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没用。
冤孽啊。
这天下午,马科黑着眼圈蹲在廊檐下摊豆皮。
嘶拉……一个破了。
嘶拉……又一个破了。
马科挫败地扔下工具,托着下巴发呆。
刘晓东凑过来,卧在他脚边,脑袋搭在他脚面上乘凉。
马科后退,撤脚,刘晓东跟上,马科再后退,撤脚,刘晓东再跟上。
退无可退,马科放弃了,蹲着不动,任它施为。
蹲了一会,一人一猫齐齐张开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有人在么?”忽然有人敲门,马科擦着眼睛抬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捧着个食盘进来,盈盈一笑:“你就是马姑娘吧?你
娘在家么?”
“哦?是。”马科站起身,“我娘出去庙里还愿了,你是……”
“我是隔壁西门家老夫人的丫鬟小蕊。”小丫鬟灿然一笑,露出一边的小虎牙,“我家老夫人说,马老爷原先帮过我家老爷大忙,如
今他出门在外,姑娘和太太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尽管跟她老人家开口。”
“啊?”马科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西门放献殷勤也就罢了,怎么西门老夫人也这样?难道他们是雷锋之家?
“这是今早城里送来的时鲜果子,老夫人让我给你家太太送一份过来尝尝鲜。”小丫鬟将食盘往马科手上一放,“老夫人说,咱们邻
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你们不要客气。”
马科捧着食盘,见都是些瓜果,又不是金银财帛之类,况且人家说是送给马夫人的,他也不好推辞,只得微微一福,道:“如此多谢
姑娘了。”
小蕊又道:“我们老夫人还说,现下天气热,她在别院闷得慌,让姑娘得空去我们院子里逛逛,左右都是女眷,不妨事的。”
西门放十几个姨太太二十个女儿陪着,西门老夫人她老人家居然还寂寞如雪,打破马科的头他也不相信。
但人家人情似火地贴上来,他也不能强硬拒绝,于是微微笑了笑,道:“多谢老夫人了,只是家里事情多,就不过府叨扰了。”
小蕊嘻嘻一笑,道:“那日瞧见姑娘在树上摘桃儿,我家老夫人就喜欢上了姑娘,这两天净念叨你呢,奈何老爷和表少爷前段日子一
直住在园子里,不方便请你过来玩。昨儿他们去冲州办事儿了,不在家,老夫人这才叫我过来请你,姑娘千万不要见外。”
小蕊正叽叽呱呱说的起劲,忽见眼前黑影一飘,一只小猫已然张牙舞爪扑了过来,立时吓得大叫一声:“哎哟!”
“昂~”刘晓东偷袭成功,不偏不倚扑到了小蕊身上,两只前爪挠住她腰上的丝绦,一来一回荡着秋千。
小蕊吓的不敢动,手足无措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你给我下来!”马科揪着刘晓东的耳朵将他弄下来,“刘晓东你疯啦?干嘛非礼小姑娘?”
刘晓东摆脱了马科的双手,蹲在小蕊面前,微微弓着腰,一副强势送客的姿态:“唬……”
小蕊拎着裙子步步后退,颤抖道:“那个……我先走了啊马姑娘,你有空儿记得过来玩儿,那个……这个猫就不要带了。”
小蕊走了,大门“啪”一声合上,马科双手叉腰,恨恨看着刘晓东,刘晓东歪着脑袋扁着嘴,也恨恨看着马科。
大眼瞪小眼,俩人同时“哼”了一声,别开头去,再也不看对方。
是夜,刘晓东直接敲门:“小马,小马。”
马科恶声恶气道:“干嘛!”
“该拆线了!”
“哦。”确实,都七天了,也该拆线了,马科只得起床,披上衣服开了门,绷着脸道,“你也不早点儿,我刚睡着!”
“我又控制不了。”刘晓东可怜巴巴。
马科身高一米五二,刘晓东足足一米八五,俩人差了一个头还多,马科仰着脖子瞪着他,头顶刚到人家胸口,甭管表情装的多么威严
,威慑性实在是十分有限。
“白天是我不对。”明明客观条件占着上风,可惜刘晓东是典型的妻管严,见马科不爽连忙主动承认错误,脑袋一耷拉气势顿时怂了
一截。
“哼。”马科心里舒服了点,“进来吧。”
马科去厨房取烧酒找工具了,刘晓东脱了T恤,光膀子趴在他床上,把脸埋在枕头被窝里,深呼吸,立刻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因为小时候身体弱,经常生病,马珂几乎是吃药吃大的,如今虽然健壮了些,身上那股子药味却落下了,闻起来苦苦的,被他的体温
一晕染,竟然泛起了一丝桃子似的甜味,特好闻。
刘晓东在枕头上拱来拱去,马科回来了,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回身关门点灯:“蹭什么蹭,澡也没洗,蹭臭了回头我还怎么睡?”
