在林辙手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直骂道，苏皓月你给张脸皮也给一张厚实一点的嘛……林辙见了他，叫道

“纭墨？”

唐萦像跟他打招呼一样地回应着

“诶，林辙。”唐萦走近西苑，西苑见他过来竟是松一口气，挣脱林辙力气并不大的牵制，挨近唐萦，站在他身后，唐萦抓着他上看下看

“没事吧，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西苑诺诺着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马儿突然发起疯来。”

“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给撞倒哪里了。”

林辙看着他们彼此都熟稔的样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快的感觉，为何不见这两年，唐萦和西苑比他还要熟了……莫非……

“你们……”

“大哥！”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西苑的头哧哧地疼，他听到这个声音的这个呼唤，他不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闻人飞宇上前来很是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

“大哥，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呃……飞、飞宇。”西苑叫着，他是多久没这样好好地叫他了，怎么好像现在说出来是这么地生疏？

“大哥……”咋一看，闻人飞宇眼里是真正的开心，西苑有点混乱了，难道闻人飞宇真的有寻过他？他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的吗？还是找他回去还要再做些什么么？

闻人飞宇这就要拖着西苑回去，西苑当然不肯！他边扭着手腕边说

“二、二弟，你听我说，我、我不回去。”

“大哥你是在气当初有人陷害你么，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是闻人家的家主了，我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还你清白的！我相信大哥。大哥也请你相信我。”

“不是这样的，我……”

一旁的林辙拽住西苑的另一只手腕，面无表情地对闻人飞宇道

“西苑说不想回去，你别勉强他了。”

闻人飞宇也停下来，但并不放开西苑的手，他冷冷地对林辙道

“林大人，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家事，如果不是你，我大哥也不会离家出走。”

林辙脸色一沉，心里也是沉重万分，西苑不管他们的对话，向唐萦投去求救的目光，唐萦上前

“你们放手吧，你看他手腕都青了。”

“他先放。”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西苑不知道要怎么劝他们好，心想如果苏皓月在这里就好了。

几粒棋子毫无预警地被当做暗器袭向林辙和闻人飞宇，因为棋子数目不少，两人不得不放开钳制着西苑的手去挡，西苑早就看见不远处穿着雪白貂裘的苏皓月，他出现后，西苑的视线就一直在他的身上，向他发出求救的眼神。两人松手后，西苑就立刻被另一个出现的人给夺了过去，苏皓月轻轻揽着西苑的腰，把他带离那两人，西苑扒在他怀里，刚刚有点急躁的心就稍稍安定了下来。于是也任由这苏皓月抱着他。

两人对这副光景愣了，看到抱着西苑的人也愣了

“侯爷？”

苏皓月目光森然地看着这两人，开口道

“你们两位在京都也是有名气的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呢，这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明天来我府上寻他。”

说罢苏皓月便抱着西苑使轻功离去了，留下三人在那里站着，唐萦看着这还是白天的天色，心里想着，嗯，这天色果然不早了，趁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道

“嗯，天色不早了，我也先告辞，明日再见吧。”

“等……”

还没说完就不见了唐萦的身影了，唐萦武功或许不是很厉害，但是轻功绝对了得。林辙和闻人飞宇对了一眼，彼此看着都不顺眼，也只好明天再去苏皓月那儿找西苑了。

西苑感觉自己在飞，耳鬓是呼呼的风声，刚抬起头来又被苏皓月按了回去，埋在他的胸口，苏皓月道

“别仰起脸来，有风。”

西苑闷闷地应了声

“哦。”

苏皓月问他

“听说今个儿马车翻了，没伤着哪儿吧。”

西苑摇摇头，却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在蹭着苏皓月的胸口，跟撒娇一样，脸有点发烫，嗯，衣服厚，苏皓月他不知道的。还是闷闷的应了声

“没。”

回到去，西苑对苏皓月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把你衣服弄脏了，苏皓月失笑，摸摸他的头道

