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轼彬彬有礼:“我很好,倒是听说小赵你病了,现在身体无妨么?”
赵定春不太想提他的“病”,打着哈哈含糊过去。想起承轼是花逢安的护卫,便问:“花大少在这儿?”
承轼点头:“我正是来知会向少爷。”
“啊,那我去和大官人说!”说罢扭头就跑。
“小心!”承轼连忙拉住他。
花园中有不少树木花草抽枝发芽,园丁虽会修剪,但也要等枝丫全长好了之后,此时掐剪嫩芽,弄不好是要死整株的。转定春转身得急,没留神旁边就有一棵抽枝的桃树,差点迎面撞上去。
桃枝虽软,可要是正好抽到眼睛也够呛,所幸承轼拉得快,赵定春只是在鼻尖上擦了下。
“多谢多谢!”
“小事。”承轼道,“大少爷只是随意来坐坐,不用着急。”
赵定春应了声,回去传话。
往回走时他便想,这个承轼倒是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长得端正,体格强健,人也好,而且小厮和侍卫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与其对向怀风抱着那种不可言说的多余感情,不如踏踏实实地找个适合自己的更好……赵定春回想自己在梦里时的甜蜜幸福,和醒来后的强烈反差,决定该醒一醒了。
花逢安是来邀请向怀风一起去踏青的。
“岭南四季如春,然则踏青亦无须苛求节气,我在岭上养的一池子鱼肥了,正好上山钓鱼来吃。”
花逢然还未开口,邢远茗玩乐心思重,已开始撒娇道:“师父,去吧去吧。”
向怀风则随意道:“客随主便。”
去岭上踏青的事便定了下来。
照花逢安的安排,他们午后出发,傍晚可到山脚下,在山脚下的别馆里住一宿,次日一早上山,最多三个时辰便能到山庄,钓鱼钓到太阳下山,晚餐便吃烤鱼,再住一宿后便照原路返回,来去大约是四天。
赵定春一听要四天,赶紧去准备换洗的衣裳。就算他不要紧,向怀风可是讲究人,四天不换内衣绝对能让他把房子都拆了。
花逢安那边倒像是吃准了他们会同意,马车马匹茶水点心,早已备好,他们刚点好头,吃了午饭便叫着出发了。
向怀风和两位花少爷都不耐烦坐马车,各人一匹马骑着。承轼和另一个护卫骑马跟在主人身后。那马车倒成了摆设,只赵定春和邢远茗坐在车夫的位子上,轮流赶车。
赵定春动了某个脑筋后,一路上便不停地注意承轼,越是看,就越是满意。
承轼个性沉静,如非必要很少开口,但也不是沉默寡言,该说的时候条理清楚,简明扼要,一点也不差。跟着三位少爷,除了做好护卫,连小厮的活也揽了,哪位少爷热了渴了,他都跑来知会小赵和远茗,待他们准备好,他就给前面送去。
赵定春看在眼里,认定这才是可以白首偕老的人。看着承轼,渀佛便能看到与他在田里耕种,抚养小孩,安稳过日子的景象。
小赵也是行动派,打定主意后他便出手了。
半路休息时,他舀着水壶走到承轼身旁:“承大哥,渴不渴?喝点水吧。”
承轼一愣,礼貌地笑笑:“倒是真的有点渴了,谢谢。”他喝完,赵定春若无其事地舀回杯子,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收拾好。虽然从未有过追求别人的经验,但别人对自己献殷勤的经验也可以舀来参考嘛。
赵定春明白,像承轼这种沉稳内敛的人,绝不会被一时的告白冲昏,要舀下他,步步为营才是王道。打着小算盘的小厮君,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两道火辣辣的视线。
一路上停停玩玩,一行人比预计的慢了许多,到达山脚下的别馆时已经入夜。
撇去擦洗的时间,满打满算还能睡上三个时辰。明日一早又要爬山,不好好休息不行,向怀风虽黑着脸,却没多说什么,一宿无话。
次日天才蒙蒙亮,承轼便挨个儿敲门,提醒他们要早早起床,早早出发。
向怀风是惯于晚起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从床上挖出来。
孔雀岭之所以叫孔雀岭,乃是群山连绵起伏,状如孔雀开屏。从名字亦可知,孔雀岭山多且陡峭,要爬上山也并非那么容易。
赵定春预料到自己在爬山的时候会拖后腿,却没想到拖得如此彻底。只走了一刻钟,他就有点力不从心,走了半个时辰,已是极限,连爬带走拖了三刻钟,已是连脚都抬不动了。
此时的爬山绝非旅游景点中铺好石子搭好梯子的所谓“爬山”,实打实是在山路上行走,遇到陡峭处,真的是要四肢并用地攀上去的。
赵定春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完全不会武的,单从体力来说也弱,更不能与向怀风、花逢然这样轻功了得的比。
邢远茗最先叫出来:“啊呀,定春,你怎么了?!”
赵定春哀叹,小祖宗你别叫行不行,老子腿肚子发抖动不了这种事你觉得我会愿意公开说明吗?
