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埋藏于心。
“可是……”时夜似乎有些迟疑。“皇上,皇后那边诞下两位皇子,皇上真不去看望一下吗?”时夜小心的禀告。
“是吗?”君灏忚愣了一下,似乎半个月前在御书房闻讯皇后产下两名皇子,自己为他们取了名字,却不曾探望过。
“你下去吧,是朕疏忽了,朕待会就去。”君灏忚的声音有些沧凉,他清楚的记得,擦肩而过时他的“祝福”让他再
也不敢伸出手。“恭喜你,要当父皇了。”那人声音苦涩得让他心痛,无言的事实阻断了喉头的话。所以,他只能静
静的望着他离开。
云霄。
傅君颜,清雅时,若莲,风中的青衫,遗世独立;威严时,似凰,藏而不露的心机,举世皆惊。那么淡雅,不怒而惹
人微寒,永远不露颜色的男子,在听到暗卫传来月萧王君灏忚喜得皇子且是双龙降世的消息后,屏退所有人,望着那
残缺的星月,默默无言。
从何时起,傅君颜一直都是那么的宠辱不惊,所以用淡淡的表情盖下了一切的悲伤,痛到极致,冷漠得越是无情。
眼泪是惹人怜的武器,是最软弱的表现,所以,即使痛到极致,也是把痛埋在心里。笑着,温文尔雅,即使内心泪流
不止,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落的泪,是因为你,怕你跟我一样痛。不想用眼泪留住你,那只会让我恨自己。
傅君颜,可以负尽天下所有人,最终还是怕负了你……
双龙降,将是这天下的未来霸主吗?君灏忚,你的儿子,也会与你一般吧……
“凤,月萧皇后降下双子,把其中一个带回来。双龙降世,一龙早夭。”回到往昔那面容清冷的云霄帝,傅君颜不动
声色地侧了侧头,下了令。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月垂天幕,惹思意,凄冷得宛如迷离的梦。高墙下,夜幕微垂,泼墨般的夜色氤氲了几株摇曳的杨柳。夜色朦胧,
月光笼着寂寥人。明黄的身影坐在亭旁,手执金樽,斟酒自饮,美酒在月白色的光线反射下悠悠的泛着清辉。
今宵酒醒酒醉,逍遥遗落何处;繁华落尽时,长醉谁共与。
迷离的明眸遥望天际,又仿佛神思恍惚,肃冷的面容宛如雕像般精致。荒凉的夜色,恍惚听见秋云在低泣,晚风吹起
面颊前丝丝缕缕的发稍。眉间徒添一分轻愁;眼里染上三分寂寞;过往已染漫天尘埃。
究竟是谁负了谁,谁忘了谁,谁又弃了谁。有些事永远望尘莫及,有些事永远后悔莫及。
一匹狼,身上无论披着怎样伪装的坚强,在茫茫大漠中最终会被烈日灼伤;一个人,心无论怎样清冷无望,在红尘万
丈中终炼就不了铜墙铁壁,最终会被冷漠刺痛。
冷眼看破红尘,却永远猜不透你的心。你曾许我今生不再分离,并肩不羁,最终却总一次次放开我的手。
天渐渐拂晓,日色初霁,露初曦,夕暮苍茫,忽然忆起少年时的晓风残梦,恍如昨日。
“小李子,几更了?”飘渺的声音终于响起,眼神仍然盯着远方,最终,明亮的眸子转为黯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一
旁的小李子赶紧回答,“回禀皇上,已经四更了。”
“移驾夜央宫吧。”隐在黑夜中的人淡淡开口。小李子连忙应是。帝王心,难测。虽然不懂眼前这位尊贵的帝王为何
每晚都静坐在这里独自自斟自饮,却总是被帝王眼里的轻愁所憾。
渐渐走近夜央宫,看见不远处仍有一道明暗的灯盏亮着。年轻的帝王微愣,小李子猜出帝王的心思,便机灵的回答,
“皇后娘娘说了,这灯永远都为皇上亮着。”
小李子边说边羡慕皇帝皇后的伉俪情深,皇上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唯专情于皇后娘娘,在民间
已广为流传。只是谁又能想到他们之间其实不过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小李子,你先退下。”帝王轻轻说道。待小李子告退之后,帝王才缓缓推开门扉,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来夜央宫是
什么时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咦啊……”一道细微的声音突然惊醒思绪中的帝王。那是两个婴儿。
“这是……我的孩子。”帝王走近那两个孩子,眼神变得柔和,躺在被褥上的婴儿一个闭着眼睛浅眠,一个则是好奇
的睁开眼睛,慢慢地环视着四周,他似乎感到四周很刺眼,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到处看。然后,他似乎很吃力
似的转动脖子,向着君灏忚的那边看去。视线重合在一起,君灏忚忽然感到无措,婴儿眨了几下眼睛,他直直地注视
着君灏忚,扭动了一下身子,看起来似乎感觉有点局促。
君灏忚把婴儿的被褥稍微拉下一点,让他能够自由地活动双手。看到婴儿放松的表情君灏忚不由露出笑容。婴儿抬头
看着君灏忚,向他伸出了小小的手。君灏忚有些无措的盯着婴儿的手,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感到颤抖。眼前这个嫩
芽般的小人儿,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他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指间轻碰婴儿小小、软软的手指,有些迟疑、有些紧张,
随后缓缓握住了眼前这个小生命的手。
掌心触及的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这个孩子竟流着自己的骨血…
婴儿咦咦呀呀的似乎有些高兴,帝王紧锁的眉宇不由放柔。“皇上!”一道惊喜的嗓音兀然在身后响起,帝王一下子
缩回手,转身,许久未见的皇后提着一盏明灯站在帘内,脸色竟有些许的憔悴。
“把你吵醒了。”帝王噙着疏离的笑容淡淡的说。迦若走过来把案桌上的灯芯拨了拨,室内一下子变得光亮了些。
“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恩。”
“那要不要臣妾去叫紫菱端水过来给皇上洗漱一下?”
