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夜澪

“他进唱片公司也是作为音乐人进去的！？”莫欣远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没错。”

“因为不受欢迎所以转做了经纪人？”莫欣远继续追问，尽管他固执地坚信自己肯定是赌注的最终赢家，可是周科佑的猜测也让他觉得有那么些可信起来，“这样一说，我倒是也越来越怀疑他了……”

“说真的，我觉得怀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肖狄秦继续维护姜威联。

“……”莫欣远能够明白他维护自己朋友的心情，可是现在不过是在猜测阶段而已，还没有决定催眠的最终人选，因为他们接下来其实还设置了一道陷阱，这点肖狄秦也知道，如果两边都受到怀疑的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嫌疑人，肖狄秦的反应似乎有点大。

“狄秦哥，你该不会和姜威联有些什么吧？”

“这个……就是……”肖狄秦支支吾吾，可是莫欣远和周科佑明白，一定是说中了。

正说着，房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

“嘘，可能是剧场那边来电话了。”肖狄秦一下子高兴地站起来，分明就是一副为这个话题终于可以结束而庆幸的样子。

原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布属，在放出了“找出舞台中的线索”这一爆炸性信息之后，周科佑认为这件事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恐吓肖狄秦的人在被这句话震慑到的同时，一定会想办法去剧场那边查看他的道具是不是会被弄掉。

当然这不排除有真正关心音乐会的工作人员去现场再检查一遍的可能性，但他们一致认为这通常会在第二天的白天去，因此周科佑认为，凡是在会上表现出可疑的举动又趁天黑再去现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

当然，如果没有从这些线索中找出可疑人员的话，他们也会考虑逐渐扩大怀疑对象的范围。

电话响了两声，肖狄秦小跑过去接起电话，在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挂断了电话对两人喜道：“有消息！

“有谁过去了？”周科佑问。

“特贝尔总监！”

现

23.

三人连忙穿上外套往外走，现在赶去剧场的话，说不定能抓个现行。

剧场离酒店不远，走过去不出五分钟，过一条马路就能到。

可就在他们刚走到酒店大堂还没出去时，却见姜威联一人在黑暗中的十字路口红灯前站着，前后左右张望了下，像是确认了身后没人跟来似的，放了绿灯就又紧接着快步向前走去，而他前往的方向恰恰是剧场方向。

莫欣远之前在几分钟前、也就是肖狄秦接到电话时那抹涌上心头的“肯定赌赢”的得意，突然被姜威联这样的表现动摇了。

该不会……输给大个子吧？他想。

“他……”莫欣远指着前面走得像飞一样快的姜威联，不知该对肖狄秦说些什么好。

肖狄秦也是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追！”周科佑给两人的背后一人一掌道。

一行三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姜威联的身影，然后毫无悬念地一路跟到了音乐会剧场后门外。

眼前的人正从边门围墙外翻进去的行为，让看惯了音乐人们潇洒翩翩却手无缚鸡之力模样的周科佑发出“他身手还不错”感叹。

这样一来，姜威联的嫌疑无疑最大了。

在正门口，三人居然还偶遇上总监，他居然是和灯光师一起过来的，剧场这边的工作人员这一点都没有对肖狄秦说。

尽管他们的嫌疑已不大，但为保险起见，肖狄秦仍然把两人引到无人的角落，莫欣远一起催眠了，简单问了几句就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我还是不相信会是Joe……我们曾经那样相爱……他肯定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才过来这里……或者还有别人……只是我们还没有查出来……”肖狄秦失落地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很低，边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听不太清。

虽然肖狄秦也许已经在心里认清了事实，但以往的恋人竟然想要加害他的事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不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可能都会固执地拒绝接受，那样子连莫欣远看了都替他难过。

“狄秦哥，你在这里等我们出来吧。”莫欣远建议道，他不想看到肖狄秦更难过的样子。

但这一温柔的提议立刻被肖狄秦拒绝了。

进去之后，发现他们剧团摆放道具的仓库那灯是开着的，姜威联倒是胆大。

莫欣远他们推门进去就见他附身在那架特制的钢琴边，正在检查着什么。

开门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姜威联的注意，他转过头来，四个人八只眼睛聚到一起，竟一时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们也来检查道具吗？”被当场撞见，姜威联只愣了一小会儿，居然没有任何慌张，甚至扯了个爽朗的笑容出来，问众人道。

莫欣远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是啊，你也担心狄秦哥的安全吧？”他脑子里飞快想了想，决定先催眠再说，于是代表大家回答，并走上前去发动了能力，“知道我是谁么？”

“女王。”在莫欣远的催眠能力面前，一切负隅顽抗都是无用的。

“来说说你今天晚上来干什么的。”

“来看我在钢琴里做的机关是不是还在。”

