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离别前夕——风锦

“不急，我给你请了三天的病假，你呆在寝室好好休息吧。”路肖南刚漱口回来，白色的毛巾挂在肩上，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

“请假？”季抒言踢腿甩胳膊，不酸也不疼，力气也有了，他没事了啊！

“恩，你在寝室里好好养精蓄锐，我先走了。”

把书收拾好，路肖南潇洒的出门而去，卢咏宁一大早就跑去图书馆背单词，寝室里只剩下无所事事的季抒言，和还在蒙头大睡的王烨。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这么久还不够，你是猪啊？季抒言看了一下表，随手捞起一个枕头往王烨床上砸了过去。

“啊……”杀猪般的叫声，王烨迷蒙着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半睁半闭茫然地看着季抒言。

季抒言抖了抖嘴皮，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七点四十了，你还不起来？”

“恩……”温温吞吞的抹了把脸，再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最后打了个哈欠，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放在两眼中间的鼻梁上，一揉……

季抒言看不下去了，自觉地背过身去走向自己的床铺。

“啊？！！！”乒铃乓锒一阵响后，关门声惊天动地，王烨头发没梳口没刷脸也没洗，抓了书包就往教学楼跑。

这节课是院长的课，学生均不能迟到不能旷课不能早退，上课要含背挺胸双目直视看着看板，不能交头接耳神游太空拿出手机找乐子。还有，不能无故请假不来上课，除非碰到季抒言这种不可抗拒的外因作用。否则，后果很严重！

季抒言躺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轻松欢快的哼着调子，现在，距离他和路肖南分开还有三年，他有大把的时间来筹划一切，怎样搞定方怡，怎样和那人互表心迹，怎样幸福快乐的过完下半生，怎样改变命运的轨迹。

青春就是用来浪费的，在还没出现重大转折之前，就让季抒言好好地再肆意飞扬一番。

季抒言哼着歌，哼着哼着声音渐渐小下去，脑袋一歪，睡了。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敲门，敲了一会儿想推门而进推不开，又在外面喊了会儿，季抒言嫌吵，把枕头翻过来盖住耳朵，渐渐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天地间陷入一片安静。

睡得正香，凭空一声雷把他炸醒了，季抒言倏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额头冒汗，抬头看天，一片晴朗，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原来有人在踢门。

为了防止有陌生人入室行窃，季抒言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一个人呆在寝室的时候喜欢从里面把门锁了。

踢门的是卢咏宁，季抒言开了门之后又倒回床上去，他和这个室友平时没什么话好说，卢咏宁太过严肃，总是板着一张脸让人望而生畏，平日里也不喜欢讲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神神秘秘的，和季抒言说话很少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的，毕业之后，两人也断了联系。

“下个星期要交作业了。”

“恩，知道了。”埋在枕头里面声音闷闷的。

卢咏宁也不说话了，拿了下午上课要用的课本放在桌上，去外面接了热水泡茶叶，小小的屋子里面立刻蕴满了茶香。卢咏宁性格爱好都很怪，在速食快餐速溶咖啡逐渐占领中国市场的今天，他喜欢茶叶和中国传统美食，对古老的东西爱不释手。

季抒言狠狠地吸了一口鼻子，以前他爱跟潮流也喝咖啡，后来逐渐认识到那种涩涩的苦味并不适合自己，反而是茶，开头苦，喝完之后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诶，”好像找到了可以聊一下的话题，季抒言想和卢咏宁套近乎，“你也喜欢喝茶啊？”

卢咏宁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动动嘴皮，“我不喜欢喝咖啡。”眼光转到桌上季抒言的杯子那儿，里面还有前几日喝完之后没有洗干净的咖啡渍。

“哦，那个，我等会儿就去洗干净。”季抒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骂着以前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懒啊这么懒！

还没唾弃完自己，电话就响了，季抒言像是抓到了救命草一般，把手机放到耳边大声的“喂”了句，那边噤声愣了一下。

“路肖南？”

“啊，是我，我是想问问你吃什么，我在这边帮你带回来。”

“正好饿了，你随便带吧，我现在什么都吃得下。”

那边仔细地想了下，才说了个“好”字挂掉电话。

卢咏宁手里端着茶杯，鼻梁上的眼镜被袅袅热气熏得白茫茫一片，他凝视着季抒言的方向，眸中的神色被镜片遮挡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喝一口茶。

季抒言也不再跟他搭话，找出收音机来调好频道，边听歌边等路肖南给他送“爱心午餐”。

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卢咏宁出去洗了杯子，再用冷水浇了把脸，意识又清明起来，他甩着手里的水珠回寝室，恰好路肖南也回来了。

“饭呢？”季抒言垮下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空手而归的路肖南，也不算空手而归，他手里还拎了两样东西，一个电饭煲和一小袋香米。

