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胜云说他小心眼,也不敢多说。
连续几天来,云之光将整个丹州城筛了一遍, 凡是不能清楚说明自己三代清白的一律关进大牢,然而说自己全家、甚至
整个村子死于洪水或瘟疫,找不到可以证明的人不在少数,云之光他们没有审讯经验,丹州府的衙役也都是当差时日较短
,不知该如何下手,后来云之光便去镇北关求助,常青派了几个审问敌俘奸细的高手来,倒讯问出好几个刑部追踪多年的
在逃重犯。
不等皇上下旨,云之光便传令各地紫卫把那些尚记原掌柜都抓起来。距离丹州较近的州府很快传信过来。尚记解散之后,
那些原掌柜都离开当地不知所终,当时由于人手不够,没有继续追踪下去,因此暂时无法立刻查到与尚云行相关联的线索
。而成为尚记新东家的那些商户不断被召去讯问,各个心惊胆颤,一时人心惶惶。其中有些人在朝中有关系,便参奏云之
光大兴牢狱株连无辜。
“对所有尚记原掌柜发通缉令,但新东家只要查明与尚记无关的勿要骚扰!”京都的旨意很快便传至丹州。
“你的皇上和云大人疯了似的到处抓我的人,已经抓住好几个了,被抓住的都是笨蛋,连自己命都保不住,真是没用!”
夏洰对与自己已经彻底翻脸的梅胜云说。
来到山里的当天,他便忍不住侵犯了梅胜云,事后他请求梅胜云的原谅,遭到拒绝。从第二天起,梅胜云便再没跟他说过
一个字,但是他却每日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话。有时讲战局形势,有时讲笑话奇闻,自言自语一般,一点不觉得无趣难堪。
只有偶尔他提起与云之光有关的话题,虽然梅胜云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但很明显在仔细倾听。
夏洰深深叹了口气,想起他完美地实施了绑架计划来到此处隐匿的那天夜里。
夜里的山风颇凉,他看到梅胜云在微微打寒战,想起他一向畏寒,只怕是白天在山泉中沐浴身体受寒了。他刚想凑近,梅
胜云便冷冷地说:“夏洰,如果你期望我还能原谅你,就不要再做任何让我无法原谅的举止。”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白天沐浴时着凉了,你在发抖。”夏洰不想激怒他,识趣地离远了些。
夏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在梅胜云面前停住说:“秋,我这次孤注一掷了,所以不会让你走。如果大事有变,我自有
逃生之策,然后消失于这世间。我要带你一起,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希望你能习惯。”
“习惯?”
“对!习惯跟我面对,习惯忘记别人。”
“夜深了,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去做你的大梦小梦吧。”梅胜云嘲弄地说。
“我的梦就在面前,我现在就在梦中。”
梅胜云偏过脸,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
“秋,我这次是故意孤注一掷。”夏洰这句话有效地吸引了梅胜云的注意,他微微瞥了一眼,又偏过脸。
“这是我给他们的交代,我尽力而为,但我不想耗一辈子。”
“他们?”
“那些老头子们,活着的和死了的,我的列祖列宗们。这次我会倾尽全力,不择手段。世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一
切尽看天意。”
“听你的口气,认为自己必败无疑。”
“我有自知之明。这次我动用几十年来积蓄的所有力量,如果失败了,东周便彻底终结,我的儿子再也不用背上这沉重的
负担。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知他的小命能否保住。”
“你~~何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又绕回去了,因为我是夏洰。如果这次失败,夏洰便不复存在,尚云行也消失了,我只是我自己
,我要带着你归去。”
“你劫持我就是为了这个?”梅胜云不相信这是夏洰绑架自己的动机。
“自然不是,这是我突然产生的非常强烈的想法。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可笑!”
“我不觉得这可笑,我很认真。”夏洰走近梅胜云的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说过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只为自己做
的事情。”
“没有什么能将我和他分开,只有死亡。若我知道再也不能与他在一起,我会选择死。”
“不,你不会!你会想只要活着,就会有见到他的一天。你会为此而苟活。”
“你宁愿看我如此痛苦的苟活?”
“开始也许会痛苦,渐渐便会淡漠,最终你会忘记。我会替代他。”
“对以前的尚云行,我曾经欣赏过,也愿意与他做知己良朋,我同情他,多少也能理解他。但是你夏洰,狂妄自私无耻残
忍,视他人生命如草芥,不择手段利用别人,我只要看到你就恶心地想吐!”
