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故 上——分我一杯羹

“放屁！”小伙子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秦悠才知道罗浩辰今天翘课出去和人家干架去了，左手挨了一棍到现在都太不起来。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罗浩辰不在意地将右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家常便饭。”

秦悠点点头，虽然平时和罗浩辰关系很好，看着罗浩辰每天白衬衫西装裤地走在校园里，和自己一点区别都没有，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罗浩辰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罗浩辰那里，每天都有两种世界在等待着他，一个是秦悠也有的，另一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秦悠介入的。

冬天的夜晚天色黑的很快，五点多已经亮起了路灯，天上最后几末霞光被寒气过滤得无一丝暖意，破旧的路灯在浓密的香樟树叶里忽明忽暗，在路面上投下零散的灯光。

顾乐乐做好值日生，也从学校出来。夜晚对于女生总是充满了魅力和恐惧，没有人陪伴，所以她走得很快，看见秦悠和罗浩辰的时候还朝他们打了下招呼。

秦悠突然嚷道：“我靠罗浩辰，你不是手受伤了吗，怎么还陪顾乐乐打羽毛球？”

罗浩辰脸抽搐了一下：“这不是陪你吗，谁让你跑女人堆里去了？”

“我操这还是我的不对啊？”秦悠好笑地看了一眼他，然后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罗浩辰你真对顾乐乐有意思啊？”

罗浩辰双手按住秦悠的肩膀，颇为无奈说：“真的没有啊……”

秦悠直接顾略他的话：“啧啧……顾乐乐可是我们班班长啊，你居然喜欢咱们班班长……太劲爆了！”

罗浩辰受不了地笑了出来。

罗浩辰真的没有喜欢顾乐乐，可是被秦悠一而再再而三地调侃之后，确实重新审视起顾乐乐来。

这天傍晚秦悠和罗浩辰在教室拖地，秦悠如同老妈子一样向他絮絮叨叨道：“顾乐乐确实不错啊，我在她后面坐了三年，很善良的。而且还不娇气，不做作……嗯……还很单纯，妈的她上次居然问我‘做爱’是什么意思，很好玩的。”

罗浩辰心不在焉地拖着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很不屑地笑了笑。

为了阻止秦悠不再说这个话题，第二天放学罗浩辰就在校外搂过一个一直在门口等着他的姑娘，冲秦悠笑道：“看见了没啊，这才是我女朋友。”

秦悠看着那个女生，那个女生起码比他大了三岁，再看看她的着装——十公分的高跟鞋，低腰的黑皮裤，紧身衣，领口一直下拉到胸口露出乳房，胸部还绣了一个奇怪的刺青，她的嘴唇涂成墨绿色，挂着的耳环看上去重得能把耳朵拽下来。

“浩～”女生一个劲地往罗浩辰的身上贴，“人家站在外面超冷的。”

罗浩辰半哄半就地为她挫了挫手。

秦悠突然想起前天和顾乐乐打球的体锻课上，顾乐乐的手也是很冷，罗浩辰当时还嘲笑她是冷血动物，刚过冬天就没温度了。

当时的顾乐乐恼羞成怒地踹了罗浩辰一脚。

而此时的罗浩辰已经将另一个女生的手揉进了掌心。

秦悠小朋友的内心深深地被震撼到了，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和罗浩辰阴阳相隔了。

有些人早熟的很，有些人却始终懵懵懂懂。

14岁，在秦悠的世界里，还没有爱情二字，而罗浩辰同学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恋爱高手。

回去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秦衿，秦衿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说道：“悠啊，你又不是他妈，管那么多干什么？他爱爱谁爱谁……女生比他大怎么了？现在什么爱情没有啊，还有同性恋呢。”

“同性恋？你见过？”

“我就是随便说说……”

至此之后，秦悠小朋友通过长兄的教化终于释怀了，于是不再向罗浩辰提及顾乐乐的事情。

第7章

星期五时秦衿来了电话，听到秦悠接起电话，不禁失望道：“悠，你这个礼拜真不来上海啊？老妈都来了。”

“不来不来，我一个人在家狂欢着呢。”

听筒对面传来秦衿轻叹。

于此同时，秦悠正在点击鼠标奋战魔兽。

过了一会儿，秦衿便道：“你的QQ密码是多少？”

“要它干嘛？”

“我们英语老师要在网上跟我说些事，我不想用我自己的号。”

秦悠悲愤：“我靠，那你们以后英语老师会骚扰我的！”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哥你——”

“报密码。”

秦悠很快就告诉了秦衿自己的QQ密码，上海那边的秦衿抄下号码，转身看了看房门外——爸妈还在收拾碗筷。

秦衿登了QQ，很快找到了那个叫罗浩辰的男生。

礼拜天下午，秦悠背上画板去上素描课，他上几节课已经完成了一副静物图，现在准备去教室里上个色。曹妈妈觉得秦悠玩画画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所以秦悠也不大敢要求买颜料或者碳素笔，只得自己拿着零用钱偷偷买。

