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岁歌——空知川

百里银这时候忽然发现原来杨非很有教书的天分，能够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头头是道。这边杨非对着苏千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边百里银看着苏千雪忍笑几乎忍到内伤的样子也在心底暗爽。总看这个苏千雪欺负杨非，现在终于看到他被杨非欺负回来了，尽管本人并不是有意的。

其实苏千雪早知道杨非的这个特点，虽然他觉得杨非的这个想法极其天方夜谭但也只有忍着听他说完，因为他知道杨非很固执，如果他想说就一定要说完才罢休。不想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么是像以前的百里银那样和杨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么就直接和杨非闹翻。不过那是下下策，因为以杨非的性子，就是你今天和他闹翻了，他觉得你不对，明天还是要来和你说。所以苏千雪只好一直忍着，他知道要是这时候笑了出来杨非一定会生气的，然后就是更激烈的说教。更要命的是，他还得与杨非目光相接，并且装出一副很认真在受教的样子，否则让杨非觉得他不认真又会再多说许多。

好歹捱到杨非的说教告一段落，苏千雪刚刚心中松口气，开始想该怎样拒绝杨非的要求才能让他理解和不再追究。杨非则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千雪，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说了那么多，苏千雪一定能理解的。正斟酌着，苏千雪眼角余光无意中瞟到百里银那一副明显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主意。

杨非还等着呢，苏千雪也不含糊，无比认真的看着杨非的眼睛，“这件事我答应你，我的证词有用的话我一定倾力而为！”

百里银今天第三次有喷饭的冲动，“姓苏的，你故意的？”

苏千雪一脸无辜样，“我是真的被杨非的话打动了啊，你难道不觉得杨非的话很有道理？”然后拉着杨非的袖子道：“杨非，我看你该好好劝劝这个百里公子才是！”

看着杨非一脸白痴相的看向自己，似乎真有对自己说教的意思，百里银顾不上瞪苏千雪，连忙道：“不必了，我信就是。”

第25章：杨非的困惑

自从百里银回来了的消息传开，京城里的老部下也都来了家里见过老东家，虽然所有的字契还都在公子小白手里，可是毕竟是个外人，这些老部下跟了百里家几十年，当然还是认百里银。因此百里银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大部分被公子小白移到自己名下的财产又悉数拿了回来。有些已经被吞掉的已经没有办法，可是回到百里银手里的已有九成，百里银觉得也不算太糟。按照公子小白原本的计划，百里银一死，这些财产迟早是他安家的，为避人闲话，也不便急着转移，因此就是这次突袭百里银失败导致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百里银本来打算振作精神和公子小白来一场持久战，不料这家伙竟然夹着尾巴逃回了江南老家，令百里银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不过，百里银也不是完全闲着没事干，公子小白虽然走了，却还在他家留了个要命的尾巴——苏千雪。

苏千雪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点，百里银知道，阿袖和八宝知道，公子小白当然更知道，偏偏只有那个白痴杨非不知道，令百里银颇为头痛。

上次杨非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苏千雪爽快的答应了做证人的事，但是，鬼才信呐！百里银心里骂了杨非无数次，但是有什么用呢，杨非傻乎乎的就信了，而且还答应了苏千雪提出的条件——为他做件事。具体什么事，苏千雪说还没有想好，天知道这小鬼能想出什么好事来！

因为苏千雪似乎总是缠着杨非，百里银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两人看紧一点。

杨非的困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公子小白走掉的第二天，杨非决定回自家的老宅看看。他现在没地方住，只能住在百里银这里，可是杨非并不喜欢寄人篱下，反正公子小白也走了，百里银和他现在也不用担心什么，当然要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可以的话，他就打算先住着了。苏千雪一听，当然是要跟着去，杨非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毕竟小苏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答应自己作证人的。他没想到的是，百里银也执意要跟着，丢下屋子里那些京城各大明记店铺的掌柜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抬脚就跟着来了。让屋子里那些老头子们大眼瞪小眼，却又谁也不敢说什么，都知道这位小东家任性着呢。

等到三个人到了杨非的家门口，杨非愣住了，一堆人正在原地重建杨府。杨非愣了半天，才想起去拉住一个正做木工的人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人答道是从枫园接了这活务必三个月内完工并且要和原来的杨府一模一样，银子也已经由工头收了，说完就忙着干活了。

杨非听完那木工的话，又怔了怔，忽然产生一种想要拥抱自己身旁百里银的冲动。手都张开了，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尴尬的在百里银肩上拍拍，“多谢，我会记住的！”

百里银似乎没在意他的异样，只是道：“这是我欠你的。”