“不必了,朕……待会就走。”君灏忚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是吗?”迦若的眼睛一下子黯了下去,随后柔柔一笑,“没有关系,皇上日理万机,处理国事,自是非常辛
苦,只要皇上抽空记得来看我们母子俩就行。”
“嗯。”君灏忚转过身,眼神眷恋的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孩,其中一个还伸长手伸向半空期待君灏忚的牵手,“他们
……就拜托你照顾了。”
迦若浑身猛然一震,眼睛惊愕的看向君灏忚,“皇上。”
“三日后,朕会挥师北上,直取西昭,是吉是凶,朕也不知道。”君灏忚低低的说。
“皇上!”迦若摇摇头,不顾身份上前抓住君灏忚的衣袖,“皇上,不要去!皇上不要溟儿和奕儿了吗?不要臣妾了
吗?”
“迦若,你知道的,朕除了给你皇后之位,再无其他,孩子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出生。”君灏忚绝情的道。
“就算如此,臣妾只想长伴在皇上左右,也不行吗?”迦若声音颤抖的说,声音泄露了她眼里的脆弱。
君灏忚轻轻扯掉她的手,声音冷漠,“对不起。”
迦若一下子踉跄了半步,君灏忚转过身,声音冷酷,“以后,这灯,还是早点熄了吧。”一句话生生阻断迦若所有的
幻想,她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张了张,开不了口。
君灏忚再无半分留恋,低低开口,“朕也许以后不会再来了。”
“皇上,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迦若紧咬嘴唇,幽咽出声,泪眼氤氲泛起雾气,“臣妾做错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
么!”
“你没有错,是朕错了!”君灏忚背对着她,“所以,朕一直在弥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给你荣华富贵。”
“不要!皇上,臣妾不在乎荣华富贵,也不介意傅君颜,只求皇上留迦若在身边,可好?”放下身段,只是一个普通
的为情所苦的柔弱女子。
“对不起!”
心,在刹那间变成碎片。迦若愣愣的,凝白如脂的容颜泪痕未干,君灏忚,你何其残忍,何其无情,何其冷酷,难道
自己再如何委曲求全,再如何卑躬屈膝,再如何隐忍谦让,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情意,都抵不过你心中
的那人……
屋内的婴儿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开始啼哭起来,迦若任由他们哭,一动不动,当初还想着也许用孩子可以绑住
君灏忚,现在看来,竟觉得讽刺异常……
修长的身影决然转身,屋子里一下子骤冷,秋季偏冷的寒意一下子袭入心肺,寒冷刺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些来势不可挡,比如宿命的邂逅,比如预知的结局,比如摧枯拉朽的爱情,比如生,比如死。
三日后,月萧帝王亲征,百姓相送,沿途跟着军队一直行至城门外一百里。百里城外,风沙猎猎。帝王一身铁甲银衣
,骑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一双黑瞳盯着马下如潮的百姓,百姓视若神明地仰望着帝王。那一张张渴盼的脸,一双双
殷切的眼,都映入帝王的眼。月萧王静静的望着,朝阳在他的身后洒下了金黄色的映辉……伟岸的身躯在朝阳的照耀
下宛如神邸,兀地拔出身上的佩剑,斜身直指天际,扬起轻尘无数,恰如流雾飞舞,启唇,一字一顿,“朕今日许诺
,必拿下西昭。待朕凯旋之日,犒赏全军。”
众将士欢呼,百姓跪拜,欢送帝王渐渐隐去的身影。狂风卷起轻尘,风云会际。
天下,异变。
边关传来急报,守卫已是岌岌可危,君灏忚收到更是加快步程,日夜兼程赶到西昭。上次由于迦若的事自己离开,只
留时渊一人镇守。如今不知道局势到底如何。
君灏忚率众兵马北上,十万月萧军分为步兵和骑兵,共分两路,一路走大道,一路走水路,马不停蹄。
茫茫四野,空旷无人烟。万径铺霞,霞光万丈。秋日的荒野显得荒凉,远远地,地面突然扬起滚滚烟尘,漫天飞舞,
马蹄疾踏。浓烟一般在马后身后消散、萦绕、残逝。
为首的将帅一马当先,往前探了探路,随后拉了缰绳,马踏跺前蹄,昂首弛纵,随后悠然吃着草原的草,首帅驻马而
立,过眼及处,一派广漠无垠的大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帅令下,“今晚大军原地休息,明天再整顿出发。”
随后翻身下马,迎风而立,远处,雁叫声声长空过。抽剑,剑身锋芒,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低头擦拭剑身,雁
影倏然交映在剑光中,一晃即逝。
指尖轻抚剑身,思绪茫茫,心微微拧痛。
……