“在这里。”他拍拍手里的小型电饭煲，“特意问别人借的，给你煮粥。”说着侧身让卢咏宁进来，然后一把关上寝室的大门，从里面反锁。学校明文规定是不能用大功率用电器的，可是众多学子为了不亏待自己的肚皮，暗地里都会买个电饭煲回来开小灶。

“那还要等多久啊，我饿死了。”季抒言继续瘪嘴。

“没吃早饭是吧，那更得喝点粥，先暖胃。”

路肖南淘米煮粥弄得不亦乐乎，卢咏宁本来是要去图书馆的，现在也不走了，站在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两人，他总觉得，季抒言病了一场后对路肖南就不一样了，不是态度，而是一种感觉。这两个人，还真有意思。

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擦拭着，上半身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像是在看戏。

秋季的南方气候不稳定，忽冷忽热，前些日子温度骤降，冻了桂花，最近几天秋老虎又开始发挥他的余威，温度回升，满树的桂花香。

路肖南煮粥的时候放了些刚摘的桂花进去，加了碱水的粥煮的濡软粘腻，混着桂花的味道更是香甜，季抒言凑近鼻子去深深吸了口气，一脸的享受。

他原来就知道，路肖南会做饭，手艺甚佳。

“很香。”卢咏宁评价道。

下午还有课，等吃完粥再把电饭煲饭盒洗一遍之后，差不多到了上课的时间，王烨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季抒言满足的拍拍饱胀的肚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伴着配菜吃，一碗普通的桂花粥，却这么美味。

“可惜啊，王爷没这口福哦！”

那两人又去上课了，季抒言吃饱睡足后精神奕奕，闲来无事，就出门溜达校园去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在老校区，后来毕业之后学校建了新校区，这个校区渐渐荒废不用了，偶尔拿给老师们搞科研做项目，却少了读书学习的气氛。

可惜了啊，季抒言走在曾经熟悉的小道上，这里的建筑物虽然破旧了些，可到底传承了学校的文化底蕴，一草一木都见证了光阴历史，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厚重美，却比不过钢筋水泥的高科技。

再往前走有一个湖，湖水幽碧透亮，可以看清楚里面肆意生长的水藻，湖中央有一个亭子，连接了一座桥通到外面，季抒言想走进去坐一坐。

可是，亭子里面背对着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小巧玲珑的个子，穿着大红色的背心，紧身衣勾勒出来的美好身材一览无遗。季抒言下意识的想走，就看到其中有个面朝这边的女生指着自己说了句什么，然后他就走不了了。

“季抒言！”

清脆高亢的女声，还对着自己挥了挥手，他想装听不见看不见都不行了。

是方怡。

第六章：去你家

有些事情，始终要面对，躲也躲不过，和方怡的过去，即使已经重生了，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发生过，是季抒言心里永远跨不过的一道坎。

他立在那儿，看着方怡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过来，心里无端生出恐慌，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

“我说，你躲什么呀？”方怡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昨天挂了自己电话不说，今天还想装作没看见一样绕过去，现在更好，看了她像见了毒蛇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没有……”季抒言觉得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还在发烧？”

“退了。”

“可是……”方怡指指他头上细密的汗珠，“你是不是在冒冷汗？”说着，就要抬手帮他擦拭额头。

“没事了。”季抒言躲避不及，一个踉跄往回跑，也不敢再反头看一眼方怡，身后的叫声越来越远，他看着不远处暗红色的教学楼，打算随便找间教室坐一坐，顺便等肖路南下课。

他不是讨厌方怡，只是再看见她，就像面对前世的自己一样，照了一面镜子，当初自己的愚蠢无奈和彷徨全都毫发毕现。

极力想挣脱当年的阴影对他的束缚，既然重活一世，就要活出另外一个精彩。而方怡的出现，就像在他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通向未卜的前途，一条是了然于心的既定轨道。

一左一右，重新放在每个人面前选择。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慌，相反，就算另外一条路遍布荆岐，也会毫无畏惧的走向去。所以面对着方怡，就无端生出了恐惧，好像她的出现，会打破自己所有的幻想和设定。

秋蝉在树上叫了不停，前几天降了温，这会儿气温回升，天气好得不行，太阳当头照，没走多久就有些闷燥，南方的秋季还带了夏天的余热，季抒言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长袖加开衫，越发加快脚步向教学楼走去。

整栋教学楼是回形的建造，中间空了一大块地建草坪，四周的墙壁把太阳全都挡在外面，不管是冬天夏天都透着阴森森的凉风，季抒言蔫不拉几的坐在楼梯台阶上，也不想再另外找个教室，这里是路肖南下课的必经之地，就在这里等好了。

他想起刚才身后方怡气急败坏的叫喊，心虚的低下头，就这么大的校园，如果想要找一个人，总能碰上，而且他没记错的话，他们还有一堂公共课是大班合在一起上的。

把开衫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季抒言撑着额头歪着脑袋背靠在墙壁上斜坐，身上的汗已经吸干了，T恤黏在皮肤上有些难受，这两天睡得太多眼皮都有些浮肿，捏了捏眼角之间的鼻梁醒神，季抒言看了下时间，此时是下午三点钟，离路肖南下课还有一个钟头。

