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得到了,其实正在失去。可是已经做了,无可挽回。
劈里啪啦的声音骤然响起,豆大的雨点急急落下,打在外面的叶子上显得特别响。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肆
无忌惮。
尚云行回到屋中,看见梅胜云还是方才自己离开时的姿势,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他走到床前站住,小心地说:“对不起。
”
他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我无话可说。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没有借口,这事我想了很久
,渴望了很久。如果时光能倒转,重新让我做选择,我还会做。”
梅胜云置若罔闻,依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背叛了你的情谊,我卑劣无耻。难怪你不肯爱我,因为你早就看透我不值得你爱,所以无论我为你
做什么你都不肯给我一点机会。我曾经问自己,你既然能同时爱云之光和皇上,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点空间,我现在明白
了,因为我不配。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只是个浪荡下流贪恋你容颜的混蛋!你恨我吧,但是别恨自己,就把我当仇人
一样来恨,就当我是一条脏狗咬了你一口,这样你就不会太难受了。”
“滚!”梅胜云仍是这一个字,仍是不肯睁开眼睛。
“我这就滚,我进来是告诉你外面下雨了,暂时没法给你安排沐浴。这附近有一潭清泉,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去。你先休息
一会。”
尚云行说完便向外走,快到门口时又站住回头说到:“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原谅我。我真的很爱你。”
“快滚。”梅胜云这次多说了一个字。
187 夏洰
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爱的表白,伤害了别人,还叫别人可怜他,原谅他,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他竟是这样卑劣的小人,
被他那文采风流的外相所迷惑了?因为爱,所以要占有,所以要掠夺,我伤害你,是因为我爱你,如此无耻的话他竟然能
那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自己真是瞎眼了,竟然对这样一个人生了情谊!
光,你一遍一遍告诉我他是个危险的人,我却不当作一回事。是什么迷惑了我的眼睛?那个梦是老天在警告我,我还替他
辩解,说梦中不是他。光,对不起!
梅胜云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愧疚,尚云行猜得没错,他痛苦是因为他在恨自己,而不是恨一只咬人的狗。
梅胜云怨恨了一会儿,开始思索尚云行为何劫持自己,他冒这么大风险劫持自己绝非是为了与自己行鱼水之欢,想了一会
想不出所以然,算了,不想了,等他自己交代。梅胜云动了动一直保持一个姿态而有些麻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尚云行进到屋中看到梅胜云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呐呐地说:“呃,你自己穿好了。”
“不敢劳烦您大驾。”梅胜云一脸嘲讽。
“雨停了,刚才是一阵过云雨,来去匆匆。我带你去沐浴。”
梅胜云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腿脚酸软无力,心底的恼怒又升腾起来。
沿着崖壁的小道走了一小会便没有路了,尚云行扭头问跟在身后的梅胜云:“是你搂着我还是我抱着你?”
梅胜云探头看了一下,这是一处断崖,需要飞纵过去。梅胜云拨开尚云行一言不发纵身便跳,尚云行苦笑一声紧随他跳下
,揽住他的腰,几个纵跃到达对面。
两人来到一汪碧水旁,水边的石头上搁置着干净衣服、手巾等物。
“山里冷,水可能稍微有些凉,行吗?”尚云行蹲下来试了试水温,小心问到。
“你滚远点就行了。”梅胜云不客气地说。
水的确很凉,梅胜云脚刚踏入便打了几个寒颤,他咬咬牙将整个身体浸入。适应了一会,才缓缓地摩擦着起满鸡皮疙瘩的
身体。若小光在怎么会让自己受这种苦楚,他会把这里弄得暖暖和和。小光,我以后一步也不离开你,就算你上茅厕我也
跟着你。梅胜云再次后悔自己没有跟着云之光一起去镇北关。
泡在凉水里脑子清醒了许多,梅胜云开始观察四周。周围的树木又高又粗遮天蔽日,树身上爬满老藤,都是生长多年的树
木,说明这是在深山罕有人迹之处。大赤河以北是连绵的大庆山脉,东连翁吉,西连苍山。定是这里了,已经渡过大赤河
,那么小光几乎不可能找到自己了。
尚云行看到梅胜云作出准备上岸的姿势,立刻冲过来。
“你干什么?”梅胜云警醒地问。
“我帮你擦身子头发。”尚云行讪讪地去拿手巾。
梅胜云淡淡地说:“你的脏手若碰了我,只怕我得再洗一次。”
“我只是想帮你弄快点,怕你着凉。”
“已经凉透了,还能凉到哪去!”
