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重捏了捏奉舜华的鼻子,“你就不能笨一点么……这样连点惊喜都不能给你,全都被你猜到了。”
笨一点?奉舜华心下自嘲,开口道,“我若笨一点,如今怕真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你当真以为这神殿里就比外面的官场干净?”
“可至少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聪明。”赫连重轻轻吻上奉舜华的唇,“就算全天下都与你反目,我依然会在你身边。一如当初你待我那般。所以,相信我好不好?”
“好……”奉舜华喃喃应着,竟然又睡着了。
赫连重看着怀里的人,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起身站在窗边吩咐穆宁把马车停到伴神居门前来,才又回身把奉舜华抱到了车里的轻榻上。“穆宁,先送主祭大人回御乐宫。我去御书房面圣,晚些就回了。”
穆宁刚要应声,赫连重又道,“回去时慢着些,别吵醒了他。”
“是。”穆宁忍住笑意。真难得自家主子能对别人如此上心啊,不过就是不知道于那被关心的人来说,是福是祸了。主子的脾气,有时候实在不是很好呢。
这厢倾箫楼也得了消息,早就埋伏在了赫连重回御乐宫的必经之路上,只等穆宁驾车过来,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不承想动手之后,里面的人并不是赫连重。但是因为出手的都是那些中了蛊术的木偶死士,一旦动手,不达目的绝无可能停下来。
奉舜华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睡得太多,整个人在对阵的时候昏昏沉沉,对付那些死士完全力不从心,若非有穆宁在旁掩护,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是活。看着还在不断进攻的那些死士,奉舜华强压下口中的血腥味,也顾不得腹中绞痛难忍,提起软剑又冲上前。
赫连重策马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就见了这一幕,一俯身就将奉舜华捞上马背护在怀里,未见他有何动作,眼前的死士便悉数身首异处,倒地不起。不几便又起来挥刀乱砍。赫连重蹙了蹙眉,隐约听闻有箫声,想必是那巫蛊没有下在头上,而是靠了这吹箫之人来控制的。
来不及多做思索,赫连重一手按住了奉舜华的耳朵,然后将他的另一只耳朵按在了自己胸前,整个护住了他的头。而后他手里的琴弦渐渐幻化出琴体,仿若从天而降。五指轻抚琴弦,音波阵阵扩散开来,冲散了之前的箫声。
失去了操控者的音讯,那些死士很快就如同烂泥,瘫软在地上,悉数化成一滩滩恶臭的尸水,再无复生的可能。
“呕……咳咳……”奉舜华嫌恶地蹙起了眉头,再也忍不住,先前被压下去的鲜血因着此时的刺激,一口吐在赫连重的暖白的衣襟上,格外的鲜红刺目。未及多说,便一头倒在了赫连重怀里,失去了意识。
赫连重心下一惊,喊出的声音都变了调,“穆宁!快去找乌衣笑!告诉他,如果一刻钟内他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就准备自裁吧!”
“呃……是!”穆宁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没看清楚赫连重是如何从马背上换到了马车上,就纵身上马,直奔了乌衣巷。
赫连重也不敢多耽搁,一面以自己的内力调息着奉舜华体内紊乱的气息,一面驾了马车往御乐宫赶。索性路程并不远,真是赶起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那乌衣笑跟赫连重好歹也算是半路的青梅竹马。能让赫连重都慌了神,那必是大事。而且之前的激战他虽然没有目睹,也还是有耳闻的。
“医不好他你就死吧。”听到乌衣笑的脚步声,赫连重冷着脸,直接把人拖过来按在了床边。多余的话他自是不必多说,用脚指头想他也知道,方才的事,乌衣笑必定听到了手下线人的回禀。
“是是是,我若早死,那肯定是你咒的!”乌衣笑白了赫连重一眼,不疾不徐地把手搭在了奉舜华的腕上,随即脸色一凛,迅速掀开被子又撩起了奉舜华的衣摆,果然看到了那人的裤子上带了点点血迹。
乌衣笑先是狐疑地看了赫连重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麻利地从袖囊里取出几根长针,很快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防止他体内气息乱窜。而后又取出一只青花瓷的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塞到奉舜华嘴里。随手配了一个药包,又写了副药方子递给身边随侍的医童,“先把这个药包泡到后面的浴池里,然后照着这方子煎两副药过来。”
“是。”医童接过东西,一路小跑着退出房间。
趁着医童去煎药的功夫,赫连重拉着乌衣笑绕过屏风,“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中毒了还是受了内伤?”
