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一次,抬起头迎上的是身为副院长的陆天扬关注的眼神。
殷韶安坐在主席位上,斜着身慵懒又优雅德架起修长的腿,但是审阅每份报告的眼神却是专注而谨慎的。
“董事长,昨天住院部又有一个肾脏移植的病人因排异反应引发的器官衰竭去世,听说SLH下属制药厂新研发的抗排异药
物已经获准进入临床实验三期,可否在我院率先应用,看看效果如何?”院长见殷韶安刚刚放下总外科的工作报告,见缝
插针地问。
瞿然看着他,在心底冷笑。这老东西,听闻自己当选总外科的主任,他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而今又打着新药物的旗号,
告自己的黑状。器官移植的患者在手术后48小时之内发生急性排异反应死亡,做外科的自然逃不掉干系。
可是殷韶安听了院长的报告并未置可否,转而把脸转向瞿然,微笑着开口,“瞿医生能否说说,什么是排异反应?”
“很简单,移植入生物体的器官经常会被受体免疫系统官当作异物,产生大量白细胞对其发起攻击,其结果有可能摧毁移
植器官,这就是排异反应。”
“那影响排异反应程度的因素又有哪些?”
“这主要包括供体的选择、手术期免疫抑制剂的使用和术后的临床监控等等。”瞿然对答如流,目光清朗不见一丝犹豫。
“呵呵~Perfect。”殷韶安的眼里流过些许赞许的笑意,转头对院长说:“院长,瞿医生的回答可有疏漏之处?”
“呃……”院长在那道探寻意味甚浓的目光注视下,渐渐失了底气。
“任何新药物的三期临床实验,都应该遵照严格的标准执行,没经验证安全是不可以直接应用在患者身上的。关于新药的
事,不要再提。”言简意赅表明自己的立场,殷韶安收拾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吐出两个字:“散会。”
瞿然正欲随着与会人群离开会议室,手刚刚触到大门的把手,忽听到殷韶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瞿医生,请你留一下,
我有话对你说。”
重新落座在殷韶安对面,看对方悠然在桌面交错起十指,手指修长,指节突出,指甲修剪得干净漂亮。
瞿然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喜欢起这样的姿势,毕竟对方是个十分清雅的人。
清雅之人,说话做事,也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瞿医生,据我所知你不光是外科手术方面一流的人才,在蛋白质和核酸及肿瘤遗传领域也是很有造诣。SLH用人的宗旨
一向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知道没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医院的研发团队。我很期待你焕发更多的光和热。”
“哪里,董事长过奖了,他人之誉向来不可信。我怕没有这个能力,耽误了您的大业。”
“哦?——”殷韶安微微挑了挑眉,随后又朗然而笑,目光在瞿然脸上逡巡良久才开口:“我是商人,在商言商,那么可
否请瞿医生开个条件来与我交换?”虽是询问的语气,可他脸上的表情写满志在必得。
瞿然看在眼里,于是不再矫情,也笑了起来:“在肿瘤科ICU病房的患者余桂萍与我有一些私交。可否请董事长特批我于
下个月为她进行肝脏移植手术?”
“可以。”殷韶安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态度干脆。
“那就谢谢您了。我不打扰董事长。”瞿然起身告辞。
“等一等——”殷韶安再一次叫住了走到门前的瞿然,迎着他回过头疑问的目光,微笑依旧道:“我要追加条件——下个
月的手术,要安排成为SLH今年最后一台公开手术。”
这个条件让从来不喜在人前卖弄的瞿然皱了眉,异议道:“董事长,我们只是一对一等价交换,对于这点你知道我不会同
意。”
说罢径直拉开会议室的门迈步走出去,但还是听到殷韶安在身后说出的话,字字清晰却意味不明——
“瞿医生,你会答应我——因为你欠我的情,恐怕不止破例允许对已经失去治疗价值的患者实施手术这一项。”
第十六章:醉酒
瞿然跨步走进“锦星”的大门,迎头正好遇上出门的余温。
少年见到他依然窘迫,微微红了脸:“瞿……啊,不,琌哥,谢谢你的帮忙。刚才老板娘说了,从今以后我可以请长假,
不必再来这里上班。”
“那很好啊”瞿然的眉目间不见一丝起伏的情绪,他只是淡然地带着礼貌性地开口:“我没做过什么,不必谢我。”
唯一做过的是,只是给一直包自己的场又从不露面的金主在休息室里留了一张字条,让对方把包自己的钱用来为余温赎身
,瞿然在字条里说“如此这般,也算功德无量了。”
只不过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有求必应。
“不,琌哥,我知道要从‘锦星’离开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我更要感谢你。”余温虽然面颊泛红,但目光却并不躲闪,
一双明亮的眼里盛满真诚。
真是一颗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孩子。
忍不住微笑了,瞿然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没什么,这只是力所能及。回去照顾好你母亲之余,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
