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洗手间回来,大厅正在沸腾,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烟消云散,主持人在高喊:“399号,399号你在哪里?”
“怎么回事?”我问。
“抽奖,399和78号中了。”黎兵言简意赅。
399?可笑,运气在给我添什么乱呐,我不想要什么奖了,没有心情,主持人还在锲而不舍。
“呐,黎兵,你上台去领奖吧。”我把号码牌给他。
“不。”他看我一眼,又很快转开。
那算了。
但是主持人再说:“399号这么神秘啊,让我来看看名字,??????哦,有名字了,杨卓飞!”
靠,我忘记进场时登记过,我现在无比后悔没有去民政局办改名手续,没办法,我上班民政局上班,我休息,他们也休息,我几乎能感觉到杨大总裁和周副总的眼光向我射过来,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举手,“是我。”
会场有一瞬间的安静,主持人快速回过神,干笑几声,“请???????这位同事上台抽奖。”
我平静地迎接各种眼光走上去,从抽奖盒里拿出一个乒乓球(好老土的办法),9号。
主持人哈哈一笑,“你真是好运气啊,我们箱子里有0到9数字的球若干个,你一下就抽中最高奖啊,奖金是900元现金和900元我们公司各商场的购物卷。”
主持人声音高调地说,底下却没多少反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家好像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有黎兵老大他们担心地看着我,我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
“哦,对了,领取奖品还要过表演才艺这一关,这位同事,你要表演什么?”
“不可以直接领取吗?不行就不要了。”我淡淡地说。
主持人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既然参与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杨大总裁突然懒洋洋地说。
总裁发话了,我又怎么可以不听,我笑笑,“想要我表演什么?”
“那个,”旁边一个我忽视的身影站出来说,“我78号,也中奖了,还没表演纳,我们一起吧。”
我转过头,很奇怪竟然有人会要跟我这个一口气得罪公司两大BOSS的人同台表演,主持人可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念。
竟是那个我第一次来总部遇见的那个女孩,我还记得她叫曹琪娜,还很丢脸地在人家面前哭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现在她正对我友好地微笑,我也泛起一个笑容。
“我们唱歌吧。”她对主持人用陈述句说。
我感到了她的好意,选了一个人人都会的表演。
“我会弹吉它,伴奏交给我。”我说,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很快就有服务员送来一把吉他,我试了试音,五星酒店的东西果然一流。
“你想唱什么歌?”我调好音问她。
她皱皱眉说,“还没想好。”皱眉的样子真是可爱。
命运
我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首以前很爱听的歌,眼前仿佛是我用MP3听着这首歌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痛苦地背着单词,这个情景现在离我是多么的遥远,永不可及!
“有一首歌,不知你会不会唱,英文的,歌名叫daily growing,爱尔兰的民谣。”我轻声哼了一段。
“我会,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她眼睛亮了。
“那我们就唱这首吧。”
“要不我们换过来唱,你唱女声,我唱男声,我唱歌不太好,男声唱的比较少。”
“呃,好的,谢谢你。”自己不拿手也要帮我。
手指轻拨琴弦,旋律悠然而出。
Daily Growing
Daughter :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树在长高, 叶在变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许多次, 我看到他,我的真爱,
M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几多时, 我独自对他长久凝视,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dear father, 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
父亲啊亲爱的父亲,你似乎对女儿犯下大的错误
You have married me to a boy who is too young,
你把我嫁给了没有成人的男孩,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我已经二十四, 他却只有十四,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
女儿, 亲爱的女儿, 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
我把你嫁给一个显耀贵族的儿子,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一旦我老去, 他将是你可以依靠的男人,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Daughter :
Father, dear father, if you see fit,
父亲啊亲爱的父亲, 如果你认为合适,
We'll send him to college for another year yet,
来年过后, 送他读大学吧,
I'll tie a blue ribbon all around his head,
我要用蓝绸带缠上他的头,
To let the maidens know that he is married.
告诉年轻的女孩, 他已经结婚.
One day I was looking over my father's castle wall,
曾经有一天, 越过爸爸的院墙,
I spied all the boys playing with a ball,
我看到一群男孩在玩球,
And my own true love was the flower of them all,
我的真爱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
And so early in the morning at the dawning of the day,
那是曙光微现的清晨,
They went into a hayfield to have some sport and play,
他们冲入草场锻炼游戏,
And what they did there she never would declare,
她一直注视着他,却羞于告人,
But she never more complained of his growing.
