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点头,单将斗篷的风帽摘下,拿小木梳整理过长的头发,不一时刘晓东端来火盆摆在炕头让他烤火,在炕桌上放了热茶,这才去
厨房准备火锅去了。
马科脚冷,脱了袜子将光脚架在火盆边烤着,一边翻看账房送来的账本,看了一半刘晓东端着个黄铜火锅进来了,将火盆里的碳给火
锅里加了几块,上炕坐在他身边,道:“冷么?”
“这儿可比涣州冷。”马科放下帐本,刘晓东松开衣襟,捉住他的光脚揣在怀里,贴着热乎乎的肚子给他暖着,道:“可以脱斗篷了
,一会出去别着凉。”
马科依言脱了斗篷,刘晓东见他下面穿着件浅蓝色小夹袄,简单绣着几枝雏菊,素雅可爱,飞快的凑过来亲了一口,傻笑不语。
马科眯着眼睛舔舔嘴唇,扑过来搂住他脖子,狠狠吻了他半晌,龇牙笑。
刘晓东被他这意外的热情似火逗弄的血脉贲张,看着他殷红的小嘴唇,粉嫩嫩的小脸蛋,索性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双手店了掂,道
:“好像重了点儿。”
马科笑了笑:“是啊,冬天活动少,总要贴点儿膘。”
“个子好像也长了点儿。”
“今年一直长的挺快,看赶开春能不能到一米六。”
刘晓东手伸进他衣服,辗转在他光滑的腰肋胸口抚摸,马科经不住挑逗,不一会便有些气喘,握着他的手腕低声道:“不成,我饿。
”
刘晓东摸摸他的胃,果然瘪瘪的,便松了手,将他放在炕桌前,道:“保暖才能思淫|欲,来吧,咱们先吃饭。”
铜火锅已经开了,骨头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鲜嫩的小排骨和着刘晓东新积的东北酸菜,光是闻一闻就让人垂涎三尺。
马科胃不好,吃饭总是细嚼慢咽,一口口吃的极慢,刘晓东也不着急,盘腿坐在他身旁看着,隔一会儿殷勤地拿手帕给他擦擦嘴溜个
须啥的,马科一高兴给他嘴里塞块排骨,他便眉花眼笑。
“我的小马可真是出落的如花似玉啊。”刘晓东流着哈喇子叹息,“记得去年这时候,上门给你提亲的人可真是踏破门槛哪,最近我
不在,有没有媒婆上门啊?”
马科笑了笑,没答话,说真的,还真有。
腊月初二那天,花媒婆又上了马家的门,这一回依旧是给邓有才提亲,不过从原先的姨太太变成了正房。
本着门当户对的原则,邓七公是看不上马家的,但儿子邓有才对马科真是着了魔了,自从年初以来便日思夜想,天天都说要退了大鸿
粮店的亲事娶马科过门,闹的他头疼不已。
入秋时大鸿粮店的姑娘病逝了,邓有才更是发了疯,三七没过就让父亲央媒人去马家提亲。
当初马老爷不在家,邓七公伙同钱庄的人收了马家的田产,后又转手低价倒卖给自己跟几个亲房家,这事儿虽然做的缜密,但马家的
田地姓了邓,这是明摆着的事,若是真娶了马科,难保他心中嫉恨,和自家人不是一条心,再说马家现今如此败落,娶了他也无利可
图。
但一来儿子是在是鬼迷心窍闹的太厉害,二来这一年多来马科开店种地样样都做的风风火火,秋天还听说要在城里找铺面开山货行,
这样的女人若是娶进门,对内能镇得住不学无术的儿子,对外能撑得起家业,确实也是一个当家太太的料儿。
何况这姑娘识文断字,长的也极体面,说到底小时候是照小姐养的,气质在那里,场面上也拿得出手。
权衡再三,邓七公这才郑重请了花媒婆前去提亲,因为这一回提的是长房长媳,去的时候还带着四色礼,十分郑重其事。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慢说马科早就烦透了邓有才,就算他不认识这货,也不可能一个大男人嫁过去。
虽然马夫人说的委婉,邓七公还是被拒绝了,媒人十分没面子,带着礼物回了邓家,恰逢邓七公几个兄弟在家里串门,花媒婆添油加
醋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邓七公颜面扫地,气的脸都青了,几个客人也都大骂马家不识抬举。
之后这件事儿便在邓姓家族里传开了,邓七公在涣州也颇有一些亲戚,平时仰仗他在乡里有些田产收益,因此有些无聊的便来马科的
店里找茬儿,搞的满仓不厌其烦。
马科那些日子忙着在城里找铺面开山货行,倒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偏生那天凑巧,看店面的时候遇上了房东,这才知道竟是西门
放的房产。
见了熟人不免要寒暄几句,西门放平时对马科虽然喜爱,但还算矜持自重,那日许是喝了点酒,却是与往常绝不相同。
“你知道么?”西门放那时就站在马科面前,离的极近,低头看着他,气息几乎能喷到他脸上,“涣州城差不多是铺面,几乎都是我
的房产,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找人拉纤包租,岂不麻烦?”
