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二胡是样很难的乐器,梁竟拉得曲子难易程度如何暂且不论,至少还算听得过去。而且动作也算有模有样。
苏禾看着似乎很投入的人,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快要到梁竟面前的时候,乐声嘎然而止。
“怎么样?”梁竟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问。
苏禾垂下皮眼看了一眼,“你在卖艺?”
“嗯,水平怎么样?能得个打赏么?”
“你再戴副墨镜就更应景了。”
梁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禾难得的幽默感似乎让他心情大好,站起来把二胡放到一旁之后,他毫不忸怩着握住了苏禾的手,拉着他走向不远处的一张小方桌,“过来坐。请你吃宵夜。”
苏禾垂下眼看了一眼他们的手,也没有躲,任由他拉着。
排挡里没有其他人,两人坐下之后,梁竟转过头冲着摊子后面的老板伸出两根指头叫了一声:“老板,来两碗面。”中年老板一边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下面一边应了一声。
梁竟回过头看着苏禾笑着说:“这里的面很好吃,吃过一次保你喜欢。”
他们两人现在都是西装革履,坐在街边吃面条怎么看都有点别扭。苏禾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油腻的木桌。闻到了摊子上飘来的香气,瞬间连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二胡是老板的,他没生意的时候就拉一会儿,我就借来玩玩了。”梁竟把桌上事先放好的两个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其中一只放到了苏禾面前。
“你学过二胡?”苏禾不算热络的问。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放弃了。”梁竟笑了笑回答。
苏禾轻轻挑了一下眉,露出无所谓的了然表情,问:“找我来什么事?”
“吃宵夜啊。”
“那我打包——”
“好吧。”梁竟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那老头子找过你了?”
果然是父子,“默契”十足。苏禾看着梁竟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明知故问”。
梁竟耸了一下肩,又问:“他说什么了?”
“明知故问。”这回苏禾直接说了出来。
梁竟轻笑了一下,像是默认。
“那你又说了什么?”
苏禾想想自己一晚上还真没说什么,“你觉得我能说什么?”
“我倒是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做?毕竟,老头子有时候出手还是挺大方的。他能主动找你,就说明没他至少不会把你像乞丐一样打发了。”
苏禾没说话,也像是默认了。
两人的面上来了,普通的清汤面,汤上漂着葱花,满满的一碗,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对一个大半夜了连晚饭都没吃的人来说,很诱人。但是谁都没有动筷子。
“他越是想控制我,我就越是想摆脱他的控制。”梁竟这时又说,“甚至他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他让我上天堂,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下地狱。”
他脸上带着玩笑的表情,但是苏禾丝毫不怀疑梁竟这些话的真实性。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对父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在心里问,却不会问出口。
“你爸爸让我离开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禾竟然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他看着梁竟,猜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
因为这的确是个难题。梁竟不会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离开,他们之间也远没到那种生离死别的地步。
不过梁竟也没让苏禾失望,在后者的注视下,他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看到他手里的盒子,苏禾愣住了。梁竟一脸从容地打开了包裹着深蓝色丝绸的方型盒子,里面是一对简洁的戒指,特别之处在于怎么看都是男款,在夜色中散发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苏禾眉头都拧成了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仅仅几个字,他说得都有点咬牙切齿。
梁竟笑得很是英俊,黑夜里都能有点阳光灿烂的感觉。
“你想听什么样的求婚宣言?”
那一刻,苏禾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疯了。
第五十八章
三更半夜,在路边摊上被一个男人拿着戒指求婚。这是苏禾这辈子听过得最好笑的笑话!
这到底是多无聊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好在现在四下无人,不然绝对会成为一个惊世骇俗的笑料。苏禾觉得他和梁竟里肯定有一个疯子,而且显然绝对不会是他。
看着梁竟嬉皮笑脸的样子和那对价值不菲的戒指,苏禾缓缓吸了口气,压抑着心里缓缓升起的怒意。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觉得他的语气还算温柔,问得也算很婉转了。
“不是吧?”梁竟眉一挑,“我第一次向人求婚,你这样说未免太打击人了。”
苏禾皱眉,“你的玩笑过分了。”
“不是玩笑。”梁竟微微一笑,从盒子里拿出一只戒指,拉住了苏禾的手就要往他手指上套。
苏禾一愣,飞快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瞪着梁竟低吼了一声:“你够了没有!”
梁竟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看着他。那表情在苏禾看来就像是个白痴的纨绔子弟,这种角色梁竟扮起来都不用化妆。
“你在把我当傻瓜耍吗?”