他当然不知道上海那边秦衿已经帮他买了一大箱的油画材料，自从秦衿初一在学校拿到了三百块奖学金之后，就一直打算给秦悠买，但秦悠觉得接受他哥血汗钱弄来的礼物太没面子，一直没有答应，所以秦衿即使买了，也会告诉秦悠。

画室里有公用的颜料，但是极其劣质，秦悠背着画板走在街上，思忖着什么时候弄到些钱买些优质颜料。

在秦悠尚未成熟的心里，在他心里最最深处，会有种感觉——背起画板，沧桑流浪。只是每次走的都是熟悉的路，画的都是老师指定要求的，总觉得和流浪毫无关系。

可是这种想法却又是根深蒂固在秦悠的脑海里，所以他总想去寻找一个景色，画一纸只有他自己看见过的景色。

秦悠正边想边走，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跟进，然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罗浩辰碰巧出来买打火机，没想到看见秦悠这架势。

“去画画啊？”

“废话嘛。”秦悠看了一下表。

罗浩辰笑得高兴：“赶时间啊？我还想看看你画的是什么呢。”

秦悠想了一会儿，走到路边的长凳处，将画纸递给罗浩辰。

罗浩辰看了一会儿，指着内容说：“花瓶，酒瓶，桌子……这有什么好画的？”

“老师要求的。”秦悠不是滋味道。

“我看你都画好了，干嘛还去上课？”

“填色去。”

秦悠收拾好东西，准备打个招呼走人，罗浩辰一把拦住他道：“别去了别去了，到我家里去，我家也有颜料。”

秦悠蓦地瞪大眼睛，他的脸色本来是天生的苍白，碎发遮住眼角多了不少柔软的气质，这一下子瞪大眼睛，顿时显得精神不少。

“不是吧，这个你也有？你也学画？”

罗浩辰表情不大自然：“我才不学这个呢……”

“那你爸妈会画？”

“他们也不画。”罗浩辰转身，秦悠立刻跟上。

“那你们家为什么会有绘画工具？”

“妈的！有就有了嘛，那么啰嗦干什么！”

罗浩辰的家在秦悠对面的别墅区里，无人的鹅卵石小径，推开外围的铁栏之后两座小型喷泉安放在门柱两边，别墅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还有仿古的路灯，秦悠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房子不适合罗浩辰。

进了屋，房间基本上是现代简约型的风格，秦悠一时无语，不是因为房屋很大，而是因为这么大的一幢房子只有罗浩辰一个人住在里面。

罗浩辰带着秦悠上了三楼的阁楼，旁边还有一个小露天阳台。秦悠一下子就看见了一个装油画材料的纸箱子，径直朝那里走去。

“天……这只笔超棒的，你从哪里搞到的？”秦悠兴致勃勃地翻开箱子，拿起绘画的材料左看右看：“嗯……酷！哇不是吧，你还快递啊——”

罗浩辰刚刚在开灯，没理会秦悠，这时听见秦悠在说快递的事情，脸色一变，走过去“唰唰”两下撕了贴在箱子上的快递单。

秦悠抬起头莫名地看着他。

罗浩辰笑了一下，秦悠眯起眼睛，然后罗浩辰突然指着阳台处道：“秦悠你看那边的景色，绝对比你那个花瓶子好看。”

秦悠闻言上了阳台，喉咙突然一滞——屋外是大片大片的红枫，沿着一条人工湖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远看就像是在燃烧，永无止境。

罗浩辰搂着秦悠的肩膀，一手搭在阳台上笑道：“画画嘛，又不是考试，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秦悠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咧开一个笑容。

屋外风过处，枫林颤动。

第二天学校就组织大家前往传说中的阅江楼。

“同学们，我们这次来到的南京阅江楼，有记无楼六百年，与武汉黄鹤楼、岳阳岳阳楼、南昌滕王阁合称江南四大名楼……明代朱元璋称帝后……”浩浩荡荡的一班人马，跟着拿着喇叭的导游小姐的后头一个一个地参观景点。旅游小姐还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登览之顷，万象森列，千载之秘，一旦轩露。”秦悠和罗浩辰他们已经直打哈欠，同行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一个抄着手神色肃穆地听着古诗词，一个忙着批评同学不认真听讲。

天气晴朗，中午老师组织同学在草坪上野餐，草坪处有几座凉亭，都被女生占去，男生在草地上吃了饭垃圾也不扔就开始踢足球。罗浩辰秉承了优良的流氓传统，躲在了竹林一角，抽完烟随手就丢在了地上。

顾乐乐正巧买零食从他旁边经过，立刻厉声道：“罗浩辰，你居然抽烟，还把烟头扔在草地上。”

挽着她的手的女生怯声提醒顾乐乐：“别管他了乐乐，走吧。”

顾乐乐又气又急地压低声音说道：“不行呀，老师要是看见了肯定连我一起骂。”

罗浩辰调笑地低头看着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顾乐乐推了那个女生一下，那个女生立刻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她自己。

“快点，把香烟捡起来扔掉。”

“死女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顾乐乐扬起下巴：“我是班长！你敢不听我的话！”