乌衣笑眨了眨眼睛,干咳了两下。“也……算是内伤吧?不过关于主祭大人的伤势,我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赫连重看着乌衣笑有点欠抽的表情,咬牙道,“你不想死就别给我卖关子!”
“那……我就先说好消息……”乌衣笑深呼了一口气,有些尴尬道,“好消息是……你要做父亲了……不好的就是……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得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这两个消息于赫连重来说,前者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后者,则无异于晴天霹雳。可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让赫连重觉得没有真实感。“你是说……他……有身孕了?”
乌衣笑讪然,不尴不尬道,“不然……怎么会动胎气么……”
赫连重张了张嘴,思忖了半天。“他的……情况怎么样?”
“你是问大的……还是问小的?”乌衣笑白目的反问。但是看到赫连重越来越冷的脸色之后,很识相的把话说下去,“这么跟你说吧,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情况都不好。最后……还是只能保一个。若是保了小的,那么产子之日,便是奉舜华的忌日。”
赫连重掩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捏紧,捏得指节都发了白,沉声道,“知道了。”
“我刚才配了个药包,这会药效也差不多发挥出来了,你先带他过去吧。”乌衣笑拍了拍赫连重的肩,又跟他一起绕进来,拔掉了之前封穴的针。“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赫连重抱着奉舜华的手一顿,微微蹙了蹙眉没说话。
也不知是乌衣笑的药起了效果,还是奉舜华此时恢复了一些气力,赫连重似乎感觉到这人在自己怀里动了动。刚要开口,却听得奉舜华在耳边气若游丝,“是不是……孩子……没有了?”
“孩子的事……你……知道了?”赫连重郁闷了,为什么他每次都不告诉自己他有了孩子?
奉舜华无力地倚在赫连重怀里,在水下摸了摸自己仍然扁平的小腹,“如果不受伤,可能还不知道……”
见赫连重避开孩子的问题,奉舜华复又开口,“你还没告诉我……孩子……还在不在……”
赫连重深呼吸了一下,“现在……还在。但是……情况很不好。”
奉舜华双唇紧抿,脸色又白了几分。半晌,才道,“重儿……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好不好?”
“我只能尽力……”赫连重把人从水里抱出来,眼下的状况,他不想瞒,也瞒不住。“乌衣笑说……你跟孩子,只能保一个。”
“知道了。”奉舜华的声音很轻,也听不出他此刻是个什么心情。他知道,以赫连重的脾气,必是会全力保了自己。那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非要让赫连重把孩子保住不成?别说到时候赫连重不吃这套,他自己都做不出这种女人才会做的事。
从浴室里出来,奉舜华就见桌子上放了两碗黑乎乎的汤药,有些嫌恶地蹙起了眉头,扭过头去把下巴垫在赫连重的肩窝里,无视那两碗汤药。最后碍于那是保胎固体的东西,他还是乖乖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这次倒是一点都没叫苦。
翌日一早,乌衣笑前来复诊。奉舜华躺在床上,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却紧张得要命,盖在被子里的那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手心里潮潮的,都是汗。生怕乌衣笑一叹气,一摊手,告诉他孩子不能要。
“你们当奉神族的孩子是什么?说死就死了啊?”窗台上,涅盘猫儿一般蹲在那里,一手还撑着窗棂,看样子刚到不久。“奉神族的孩子,即便有了小产的征兆,也顶多就是孩子生下来身体不好而已。”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么。”赫连重倒是也没急着赶他走。“你这意思,是说主祭大人跟孩子,都没事了?”
“小爷从来不说假话。”涅盘倒是满不在乎,“不就是几个死士么,要不是他有了孩子,还用得着你们出手救他么。”
赫连重瞥了一眼涅盘腰里别着的玉箫,想起之前在现场听到了箫声,冷然道,“你知道的很清楚嘛。这么说,这件事是你做的了?”
“小爷才没那么大闲心。”涅盘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跳进来就奔了乌衣笑的身旁,“小爷今天不是来找事的。只不过你们拐了小爷要找的人,否则小爷才不稀罕往这里跑。”
确定了奉舜华和孩子都没事,大家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这话从涅盘口中得知,多少有点让人不舒服。
乌衣笑的脸色也不尴不尬的,起身拖着涅盘就往外走。“谁让你找到这里来的!先跟我回去。”
涅盘也不反抗。与其说任由乌衣笑拖着,倒不如说他自己跟个八爪鱼一样,直接扒在了乌衣笑身上。走到门口,涅盘突然停下来,回头对赫连重道,“比起小爷,你最好小心点青嵩岳。话,我放在这,听与不听,你自己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