花逢然回头看了看,道:“是我疏忽了,你本该多休息几日的。”
赵定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心想爷爷我就算再多休息二十年也一样爬不动这个山,但是有个借口掩饰一下,总也保全了一点面子。
向怀风和花逢安等人也回转过头。
向怀风看到自家小厮这个惨样,很难得的没有露出不齿的表情,而是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腿问:“动得了么?”
赵定春挤出个古怪的笑:“大官人,您没觉得它一直在动么。”抖啊抖啊抖啊抖。
花逢安哈哈大笑:“不容易了,撑到这会儿才喊累。”
让几位爷坐着等小赵恢复体力是不可能的,承轼道:“大少爷,小的在这里陪小赵,各位且先往前。”同行的侍卫只有两人,邢远茗是花逢然的徒弟,并非奴仆,两个侍卫中留一人下来是最妥当的。
另一个侍卫道:“我留下,承轼随大少爷先上山。”
承轼看了眼小赵,道:“赵……小哥只怕是走不动了,送他上山只怕……”
赵定春羞愧地叹气,背个废人上山可不轻松啊。
花逢安爽快地说道:“承轼留下,我们先走。”向怀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定春忍着没去看他家大官人,默默地想:果然是个温柔侍卫,很靠得住。
第二十一章:远茗锦言
承轼等主人们走远了,道:“小赵,你若还能站得起来,不如跟着我慢慢走,坐久了,只怕你的腿反而动不了。”
赵定春以前也听过这种说法,肌肉过度疲劳后一下子松懈下来很容易僵硬,于是扶着承轼的手,缓缓往前挨。
承轼的速度很慢,赵定春想逮着机会和他深入了解一番,却被他说:“讲话亦耗费力气,专心爬山罢。”
赵定春无奈,只得闷头走路,否则叽叽喳喳说话,说不定会以为他走不动路是假装的。
上山前,花逢安说过,最多三个时辰就能到山庄,结果赵定春愣是多花了两个时辰,而且最后那段路,还是承轼背着他走完的。
好在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山庄时,正赶上吃饭。
鱼烤得焦脆入味,毕竟是花家专门养在湖里的鱼,条条肥美。不过烤鱼只是一道小菜,真正的主菜还是庄里早就准备好的山珍野味。
吃饭前,花逢安道:“加座!”然后让赵定春、承轼与另一个侍卫一起入座。
赵定春正在祈求他们吃快一点,自己还能捞到没凉透的烤鱼,听到叫坐,喜出望外。
两名侍卫则犹犹豫豫,承轼道:“大少爷,主仆有别,小的不敢当。”
赵定春的屁股刚刚沾到椅子上,听见这话,忙要站起来,向怀风拉着他的胳膊又将他定在椅子上。
花逢安道:“出来玩乐,就不要拘泥那些礼数了。你看向家的定春多乖,还不快坐下给我老实吃饭!”
两个侍卫便行了礼,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赵定春汗颜,自己听到“坐”就老实不客气地坐了,行礼这种事压根就没在他大脑中存在。
他忐忑难安,向怀风见状夹了条最大的鱼放在他碗里,道:“赶紧吃你的。”
赵小厮难敌馋虫,便埋头苦吃去了。
席上有酒,每个人都喝了些,邢远茗酒量小,头歪在花逢然身上,嘴里嘟嘟哝哝地说胡话。花逢安坐在主位上,用筷子敲着酒杯,哼哼唧唧地唱着歌。花逢然面带酒色,听兄长唱歌,唱到不对的地方就嘲笑他跑调。向怀风将赵定春搂在怀里,一杯接一杯地喂他喝酒,喝得赵小厮摔杯子:“不要喝了!喝不下了!”
只有两个侍卫最警醒,稍饮两杯便停下,随时留心主人安全,间或开个小差剥几个栗子吃,承轼负责剥,另一个负责吃。
散席时,赵定春爬了一整天山的老胳膊老腿再也走不动,向怀风将他拎到怀里,抱小孩似的将他抱走。
赵定春被他举起来时还在想,承轼也在场,可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否则自己的算盘就打不响了。可是一搂上向怀风的脖子,他又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只想抱着不松手了,懒得去顾虑阿猫阿狗。
山庄里的床都是竹木混制的,向怀风将赵定春扔上去时,床板发出了“吱呀”的抗议声。
赵定春喝多了,口没遮拦:“大官人,今晚……嗝……你可不能动坏脑筋……否则这床一响……整个山庄……嗝……都听得见。”
向怀风把他翻过去,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定春乖乖,你家大官人我会怕被人听见么?”
赵定春哼哼:“对,你是变态……嗝,不怕被人听。”
向怀风不知道变态是什么,但看小厮那不齿的小模样也知道必不是什么好话,在他腿上拍了拍道:“浑身酒臭,将衣裳脱了!”