“你又不给我洗澡。”刘晓东抱怨,“再说伤口还没好呢。”
“你不是会舔毛么?”马科冷笑,用烧酒擦洗了镊子剪刀,坐在床沿上,道:“我拆了啊。”
刘晓东将脸埋在枕头里,嗡嗡道:“拆吧拆吧。”
拆线比缝合容易的多,再说刘晓东恢复的也非常好,不一会马科就拆完了,拍拍他的肩:“好了。”
刘晓东回头看看,看不见,但还是马屁哄哄地道:“小马你手艺真好,一点都不疼。”
马科哼了一声,用烧酒将他的伤口擦了擦,道:“得了,回去睡吧。”
刘晓东往床里一滚,道:“变都变回来了,回去没得吓坏了定邦,再说变过去怪麻烦的,就让我在你这儿呆一宿吧。”
马科白他一眼:“床小睡不下。”
“能的能的,我不占地方。”刘晓东贴着墙,把自己睡成了一张照片儿,“看,还有起码九十公分呢,保准不碍着你。”
马科抱着胳膊看着他,看的刘晓东心里发虚,讪讪道:“怎么了?瞒着你的事儿,我不是都道歉了么,你还记着仇呢啊?”
“东哥,你觉得,走到今天,咱们还能跟过去似的坦坦荡荡睡一个被窝么?”
刘晓东一噎,马科接着道:“是,我这个人随和,没啥性格,这你也清楚,但随和也是有限度的,也要看是什么事儿,你玩儿吃了吐
,我玩不了。”
“小、小马……”刘晓东爬起身,盘着腿坐在床上,心中一阵狂喜,“你、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马科低头,侧着脸,幽暗的灯光将他柔美的五官轮廓加深了些许,刹那间竟与上一世依稀重合,分不清到底谁是
谁。
“小马。”沉默半晌,刘晓东低沉地道,“我待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只是……世易时移,时过境迁,如今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什么也没有,连身体也不完全属于自己了,只能,只能陪你一天算一天,不敢奢望其他。”
马科不语,刘晓东接着道,“你从前交过女朋友,又不是完全接受不了女人,以后,以后也许还会碰上喜欢的女孩儿,跟她成家立业
,生儿育女。”
马科又气又恨,抬眼看着刘晓东,恍惚间依稀看到一层圣母的光辉正在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上冉冉散发,虽然又圣洁又慈祥,但——
简直他妈的让人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那你呐?”马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打算光棍儿一辈子?还是我行行好给你介绍个王庄的漂亮母猫,哦,不对,得是公猫才行
吧?”
刘晓东黑线,苦逼地低头抓着短短的头发,圣母的光辉黯然消散。
“喜欢谁随便你,既然跟我没关系,我就先睡了。”马科打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明儿还要去见西门老夫人,顺便游个园什么的,
那园子我早想去了。”
“不许去。”刘晓东警惕地抬起头,“老巫婆才没安好心呢。”
“你又知道了。”马科冷笑。
“那是,我那天翻墙去他家侦查过的,老巫婆跟她一老姐妹儿八卦呢,说你比她十三个儿媳妇都好看。”刘晓东一脸的长舌妇嘴脸,
“哪个正常人会娶十三个老婆啊,有极品的儿子就有极品的妈,搞不好那些个老婆都是西门老太太给他儿子张罗的,现在又想打你的
主意……”
“谁打我主意你管的着么?”马科继续冷笑。
“呃……”刘晓东语塞,接着道,“好歹你还叫我声哥,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那我谢谢你了。”马科吹灯,往床边一躺,侧头看着刘晓东,眼神亮晶晶的,“对了,哥,冬天的时候你跟我睡,我身上老有草莓
印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第29章:老公要调教
草莓印……
刘晓东抽抽嘴角,讪讪一笑:“我、我睡的实,不清楚。”
“哦。”马科翻个身,背对着他,“你不知道就算了,睡吧。”
“呃……好。”刘晓东本来被他问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拐了话题,让自己留了下来,当即心花朵朵开,躺在了
他旁边。
月上中天,桃枝的阴影投映在白棉纸糊的窗户上,树影婆娑,分外写意,不知名的蛐蛐在窗外轻吟浅唱,一点不让人觉得烦躁,悦耳
之极。
刘晓东贴墙躺了一会,蠕动蠕动,略贴近了马科一点儿,伸了伸脖子,依稀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体味,一时心旷神怡,心满意足。
隔了片刻,马科呼吸均匀平静,仿佛睡着了,绵密的睫毛静静覆在下眼睑上,投下一道扇面般的半弧,漂亮至极。
刘晓东按耐不住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下巴轻轻靠在他肩头,马科睡的尚浅,被他的动作惊扰了,胳膊动了动,含糊道:“都说睡不下
了,你偏要和我挤,我还要早起去店里办事儿呢。”
刘晓东忙往后退了退,马科轻轻翻了个身,压住了他的胳膊,不满地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嘟哝。
刘晓东满心疼惜,侧身蜷成一团,很快变成了一个毛团,一下子小了十几倍,趴在马科枕畔,跟从前一样将下巴搭在他肩窝,闭上了
眼睛。
刘晓东床单还没捂热呢,马科忽然起身,一把将它捞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哎~既然你已经变过来了,也
就不用怕吓着定邦了,我送你回去睡去吧。”
刘晓东整个猫都斯巴达了,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遣返原籍,放在了定邦的房门口。
“嗷!”刘晓东悲愤莫名,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腹黑了?难道是因为装女人的缘故?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啊啊啊!