君颜,君灏忚从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坐稳皇位,从始至终在乎的,是你。所以,你要我统一天下,我便替你打下天下,
把它送到你手里。
……
凝望天边,浮云如梦。
大军驻扎完毕,天也渐渐暗了下来。篝火点燃,众将士开始煮食充饥,时夜将一切事宜安顿好,才想起皇上还没有用
膳,便让下人准备了一些食物送去给皇上,却被回禀皇上不在帐中。微微皱眉,放下手中折子,反身出帐。
夜色茫茫,有一个人影迎风站立高头。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时夜站到他身侧,与他一同遥望这低维天幕。
晚风拂面,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冷冷泛着清光。那人长身而立,面目俊逸,铁甲银衣,目光悠远。
“都安顿好了吗?”平缓中还有一股威严的语势。
“都安顿好了,估计再过一天就可到达边境。”时夜禀告。
“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主子,时夜冒昧,有一事斗胆相问。”时夜终于开口,“那个……傅君颜,对主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
“时夜,你想说什么?”
“时夜不敢。”
君灏忚转头再次凝望天边,出神。“时夜,如果,有朝一日朕突然消失了,不要找朕,也不要叫任何人找朕!”君灏
忚眼眸中的墨色深了一些。
“主子!”时夜愕然,随后蹙眉,“请三思。”
“小皇子就拜托你辅助了。”君灏忚回首,恳求,目光坚定。时夜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了然颔首。
大军在第二天黄昏到达边境,时渊出迎,连夜报告战事情况。
西昭进攻,却兵败而归。君灏忚一次又一次调兵遣将,挥剑上阵,战战惨烈,厮杀如修罗场,马革裹尸,清锋照铁衣
,朔漠狼歌急,城头风过雨,碧血洗旌旗,西昭渐渐了解了月萧王的真正实力,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用兵如神、所
向披靡。
帐内,君灏忚正在研究着桌案上的地形图,和帐内众将士商议,“大家认为
要如何攻破西昭?”
“末将认为,应当趁夜袭西昭军营,火烧粮草,断其粮草。”
“属下认为,应当一鼓作气,和西昭军拼个你死我活。”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闯入西昭军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
“时夜,你怎么看?”帝王把目光投向一旁不言的时夜。
“我调查过对方少帅,名叫凤云峥,是西昭左尚书的儿子,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好高骛远,好大喜功,这样的人
注定骄兵必败。”
“时军师,你有何良策?”
“我们一开始可以保存实力,装作兵败,败给对方,然后出其不意,一举奸灭西昭。”时夜做了个手势。
“好。”
次日,依照时夜指示,先派人迎战凤云峥,随后假意败北。对方少帅见月萧军对他闻风丧胆,便开始趾高气扬起来。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一旦西昭军松懈之际,便是月萧反攻之日。
场上风起云涌,寂默的苍穹仿佛是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看它在徒劳无益、垂死的挣扎,看它怎样在惊恐中一点一
点的死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色深,月光残,天寒地寒心亦寒。
水中月,淡淡愁,花落雁落人他落。
夜央宫的夜,人事依依漫寂寥。灯火辉煌深宫处,只是一片凄凉景。
君灏忚出征西昭的那天起,迦若一直没有安睡过。乱弦交代君灏忚有任何举动都要及时汇报,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派
暗卫前去报信,是自己有了私心,迦若已非西昭安插在君灏忚身边的棋子,如今身为人妻人母,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失
了父亲。
“小侯爷,请恕迦若不忠,有负于你……”淡淡的忧伤飘过,夜更寒了几分。那个人再不济,再无情,也是孩子的父
亲,随他回月萧的那刻起,结局已定。
“紫菱,去把两个皇子抱过来。”只有紫菱一直追随着自己,对自己永远那么真心。
“是,娘娘。”紫菱难过地看了迦若一眼,了解自家小姐的苦与恨,如今两位小皇子是她的一切。紫菱刚出房门,便
与匆匆赶来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杏儿,你那么着急干嘛?小心娘娘怪罪。”
“紫菱姐,不,不好了……两位皇子的房间起火了……”杏儿焦急地回报道。“怎么会这样,那两位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