夏洰的脸色变了又变,却突然大笑起来。“随你骂吧,你心情不痛快,想骂我也是情理。等有一天你骂烦了,也就不骂了
。其实本来我是打算按原计划进行,可是享受过你的美好之后,我改主意了。我只要一想起那美妙的时刻,你再怎么骂我
也不在乎了。”
“无耻!”梅胜云美目圆睁,大吼一声。
“我的秋真是翩翩佳公子,骂人也骂得那么动听。白天我可以滚,这会儿我不能滚,别处没我的床。”
“夏洰,你若敢对我无礼,我必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已经无礼过了!我若死的时候一定要拉着你,如今活着的时刻,我更要好好珍惜。本来想劝你不要太抗拒,不要逼我用
秘术,但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
“你~~”梅胜云话音未落,已被夏洰拉入怀中,而他的眼神则从愤怒瞬间变为迷茫。
秋,恨吧,骂吧,我把最可恨的一面展示给你,让你一次恨个够。夏洰紧紧抱着已经乖顺服帖梅胜云,想着他那痛恨厌恶
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抽疼。
189 换俘
“秋?冷吗?”夏洰感觉到梅胜云身体的颤抖。
“冷!”
夏洰将梅胜云抱得更紧。“好点吗?”
“好点了。”
“我是谁?”
“光。”
夏洰怔住了,云之光已经进入梅胜云的灵魂深处,成为无法剔除的存在。
“记错了!要罚你。是~~洰。”夏洰思索了一下,没有用云行的名字。
“洰?”梅胜云一脸茫然。
“来,跟我出来看星星。”夏洰拖着梅胜云来到屋外。“看,那几颗星连起来象勺子一样的,是北斗七星。第四颗星叫洰
理星。我的名字洰就出自这个。”
“那些星星我似乎很熟悉。”梅胜云皱起眉思索着,“可是为什么是第四颗星,你为什么不做第一颗星?”
“因为我排行老四。”
“我是哪颗星星呢?” 被控制中的梅胜云失去了大多数智力,宛如一个孩子。
“你是月亮,所有的星星加起来也抵不过你的光辉,所有的星星都围绕着你,仰慕你,象我一样爱你。”
“月亮在哪里?”
“太晚了,月亮已经休息了,咱们也休息吧。”
这一夜,夏洰还是没有忍住,享有过一次之后,他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第二日梅胜云病了,病了三天,病好之后他宛
若失聪失明失语,再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个字。
而夏洰不管梅胜云如何态度,每日里径自跟他说笑,两人好像活在两个世界里,他的世界有他,他的世界无他。
梅胜云的面容渐渐憔悴,眼神也有些凝滞,夏洰知道这是由于过多地使用“血脉相连”进行深度控制,令他思维产生了一
些混乱。这种秘术对受控者身体伤害较大,夏洰试图不用秘术和梅胜云在一起,只是做出搂抱的动作便招致他非常强烈的
抗拒,他象市井斗殴一般奋力与夏洰扭打,而夏洰虽然能轻易制住他,但终归舍不得对他过于用强,只得尽力压抑住自己
的欲望。
卡丹派人联络了好几次,要求夏洰把梅胜云送到北胡,他以路途遥远风险太大拒绝,只说他会在约好交换的时间地点把梅
胜云带去,这样更稳妥。卡丹同意了,两人又就交换时间地点研究了一番。
某日清晨,南正某前线兵士惊奇地发现北胡派出一骑冲向己方阵营,在未进射程之前向己方射了一箭便逃窜回本阵。那位
弓箭手臂力很大,箭落的地方南正兵士肉眼可以看见箭头上系着丝帛,小心地捡回来发现是一封书信。信上写明梅胜云在
他们手中,要求南正以桑蒲相换,并退还已占领的多莫城。
此时尚云行叛国的罪证已经确凿,朝廷下旨宣布其罪状缉拿九族,却发现尚云行根本无有族人,曾经的杭州尚园,如今的
云记岫园的管家云启在其屋中自缢而亡,还有几个被抓住的尚记前掌柜作为同党正法。
“你的皇上和云大人杀了我不少人,启叔自杀了。当时我留下他是想让他在杭州颐养天年,我想你会看我的情面善待他,
我不想他再卷入那些纷扰之中。我以为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机会,而他跟你几年之后也可以跟我撇清关系,没想到这么快
!从小到大,我在杭州的生活起居都是他照料,我视他如父辈。”
夏洰伤感地说着,梅胜云脸上毫无表情。
“三天后就要拿你换桑蒲了!”夏洰突然扑过去紧紧捏着梅胜云的双肩。“桑蒲会回到卡丹身边,但你还会在我身边。你
听见我的话没有?你打算一辈子这样象一个呆子傻子一样吗?”
梅胜云还是毫无表情。
“好!随你,我有耐心!我们有一辈子!”
夏洰说罢甩手而去。
最近夏洰收敛了不少,他知道逼得太紧了便毫无回旋的余地。他当自己是什么?就像小时候曾经抓到的那只漂亮的鸟。梅
胜云有些恍惚,很久没有想起少时的往事了,那是他不愿意触碰的内心。
那时他学习擒拿之术,楚歌让他抓林子里的小鸟,抓住后再放掉,然后再抓。突然他抓到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鸟,宝蓝与翠
绿相间的羽毛,殷红的小嘴,明亮的眼睛。他不舍得放掉,央求楚歌做了一个笼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放进去。他怕
做笼子的树枝太粗糙伤到小鸟娇嫩的肢体,还找来丝帕还棉絮将笼子弄得松软舒适。他兴奋地喂小鸟吃东西,五谷杂粮试
遍,小鸟只是瑟缩在一角无动于衷,他又去摘野果子、捉小虫子、甚至还采摘了一些花朵,将小小的笼子塞满。然而第二
天早上,小鸟明亮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美丽的羽毛失去了光泽。他哭着捧着小鸟的尸体去找楚歌,楚歌说,他不属于你
,所以你得不到他。他伤心地质问楚歌为什么昨日不告诉他,那么他便不会把小鸟关起来。楚歌反问,昨日让你放你会甘
心放吗?
