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像 上——AMO.

散注意力。”

话音刚落，突然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听到瞿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是，说出这句话，等了好久，都没见殷韶安进一步的动作。

疑惑间，瞿然只得又伸出手摸到桌边的开关开了灯。

光线下眼前的光景让他的思维一度中断。

只见殷韶安颓然坐在椅子上，一手扶额，表情痛苦异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源源不断的渗出。

“喂！你怎么了？”即便是医生，见惯了各种病症发作的场面，但在这样的情境下，还是让瞿然有点慌了手脚。

“没事。”殷韶安摆了摆手，竟一头扎进瞿然怀里，“头疼的老毛病发作，你让我靠一下。”

“啊哈？”瞿然的思维还是没办法理顺。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再一低头，发现怀里的殷韶安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惊之下伸手去试探他的呼吸，很均匀，看来只是睡了过去。

瞿然的衬衫下摆被对方抓在手里，想扣好扣子不太可能。而殷韶安的头就靠在他赤裸的胸腹处——姿势看起来无比暧昧，

可真实情况却很荒诞，让人进退两难。

岂料，两难间又一位不速之客推开房门。

来者身份正大光明。殷夫人——罗小依。

时间已是深夜，但这位夫人的装扮依旧优雅得体，面容见不见一丝疲惫。

看到自己丈夫与瞿然相拥的架势，也只是虚了虚眼，既没吵闹，更没厉声质问。

她只是礼貌的微笑，向望着自己的瞿然解释：“韶安晚归，没打电话说明原委。我很担心，来医院找他。遇到张博士，是

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哦，董事长本来是来我这里交代工作，结果突然头痛，说要睡一下，就睡着了。想是连日来工作太过辛苦。”瞿然也现

出礼貌微笑，手下不惹人注意地使力，将衬衫衣摆拉好，稍事整理。

“来人——将董事长搀扶到车上去。”罗小依向门外轻唤。两名助手应声而入，手刚刚碰到伏在瞿然身上的殷韶安肩膀，

不期，他已经自行坐起来。

恢复了清明目光的殷韶安迅速环视四周，随即起身迎向自己的妻子：“小依，对不起，我忘了打电话给你。这么晚还害得

你出门找我。对不起。”

说罢温柔执起妻子的双手，送到唇边轻吻。

“没关系，你忙完了正好我与你一道回去。”罗小依也柔情似水般凝望殷韶安。随后向瞿然点头致意：“瞿医生，头痛是

我先生的旧疾，今天发作，幸亏有你在。”

瞿然在他们说话间早已经迅速整理好衣衫的零乱，此刻对着罗小依的答谢从容回礼：“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没做过什么。

时候不早了，恕我不远送二位。”

而后，又与殷韶安道别，连那两名助手都招呼周到。

待殷韶安夫妇离开办公室，瞿然才重重将身体现在椅子里，凝眉沉思。

思索间，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颈间的小瓶，在那光洁的瓶壁上习惯性的反复摩挲。

过了一阵，他起身关掉了灯，出门，反身将房门锁好。

总外科主任的办公室并不在门诊大楼。深夜里，走廊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大半，光线昏暗。

瞿然走过走廊的转角，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半明半暗的角落里，罗小依阴沉的脸色如鬼魅一般筱然闪现，眼神里带着沉重的戾气：“瞿医生，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

“没有必要”，瞿然扯开一个轻蔑的笑容，“不过，夫人，我倒是很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罗小依冷着一张脸问道。

“那就是，虽然我不是你的朋友，但也未必是你的敌人——至少，不会是你的‘情敌’。”

言谈间瞿然抱着肩，轻松悠然的态度和对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二十三章：唯一的目击证人

瞿然再一次与殷韶安在连接门诊与住院楼的走廊上擦身而过。

“瞿医生——”殷韶安叫住他，眉目间一片温柔，“你的胃痛好一些了吗？”

“好了很多，谢谢董事长关心。”瞿然转身与殷韶安打了个照面，笑颜明媚，“倒是我该问问您，您的头痛怎么样了？”

这是一周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对话。

自从殷韶安头痛发作的那一夜以后，两个人再没私下里见过面，也没有过交谈，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该说，这两个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

“董事长，红十字的期刊记者就最新的慈善计划内容前来采访，正在会客室等您。”秘书急急赶来，递给殷韶安一张采访

大纲。

殷韶安接在手里，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瞿然脸上。

“董事长，您忙。我还有事。”瞿然笑着说。

殷韶安的目光在瞿然的眉目间徘徊了几圈，略微点了点头，带领秘书转身离去。

瞿然立在原地，望着殷韶安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

那挺拔伟岸的背影，被午后的阳光照耀出一层金光闪烁的毛边，好像快要融化进光线里。

看着看着，瞿然又笑了起来。

上周末殷韶安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SLH集团又投资参与了国际红十字会两项全球性的扶贫医疗计划。一时间引得舆论哗然