但是现在她再无从抱怨他的成长.
Daughter :
At the age of fourteen he was a married man,
十四岁,他已经成为已婚男人,
At the age of fifteen the father of my son,
十五岁,他已做了我孩子的父亲,
At the age of sixteen his grave it was green,
十六岁,他的墓地都已经绿草如茵,
And death had put an end to his growing.
死亡终止了他的成长.
I'll buy my love some flannel, I'll make my love a shroud,
我买来法兰绒,给我的真爱做着寿衣,
With every stitch I put in it, the tears they will pour down,
一针下去,泪如雨下,
With every stitch I put in it, how the tears they will flow,
一针上来,雨是泪滴,
Cruel fate has put an end to his growing.
残酷的命运终结了他的成长。
是谁在我们头上作着自以为是安排? 生存、死亡或是剧变,身在其中,我们的反抗是不是弱小得有些可笑?
我回过神,发现会场有些安静,曹琪娜也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怎么了?我用眼神询问她,她说:“你唱得太好了。”
“谢谢两位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再让两位来??????”
“主持人,下一位了。”我打断他。
“那好吧,你唱得那么好再唱一首嘛。”后一句是小声跟我说的,我没理他。
“可以领奖金和奖劵了吗?”多出来的横财,姑且看作是我抛头露脸唱歌的劳动所得,几乎快比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Father小姐,今天多谢你了。”我和曹琪娜下来后我真心跟她道谢,愿意在我处境不好的时候帮助我。
“呵呵,Daughter先生,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的,我一个人还不是要表演,有你一起还好过关嘛,再说了,”她语气一转,“谁让我是Father呢,当然要帮我的dear daughter咯,呵呵。”
“阿飞!”黎兵在叫我。
“那我先过去了,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哦呵呵,”她笑得有点嚣张,凑过头来得意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追我吧?”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我淡笑。
“看你这小身板,勉强能当个替补的吧,呵呵。”
“哦,那以后我尽量长结实点吧。”
“就这么说定了,再见,Daughter先生”
“再见,Father小姐,新年快乐!”
“阿飞,叫你也不答应。”黎兵走过来,有点幽怨地说,“你认识那个女的?”
“以前到总部的时候认识的,人很好,乐于助人。”
“哦。”还是闷闷的声音。
“哎,你兄弟我中奖了,你沮丧个什么劲啊?”
“那个,你唱个情歌有必要唱得那么凄凉吗?”他以为对唱就一定是情歌?
凄凉,不至于吧,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红斑
“那个,你唱个情歌有必要唱得那么凄凉吗?”他以为对唱就一定是情歌?
凄凉,不至于吧,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我唱的不是情歌,是父亲和女儿之间一场对话,关于两个人不幸的命运,被神捉弄的命运??????,”拉回思绪,“走吧,回去了。”
“杨卓飞!”怎么又有人叫我!
我转身,看见我们仓管部李经理在叫我,我们只得走过去,“李经理,您找我什么事?”
“你叫阿飞是吗?刚才表现不错,很有音乐才华嘛,杨总还特地表扬了一下。”他大力拍拍我的背,以示亲切。
表扬?不敢当,刚才的事你李经理看在眼里,是不是表扬你心知肚明。我垂下眼,没表露我的情绪。
“没有,李经理您过奖了,自娱自乐的,算不上什么才华。”
“走吧,杨总想亲自表扬你呢。”说着拉我往贵宾区走。
还没完吗?我不自觉挣扎了一下,李经理有些冷的眼神立刻看过来,我笑笑顺从地说:“好的。”他才放开我的手臂,看向明显要跟去的黎兵。
“啊,这是黎兵,也是我们二仓的,以后还要请李经理多多关照了。”
“李经理您好,在您的带领下,我们仓管部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私下都很感谢您呐。”不错,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哪里哪里,我有今天的成绩还不是大家的支持嘛,哈哈。”李经理面色舒缓起来。
远远地就看见老大低头站在杨凌照、周冠青他们一桌前,不用什么预感了,绝对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自嘲地笑。
“哦,终于叫来了,小杨你可还真是难请啊,想找你说个话,你们洪主任还总推三阻四的。”杨凌照抬着一杯红酒轻呡一口,似笑非笑地说。
我立刻在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哪能呐,这不一听杨总您的召唤,我立马过来了,能亲自聆听您的教诲是我三世积的福,”我知道我的脸上除了笑,再没有别的表情,说着生疏、客套、极具场面性的话,“这都怪我不好,我老早跟洪主任说了要走,主任怕是以为我不在了才没来叫我的,哪可能对您推三阻四呢!”
