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皇猛然抬起头,看着麟一瞬间说不清的感情在俊美的脸上流窜,震惊,怨恨,厌恶唯独没有见到儿子的欢喜。麟直直望着他许久才僵着声说:“见过父皇。”
仁宗皇却已低下头,看着上官琰严厉地说:“朕不许。”
“为什麽?”能在仁宗皇动怒时还敢问话的也只有上官琰了,他盯着仁宗皇说:“为什麽不可以?弟弟失去了母亲就要守孝,为什麽琰儿没有母亲就不用,为什麽弟弟受了委屈父皇不去救他?他明明留着和我一样的血,错的不是他,母亲看见您这样也会……”
‘啪’
响亮的巴掌声震撼了所有人,上官琰摸着脸满脸的茫然不信,那一巴掌烫得他快要支撑不住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乌黑的眼眸倔强地望着仁宗皇,仁宗皇也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上官琰小脸上的红印,後悔莫及,正要说什麽,上官琰已不顾众人跑了出去,仁宗皇一惊,顾不得什麽连忙追了出去。
麟直直地坐在床上,耳中回响着上官琰的话,眼中含着泪水无声的哭泣着,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两日後,柳国二皇子麟住入善仁殿。
第三章:生宴
夏日蝉鸣,烈日炎炎被遮挡在树阴上,树下阴凉的让人感觉不到炎热,倒是徐徐微风让人倍感惬意。一张宽大的大理石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闭着双目,细细的睫毛羽扇般遮着眼眸,透过树叶射下的金色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光芒让人离不开眼,他的脸庞像微醺的少女有着粉红的色彩,单薄的嘴唇是诱人的粉色,俊美的脸庞让人心悸。
少年右手随意的放在胸前,左手被身子浅浅压着,石下是一本散落的书籍,想是在看书时困了不自觉睡去的。只是周身温和的气息让人不忍惊醒他。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个少年走来,紫色的锦袍,梳理整洁的长发下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沈睡的少年偷偷笑弯了眼,他顶着脚猫儿似的举着两手靠近熟睡的人,看着那张熟睡的脸,紫衣少年捂着嘴傻傻笑了笑,一只手往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毛球来,一手捂着嘴坏笑着将毛球敷在少年熟睡的脸颊上。
熟睡的少年似是不堪那酥麻的触感,微皱着眉,眼脸颤了颤终於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镶在眼中,朦胧湿润地眨了眨眼对四周的事物还不甚明白。
紫衣少年早已忍不住大笑,手里的毛球在空中一抖一抖,那少年这才清醒过来看着他那模样也清楚自己遭遇了什麽,坐起身来佯怒道:“崎儿,又胡闹了。”
上官崎抖着肩知道他疼自己不会真的恼了,於是站起来说:“哥哥真不小心,这样的美姿怎麽能随随便便就显露出来,要是被哪个妃子看见了还不羞愧死。”
上官琰坐起身,瞪他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书,随意问道:“功课做完了?竟这麽清闲的跑到我这里来。”
上官崎避开问题说道,“哥哥手里的是什麽书?”
上官琰眼眸投向他不说话,上官崎连忙摆摆手,“我没有偷懒,母亲说了,今日父皇生辰宴请各皇子公主,还有朝中大臣,让我今日不必太过劳累,明日再用功也不迟。”见上官琰仍看着他又说:“真的,不信哥哥可以去问母亲。”
上官琰站起身,温和地说道:“我怎会不信你,只是你平日对功课懒散,若是不看着你,下次父皇检查又要训你了。”
上官崎吐吐舌头嘻嘻笑着,那表情就是有恃无恐,上官琰看了也只是摇头,这个弟弟这样的性子怕早晚要惹出事来。
上官崎又缠了上官琰好一会,直到德妃派人来催他才恹恹地离开,上官琰回到善仁殿小喜见他进来,忙笑脸迎去,殿内几个宫女托着托盘站在一旁。
“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奴才刚给殿下备了衣裳,殿下看看合不合适?”