。

众多媒体开始对他围追堵截，都想抢抓到独家新闻。

因为这位SLH年轻有为的掌门人对自己集团每一年的慈善计划都坚持只交代计划方案，从不谈起自己的目的和看法，这种

做法让他大手笔投资慈善的原因几近成谜。

围绕谜底，有众多猜测。可似乎都很难成立。

沽名钓誉？——看起来似乎不需要。如今的SLH稳坐医疗界第一把交椅，每年研发出无数的专利药品和技术，在业内和患

者间都口碑极佳，已经是企业最好的宣传。

利益驱使？——更不可能。SLH已经公开承诺，接受救济的患者，都可以免费使用集团所有的先进治疗设施和药品。再说

慈善本就是一份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能够赔本赚到吆喝已经是最好结果，哪有盈利可言。

自我炒作？——连做此猜测的人自己都觉得荒唐。众所周知这位SLH的董事长行事一向极为低调，除了必须抛头露面的商

业场合，整日里深居简出，只热心于和妻子的二人世界。

可是，人的好奇心总是会在越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越无限膨胀。

事到如今，殷韶安把董事长办公室设在医院，而不是SLH总部大楼的目的显而易见。

即便如此，他还总是躲在地下的实验室里，很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城府与心智都极深的殷韶安？

除此之外，瞿然还觉得，所有能够跻身殷韶安对手行列的人都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因为与这样的人斗，其乐无穷。

晚饭的时候，中心医院的外科突然涌入大批伤者。每一个都身负重伤，血流不止，不住地恐惧哀号。

护送伤者就医的竟然是大量的警务人员。

瞿然身为医院总外科的主任与警方带队的负责人刑警队大队长王振伟会面。交谈下才得知，有恐怖分子在本市最大的超级

市场安置了炸弹。爆炸发生在营业的高峰期，引发了流血事件，受伤的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群众。

“瞿医生。一直听闻SLH中心医院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而你又医德高尚，医术高超。还请你安排医院人力，协助警方尽量

抢救受伤群众。”说话的王振伟队长年近四十，国字脸，眉宇间正气凛然。

瞿然神色凝重，郑重点头：“王队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全力抢救，绝不延误任何一名伤患的治疗！”

“多谢你，瞿医生。我们警方也一定尽力搜捕凶手，一定还群众一个公道！”王队长眼神坚定，能说出这样话来，也算是

嫉恶如仇的好警察。

瞿然不由得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我相信警方。我们各司其责，都要尽力而为！”

两人握手道别后都立即投入忙碌的工作。

因为伤者众多，又有很多重伤患，将所有受伤群众都处置完毕安排妥当后已过了午夜十二点。

瞿然一口气接连在手术室里工作了近6个小时，完成了21台重大的外伤手术。

一直到为最后一位受伤严重的患者做完左腿的截肢手术，才刚刚走出来，就有护士迎面走来：“瞿医生，那位刑警队王队

长又送了一名伤者入院，说这个人能提供重要的破案线索，陆副院长请您尽快到1号手术室去。”

瞿然点头，一边脱掉口罩手套，脚步不停地赶去1号手术室。

刚刚到手术室的处置区，就看到陆天扬和王振伟，连同十几个医护人员与警察都围着一架手术床。

看到瞿然走近，陆天扬迎上来，先是关切地询问：“做了那么久手术，要不要紧？”

“没事，”瞿然略显疲惫地摆手，脸上依旧是沉稳微笑：“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陆天扬注视瞿然的目光里有很深沉的爱怜闪过，随后恢复了平静：“是很棘手。具体情况，还是请王队向你说明吧。”

“瞿医生，是这样的。”王振伟走上前，开始简明讲述：“我们通过爆炸后的现场调查，发现恐怖分子安置炸药的地点是

超市一楼的自动储物柜，为了防止炸药的威力受影响，放置后并没有锁紧柜门。是这位——”说着伸手一指手术床上的人

，“这位超市的工作人员在恐怖分子正要离开的时候发现了异常，本想叫住对方提醒，但就在这时候，炸药爆炸了。”

“从放置炸药到炸药爆炸的时间推断，恐怖分子不可能离开超市。我们已经经过排查抓获了几个重大嫌疑人。只要有这位

工作人员指认，我们就可以锁定凶犯，依法治罪。可惜……”说到这里，王队长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遗憾，“可惜，这位

工作人员被爆炸物的碎片刺伤了双眼，已经双目失明。而她，很可能是本案唯一一个目击证人。”