尚云行看着梅胜云穿衣服,突然说:“我忍了好几天,今天没忍住。前几天在路上好几次我逼着自己去数你身上的伤疤来
转移心思,你身上一共有七十六道比较清晰的伤痕。我数了好几遍,不好数,刚开始数的时候老是眼花,不知道哪个数过
了哪个没数过。”
七十六道?记得小光说八十多道,怎么少了几道?快八年了,有些伤痕终于淡了、消失了。
“今天可能是心情松懈了,就没控制住。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命令你爱我,结果你~~你太热烈,我实在受不了。”尚
云行还是忍不住想解释,奢望着能够得到梅胜云的原谅。
“过去几天了?”梅胜云冷冷地问。
“五天。”
竟然过了五天了!天啊,小光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梅胜云怔怔地想着,穿了一半衣服呆在那里。
“秋!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身子湿着最容易着凉。”
梅胜云皱了皱眉,继续穿衣服。“请叫我梅胜云,不要乱叫什么秋。”
“认识你的时候你是秋,根深蒂固了,一开口还是秋。不过是称谓罢了,何必在意。”
这绝不仅仅是个称谓。正是因为楚语秋的身份,那些无法擦拭的污点,无法摒弃的过往,他才会对自己产生污秽之念,他
便是以此为借口想当然地侵犯自己。梅胜云咬咬嘴唇,穿好衣服转过身。
“你怎么能做到命令我?”
“秘术。因为你身体里有我的血,对你的控制非常容易,而且时间也较长。”
“你们家的秘术真厉害,先是唤魂救了我让我感恩戴德,然后又勾魂控制我对我为所欲为。”
“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好一点~~”
“够了!梅胜云厉声打断他的话,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尚云行赶忙跟了上去。
回到刚才的屋中,床铺已经整理整齐,桌上放着酒菜。
“你饿了吧,随便吃点,这里条件艰苦,让你受委屈了。”尚云行讨好地说。
“这是哪里?你要把我关多久?目的是什么?”
“你那么聪明,猜一猜?”尚云行看梅胜云肯跟自己说话,心里轻松许多。
“废话!”梅胜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问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尚云行怔了一下继而笑了。“没见过被绑架的人这么凶悍地对绑架他的人拍桌子,对不起,恕不能奉告。”
“你!”梅胜云猛地站起,挥袖将桌上的酒菜扫到地上。“滚!”
尚云行从未见过如此暴躁的梅胜云,愣了一愣又涎着脸说:“这是你吗?是那个清淡如水的翩翩秋公子吗?我简直不敢认
了。”
“那么你是尚云行吗?是我认识的那个尚云行吗?”
“我~~不是尚云行,至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尚云行。我是夏洰。夏天的夏,洰理星的洰。”
“你终于恢复自己的身份了。”梅胜云忘记发怒,叹了一口气。
“不恢复不行,瞒不住了,到处都是尚云行的通缉令。”
“为什么?”
“就为我是夏洰,你该明白的。”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扯上我?”
“想拉你下水,想在死前有你陪着。”夏洰一看梅胜云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再次摆出嬉皮笑脸模样
“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活着?不要跟我说因为你是夏洰这样的废话!”梅胜云恼怒地喊到。
夏洰盯着梅胜云,对方亦冷冷注视着他。许久之后,他喟然叹道:“你总归还是关心我的。对不起,我太让你失望了。”
“你知道东周的国都是哪里吗?你自然知道的,是杭州。”夏洰似是喃喃自语。“杭州是一个颓靡的地方,所谓烟柳缠绵
地,温柔富贵乡,是一个让人沉迷的地方。但是,一个国君若沉迷了,他的天下便岌岌可危了。我们夏家先辈来自大海边
,凭着如大海般的波澜壮阔立下江山,可是渐渐地便被江南烟雨销蚀得没了筋骨。我一直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我给自己
起名尚云行,我不要做那已经被安排好位置的第四颗星,我要当一片自由自在的云!可是那些从小便刻在我心里、嵌入我
骨头的使命逼迫着我。我与你一样,生下来便被别人安排控制,但你很幸运,你已经脱离苦海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我却
注定无法摆脱,除了死亡,无法摆脱!因为我是夏洰!”
夏洰脸色黯淡,声音中透出一丝悲愤。“我是个可怜的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你有亲人,你不是有妻儿吗?而且本来你也可以有朋友。”
“我的儿子生下来就被带走,六年来我见他的次数也许不到六次。我的妻子~~我第一个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不太顺利,落
了陈疾,孩子被带走后她日思夜想,心情抑郁,导致病症加重不治而亡。我现在的妻子非常美丽,但她沉迷于秘术,常年
在山中修行,我则为尚记四处奔波。成亲几年,见面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而我对她的秘术也颇为忌讳,对她避而远之。
江南美人如云,于是我日日流连青楼酒肆,她嫌我肮脏,越发冷淡。”
“我第一次在风雨楼见到你,一见倾心。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有的人只是最初的遥遥一见,却如同三生石上的旧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尚记虽然在京都虽然没有打明旗号,其实在京都的经营却是最下功夫,因此我很快
便打听到你的身份。之后的每次偶遇,都是我刻意的安排。你的身份太特别,你的风采太迷人,我无法不为你心动。开始
的时候,我也不敢有痴心妄想,后来发现了你与云之光之间的暧昧,我想也许我也有机会,我比那云之光不知强多少倍。
但是你始终连一丝缝隙都不给我,我真的很不甘心。”
“这次把你扯进来,的确有我的私心,我做的事情已经与你为敌为你所恨,就让你再多恨一些也无妨。我豁出去了,不再
痴心妄想能得到你的回应。在用秘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一场最美的美梦,虽然会醒来化为乌有,但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一场大梦!你是大梦中的小梦,都是梦!想通了,就豁出去了,由你恨我骂我,我想这辈子为自己做
一件真正想做的事情,这辈子,我就自私这么一次!”