罗浩辰“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还夸张地弯下腰。下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近顾乐乐低语道：“别惹我。”他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顾乐乐脸“唰”的就红了，罗浩辰看见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捏起来了，可是她还是不走，拼命掩饰自己的惊恐，努力发出镇定的声音：“你发什么神经，快捡起来听到没有！”

罗浩辰轻蔑地扬起嘴角。

他看着顾乐乐，顾乐乐火恼地盯着他，最后顾乐乐的怒火烧到了沸点，一巴掌打在罗浩辰的左手臂上。

“啊！”罗浩辰手臂上的伤刚刚好，又添新伤。一下子惨叫出来。

秦悠被吸引过来。

“你！我靠你好大胆子！”罗浩辰气急败坏，还没有哪个女生敢这么暴力地打他，顾乐乐这个家伙简直是——

顾乐乐还想再打，被罗浩辰一下子抓住了手腕，罗浩辰扬起手想打人，却不知往哪里下手，最后没理由地捏住顾乐乐的脸。

秦悠在一旁张大嘴，顾乐乐愣了一下，脸突然间血涌涨红。罗浩辰拧了两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可能走向另一种含义之后，立刻如同触电一般收了手。

种种心情在三个人心里炸开了锅。

顾乐乐现在想的是：妈呀，罗浩辰这是在调戏我吗？别的同学看见了吗？太丢脸了，我被流氓调戏了！

罗浩辰现在想的是：妈呀，我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别的同学看见了吗？太丢脸了，我居然会和这种好学生扯上关系！

秦悠现在想的是：妈的，罗浩辰这个口是心非的畜生！还说不喜欢顾乐乐！那现在在搞毛？上次还扯个女朋友出来唬人，纯粹扯谈！

女生在情感方面反应都很快，顾乐乐老脸没处搁，只好推开罗浩辰往草坪外走去，罗浩辰忙于解释，急忙走在她身后，秦悠想看热闹，便也跟着他们走过去了。

顾乐乐发现罗浩辰还跟在身后，机警地加快步伐，罗浩辰也只好跟上。秦悠却被卖巧克力冰激凌的小贩吸引过去，想先买一根甜筒，然后边吃边看。

结果秦悠刚付了钱，便迷失在了无人的小道上。

“喂，你去哪里啊。”罗浩辰已经从快走变成了小跑，顾乐乐已经从小跑变成了50米冲刺。

“你管那么多干嘛！”顾乐乐愤恨道。

“你别误会啊，我刚才——我靠顾乐乐你跑那里面去干什么！”罗浩辰刚想解释，就看见顾乐乐一头钻进了一个还未装修好的“客栈”里。无奈之下，罗浩辰只好也跟了进去，上次三个人一起去林川公园的时候他已经确认顾乐乐是典型的路痴，现在跑了这么远，放顾乐乐一个人游荡，她晚上都回不了家。

顾乐乐一心想躲开罗浩辰，慌不择路。一看见客栈里面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赶紧“咚咚咚”地踩着梯子往上跑。

快要踩到顶的时候，顾乐乐突然感觉脚下“咔嚓”几声，陈旧的木质楼梯突然断裂，顾乐乐尖叫一声，赶紧抓住二楼的地板，身姿却已经悬空。

罗浩辰大吃一惊，急忙跑跑到顾乐乐下面叫道：“跳下来我接着。”

顾乐乐第二层老脸继续丢失中，她一咬牙，手肘用了全劲想撑上二楼，可惜没成功，继续晃晃悠悠地荡在两层楼之间。

“我操下来啊你！”

“不要！”

“不会摔伤的，我力气大。”罗浩辰仰得脖子都酸了。

“不要你接。”

罗浩辰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抱住顾乐乐的两条腿，吼道：“给我下来！”

顾乐乐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现在被罗浩辰这么一拽，一下子失了力。

秦悠小朋友大冬天吃着冰激凌，看见这边仿古的客栈，立刻兴致盎然地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罗浩辰抱着顾乐乐倒在地上……

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异常痛苦。

虽然浮想联翩但秦悠还是飞奔过去，扶起顾乐乐道：“怎么了，没事吧？”

顾乐乐确实摔了下来，只不过有罗浩辰垫着，什么事都没有。回过神来之后她转身看向罗浩辰，小伙子正在揉自己的胳膊，见顾乐乐看他一时也愣住了。

三秒钟之后，顾乐乐低声说道：“谢谢。”

“……不谢。”罗浩辰皱起眉头。

这天晚上，顾乐乐躺在床上失眠了。

第8章

秋游过后，学校的生活又回归平淡。

秦悠依旧每个礼拜天去罗浩辰家里画画，枫树长得越发红艳，如同快要滴出血来。通常秦悠在罗浩辰家里的时候，罗浩辰都会和他呆在一个房间，不抽烟也不放金属乐，就是支着一条腿躺在床上，一直保持同一个动作，然后睡着。

冬天的风刮得冷冽，吹进落地的窗户，吹起了白色的窗帘，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秦悠画完了枫树林，寥寥数笔勾勒出罗浩辰斜倚在床上熟睡的像。

等到秦悠把上了色的肖像画递给罗浩辰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