上官琰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托盘上华丽的衣裳,举起手宫女们明白意思,乖顺的上前给他更衣,上官琰闭着眼,突然听见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睁开眼见一个宫女拿着一件玉石制作的吊饰,分别由4块刻着4龙首纹的玉佩组成,并以玉管、玉珠、玛瑙珠相接,吊饰头部以玛瑙以及数十种小珠连接做成穗子。整体的设计大气别致,造型丰满协调,显得风雅富丽。上官琰拿过那吊饰看了看,对小喜说:“把这个送到体训宫去。”
小喜领了命,派人去了,又回到殿里为上官琰整理衣裳,黑底金边的宽袖长衣,投足间显得飘逸洒脱,玉冠束发配上上官琰不高大甚至有些纤细的身体更是俊美合体,再加上上官琰那张继承母亲的脸庞活脱脱一个俊美少年。
小喜刚想赞美几句,上官琰却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皇家的宴会自是不用说,更何况是天子的寿辰,礼官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规模可想而知,内殿是皇帝宠爱的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热热闹闹的几十桌,尊卑有序的在殿中两边排开,大臣们带着家眷奉承地对着难得能见到的後宫妃嫔该巴结的巴结,失宠的也不得罪,可说是游刃有余,各有各的精彩。
麟坐在不显眼的座位,对四周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一般,默默坐着,俊美英气的脸庞有着未脱的稚气,表情却是硬邦邦的,冷冽的气息让人有些畏惧不敢靠近,一身皇子的服装简洁干净却不奢华,如墨的长发也打理的很好,一双浅色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一切,清冷睿智,让人几乎忘记他今年只有十四岁。
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麟没有抬头继续玩着手中的酒杯。身边的人也不甚在意,拿起桌上另外一杯酒仰头喝了,可能不太适应喝酒那人皱着浓眉缓了缓神才说:“二哥好清闲,竟一个人在这喝酒。”麟没有理会他,他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又笑嘻嘻地说:“大哥真是好兄弟,以前为了让二哥住进善仁殿闹出多大的事,也就不过短短一年就把二哥赶了出来,还真是无情呢。”
麟这才起了反应回头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眸让上官靳一阵发麻,这二皇子虽然小时受了苦性情孤冷,大了就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不可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却拼了命学习,学业武术都在众皇子之首,加上那双浅浅的眸子小小年纪就让人觉得魄力十足,让人无法忽视。上官靳强笑着说:“我这也是……为……为二哥不平。”
麟却突然笑了温和地说:“我自是知道四弟心善,只是这话可莫要再说了,要是传到父皇耳中可是不怎麽好啊。”
上官靳一听面色一肃,看着麟悠闲的动作心中又气又恨却找不到话来反驳,气恼中又灌了几杯酒。心里想着这二皇子真真奇怪,明明恨着大皇子却要装做没事人。
半盏茶的时间过後,仁宗皇威严地走到大殿坐上高位,在他身旁是大皇子上官琰,俊美非凡,坐在仁宗皇身旁,仁宗皇似乎心情很好,面色带着笑对跪下行礼的众人免礼後说:“朕今日欢喜,众爱卿都知道彝水常年被水患所困,今年更是水患严重,一方百姓颗粒无收,今日琰儿告诉朕一个法子,真正是让朕大开眼界,琰儿小小年纪竟能为朕分忧,朕百年後也可无忧了。”
皇帝一席话让下面的人一惊,这话表明了就是要传位於大皇子,众人有喜有忧各怀心思地说着:“恭喜皇上,恭喜大皇子”
仁宗皇看向上官琰,又道:“今日朕还有道旨意,大皇子心慈宽厚,心怀百姓朕甚感欣慰,今封大皇子上官琰为庆和王,赐良地万倾,良宅五座,黄金万两,布匹三千。”