移植1/3的肝脏给妈妈,这对你身体状况的要求也很高的。”
“嗯,我明白。”余温的眼中又重新焕发出少年人特有的光彩,“那我就先回去了,妈妈还在等我。”
瞿然微笑点头。
“瞿哥,真的谢谢你!”突然出现的称呼让瞿然有瞬间的愣怔,眼前的少年却已经弯下腰去,标准九十度的鞠躬,对象竟
然是自己。
脸上的微笑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目送着余温迈开轻快的脚步离开,瞿然深吸了一口深秋夜晚凉薄的空气。那孩子离开的脚步可以让人窥探到他似乎已抛却
了胸中的愁苦,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冀。
反观自己呢?竟似陷在泥淖里,只会越挣扎就陷得越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琌。”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你今晚的客人,在401室。”
“好的,我知道了。”瞿然嘴上回答着,内心却在无奈苦笑,看来那神秘金主真是斤斤计较的人啊,帮忙赎了余温,就不
肯再眷顾自己,然而这行为又似乎很像在跟自己置气。
但不管如何,瞿然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他并不想稀里糊涂就受到别人的恩惠,只怕
有一天人家上门来讨,自己根本还不起。
401包厢内,买春的金主根本没想到今夜会误打误撞遇到慕名已久的“琌”,一个个兴奋得好似打了鸡血。
瞿然自然不肯接受NP的提议,只专心坐在这些人的头领身边,挂着娇美魅惑的笑颜陪他划拳行令。
“美人,你输了,快快喝下这杯。”这头领一副黑道老大的架势,身材高大健硕,裸露的胸膛上有几道利器留下的伤疤。
“哎呀,不行了——”瞿然不着痕迹地推开被递到眼前满溢得几乎洒出来的一杯烈酒,伸手在这头领的肩上轻捶一拳,“
我不胜酒力,再喝下去要醉的。”——此话半真半假,刚才为了安抚因为自己不肯接受NP而叫嚣的众人,确实也喝了不少
。
“醉了好,酒后乱性,我们玩激烈点的——”那色欲熏心的头领在迷离的灯光下看着瞿然白皙的脸颊在酒精作用下泛起的
潮红,恨不得历时化身禽兽,当着众人的面贯穿那柔滑衣料覆盖下的身体。
伸出粗硬的手臂,把瞿然的纤腰紧紧禁锢在怀里,拉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头向后仰,欺身上前把自己嘴里的一口烈酒直接
灌进瞿然嘴里。
“唔——”猝不及防,一口辛辣烧灼的液体从喉咙直冲而下,瞿然被呛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那来不及吞下的酒液,顺着丰润鲜艳的唇,划过角度完美的下颌,一直流到衣领掩映下的颈窝里。留下一条浅淡的水迹在
灯光下闪亮,伴着瞿然瞬间失神的表情,魅惑而淫靡。
顿时,口哨声,邪笑声,尖叫声伴着数不清的污言秽语,将小小的包厢炸开了窝。
原本就不甘的众禽兽纷纷要求如法炮制,这一回,那占尽了便宜的头领倒也大方,松了手,直接将还没有回过神的瞿然推
进旁边人的怀里。
瞿然的意识被酒精侵蚀,变得有点模糊。他只依稀记得自己被接二连三灌进一口又一口的烈酒,还有那些在身体各处掐揉
捻捏的手和着那些人嘴里的烟酒臭,令他几欲作呕。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脱身来到洗手间,忍不住脾胃抽搐,伏在水池边呕吐起来。
翻江倒海的内脏稍稍平息,可头脑的晕眩却更加剧烈。
恍惚间似乎有人来扶起自己挂在水池边摇摇欲坠的身体,微温的手指摸上他的额头,低沉悦耳的男中音诉说着充满宠溺的
抱怨:“真是的,眼睛都不能离开你一下。生得这样引人犯罪,还真是祸国殃民。”
听出那话中的纵容意味,想嬉笑着反驳,却整理不出措辞。
来人将瞿然轻轻抱起,出了“锦星”的大门,径直抱着他上了车子。
此刻瞿然的身体却发生了变化,他只觉得燥热非常,一股热流不停在身体四处流窜。有人的手指不经意掠过自己的皮肤,
所经之处都像被烈火灼烧般炽热,又好像有千万只虫蚁在攀爬啃噬。
脆弱的吐息间,有呻吟不经意就泻出口。车厢内,被低回婉转的呻吟声蒙上了诱人的色气。
燥热难耐,瞿然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把胸前衬衫的扣子一路解到底。滚烫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舒畅的感觉让他禁不
住眯起眼,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他哪里顾得上自己所营造的这幅画面,映在身旁驾驶席上那双深沉的眼眸里,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MD,”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那人钳住瞿然尖削的下巴,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席卷而至。
瞿然干燥的唇舌突然接触到对方微凉的津液,如同久旱的土地遭遇甘霖,万般不舍地遵从着本能,与之交缠在一起。
蔽体的衣衫一件件被除下,那人的手指已经来到他股间的私处,微微用力,刺了进去。
很久没有承欢的地方,干涩紧致,突然被人开拓,瞿然在朦胧中依旧绷紧了身体。
那人轻声叹息,手上动作稍停,重新在瞿然唇上落下细碎的吻。直到见到他眉心渐渐舒展,才继续手上的动作,耐心地逐
一加入开拓的手指。