马科仰着脖子避开他的呼吸,虽然知道他说的恐怕是事实,但料想他毕竟没什么官职,不至于在州府一手遮天。
“不如……嫁给我罢。”他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成了我的人,我的就是你的,以后你自己做了房东,想占哪间开店,
就占哪间,岂不痛快,嗯?”
“你醉了。”马科丝毫不假辞色,皱着眉步步后退,西门放却一反往日绅士的做派,步步紧逼:“听说你娘没有答应邓家的婚事,想
必心气是极高的。”迷恋地看着马科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嫁给我作妾,是委屈了你,你娘也定然不愿意。若是我一早
遇上了你,自不会再将其他女人放在眼里,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你,你想抛头露面做生意
我也由得你,你想在家里过过清闲日子,我也依得你。就算你爹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也定会给你娘养老送终,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
如果马科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此刻一定毫不犹豫投入西门大官人的怀抱,可惜,他不是。
马科果断拒绝,推开醉意阑珊的西门放仓皇逃离,第二天就驾车来到了西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儿,他没想过要把自己这些烂桃花告诉刘晓东,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憋屈,觉得难受,想找他坐一会,海聊一会
,散散心。
“怎么了?不会真有人来提亲吧?”刘晓东见他沉吟,凑近了问。
马科没有隐瞒,轻描淡写地道:“是啊,邓有才没过门的媳妇儿死了,想娶我作正房呢。”
“那叫填房吧?”刘晓东自然不会将邓有才放在心上,笑着打趣,马科白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枕头靠着背后的软垫。
刘晓东知道他胃寒,吃完饭必定胃里不舒服,忙靠过来给他轻轻揉着胃部,马科低血压,吃完饭就犯困,闭着眼假寐,不一会便迷迷
瞪瞪地要睡过去了。
刘晓东轻轻将他摇醒,道:“刚吃完饭别睡,来,我陪你说说话,你不是想我了么,也不说有多想。”
马科反手抱住他的腰,道:“吃饭的时候想啊,为了纪念你花见一直把你的小碗儿放在桌子底下,我就想,你吃完饭没人顺毛揉肚子
,指不定多难受呢。”
刘晓东当初去了西州,猫自然要“丢”了,马科的伤心是装的,花见可是真的伤心,就差给刘晓东修个衣冠冢了。
“光是吃饭想啊?”刘晓东摸摸他的头发,“我还以为你晚上睡觉寂寞难耐,这才想我呢。”
“那是你吧?”马科闭着微笑,“这年月,也没个车,来一趟怪远的。”
“是啊,不如我也遣个媒人去你家提亲算了?”刘晓东眼睛一亮,“你嫁给我当老婆,咱不是天天能在一块儿了么?”
“好啊。”马科白他一眼,“你会洗脑术么?快去给马夫人洗个脑吧。”
“唉。”刘晓东叹口气,“咱还是好好挣钱,攒够了盘缠早点带你远走高飞吧。”
因为下了雪,路上不好走,马科一行三人便在分店住了一宿。
马科睡刘晓东的屋,刘晓东跟其他人都在铺面里的柜台上打通铺,等半夜其他人都睡熟了,才化作猫形偷偷溜回房间去“交公粮”。
次日一早,三个人收拾了驴车回家,马科一宿折腾的没睡踏实,刚启程便倚着垫子睡过去了,花见兀自在他耳旁唠叨:“店里没有喂
猫啊,为啥院子里有猫儿的脚印呢?还是向着你屋里去的,哥,你见着猫了么?”
“呃……没。”
“你说会不会是刘晓东还魂了,半夜来看你啊?”
“……”马科黑线,换了个边继续睡觉。
刘晓东早起送走了马科,在作坊新搭建的暖房里订蘑菇架子,干了一会,忽然右眼不住地跳,压了根细草棵都不管用,心里不禁有点
不踏实。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一跳就跳了一天一夜,次日一早心里的不安更加扩大,刘晓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趟家看看。
第35章:天要下雨,他要嫁人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进大门刘晓东就吓了一跳。
家里冷冷清清的,马科不在,花见不在,连定邦也不在,只有吴嬷嬷在厨房里忙活。
“吴嬷嬷?”
“二掌柜你回来啦?”吴嬷嬷一见他马上站了起来,刘晓东这才发现灶上熬着药,下意识地问:“小姐病了?”