上官琰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仁宗皇,皇帝面对着下面的众人,上官琰暗暗握着手,听着下面的人道贺声,他几乎直觉地转开头看向下面,琥珀色的浅色眼眸看着他,眸光闪烁像一张网紧紧束缚着他,上官琰心中一动,仿佛有什麽抓住了他全身又麻又痛,说不出话来,那眸子的主人却只是冷淡地说着恭喜的话,眼神便转了开去。上官琰看向他腰间的玄色绸带别无他物,眼色便暗了下去,嘴里胡乱说了些客套话,就不再言语。
麟远远看着上官琰,他没有被册封的欢喜,垂在细长睫毛下的眼珠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与这喜气的气氛,这庄严的皇宫都是格格不入的,他一直觉得上官琰是发着光的,那光太刺眼,进一步都是种罪恶,那与皇帝平坐的位置更显得遥不可及,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距离越来越远,这差距大得让人害怕。麟绷着脸,握着白玉杯的手泛着青白,一双眼更显得冰冷。
下面的一干嫔妃臣子借着机会巴结着未来的王爷,或者说未来的皇帝。
只是当事人却没有多大动作,再奉承也只是淡淡笑着,不对谁亲近不对谁厌恶,宴会没过多久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席。
走出喧闹的宴会,上官琰退去了身後的人,一个人慢慢走在回廊上,一路碰见的宫人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带着倦意走入回廊旁的一条羊肠小道,夏日里天空清澈,微风徐徐,茂密的树丛紧紧裹着小道,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月色让四周蒙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使人惬意舒适。
上官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清澈的湖边站在湖边的柳树下,宴会喝的酒虽然不多,但是因为不甚酒力也感觉有些醉意,黑曜石般的眼眸带着醉意朦胧地望着湖泊,衣袂迎着风飘动着,衬着湖中的月色让人觉得有种凄然的美丽。他静静地站在那,四周只有风和水的声音,他却像是听着人间美乐一般着迷的看着一处,许久悠悠叹了口气,转过身时不由愣住。
他的身後站着一人,无声无息不知站了多久,身躯凛凛,目如寒星,如墨的长发不束不扎披在肩上随风而动,简洁高雅的宽袖礼服有些宽松地拉开,更显出他的桀骜和俊美,一双浅色的眸子让人觉得能看出一切,深深地将上官琰锁在眼中逃脱不得。
“上官麟?”上官琰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那人才动了动身子,语气冷漠地说道:“原来庆和王在这,是麟失礼了,臣这就告退。”
上官琰听着皱了皱眉,脱口叫了声:“麟。”
上官麟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身後传来上官琰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必这麽叫我,我是你的哥哥。”
“要的。”上官麟转过身望着他,语气冰冷刺骨,“庆和王是父皇钦定的王爷,上官麟待罪之身又怎麽配直呼王爷名讳呢。”一声声讽刺的话语像针一般刺向上官琰。
上官琰看着他,眼中有些苦涩,涩然道:“你还在怪我麽?”
上官麟不说话,浅色的眸光不带情绪,躬身说道:“多谢王爷赐的宝物,只是那麽精美的东西赐给罪臣有些浪费了。”
“你一定要这麽和我说话吗?”上官琰嘶哑着说道,表情充满苦涩双眉紧皱。
上官麟抬起头,却只见到上官琰转身朝向湖面,声音已经平静温和听不出一丝波澜,“本王只是觉得宝物应该给配得上的人……你退下吧,让我静一静。”
上官麟没有动,清浅的目光望向那人,带着火一般烫热的执着。然而那面向湖面的人始终没有回头。
第四章:争论
上官麟回到体训宫,管事的付德海看见他忙上前说道:“殿下可回来了,淑妃娘娘等候殿下多时了呢。”
上官麟微皱着眉。脚步不停地进了殿里,夏日里宫殿内的窗都开着,殿内点着驱虫的香料,萦萦绕绕带着些香气,却也安神散疲。
上官麟脚刚踏进去,一个悦耳柔和的声音传来:“可回来了。”
上官麟看着眼前端庄美丽,一身华衣的女子,淡淡说道:“母亲怎麽来了?”
淑妃笑笑,指着桌上的碗说道:“今日宴会少不了又要饮酒,你还小喝多伤身,我听太医说蜂蜜水可以醒酒又可以养身,我就做了一碗让你喝了。”
上官麟坐下来看着那白玉碗没有去拿,淑妃见他不动,也坐下来看着他。
上官麟沈默片刻说道:“上官琰被封了庆和王,母亲知道吧?”