梁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慢慢地站起来说:“你别总是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啊——你要是觉得我向你求婚你吃亏了,那换你像我求婚也行,我不介意。”说着把戒指往苏禾手里塞。
到这里苏禾确定了一点,比起梁老爷子,某些方面梁竟绝对是已经“青出于蓝”了。
实在是没闲心再陪他疯下去,苏禾没有理会梁竟,转身就走。但是比他更快的是梁竟,苏禾刚走了两步就已经被抓住了手臂。
他回头,看到梁竟朝他诡异一笑。疑惑的时候,眼前一晃,整个人被梁竟拽过去压在了桌上。
“啪啪”两声,桌上两碗面被撞翻到地上,在夜色中格外的清晰。
“长官,好好的气氛都让你破坏了——”梁竟有点埋怨地说,低头看着苏禾,双手按着他的手,形成了一个僵硬并且有些恼人的局势。
两人下身贴得很紧,上身靠得很近,梁竟几乎每说一个字,都会若有似无地让两人身体的某个部位摩擦一下。他绝对是故意的!只有这一点苏禾百分之百的肯定。
“还是说,非要我用强的才行么?”梁竟的表情说明他很期待。
周围像是被清了场,连老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知所踪。四下无人,两人男人幕天席地的,趁着夜色似乎也不是干不出点什么来。更何况还是梁竟这个疯起来没个尽头的人。
只是这次苏禾倒是冷静了许多,瞪着梁竟讽刺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还是挺清楚你的行为的。”
“一个强抢民女的混蛋?”梁竟毫无悔意地问。
“我同意你是个混蛋,但我不是女人,不能陪你玩结婚这种游戏。”
梁竟微微一笑,“谁说的?女人能陪我做的事,你也可以——”
那一瞬间,苏禾身体几乎是不可察觉地僵了一下,梁竟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吻住了他。
“跟我在一起,我绝对能比老头子给你更多——比任何一个人给你的都多。”梁竟在亲吻的空隙间小声说着。
苏禾没有回应,因为梁竟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在阐述。苏禾觉得梁竟是在套住他,用一个卑劣的有些不入流的手段,没有人会承认的两个男人之间的婚姻更像是一场挑衅,连成本都低廉的可以。
浪漫的求婚终究还是因为当事人的不配合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腰带被解开,衬衫下摆从裤子里被拉出来,梁竟的手顺着苏禾的腰缓缓向下,这种挑逗因为后者的喘息而越来越让人无法忍耐。
就这样做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梁竟却在几乎要一触即发的时候停了下来。
“可以么?”
苏禾眨了一下眼,像是没听清楚。
梁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又问了一遍,“我想要你,可以么?”
没有马上回答,或者说可能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情事上梁竟第一次表现出绅士的一面,他眼神中的坚定让苏禾肯定如果自己说不,那么他就不会继续下去。至少今天不会。
“可以么?”拉起苏禾的手放到嘴边,梁竟张开嘴含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指尖被含进温热的口中,苏禾微微皱了一下眉,看着梁竟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指舔得湿漉漉的——
第五十九章
手指是个敏感的部位,苏禾忍受着指尖痒痒的感觉,皱着眉盯着梁竟,看着后者的舌头扫过他的手指,心里却有种七上八下说不出来是什么。他觉得梁竟是在跟他开一个恶劣的玩笑,但事实上梁竟的每次恶劣,都不是玩笑。
特别是感觉到有几次他的手指几乎都触到了梁竟的喉咙,苏禾有种在玩变态游戏的感觉。
虽然他早就应该知道,梁竟是个变态!
“你干什么?”苏禾早就想抽回手,但是却被梁竟抓得动不了,两人的手都因为暗中的拉扯而微微发抖。
这时,梁竟也终于舔够了,抬起头看着苏禾,末了还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润滑啊。”
就算苏禾再单纯,梁竟的话还是没办法不让人想到那种地方去。
“你——”他刚要开口,梁竟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拿着戒指就往苏禾无名指上套。
“这戒指可能小了点,我特意让店员挑小的,戴上了不容易掉。”梁竟为自己的“细心”而沾沾自喜着。看着戒指毫不费力地套进了苏禾手指上,突然觉得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很快,很简单。
也许应该更庄严、更神圣一些,但是一开始,梁竟的确是抱着玩笑的心理。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求婚,尤其是他梁竟,本身就更像一个笑话。
只是看着苏禾手上他亲手戴上去的戒指的时候,梁竟有点疑惑了。抬起头,他看到的是比他更茫然的苏禾。
但是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梁竟自然地选择了不再深究下去,露出平时的嬉笑表情看着苏禾问:“怎么样?很适合吧?”