听过王队长简要的叙述，瞿然移步来到了手术床前。只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人，看上去经过安抚和治疗，情

绪已经平静下来。但蒙着纱布的双眼，依旧有丝丝血水渗出。

“依照伤者的情况，她已经双目失明，王队您找我的意思是？”瞿然看罢多时，才抬起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刑警队长王振伟

。

“我是想问，有没有让她恢复视力的方法？毕竟她的指认太过重要。您知道，没有确凿的起诉证据，警方只能扣留嫌疑人

24小时。”

听到王队长的回答，瞿然默然不语，只是又把视线投向了自己对面的陆天扬。

触及瞿然的目光，陆天扬微微摇了摇头，回答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给她做了详细检查。因为被利物穿刺，她双眼的

角膜完全破碎，而且两眼均有不同程度的眼球穿孔伤。已经没有任何的手术修复价值。”

瞿然听后把目光重新调回到王振伟身上：“王队，陆副院长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虽说医者父母心，但也实在没必要在浪费

人力在没有价值的治疗上，一意孤行只会给患者造成更大的伤害。”

王振伟听到这样的回答，有点泄气，但还是不甘心地询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人体的其他器官受损都可以移植另

换，眼球就不可以吗？”

话一出口就引起在场医生的集体嗤笑。有人好心从医学角度解释：“王队，眼球是一个极其精密而复杂的器官，视神经属

于中枢神经，被切断后就无法重新接活。视神经上的血管比人的头发还要细，破损后也无法缝合，另外还存在着排斥反应

等问题。”

“可是，瞿医生被称作外科天才，以他的神技，也不能创造奇迹吗？”王振伟仍旧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只望着瞿然一人。

在场众医又是一阵嗤笑，以示他想法的天真荒诞。就连一旁的小护士都开口说：“王队，你急于破案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但瞿医生毕竟不是神。”

一句话，彻底抹杀了王振伟的希望，他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难道真的要凶犯逍遥法外？”

“眼球移植手术，三年前我倒是做过两例。”瞿然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响起。

在场众人惊讶中齐齐望向瞿然，王振伟更似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瞿医生，那时候的手术都成功了？”

“没有，”瞿然默然摇头，“都失败了。那两名患者不过在手术后恢复了不到十分钟的视力。”

“那足够了，瞿医生！只要能够指认我们逮捕的嫌犯，哪怕只能恢复一分钟的视力也足够了！！！”激动之下，王振伟都

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跳上前兴奋地摇着瞿然的肩膀。

瞿然拂开对方落在肩上的手，表情透出了一丝嫌恶。他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对不起，王队。

即便能够让患者恢复瞬间的视力，完成协助警方破案的重任，我还是会拒绝主刀这样的手术！！！”

第二十四章：光影

“瞿医生，拜托你。我们警方需要你的协助。”王振伟见瞿然拒绝，连忙开口一再请求。想一位堂堂市刑警队的大队长能

为了破案低声下气，也实属难得。

怎奈，瞿然似铁了心，无论众警察磨破了嘴好话说尽，也不肯点头。

“王队，看来这样不行。得找他们的院领导啊。”有人在王振伟耳边小声提醒。

瞿然耳尖，听得一清二楚，扯唇嗤笑：“没有用的，做手术的是我。即便你找来SLH的董事长，我说不肯做还是不肯做。

”

“我也不同意在这种情况下手术的！”一道低沉悦耳的男中音横空响起。

殷韶安步履稳健，已经从走廊的另一端来到手术室前。

“这就是SLH的董事长，队长……”刚才出主意的人暗暗捅了王振伟一手指，示意他“擒贼先擒王”。

“殷董，关于目击证人的手术……”王振伟上前，紧要关头，顾不上寒暄客套，刚想就手术事宜与殷韶安交涉，却被对方

微笑着先行打断。

“对不起，王队。我们是很想尽自己的义务。但是，违背医生的个人意愿强行要求手术，似乎也不尽人情。”说着，微笑

着转过头，看了看瞿然：“而且作为董事长，我更应该相信自己医院的医生，尊重他的专业意见。”

王振伟看着面前笑得温煦和蔼的殷韶安，一时间竟想不出合理的措辞，进行再一步的坚持。——那种笑容，实在让人无计

可施，明明拒绝了你，又让你无话可说。

“你——你们这样阻扰办案，当心我们警方起诉你妨碍司法！”王振伟身后的一个小警察，突然高声喝道。看架势，就知

道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说话做事，有冲劲但没脑子。

“我就是不做，要怎么样都悉听尊便！！！”瞿然突然一掌砸在身旁的金属药架上，“啪”的一声震得上面放置的酒精瓶

，消毒盒和诸多药品噼啪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