淑妃笑容一僵,扯了一个笑轻声说道:“虽然没有去宴会,不过这种事在宫里总是传得快的,琰儿那孩子真是给皇上长脸了。”
上官麟目光一闪,抿着唇不说话,淑妃见他这样担心地唤了句:“麟儿?”
上官麟像是没有听见,眼眸低垂着,许久才突然说道:“我定要做了这皇帝。”
淑妃原本温和的脸色听见他的话语不由大惊,睁大一双美目,面容失色,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双唇颤抖声音有些不稳地尖锐,“你在说什麽?”
这次上官麟抬起了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做了这天下的皇帝。”
淑妃倒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看向四周,又看看上官麟,头上的珠钗步摇乱颤,她焦急地围着桌子走了几圈,猛地坐在上官麟面前,盯了他看了一会,眼睛眨也不眨小心地问道:“你还恨着琰儿吗?这……这不是他的错,好孩子……听姨妈的话,这皇位谁都做得,就是你做不得,你若是表现出一分一毫,第一个不饶你的就是你父皇啊,好孩子,听母亲一句劝,啊?”
上官麟冷静地看着淑妃的惊慌,久久才道:“姨妈认为孩儿恨上官琰吗?”
淑妃一惊:“难道不是吗?”
上官麟笑了笑,目光柔柔的,带着让人蛊惑的痴迷,像是碰见了世间难得的宝物,欢喜宠溺地从心地冒出,那模样让淑妃心中一跳,上官麟看着淑妃的眼睛轻轻说道:“这世上我谁都可以恨,唯独上官琰我不会。”
淑妃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又惊又疑,颤着声问:“那又为何要这皇位?”
上官麟又是一脸冰冷,举起那碗蜂蜜水,仰头喝了下去,最後才对淑妃说道:“这牢笼总要一个人去打破的,不是麽,母亲?”
仁宗皇在三十四岁寿辰时册封十四岁的大皇子上官琰为庆和王,土地良宅万顷,美女黄金无数,然而爱子心切的仁宗皇还是不愿大儿子离开皇宫居住,以皇子幼小为由,让上官琰继续居住在皇宫中直到他十六岁时再搬到庆王府。
这日天气晴朗,上官琰让人在荷花池中间的凉亭里放了一些解暑的食物,自己坐在藤椅上看书,没多久上官麟、上官崎、上官靳下了课经过凉亭看见他便都走了进来,上官崎看见上官琰在喝酸梅汤欢喜的夺过他手中的碗仰头就是牛饮,上官琰无奈地笑了笑,其他两个人一个冷漠一个嘲讽,上官崎却不在意,大咧咧地喝了两碗舒服地哈了口气笑嘻嘻地说:“哥哥的酸梅汤真是极品呢,原本我还热出一身汗,现在喝了倒觉得无比凉快。”
上官琰轻拍他的头,“又胡说,你宫里还会少了这些。”
上官琦吐吐舌头,古灵精怪地看着上官琰手中的书,一把夺了过来,朗声念道:“万物志?”
上官琰避开众人的视线,拿过上官琦手中的书,说:“只是消遣罢了。”
上官崎嚷道:“我的好哥哥,你要消遣也不能拿这种书啊,捣鼓木工,种种田地的有什麽好看的。”
上官琰笑而不语。
上官勒冷眼看了许久,此时见上官琰手中的书假意笑道:“哥哥刚被父皇封为庆和王,如今看这些与江山社稷无关的书若传入父皇耳中可就不好了。”
上官勒话一出口,众人都沈默了,上官崎最是沈不住气,站起身面色不善地冲上官勒吼道:“你少在这血口喷人,哥哥只是上学累了才拿这书消遣,平日里有谁比哥哥勤快的。”
“大皇兄从小由父皇教学竟也会感觉累麽?”上官勒不屑地说道,看着上官琰始终不变的从容模样更是气得口不择言,“怕是皇位已定,也就不用再靠死了的人撑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