苏禾扫一眼无名上光泽的戒指,如果是为了戴戒指的话,“你舔我的中指干什么?”
“中指也要用的嘛——”
虽然苏禾承认梁竟脑子里的下流想法他早就想到了,但是听梁竟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人有种无力的愤怒感。只不过,也仅仅是如此了。
这点连苏禾自己都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气氛本身就有些诡异,他随意地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我们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那其实只是他的自言自语,根本没想过要得到答案。但是梁竟听到之后,慢慢的连眼神都变了。先是一丝惊讶,然后又是那种苏禾熟悉的冷漠。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梁竟缓缓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两声,伸手捏着苏禾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让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苏禾,你不是这样的人——”他缓缓摇头,“你是个聪明、自私、贪婪、冷酷的男人,能为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却又倒霉得一塌糊涂。”
梁竟把苏禾查了个彻底,甚至在两人相遇的这段时间把他的性格也摸清楚了。
“但是你很有手段,懂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和物,但是为什么遇到我,你以前的那一套都没有了?你是觉得我特别?还是在小看我?”
然而越了解一个人,可能就越不懂一个人。
苏禾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回话,他甚至不理解梁竟眼神中的一抹怨恨。如果他想得没有错的话,梁竟是在怪他对他不够坏么?
看着梁竟笑了笑,苏禾说了一句:“你想得太多了。”他自己都没想那么多。
梁竟皱眉。
他们一直在算计着对方,却又总在关键的时候停下来。在对方窒息之前松手,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种仁慈。
松手放开了苏禾,梁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苏禾似乎又有点不甘心,伸出手指着苏禾半天,最后却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苏禾挑眉,这算是——被他气走了?
知道梁竟最后是有话要对他说的,但是要说什么,又为什么不说了?是他想不出来的。
等梁竟走远了,苏禾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伸手拔了拔,果然如梁竟所说,小点不容易掉。
梁竟走了,周围顿时感觉安静空旷了不少,苏禾坐回凳子上,对一直藏在摊子后面的老板说:“再来一碗面。算三碗的钱,还有打破的碗也一起算进去。”
这回,他真的有点饿了。
梁竟开着车在马路上飙得飞快,一直觉得自己很“白眼狼”,但是碰到苏禾,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淡定的“白眼狼”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气,最后掏出手机,打了电话,一接通之后直接喊了一声:“出来喝酒!大哥我今天娶老婆了!”
第六十章
安静下来的时候,梁竟会想在以往他身边的人里,苏禾绝对算不上特别的一个。横看竖看都找不出太特别的地方,样貌不算太好,穿上制服的时候倒是算得上英姿飒爽,但单看这一点,梁竟还是觉得不够充分。
脾气臭,性格差,阴森又狡猾,冷漠又自傲,形容苏禾绰绰有余,偏偏就是这么个人,相处久了,还能品出点滋味来。就像一样平时毫不吸引你的食物,抱着尝尝看的心态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算不错,再吃下去,就回味无穷了。
梁竟没有意识到此时他脑中的思绪已经跟倒霉的林子安差不多了,回过神的时候,他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多半,烟灰全掉在桌上的文件上。
对于自己在工作中的走神,梁竟没怎么在意。掐灭了烟吹掉了烟灰,他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刚放下笔,门突然开了。
元末和赵行奕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有元末在的时候,永远不会先敲门。
“大哥!我回来了!”元末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整个人比以前都黑了一圈。
梁竟微微一笑,看着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桌上拿着自己的烟毫不客气地点上了,说:“你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天。”
“有点突发情况嘛!”元末抽了口烟,“解决完之后我就马上飞回来了,行李才刚放下就来见你了!”
梁竟笑着没说话,赵行奕走上来拍了一下元末的头,“下来,别坐在桌子上。”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外人!”元末那仿佛山洞里的习性一直跟赵行奕的严谨格格不入。两个人能相处到现在,也算不容易,像是家长管孩子一样。
“平安回来就好。”梁竟说了一句,“事情还顺利么?”
元末收起对赵行奕的不满表情,看着梁竟点点头,“全都搞定了。条件基本不变,和我们预想得一样。总得来说,这趟没白跑!”
梁竟点头,“干得不错。”
元末嘿嘿笑着,“有我亲自出马还能有搞不定的事?”
“知道为什么让你去么?”梁竟微笑着问。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傻乎乎的,别人不容易起戒心。”
在元末还要为自己的智商讨个说法的时候,赵行奕适时地把人赶了出去。关上门,再回来的时候,梁竟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高楼林立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