杨非听了这话有些泄气，没再说什么。倒是苏千雪忽然一把抱住了杨非，粲然笑道：“太好了，杨非！你很快就有家了，到时候就不用住在枫园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住你家好不好！”

杨非点头答应，“当然！”

百里银看着那光天化日之下旁若无人抱做一团的俩人，嘴角抽动了下，忍住了没骂出声来，然后很自觉地往旁边走了两步，造成点距离。百里银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伤感，没认识杨非以前，他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还不至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好歹也是位风流贵公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价真是降了好几个等级都不止。

刚才为什么忽然想去抱百里银呢？这边杨非一边推开抱着他的苏千雪，一边想一定是这个苏千雪总是喜欢抱自己，导致自己居然刚才头脑一热，被他影响的居然会想去抱百里银了。

这就是杨非的第一个困惑，然后他自己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从杨府离开，三人顺道去了得意楼吃饭。正吃着，苏千雪忽然道：“杨非，我听阿袖说你在江南有个订过亲的表妹呐！”

杨非差点被饭呛到，正要答话，却看那边百里银把碗筷一放，杨非就感到仿佛两道利刃朝自己射来，让他没来由的觉得背脊发冷。杨非只好不去看他，对苏千雪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

“不过什么？”百里银问了。

杨非看他一眼，发现百里银居然露出了微笑，心里一个咯噔，百里银面对他时很少笑，这么一笑杨非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是小时候家里草率决定的，后来表妹与一个秀才私定终身，表妹家里没办法，便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你表妹真没眼光！”苏千雪撇撇嘴，“是我肯定嫁你，穷酸秀才有什么好？”

杨非脸一红，“我表妹是个才女，写一手好诗，填词也很受好评，我是个粗人，表妹和我这个粗人本来就不合适，那秀才也是要考功名的，以后做了官，表妹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较幸福。”

百里银眉毛一扬，满不在乎道：“做官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舞文弄墨这种事情，的确不太适合杨非你。”

苏千雪冷哼一声，“我要像大少爷一样有那么多银子，我也不稀罕做官啊！杨非，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和那个大少爷当然说不到一起去了，对不对？”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非有点头痛，这个苏千雪每次都好像在费尽心思的挑拨百里银，而且还非要把自己也拉入阵营。

但是——但是为什么呢？杨非虽然一点也不想惹百里银生气，可是每次看到百里银生气的样子，为什么会越看越觉得很——可爱呢？杨非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苏千雪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那么百里银则是个清冷俊俏的青年，大约是认识小苏在先，导致以后杨非对于人的容貌好坏已经不太注意了，可是如今才发现，其实百里银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第26章：传道解惑

那天百里银在书房里写字，杨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颇觉无聊，很快便有了倦意。其实百里银的字画很好，在京城里颇有名气，甚至有人说百里银就算不做生意，靠着卖字画也这辈子不愁没钱花。只是杨非实在对文墨实在是没什么悟性，他看着百里银的字时也只觉得不错，却说不上来好在哪里，多看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你困了就在那里躺一会儿吧。”百里银指了指书房一角的卧榻，脸上也看不出是不是有不悦。

杨非躺在榻上，正好可以看到百里银的侧脸，视线顺着向下移去，就见到百里银执笔的手。杨非心中一动，原来百里银的手这么好看，苏千雪的手小小白白的也很好看，可是一看就像是孩子的手，而百里银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白皙干净。杨非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怪不得百里银和苏千雪平日都不用兵器，否则就像自己一手的茧子了。杨非翻了个身，背对百里银，心里觉得老天有些不公，这个百里银也太受宠了，好像好处全让他占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非隐约感到百里银也躺到了榻上，他朝里挪了挪，让出点地方。却不料百里银竟然伸手来摸自己的脸，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那种抚摸的方式令他很舒服，不由自主探手去解百里银的衣服。百里银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在他胸前一点处挑逗。杨非忍不住一个翻身想要抱住百里银，百里银却按住了他，脑袋探到他胸前开始吻那小点。

“哟，很舒服吧？”百里银抬头微笑看他，却竟然是苏千雪的声音！

杨非心里一个激灵，醒了。

杨非被自己的梦惊醒，一睁眼看到百里银一脸关切的样子，恍惚间想到了不久以前和百里银逃亡时也是这样一睁眼就看到一脸关切的百里银。

“怎么了，看你一头的汗？”杨非连忙摇头，他怎么可能告诉百里银自己刚才做了如此淫荡的梦？而且，而且还是和百里银……这样一想，杨非不禁脸红。

百里银却以为他发热，伸手要去探他的额头，杨非急急挡开，道：“我没事，就是睡得有点热，这天越来越热了。”

百里银看了看他，终于什么也没问，走回了书桌前。杨非满心的羞愧，觉得不能继续待在百里银的书房，起身道：“我去后院走走。”