修长的手指在炽热的肠壁里深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敏感汇聚的一点,每次碰触,都带给瞿然灵魂深处的战栗。
“给我吧……我……想要……”勉强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眸,脆弱的请求伴着接二连三的呻吟出口。
换来的是感觉到双腿被托起分开,面前人抓住他的腰,一点点进入了他的身体。
令人沉沦的快感汹涌翻滚,高潮来得太快,瞿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下一秒就要断掉。
然后,就忍不住昏昏睡去。
被人抱下车子,被人在温热的水流里洗净身体,被人在床上抱紧在怀里,都仿似在梦境中发生的事。
朦胧间听到还有人在说:“总是这么淫荡,怎么能够放心你留在‘锦星’?”声音仿佛从很远地地方飘荡而来。
梦境里云深雾重,但有熟悉的清雅莲叶香气,让瞿然安心莫名。
从梦中醒来,发现窗外下着潇潇的雨。一个人正站在窗前看着自己,惊得他从宽大的床铺上一跃而起。
窗前的人是一个年迈苍苍的老者,须发皆白,连眼神都显得浑浊不堪。他见瞿然起身,便弯着背走过来,把准备好的衣服
放在床脚。
瞿然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丝不挂,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那老者倒是不甚在意,看着瞿然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走到门边做了一个“随我来”的手势。
尾随着老者走下楼梯,瞿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别墅之内,红木家具巧夺天工,青花器皿典雅素净,室内布局
井然有序。
吐息间飘至鼻端的味道让下楼的瞿然突然收住脚步——整栋别墅的空气里都充斥着莲叶素雅清远的芳香,深沉却不浓烈,
带着沁人心脾的怡然。
周身的血液突然涌上头顶,瞿然顾不上礼貌仪态之类的东西急步跟上老者连珠发问:“请问,这是哪里?这别墅的主人是
谁?他现在在哪里?……”
无论他怎样提高声音,前面的老者都毫无反应,一直把瞿然引到餐厅桌边,才拉开椅子示意他入座。皱纹堆累的脸上是很
有进退分寸的笑意,一见就知道是忠于职守训练有素的老家人。
“我想请问你,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你的主人又是谁?他现在在哪里?”瞿然提高嗓音放慢语速再一次发
问。
那老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一再示意瞿然入座。
——竟然是又聋又哑的。
第十七章:实验室
吃罢清淡合味的早餐,瞿然跟老者道别。
老者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往他手里塞了一把伞,然后微微鞠躬,随后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走出来,瞿然才发现,此刻的雨已经大得可以。雨水仓惶地从天空扑向地面,空气开始渗出硌人肌肤的寒冷。
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身处空旷的市郊别墅区。偌大的园区在落雨的清晨空无一人,相距很远的一幢幢建筑在雨里看不出
丝毫的生气,倒更像是一座座华美空荡的废墟。建筑四周的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的枝桠像阴霾的天空伸展着,仿佛企
求无望的僵尸手骨,雨落在厚厚的落叶上,消失了声响,一切都如死亡般寂静。
响在耳畔的只剩下风声——刮大风,伞撑不住,雨水很快打湿了瞿然的肩膀。
他大为头疼,这里空无人烟,要怎么才能回到市中心的医院去上班呢?
正犹疑着要不要折回头去问那聋哑的老者寻个办法,几声汽车喇叭划破身后的寂静。
一辆黑色奔驰S650缓缓停在身边,驾驶席的车窗里探出一张笑脸:“瞿医生,好巧,怎么在这里遇到?”
是殷韶安。
“呵呵~,董事长早啊。是很巧。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瞿然性感的唇浮起好看的弧度。
这一瞬的笑引得殷韶安把手肘支在窗口,好整以暇打量起眼前人。五官分明的脸俊美异常,一双摄人心魄的眼弯如新月,
幽如深潭,眉宇间流露的柔美又不失男人的刚毅之色。一件紫色长风衣下是黑色长裤,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敞开的领口露
出性感的锁骨,纤细修长的手指间执着伞柄。望向自己的脸神色自若。
瞿然感觉到殷韶安打量自己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虽然身体的大部分被车窗遮挡,但触目所及的那张面孔却甚是
温雅,眸子浅浅含笑。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
殷韶安这个人,在任何时间场合遇见,都能轻易发掘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凡的气息。
两个人的对视之间,车后座的窗户也缓慢摇了下来。一张白皙精致的女人的脸从里面探出,淡扫蛾眉,不多修饰,罗小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