尽管已经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姜威联亲口说出来，对肖狄秦来说仍然是太过刺激了，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竟然一时忘记了现在还是在催眠中，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姜威联的衣领，把不会做丝毫反抗的人几乎拎起来。

“为什么——！！？”他怒吼。

莫欣远第一次看到肖狄秦这样失控的样子，他怕因此而导致催眠中断，赶紧叫周科佑：“大个子！”

做了三年的搭档，周科佑根本不用莫欣远提醒，在看到肖狄秦怒发冲冠地拎住姜威联时，就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随后一手按肩一手抓腰，控制肖狄秦的行动。

他两条手臂像是铁钳似的，让肖狄秦根本来不及对姜威联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就被周科佑拉了开来。

“因为我嫉妒你、恨你太耀眼。”姜威联似乎没有受到肖狄秦的影响，在站稳了之后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你当初提出和我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肖狄秦被周科佑从后面用力按着，他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力量差距，也不再试图挣出大个子的钳制，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失态地吼出心中的疑问。

“是。”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肖狄秦的状态看起来糟透了，他的呼吸急促，两眼发红，像是再经受到一点刺激就会崩溃似的。

“爱过。”

听到这些，肖狄秦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软下来，任由周科佑把他扶到一边的旧椅子上坐好，低垂下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狄秦哥？你还好吧？”莫欣远凑到他近前去看他的脸。

肖狄秦除了眼眶有些红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异状，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莫欣远也就继续问了下去。

原来姜威联把机关设在了钢琴的高音区琴弦上，他直接改造了琴弦，在下方安置了一个小型的爆炸装置！

在最后一首压轴曲钢琴独奏的华彩乐章中，会连续用到最高音区的c5键（*注：欧洲记录方式中钢琴的最高音）。

当肖狄琴在音乐的高潮部分快速且用力地连续敲下c5键，让琴槌反复多次击打琴弦，这样的高频率震动会立刻触发姜威联设置的机关，让钢琴内部发生小规模爆炸！而爆炸产生的高热会立刻从键盘区域冲出，烧伤肖狄秦的双手！

这架钢琴是特制的，因此琴弦规格也与普通的钢琴有些微不同，要换琴弦的话必须从意大利的制造商那里申请空运过来，但等空运过来再换，音乐会早就来不及了……

“换钢琴！不用那架了！”莫欣远恨恨地说。

“我们现在能借到的只有普通钢琴，舞台效果会差很多很多，上次你也看到了啊……”肖狄秦显然不赞同这个方案。

“为什么你的调音师在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啊！？”莫欣远暴躁，如果早发现的话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了吗！？难道调音师也被姜威联买通了？

“Joe就是我的调音师，他家是做琴行的。”肖狄秦沮丧地答道，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经纪人、调音师竟然会是要陷害自己的人。

“……”莫欣远说不出话来，他又想了想，突然欣喜道，“不过不弹那首曲子话，不用到c5就不会发生爆炸了吧？除了那首曲子以外，没别的会用到了是吗？”

“不行，节目单已经出去了。”肖狄秦的回答给莫欣远当头泼了一瓢冷水，看到莫欣远和周科佑双双皱眉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有办法了！我可以即兴改一段，避开c5。”

莫欣远和周科佑刚松了口气，被催眠的姜威联突然道：“为了防止肖的即兴演出，我还留了一手。”

“靠！”莫欣远也想撸袖子上去揍他了，同样被周科佑一手拉了下来。

“留了一手什么？”周科佑替莫欣远问道，他左手搂着怒发冲冠的莫欣远，右手按着默默神伤的肖狄秦，生怕两人一起上去给姜威联一通胖揍。

“我手上还有一个控制机关的无线按钮，如果装置没有引爆，我可以控制。”

“你到底是有多想害狄秦哥！”莫欣远咬牙切齿地说，“交出来！”

姜威联乖乖摸了口袋。

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审讯，肖狄秦倒是比最开始冷静不少，他仿佛已经从刚刚的失落中走出来了似的，呼吸不再急促，眼睛也不再发红，尽管脸上还是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坚强。

他上前接过了姜威联手上的装置，上面只有一个红色凹陷下去的按钮，东西虽然简陋，可是只要一旦按下去，就能毁了一场大家精心准备的音乐会，毁掉一个音乐家今后的钢琴生涯……

肖狄秦在开关边缘找到了一条缝隙，轻易把它从缝隙处掰开，然后摸出口袋里的指甲钳，剪断了其中的几根线，再原样装起来塞回到姜威联的口袋里。

“狄秦哥，你这是做什么？”莫欣远原以为人赃俱获，就可以直接把姜威联送去监狱里蹲好了，他们刚才一系列的审讯也都有录音，可想不到肖狄秦看样子却是要放过他一马的样子。

“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肖狄秦道，“就冲他说的那句‘爱过’，今天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明天我再去劝劝他，如果他在音乐会上还是要害我，你们就看着办吧。”

第五章：音乐会

24.