刘晓东撵着马科的脚步飞奔而去,马科轻盈地跳进门槛,咣当一声关了门,脊背抵着门板,捂着嘴嘿嘿嘿嘿……
叫你吃了吐!老子欺负不死你就跟你姓!
刘晓东愤懑挠门约一刻钟,未果,讪讪离去。
马科心满意足,大摇大摆走到床前,往被窝里一躺,舒服叹息。
一股成年男人特有的强悍体味传入鼻端,马科翻了个身,摸了摸刘晓东刚刚睡过的地方,闭着眼,却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一夜马科睡的神清气爽大快人心,按时准点儿起床,洗漱完毕打算去城里的店里看看,顺便查查账本。
临走前探头往定邦房里看看,刘晓东被他折腾了半宿,这会儿还蜷在棉垫上沉沉睡着,小猫脸表情十分纠结。
马科独自出门,回头看看大门,感觉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
出门时不过早上六点多光景,天气还算凉爽,乡间小道上不时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菜农,马科一路步行进了城,出了一身薄汗,但并
不觉得累。
到了店里,马科查完账本,端着茶杯坐在后院跟满仓聊天。店里最近生意不错,满仓一忙起来人精神多了,满面红光的,看上去竟比
原先年轻了些。
“最近几家酒店订货挺稳定,零散的客人也比原先多了。”满仓跟马科汇报工作,“前天下午有个西州的客商过来店里,想买咱们的
秘方儿,我回绝了,他又问咱们有没兴趣去他们那边开分号,我说要跟掌柜的商量商量。”
马科当然也想做大生意,但眼下他手里的钱不多,也没什么人手,贸然去西州开分店肯定是不行,想了想道:“不然等过几天有空了
,你跟我去一趟西州瞧瞧吧,许多事情还是要现场看看才能决定。”
满仓点头答应,马科又跟他说了会闲话,见时光已近晌午,便道:“我回家去了,你和伙计也早点吃饭吧,月末是娘的五十三岁寿辰
,到那天你早些打样,我让定邦接你回家吃寿面。”
满仓道:“可不是,我还想问呢,太太的大寿要怎么过,原来大小姐早就安排好了,你们都忙,到时不用接我,我自己骑灰豆儿回去
就成。”
马科出店回家,外面艳阳高照,天气热的要命,刚走到城门口便汗如雨下。
因为天旱,南河水位下降,几近干涸,河里的鱼十分好捕,最近许多百姓都去河里捕鱼吃,有些吃不完的,便在城门口摆摊出售,久
而久之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价格也挺便宜。
马科凑过去看了看,想起家里人还没吃过自己做的鱼,索性掏钱买了一条鲶鱼,准备回去做成鲶鱼烧茄子,给大家改善改善生活。
临走看见路边有人摆了一小篓虎趴鱼,想想刘晓东最爱吃炸虎趴就啤酒,便想买一些回去给他解解馋,虽然心里怨恨他,但到底还是
心疼的。
谁知那卖家只批发不零售,马科只得将一篓子尽数买了,提着往家走去。
邓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马科本就瘦弱,左手提着一条两斤重的鲶鱼,右手提着一篓子带水的虎趴鱼,走的都快散架了,边走边
骂自己是个JP,那滚蛋把自己拐带弯了,如今还要吃了吐,自己竟然还操心着给它进补,这不是贱么!
马科走的都快断气了,正想找个阴凉处先歇一会儿,忽听身后一声响鞭,回头看时只见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忙往路边让了让。
那马车与他擦身而过,而后缓缓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姑娘,这么热的天儿还出去办事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掀开窗帘,微笑着跟马科打招呼。
马科仔细看看,确认自己不认识她,疑惑道:“去了趟城里,您是……”
“上来罢,我送你一程。”老太太冲他招手,“瞧你这小身子骨儿,还提着这么些东西,等走回邓庄,没的累坏了身子。”
“呃……”马科不明所以,但看她长的很慈祥,不像是人贩子狼外婆啥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不用麻烦了。”
“来福,帮马姑娘把东西搁到后边去。”老太太不由分说让车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眯眯地对马科道,“我知道你,五六年前呐,
我还见过你爹呢。”
“哦?”马科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爹他去高香国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