“没事，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西苑点点头，脑袋垂着，衣服有些散乱，头发也散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苏皓月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西苑问

“怎么了？”

“看你有没有受伤。”说完，检查完脸后，抓起他的手看，刚才没留意，西苑两只手掌都擦破了皮，伤口染着血，都有些沙石进去了，苏皓月心里一阵心疼，同时也对刚刚一直扯着西苑的那两人更是厌恶两分，西苑开口了

“诶？原来我手擦破皮了……”

苏皓月无奈道

“难道你不觉得疼么？”

西苑摇摇头，说

“现在看到伤口才觉得有点疼。”

苏皓月让他进房，命人端来热水和伤药，又是亲自服侍他。西苑乖乖摊开手掌让苏皓月处理伤口，心里直叹自己倒霉，肩膀的淤青还没褪，今天还翻马车了？！难道他回云安其实是个错误的选择？怎么如此倒霉呢……

苏皓月给他弄完手，又叫人端来一盆热水，给他细细地擦脸，西苑因为两只手都涂着药，也不笨地要自己来，毛巾热热地敷在脸上很舒服，擦到眼皮的时候，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苏皓月给他擦着擦着，在脸上亲了一口，西苑张开眼睛，对上苏皓月专注的眼神，心里一跳，苏皓月放下毛巾，轻轻地覆上他的嘴唇，起先西苑是微微别过脸躲着的，但是苏皓月温柔地把他的脸掰过来，西苑紧张地闭起眼睛来

苏皓月只是轻轻地在上面吻上一吻，并没有其他的动作。等苏皓月离了他的嘴唇，西苑感到自己的脸像发烧一样，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苏皓月又叫人来，把水和毛巾什么都端下去，还叫人煮点热汤来，让西苑喝点。自己陪西苑坐在床榻上，摸着他的头问

“今天翻车没吓到吧。”

西苑躲开他的手，摇摇头说

“当然没有。”

苏皓月没再问他什么，房里一阵沉默，西苑的身子却渐渐歪了。突然滑下来，头冲着床下撞去，苏皓月赶忙伸手抱着他，让他顺势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他早已呼呼地睡着了。

还真是个孩子，苏皓月想。其实西苑在坐着马车回来时就已经困到不行，岂料他来个翻车，还来个“认亲”，怎么这么多事啊……

苏皓月等西苑睡得更熟了，便把他轻轻地移到枕头那边，轻轻拨开他的头发，他睡熟的脸就还带着一脸的稚气，虽然已经是二十二岁的人了……苏皓月给他盖好被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西苑既然选择和他一起回来，其实也就选择了迟早要面对这些“故人”。苏皓月其实真的不想让他再看见让他难过的人。但是，比起让他独自留在矢汴，他宁愿陪着西苑一起面对他的不开心。

事情总有个解决的尽头。

他的手覆在西苑的额头上，眼里是慢慢的疼惜和保护的念头。

别怕，小苑。

32、烟起花落

睁开眼睛，丝丝冷冷的清新气息正从纸窗的夹缝传进来，环顾房内，苏皓月……不在。昨晚吃饭的时候他醒过一次，是被饿醒的，起来吃了个饭，洗了个澡。回自己房里躺着，醒来却又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房里。所以下意识想找苏皓月是不是在。可他不在，上朝去了？许是吧……但他好像说过不用上的啊……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想去看看苏府的哪些地方有用得着自己的，去帮个忙，今天绝对不要出门，打死都不要……

正当他经过客厅的时候，不经意瞄了一眼客厅，有四个像雕像一样的人坐在那儿，诶，眼花了吧，西苑就想着当做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快速路过。

坐在客厅里的其中两尊雕像动了起来，西苑加快了步伐，却听到唤他的声音

“大哥！”

“小苑！”

西苑不得不停下来，顿了一下，转过身笑笑说

“诶，早啊。”

那两人各占一旁，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大哥，你跟我回去吧。”

“小苑，你这两年一直在侯爷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