莫欣远和周科佑尽管不愿轻易放过姜威联这个把他们都搞得紧张不已的始作俑者，但也尊重肖狄秦本人的意愿，在解除了催眠之后，和姜威联鬼扯谈了一通，四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回了酒店。

第二天，肖狄秦在一天的排练活动结束之后，和莫欣远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就去敲开了姜威联的房门。

对方对肖狄秦这个时间的来访表示了很大的疑惑，不过面对肖狄秦大大的笑脸，姜威联还是把人放进了房里。

他们谈了许多，近的聊了近几次巡演举办时的辛苦和结束后的兴奋、音乐学院时快乐的求学时光、热恋时为对方做过的那些曲子，远的聊到小时候练琴时的各种艰辛，只是肖狄秦刻意避开了会刺激到姜威联“嫉妒神经”的话题，两人都是健谈的人，聊的又都是喜欢的音乐，尽管各怀心思，可三个多小时聊下来竟几乎都没有冷场。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回到了以往没有分手前那样，除了没有谈恋爱时那样腻歪的身体接触之外，一切都如常，姜威联心思深沉到即使肖狄秦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还是看不穿他伪装的地步。

以至于谈了这么久，肖狄秦仍然不知道姜威联是不是会放弃明天的计划，于是他只能试探性地问道：“Joe，今天你去道具仓库看了我们的那架钢琴，是觉得那里面有问题吗？”

“怎么会！你的钢琴都是我在调音，如果有问题我早就发现了，我就是去试试音，好让你明天的表演没有后顾之忧。”姜威联爽朗地笑道，随后竟然反过来套起了肖狄秦的话，“说起来你昨晚说已经有线索了，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一点内幕？”

肖狄秦讪笑，以“小欣远坚决不允许我泄密”为由婉言拒绝了他的套话，而心里则像是被塞了一整块冰一样，心寒至极。

和姜威联不一样，肖狄秦觉得再继续聊天下去，他已经很难再挂住笑脸，找了个理由从他的房里出来，肖狄秦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

他心情沉重地往自己房间走，没有注意到楼层接近楼梯的暗处，舒曼以伤感的眼神看着他。

第二天的表演前，莫欣远和周科佑被肖狄秦安排在了经纪人的包厢，这次是一个三人包厢，由于上一次音乐会时三人聊得很开心，姜威联并没有对这次特意的安排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肖。”肖狄秦转身准备离开包厢时，经纪人叫住了他。

“什么？”在表演开始之前，他实在是非常不想与姜威联说话。

“好好表现。”姜威联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拍了拍他的背。

这个拥抱，就像是当年第一次上舞台前为了给对方鼓励、叫对方不要紧张的那时那样，又体贴又温暖，可是肖狄秦明白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姜威联早在很久以前就没有把他当作好兄弟了。

“一定的。”他低声回答。

“这次的巡演圆满结束，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肖狄秦身体一僵，也不知姜威联说的这份礼物是早已预料音乐会办不成，永远不会送出手，还是指的音乐会上会送他的“烟花大礼”。

“怎么了？”抱在一起的人立刻敏锐地查觉到了肖狄秦的僵硬。

“嗯！”肖狄秦勉强自己提起精神，“我等你的大礼。”

肖狄秦走后，莫欣远为防万一，用催眠又把姜威联手上的无线控制开关拿出来检查了一遍，他再剪断了几根线、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让姜威联把东西放回了上衣内袋。

莫欣远能为肖狄秦做到的只有这些，但感情上的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靠他自己从失意中走出来。

这时他远远地看见舒曼走近肖狄秦，他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尽管莫欣远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和脸色，更听不到他们讲了什么，可从肖狄秦给舒曼一个拥抱、又拍了拍他肩膀的肢体动作来看，也许舒曼是在关心案情的进展，肖狄秦应该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安慰，他已经比刚才好受些了吧。

莫欣远不知道肖狄秦和舒曼的未来会怎样，但有这样一个爱他的人待在他的身边，至少暂时能够给予他安慰吧，他想。

音乐会在炫目的灯光中开始了。

曲目的编排和莫欣远他们之前看的那场有些微区别，可是因为几乎都是在同一张专辑里的曲子，所以除了与嘉宾合奏的那首曲子和为东京站特别准备的压轴曲目以外，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仅仅只是细节和灯光上的变化，也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然而对莫欣远他们来说，重头戏却在压轴曲上！

大半场音乐会弹下来，肖狄秦的情绪随着观众席中爆发出的一阵高过一阵的掌声而越来越高，最后几首曲子几乎弹得半站起来，弹钢琴的动作和力度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