百里银看也不看他，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杨非叹口气，他知道百里银一定生气了，也不再说什么就出屋往枫园的后院走去。

枫园的后院很大，夏天快到了，院子里绿意盎然，勃勃生机，杨非抬眼看见一个人——苏千雪。其实杨非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变成这样，祸根都是出在苏千雪身上，而且一定也是由于天气渐渐热了，人也变得不正常起来。苏千雪正在池塘边看着水里的鱼发呆，杨非知道苏千雪虽然看上去最多十五岁，其实却已经十七岁了。杨非也不太记得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他知道绝不是苏千雪这副样子。他记得苏千雪曾经说过，下辈子做鱼也好做鸟也好，或者路边的野草也行，总之不要生而为人。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杨非不懂。

“你来找我啊，杨非？”苏千雪忽然回头，一脸笑意。

“小，小苏。”看到苏千雪如此爽朗的笑容，杨非有些心虚，不由结巴起来。

苏千雪略略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嘛！刚认识的时候呢，叫我小苏，熟了就叫我千雪，自从认识了百里银那个大少爷，一半一半了。”

杨非不知如何回答，若不是千雪提起，他压根没注意到那种细节，“那个，千雪，我有事想问你。”

苏千雪点点头，“好啊，什么事？”

杨非却又不知道这话该如何起头，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千雪的眼睛，“是这样，我，那个，最近……”

苏千雪看着杨非眉毛眼睛纠结到一处，半天又憋不出一句整话的样子，几乎笑到内伤。“我知道你在困扰些什么了。”

“咦？”杨非吃惊的抬眼看他，心中正疑惑苏千雪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他的心思。

苏千雪忽然伸出胳膊勾住了杨非的脖子，一下子就吻上了杨非的嘴。杨非大窘，双手用力推开他，愤然道：“你干什么啊！”

苏千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教你啊，用说的讲不清楚，这样比较快！”

“啊？”

“你这阵子一直很困扰不是吗？”

“是啊，可是……”

“所以嘛，”苏千雪一边说一边朝杨非走近一步，看着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后，叹口气道：“你这样可真教我伤心，我可是好意教你呀。”

“所以到底你在教我什么啊？”杨非忍不住了。

苏千雪瞪起眼睛看着他，“教你怎么吃了百里银啊！”

杨非瞬间有种撞墙的冲动，半天才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吗？”苏千雪一本正经道：“你最近看百里银的眼神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

杨非甩袖子想走却又被苏千雪拦住，“喂，你当我愿意这样做啊，可是现在你心又不在我这里，我勉强也没有用啊。”

“都是你上次……”杨非没好意思把整句话说出来，不过苏千雪明白他的意思。

苏千雪看着杨非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不由好笑，故作正经在他耳边轻声道：“杨非，有些事你逃也是没用的，干嘛不顺其自然呐！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啊。”

杨非沉默了一阵，“但，别，别想刚才那样，你用说的就好了。”

苏千雪故作为难的样子，“但是凭你的悟性，光用说的好像解释不太清楚啊。”

“那就算了。”杨非转身想走，苏千雪赶忙拉住，“好好好，依你！不过在这里讲不太方便，到我房里去吧。”

第27章：酒后吐真言

苏千雪拉了杨非到自己屋子，就开始深入浅出的向杨非“传道授业”，听得杨非脸红心跳，低个头都不敢看苏千雪。如果说本来杨非心里那点小心思只有一个苗头，听过苏千雪这番话，简直就是心田里开满了花，满脑子都想着那些事了。

苏千雪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你看我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能记下多少，不如我们实践一下？”

杨非赶忙站起来，“今日的事多谢，我先走了！”

“啊呀，我跟你开玩笑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苏千雪拉住杨非，心里原先那一点点想法也只好作罢，“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说呢！”

听到苏千雪的口气意外的正经，杨非便重又坐下，“什么事？”

“我刚才说的那些虽然也重要，但有一关若是过不了，刚才我说的那些统统没用！”

杨非一惊，急道：“是什么？”

“你要怎么说服那个大少爷？”

杨非愣住，被苏千雪弄得，搞的自己思想都不正常了，居然一直顺着苏千雪的思路一心想着如何付诸实践而压根没考虑过最要命的问题。

看杨非半天没说话，苏千雪开口了，“其实这个也很好解决，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下药。”

“你叫我对百里下药？不可能，绝对不能那么做！”杨非一口拒绝。

“那不然怎么办，你又打不过他，除此之外你有别的方法么？”

杨非沉默，苏千雪说的也没错，打又打不过，除了用点卑鄙的手法好像真没其他的路可以走了。杨非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