“不脱……脱了你……要……”赵定春说了一半,晃着手把嘴捂住,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向怀风。
向大官人忍耐着将他的衣服解开:“你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勾引花家的侍卫……”他只说了这句,赵定春呼吸均匀,醉得彻底不省人事了。
“稍后再和你算账!”向怀风将他锁进怀里,故意在他脖子上啃出几个印记来。
原本计划次日早起用过餐之后,众人便要下山的。可是前一晚都喝高了,一个比一个起得晚,等邢远茗睡醒,都将近午时,花逢安便说再多留一天。
赵定春是求之不得,他昨天又是爬山又是喝酒,早上醒来只觉得脚上灌铅头上顶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休息到午时才算缓过劲来。向怀风倒是没说什么,洗漱吃饭反而照顾着他,叫赵定春吓得以为他被人魂穿了。
山庄里风光虽好,可以玩乐的项目却少,几人一合计,还是到湖边钓鱼。
这个湖取名为半山湖,原本只是山泉汇聚的一个凹坑,后来花家将山上这片买下后,便砌石掘土,堆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湖,在周边建了住宅,又派家人常年看守,闲来无事时,便成了钓鱼游玩,观赏山景的好地方。
山上较山下凉,好在他们有备而来,每人身上都有袄子。
赵定春穿了件湖绿色银线回字纹的短袄,头发还是作小厮的单髻梳起,青衣白面,显得十分嫩相。
向怀风忍不住在他嘴上嘬了口,赵定春连忙拍打着推开他。
钓鱼本是件考验耐性的活,可是在半山湖,却是热火朝天。
这湖中的鱼平常有专人投喂,又时时会放新的活鱼进去,条条都吃得肚大头肥,完全不懂警觉,见了饵便张嘴,被勾住了也不晓得逃,十条里倒是有九条能钓中,连不会钓鱼的赵定春,半个时辰就勾上了三条,还一条比一条大。他看看自己桶里的三尾大活鱼,心里美得冒泡,又抓紧下钩。
山里头寒气重,虽说不算冷,但是沾染了山里的湿寒生起病来也是极麻烦的,花逢安便叫下人熬了姜汤给大家暖身。
赵定春先给向怀风端去一碗,看到两个侍卫站在不远处守护,便拿了托盘,放了两碗上去。
承轼见到他有些惊讶,抬手道:“怎敢劳烦,叫庄里的仆人送来便可。”
赵定春客客气气地回了个礼:“还没谢过承大哥昨天背我上山之恩。”
“……小事而已,无须挂齿。”
边上还有另一个侍卫,虽然此时已经背过身去,可他们说话还是能听到的,赵定春便只是笑笑,转身离开。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个陡坡,因是山阴处,地上潮湿,长了不少青苔,赵定春一脚踏回没留意,脚尖直直往前滑。
眼看就要被迫做个大劈叉,胳膊猛地被人握牢:“小心!”
赵定春感受到手臂处的力量,暗想会武功的人果然可靠。他站稳之后,回头一笑:“又要再谢谢承大哥。”他指了指承轼手里的碗,道:“碗里的汤一滴没撒,还能将我扶住,承大哥果然好身手。”
承轼不自在地应了声。
赵定春心里很得意。
想当初玩COSPLAY时,为了胜任各种不同角色,他是天天对着镜子练表情,可爱的、冷酷的、温柔的、书卷气的、乖张的、忧郁的……刚刚那个无敌清纯笑容施展出来,还怕迷不死你小样?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很习惯这个世界男男相爱合理的习俗了,要在以前,只有脑子坏了他才会想到色诱男人。
小赵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鱼竿处,拍拍衣服坐下,拿起自己的姜汤,哧溜哧溜喝起来。
邢远茗提着鱼竿,猫着腰走到他旁边坐下。
赵定春看他不下竿,问:“邢少爷有事?”
“叫我远茗就好了。”少年神神叨叨地说:“你以后还是少靠近承侍卫比较好。”
“……为什么?”难道这个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或者……隐疾?
邢远茗叹气:“你不知道呀,他可是十足的惧内,你这样好看的人去和他说话,又拉拉扯扯的,他回去不知要怎么交账呢。”
赵定春眼皮一跳,脸部肌肉不规则运动起来。
忘……忘记最重要的步骤了……怎么没想到先问他的婚姻状况!太阳公公一百遍啊……之前的媚眼算是都扔给瞎子了。
赵定春不由庆幸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还算得体,虽说意图有点那啥,总算不太明显,说是待人热情也勉强敷衍得过。
“不怕不怕,他家媳妇又不在这儿,看不见自然不会生气的。”
邢远茗瞪大眼,声音却放得更低了:“怎么不在这儿?原来你不知道么?!承侍卫边上的那个齐一全齐侍卫,那个就是他媳妇啊!”
赵定春一口姜汤喷成了个小瀑布:“你说什么?!”
邢远茗赶紧让下人递帕子过来给他擦嘴,拼命摆手要他小声一点:“齐侍卫可是出名的醋坛子,你最好自求多福了。”
“……”赵定春此刻的心情,就是一千匹草泥马奔过也难以描绘。
也就是说,他刚刚恬不知耻地在一对夫夫面前,想要色诱其中之一?!
苍天啊……大地啊……狗血电视剧里不要脸的小三总算也COS成功了么?
他受打击的表情如此明显,邢远茗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是向前辈的人,齐侍卫应该不会生太大的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QAQ……好男人都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