“是太太。”吴嬷嬷面现悲伤之色,“她昨儿一听说那事儿就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发生什么事了?”刘晓东莫名其妙。
吴嬷嬷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半天,刘晓东终于明白过去这四十八小时简直是天翻地覆。
原来那天马科三人驾车回家,居然遇上了抢亲这么狗血的事情。
邓有才是彻底疯了,在接二连三遭到马科无情的拒绝以后,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说,还成了族人的笑柄,这厮回去思量了几天
,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先把人抢回去再说。
他的眼线跟了马科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机会,率领二三十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士,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截住了马车,实施了抢亲计划。
“不是吧?他被人抢走了?”刘晓东一阵头皮发麻,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抓住了吴嬷嬷的肩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掌柜你别急,大小姐她没事儿。”吴嬷嬷被他吓了一跳,忙说,“有定邦和满仓护着她呢,那帮人没抢着她。”
“哦。”刘晓东觉得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左右看看,“那他人呢?”
“去衙门了。”
“衙门?”刘晓东的声音又提了起来,“他去报警了?”
“这事儿都怪定邦啊。”吴嬷嬷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这孩子随身带着刀子,不当心把邓有才给捅了,邓家把人抬回去,当夜就咽了
气,七老爷连夜带人到家里来,把他和满仓都绑去衙门见官,太太就是为了这个昏过去的。”
刘晓东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脑袋先是一片空白,旋即转的飞快,想着要怎么摆平这件事情,吴嬷嬷还在那里絮叨:“我的个老天爷
呀,大小姐一个人半夜跑去城里请郎中,一宿都没睡,早上起来又跑去衙门打点,两天了连口饭都没吃着,我中午让花见去城里看看
,到现在这丫头还没回来,太太也不醒,这可怎么办哪……”
“行了行了。”刘晓东二话没说跑回马科的房间,找到笔墨写了封信,对吴嬷嬷说,“太太可能是高血压,一时半会大概醒不来,你
去找找邓梁,让他带着这封信去趟西州,让账房把能凑的现银都给我送过来,我这会去城里找大小姐,你在家好好照顾太太。”
马科不在,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刘晓东一回来吴嬷嬷感觉找到了点儿方向,忙不迭地答应了。刘晓东去马夫人房里看了看,只见
她脸色灰白,脉息几乎没有,怕是情况不好,出屋悄悄对吴嬷嬷道:“你有空给太太准备点东西吧,我看着是不大好,免得真要那什
么了,现准备东西太忙乱。”
之前郎中也说马夫人是凶多吉少,吴嬷嬷听了垂泪道:“知道了。”
刘晓东给家里留了点银子,骑着马就往城里赶,天擦黑才到衙门口,过来过去找不到马科的影子,又跑去店里,果然在那儿发现了他
。
两天不见马科都瘦的脱了形,裹着件斗篷在大堂里烤火,花见在旁边陪着他,火盆边热着碗饭,没动几口,几乎还是满的。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刘晓东大步走近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花见吓了一跳:“二掌柜你这是……”
“你先出去吧花见。”马科说,“我跟他商量点事情。”
花见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带上门走了,刘晓东松开他:“怎么样了?”
“定邦和满仓都被抓走了。”马科垂着眼说,“我花了好些钱都没见着,也不知道递进去的东西他们都收到没。”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看。”
“你回家了吗?我娘怎么样了?”
“我看是不太好,这个年纪,心血管疾病的死亡率很高。”刘晓东也没瞒他。
马科将头埋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嗯”了一声,道:“那天我有点懵了,那么多人,定邦让我先走,我就真走了,没想到他们在后面
杀了人,早知道这样,我就跟邓有才他们走算了,大不了他们发现我是个男的,最多羞辱我一顿,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嘘。”刘晓东心疼他难过,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他,“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几个还不是一样难过,过去的事儿都别想了,事
情总能摆平的。”
马科忍不住掉了眼泪,哽咽道:“这下可好,三个人都命在旦夕,我跑了一天,连一个都没救下,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用……”
刘晓东将他抱在膝头,坐在火盆旁边,拍着他的脊背安慰他:“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已经叫账房去筹钱了,最晚明天晚上就能拿到
现银,看能不能先通融一下,把人保出来。”
马科摇头道:“邓七公早就使了钱了,他死了儿子,肯定恨透了我,无论我们花多少钱都没用的。”
刘晓东也知道这事儿太难办,但这时候不敢给马科增加压力,吻吻他额头,道:“先别想那么多,来,再吃点儿饭,吃完我带你回家
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马科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也知道担心没用,硬撑着吃了半碗饭,惦记着家里还躺着老太太,便和花见回了庄里。刘晓东跟他一块儿回
去,才知道邓梁不在家,自己的信还没送走,索性觉也不睡了,骑着马连夜往西州跑去。
刘晓东狂奔一夜,天亮到了店里,吩咐账房把能收的账都收了,能折的货物都折了,又找了钱庄将店子也抵押出去,折腾了两天终于
筹到了很可观的一笔现钱,装好包裹都凌晨了,打了个盹儿又单枪匹马回了邓庄。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晓东回家才发现门口钉着黄表纸,立刻明白,马夫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