夏洰热切地望着梅胜云。“秋,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求你看在我一片真心。”
梅胜云一直安静地听着夏洰的长篇大论,他淡淡地摇摇头。“我或许可以原谅你的动机,但无法原谅你的行为,因此我不
能原谅你。”
188 搜寻
云之光收到特级急报的时候常青正请他喝饯行酒,由于是特级急报,直接送入宴会厅递到他的手中。云之光的眼睛似乎被
那浓紫色的封印灼了一下,他放下酒盅迅速打开急报,急报的字数总是很少,一目了然:梅胜云侯爷被尚云行绑架。
云之光猛地站起来,膝盖碰翻了桌几,杯盘尽碎,汁液横流。
“出什么大事了?”常青也慌忙站起来问到。
“胜云被贼人绑架,告辞。”云之光说罢飞身而去。
自己刚一离开,胜云就被尚云行绑架,可见他已经在周围窥视已久。那天走的时候就有些心慌,想让胜云跟自己一起走,
为什么当时不坚持!若自己坚持,胜云一定会与自己同行!云之光悔恨不已。尚云行!若让我抓住你,必将你碎尸万段!
亏胜云那般维护你,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云之光一边拼命催马,一边在心里悔恨咒骂。
云之光在常青帐外随便牵了一匹不知谁的马骑上就走,他用秘药催马狂奔,过了一段时间估计马不行了,看到路上有骑马
行人,便将那人从马上扯下来夺马而去,而他先前所骑之马则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瞬间便毙命了。
如此沿路抢马,皆用秘药强催,云之光以最快时间赶回丹州。
云之光冲进府中,一眼看见垂头丧气的老五。老五见到他扑地而跪,云之光忙说:“老五起来说话,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
老五咬牙将尚云行独自递帖求见直到封锁大赤河其间所有细节一一讲述。“大人,是老五的错,老五总觉得尚云行不会伤
害公子因而疏忽,都是老五的错,请大人处罚。”
“处罚有什么用!也不全是你的错。尚云行具名求见让人不易生疑,而胜云又命你不要跟得太紧,唉!你将那八人的武器
招式衣着再给我详细讲讲。”看到老五悲恸不已的模样,云之光反倒宽慰起他。
听老五描述完后云之光说:“是神火教。我以前也见识过他们的八人剑阵,看来尚云行果然与北胡勾结。立刻上报朝廷,
尚云行勾结北胡忤逆作乱,在全国范围彻查其党羽。修思,志翔,你们搜到什么线索?”
梅志翔回禀到:“我们分析尚云行在丹州必有同伙,便进行挨家挨户地排查,但丹州城当年遭遇浩劫后重建,如今的居民
几乎都是外来人口,人人皆有可疑。我们只能重点查最近半年入住丹州的人和来往客商,已经抓了不少正在讯问。现在大
赤河还封着,丹州城也是只进不出,等大人示下。”
云之光一阵头痛。这种事情一向都是胜云安排,如今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全无头绪,哪还有什么指示可下。他疲惫地挥挥手
:“你们都做得很好,继续。我要好好想想。”
云之光独自在屋内颓然坐着,心里一阵一阵绞痛,一筹莫展全然无措。
“大人!大人!”安远叫了好几声才唤过他的神。“大人赶了一整天路,滴水未进,先随便吃点东西吧。”
云之光瞥了一眼安远手上的托盘,摇了摇头。
“那时大人被困大海,公子每日强迫自己吃喝睡觉,说要积攒力气才有劲去找大人。奴才觉得那尚云行不会太亏待公子,
大人也不必太揪心。大人要保重自己才能去救公子啊,否则公子回来会责怪奴才没照顾好大人。”
“胜云也许性命无忧,但是~~但是~~你放下,我吃就是了,你先出去,让我静静。”
云之光说不下去,尚云行对胜云的心思,连老五、小安都知道啊,这个可恶的疯子!他对尚云行一直怀有敌意,并非仅仅
是因为尚云行对胜云有不轨之心,而是觉得此人行事诡异不磊落,秘密太多不可靠,可是胜云对他~~唉,他提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