“这么早就要走了?小杨觉得公司这个酒会很无趣吗?”
“怎么会呢?我还没有参加过这么好的酒会,会场金碧辉煌,领导大方体恤、同事和蔼可亲、主持人幽默风趣,气氛友好热烈,大家一片欢声笑语,这么好的酒会又怎么会无趣,杨总,您说呢?”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我心里一片嘲讽。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嘛。”
“当然了,我很高兴,还抽得大奖,这不就因为末班车时间快到了,家有点远,还要转车,只能很遗憾地先走了。”
“公司这么多车,还怕回不去?”杨凌照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啊,杨总,小杨的情况比较特殊,以前出过车祸,有个后遗症就是不能坐轿车,所以才要赶公车。”老大接上我的话解释道。
杨凌照和周冠青的表情滞了一下。
“还真是比较稀有的后遗症啊!”周冠青语气似乎带着嘲讽。
“是啊,”我比较感慨地说,“所以说心上的伤才是最难愈合的。”
一片沉默。
“既然这样,也不好再强留了,来来,干一杯,预祝新年新气象。”周副总率先举杯邀人。
服务员把倒好的红酒抬上来,到我面前时,黎兵端了两杯,“你的我替你喝。”
看到黎兵的动作,杨凌照脸色很不好,“小杨这么不给面子,酒桌规矩也不清楚吗?”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不是,是我不能喝酒,杨总莫怪。”
“不能喝酒?这更稀奇了。”
我的笑快保持不了。
“小杨体制比较特殊,喝酒会过敏,我老洪干三杯,就当为小杨赔罪,来来,先干为敬。”老大说完就要干了。
“慢着,”周冠青挡下老大转头看我,“小杨你不要老找些奇怪的借口推脱好吗?你酒精过敏,就滴酒不沾?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是,说的是,舍命陪君子,周副总经理敬的酒我是拼了小命也要喝的。”说完快速枪过黎兵手里的酒杯,抬头一口气喝下去。
“阿飞!”黎兵和老大叫起来。
辛辣、苦涩争先恐后勇进喉咙,刺激得快流下泪来,说好不再喝酒的,但是??????
我捂着嘴把逼到嗓子眼的咳嗽咽下去,于是眼泪忍不了了,我赶紧转身眨眼,希望它们很快风干。
“阿飞!”黎兵赶紧扶着我的背。
“我没事。”低低地说。
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我转过来,依然一脸笑容,发现他们都看着我,“不好意思,喝得有点难看。”
没人答我,那个奇怪的感觉上来,我想想,还是走到周冠青面前,抬起手,撸开袖子,一下子□遇冷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但是在那苍白皮肤上却长满了红豆大小的红斑,看起来是那么的鲜明和刺眼。
“看,我是真的会酒精过敏。”我淡笑着强调,那些斑点仿佛在嘲笑我。
他的眼神充满着不可置信,有些颤抖的手想要抚上那片红斑,但是一个更快的力把我的手拉过去,杨凌照!他握着我有些纤细的手臂,有些粗糙的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擦,一种奇异的痒从摩擦处顺着神经窜到我的心脏,我瞪大眼睛颤抖了一下,挣扎出来,干笑,“我的手皮肤过敏,还是不要污染了杨总您的手才好。”
“你什么时候会这种过敏?”他有点不满地问。
“天生。”奇怪,有什么好不满的?
“阿飞!”黎兵又拉过我的手仔细看,然后也在上面细细摩擦,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谁都要来摸一下啊,如果我还是女的一定一掌拍过去了。
呃,我怎么好像看到两位领导脸色都极其黑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