草坪上种了几棵桂树，微风一吹，香气四溢，季抒言百无聊赖，跑到树下去看桂花，淡黄色的一小朵，轻轻摇一摇树枝，地上落了一大片，捡起几朵握在手心里，小小的，软软的，顿时想起了中午香甜的桂花粥。

嘴角边似乎还有那股淡淡的清香，季抒言恋恋的舔了一圈，突然生出一股尿意，于是跑去上厕所，来回折腾两趟，再坐在草坪上仰头看着桂树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了。

有些学生已经耐不住偷偷溜出来了，奇怪的盯着一个人傻愣愣坐在那里的季抒言。

粥消化的快，肚子有些饿了，开始咕噜咕噜叫嚣个不停，季抒言站起身来，望着三三俩俩从身边过去的男生女生，干脆走到草坪中间去，双手双脚大开，呈大字状躺在上面。

身下的草地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又干又硬有些扎皮肤，季抒言把开衫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眼睛盯着楼梯的出口，寻找路肖南的身影。

呃，以后再找个机会，让路肖南大展一番厨艺。

从楼上下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季抒言盯得眼花缭乱，闭上眼睛拍了拍额头，就感觉整片天空被覆盖了一半，一个人影压了过来，耳畔是低沉的笑声。

“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没睡。”季抒言坐起来看着路肖南，“想等你下课，正好躺着舒服。”

“怎么？”

“饿了。”他拍拍肚子，再摸一把嘴，一副馋虫的模样，“今天星期五，明天刚好不用上课，我们出去吃一顿吧。”

“你感冒好了？”路肖南皱着眉头，状似不想答应。

“早好了，不信你摸摸看。”说着抓起路肖南的手，就往额头上贴去。

温润的触感，比自己手心的温度还要低一些，路肖南迟疑了会儿，再看向季抒言那双闪闪发亮又略带期待的眼睛，“恩，那就去我家吧，我来做饭。”

虫儿自动上钩，季抒言在心里笑开了花儿。

路肖南的父母平日里公事繁忙，除了节假日有个时间休息，就连双休日都是忙个不停，脱了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又是出差去了。

不过少年的世界总是不喜欢被打扰的，这倒让季抒言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局促。刚才一时冲动跟着路肖南跑了回来，要真是面对伯父伯母，还是有点心虚。

毕竟是心怀不轨，要把他们儿子拐到中国三千万同性恋大军里的人啊！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只有两个人站在大厅里，显得太过空旷，红木家具对着电视机摆着，旁边还有一个饮水机，里面早就没有水了，还装模作样放了一个桶子在上面。后面放了一打纯净水，中间被掏空了，看了一下日期很新鲜，平时应该喝的就是这个。

路肖南拿了一瓶水抛给季抒言，再光着脚丫“蹬蹬蹬”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里面零星放着几个鸡蛋，一袋没拆封的紫菜，还有一包虾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怎么拼，都凑不出一顿晚餐。

此时天色还早，出了住宅区前面有一家大型的超市，他一直觉得超市里的菜不新鲜，所以更喜欢去菜市场。可是这会儿路肖南探出脑袋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抠指甲的季抒言，决定先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

拿起搁在桌上的钱包，“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你在这儿坐着。”

“怎么了？”眼看路肖南就要出门，季抒言急急忙忙站起来跟上去，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里面干净的没有一丝人气，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缺，流理台上面还在反着光，“没有食材？”

路肖南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嗯”了一句。

“小区外面刚好有家超市，我准备……”

路肖南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抒言一把打断了，“你不是说菜市场里面的更新鲜么，现在还早，应该还有人在买菜，走，我跟你一起去。”

路肖南愣愣的立在那里，半响半响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疑惑的望向季抒言，“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

季抒言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这个时候他们才刚上大二，第一次来路肖南家，恐怕也是这人第一次为自己煮上一桌饭，如果不是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又怎么会知道路肖南的买菜习惯。

“啊哈，这不英雄所见略同嘛，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季抒言打着哈哈，推了推路肖南的背，两人一同出门去了。

小区里面的住户颇多，并且多是上班族，平时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伙食这东西，正好超市开在住宅区旁边，买起菜来方便又快捷，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会儿，季抒言和路肖南两个人也没什么急事，解决民生问题自然是刻不容缓又不容疏忽，这不，正优哉游哉的往菜市场走去。

路肖南在心里计划着要买些什么，因为从小父母就在外忙，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他，又不能让自己饿肚子，所以练出了一手好厨艺，煎炒烹煮样样擅长。他偷瞄着走在身边的人，心里有些开心，相处了这么久，终是有了机会独处一天。他用手抵着自己的唇想弯出一个灿烂的弧度，平时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这个动作做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