夏洰,你真想逼死我吗?只有我的光全心全意以我为重,总是委屈自己来附和我,绝不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光,我们
分开多久了?我没法算日子,我的记忆断断续续,很乱。很多遥远的事情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可是昨日夏洰才说的话却
一片模糊,好像他说了拿我交换桑蒲,又好像还说了别的什么。
头很痛!梅胜云手捧额头使劲按着。
换俘地点就在多莫城外,南正按约定退兵百里。
从多莫退兵是夏洰临时提出的,没想到南正竟然同意了,看来这位梅胜云的分量果然不轻。那些把多莫大捷挂在嘴上的南
正人此刻一定气得嘴都歪了吧!费了那么大劲,死了那么多人才占到的城,就这么为一个人而放弃了。卡丹几个月来第一
次感到内心的欢愉,夏洰搞的这些小手段效果堪比五万大军,这家伙竟然豁出去亮了名姓不给自己留后路,不过倒也搅得
南正后方不安。他若手里有兵马,还不把南正搅得天翻地覆!可惜他生不逢时啊!若他的祖父,那位东周最后一位皇帝能
象他这般才能,或许便没有今日之南正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双方均由一人陪同人质走到相距百步彼此能肉眼看到对方的距离,陪同的人退回本队,人质继续向前走
回各自阵营。双方的射手紧张地盯着两人,一旦有任何意外便毫不犹豫拉弓引箭。
云之光远远看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越走越近,风很大,他的衣衫在风中摇摆,更显得身子单薄羸弱。云之光紧咬牙关死盯
着梅胜云,只待他一离开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便冲上去接他。
桑蒲与梅胜云相遇了,桑蒲撒腿就跑,而梅胜云却似乎有些迟疑。突然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桑蒲,那孩子很敏捷地闪过,
拼尽全力向自己的军队跑去。
云之光急了,梅胜云还在敌人的射程内,怎么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他大喊:“胜云,快点过来。”说着便催马迎了上
去。
距离梅胜云百步左右的时候,云之光突然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硬生生止步不前。他大喊到:“卡丹,你这个卑鄙
小人,竟然用假梅胜云换真桑蒲,北胡都是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云之光的话激怒了北胡的弓箭手,一排羽箭破空而来,无奈云之光止步于射程外,那些羽箭只能不甘心地坠落在他面前的
空地上。
云之光瞪着假梅胜云,那人掉头便往回跑。梅胜云驰马而追,俯身捡起地上的羽箭掷向那人后心,那人疯狂飞奔,还是没
有躲过一箭穿心的命运。又一排羽箭迎面扑来,云之光早已转身催马奔向本方队伍。
云之光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北胡军士,压制住自己冲上去厮杀的欲望。这次的事情充分说明北胡仍然是一贯的背信弃义,难
怪皇上不肯与北胡和平相处分疆而治,这些混蛋从来不守约定。
这次南正吃了大亏,丢掉了辛苦打下的多莫城,也没换回他们的梅侯爷。
“他怎么看出破绽的?”夏洰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假梅胜云他们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无论身形容貌都非常相似,装扮完
毕后他自己看着都有些心神恍惚。他断定云之光会按捺不住冲上来接梅胜云,这次的弓箭手全部是神火教弟子,他们的射
程比普通弓箭手远至少五十步,可惜云之光差一点就进入射程时便止步了。夏洰不指望弓箭能射死云之光,但箭上全部抹
了剧毒,只要云之光有一丝懈怠,他与卡丹则可伺机而动,抓住机会联手除掉云之光。至于若果真得手,云之光死了之后
梅胜云会如何对待他,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会瞒住云之光的死讯,能瞒多久瞒多少。
然而云之光识破了假梅胜云,看来他们之间有某种特别的信号或者标志。
“云大人,离了那么远您如何判断那是假梅侯爷?”常青不解地问。
“我就是知道,我能~~感觉到。”云之光没心思跟常青多说,闷闷地望着远方。他自然知道,因为胜云是独一无二的。
“感觉?”常青喃喃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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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皇上和云大人大概鼻子都气歪了。”夏洰一幅幸灾乐祸的腔调。“卡丹把桑蒲找回来,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这两
件事为他赚了不少军心民心。而你们呢,为了某人的私心私欲,将士们辛苦打下的城池就这么拱手相送,南正的将士们只
怕都在骂娘吧。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总是耳朵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