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轩——暴力团子

一路哼着小曲从山背下来，结果大意了，脚一滑，跌进了水里。身边那只小凤凰看到此景，很高兴，扑扯着翅膀，和土麻雀一起围观。

“这哪来的小河啊？地理志上没有记载啊？”岚三少爷喃喃自语。

“还不是那个该杀千刀的什么岚峃屾！他那一掌，在庭啸山上打了个裂痕，漪海的水通了进来和地下泉水形成了新的河流，半河不河，半海不海的。”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岚三少爷寻声看去，河流尽头的末端，浮出一个人，长长地水绿色微卷的头发，漂浮在四周的河面上，随着波纹起伏。

“……”被人当头一骂，岚三少爷有些愣住了。“……你是？”

“我是新派来这里的河神，漪青。”水绿色的长发漂浮了起来，那人从水中站了起来，传的一身海蓝色的罩衫，衣服却一点都没有湿。果然是河神。

“漪青？漪氏不是海神一族吗？怎么成了河神？”漪氏海神，是掌管漪海海域的大家族，漪海是这里最大的海洋。漪海之外，神仙莫至。

“你是谁？”水绿色的长衫接近，分开水，一点一点的走过来。

岚三少爷终于伴着那人的走近而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微微苍白的脸庞，耳边还有渐渐隐去的鳞片，眼睛很大，瞳孔的颜色变幻不定，睫毛长长的，鼻梁高挺，嘴唇轻薄。岚三少爷有些看愣神了。差觉到自己有点失态，咳了一下：“我是新调来的山神，我叫岚……轩……”这是什么名？算了，总不能说是那个该杀千刀的岚峃屾吧。

“岚轩……名字挺不错的。”漪青嘴上夸着，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一头扎进水里，化成鱼游走了。

“莫名其妙的人。”岚三少爷心里想着刚刚的场景，有些奇怪，“不过，看他的眼睛，应该是十分有灵性的人，而且，似乎还很年轻，这么年轻应该还不到任职的年龄啊？怎么会当河神？”百般疑问，不过岚三少爷的好处就是不会挖人太甚，谁都有想说，能说，不能说的话，这些话，能留着就留着。

那个漪青河神，后来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岚三少爷自那之后，就这样在这里悠闲地生活开来。

最近漪海海神漪奕脾气貌似不错，漪海好久都没什么大风大浪了。这里的生活，不禁让岚三少爷想起了他去人间那一个月。

本来只是好奇而已，然而到了人间，看到了那些凡人的生活，突然觉得很不一样。街边有书上说的买卖的摊子。那个叫皇城的地方还有头领，虽然每天趾高气昂的吩咐人，但好像还做点实事。书上说的青楼那个地方倒是有很多，就是里面的女人打扮的都太像妖怪了，他差点就劝他们早早抛去尘怨化归天地了。至于提到的南风馆嘛，还不错都长的挺清秀的，妆也不弄，不过说到清秀啊，让他岚三少爷不禁想起了漪青。

“他……应该是个男的吧……”岚三少爷摸着下巴，回想到。“没化淡妆都这么好看啊……”

这两天，实在无趣，让小凤凰给家里捎了个信，告诉他二哥给他搜罗点好看的书过来打发一下时间，顺便在把他在后院养的那些动物捎来，这个山里太寂静，动物都很少，这样下去，估计就要憋死了。

神界有个规定，一旦接到惩罚性的驻守，就在任职期间，绝对不允许出山。

几天后，他大哥岚啸，驾着一袋书，身穿前一阵子岚三少爷拿回来的人间头领的金黄色的衣服，翩然而至。头上的那顶帽子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的，居然带的十分端正。

“大哥，你怎么来了！”岚三少爷故作惊讶，心里想，我就是问问，还不知道你是想穿上那新收集的衣服出远门！

“你二哥说要看书，没有空，我就来了。”说完，放下一麻袋的书说：“还有后院里面，那些动物被爹送回了山里，只留了一只。”

“只有一只？”

“嗯，那只蜣螂，他总是围着爹转，样子好像是在记仇。”

“噗！”岚三少爷一口茶没憋住，差点喷到岚啸的衣服上。“这衣服还挺上身啊。”

“嗯，没有想到，人间的剪裁师手艺也这么好。小小的人类，还真是力量无穷啊，不可小视，不可小视。”岚啸颇为正派的称赞着点点头。

“对了，大哥，你知道漪青这个河神不？”岚三少爷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漪青？漪氏一族的？怎么会是河神？该不是听错了吧。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据记载，漪青貌似是管辖漪海被你劈开的这一段海域的海神吧。”岚啸回忆到。

“嗯，我见过他，可他确实说自己是河神。”

“哦，大约是这样。其实，这漪青这个人也算是挺失意的。海神漪奕为人风流，妾室也多。他娘亲青姬是漪海深处的一条美人鱼，不是名族后裔，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进了海神宫。因相貌得宠一时，生下漪青时正好漪奕又另娶妾室，自然被冷落。漪青有鱼类的血统，不是纯粹的海神族人。这次被你劈开形成的海，现命名为青河。由于是人为劈开的，所以不会留的长久，日后便会改道成为河流。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说自己是河神。不过，他也挺可怜的。还不到任职的年龄，就强制从海神成为河神，除了贬低了身份以外，说不定哪天就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为什么？”

“过不久就会断开青河与漪海的连接。没有了海水的来源，青河早晚干枯。河神和山神不一样，命运是和河流绑在一起的，河流消失，河神也就消失了。”岚啸宠溺的摸了摸自己弟弟的栗色长发：“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如此看来，漪奕一点都不喜欢他。”

“哦？这样啊。”

岚啸送到了东西，只是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岚三少爷自己在草地上坐着。他懒，既然能幕天席地，就不会动手建房子。即使用法术，他也懒得动手。就连刚刚给岚啸泡茶的器具，还是从漪海里现捞了个空贝壳，才泡上茶的。

平躺在山坡上的草地里，岚三少爷难得的沉思了一会。良久，起身逗了逗土麻雀，拎着刚回来的小凤凰，向青河走去。

“喂……漪青，你在不？”岚三少爷对着青河汩汩流淌着的水流喊道。没有反应……回音阵阵。“漪青～！！！！”岚三少爷想了想，脱下鞋子，光着脚在泥里趟了一圈，然后伸进青河里乱晃，泥水，融进了河水里。

“碰！”水里冒出一串巨大的水花，水绿色的头发浮出水面：“把你的臭脚移开，我的鱼都被熏跑了！”冰冷的怒气，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神。

“不这样，你不出来啊。”岚三少爷无奈的收回了脚丫子。擦了擦脚，穿上了鞋。

“岚轩山神，找我有何贵干。”水绿色的头发浮起，漪青整个站了起来，退去身上的鳞片，直盯盯的看着眼前称为岚轩的这个人。在漪青眼里，岚轩身形高大，是他最想要的结实的类型，他最讨厌自己那有些又瘦弱的身材。

“没什么事啊。你看，这里地处偏僻，就咱俩在这里，做个朋友怎么样？”岚三少爷凑过去打算套套近乎。

一条鱼从漪青身边跳了出来，啪的打到了岚三少爷的脸上，仿佛深知漪青的想法一般。“别随便靠近我。”漪青冷冷的说。

岚三少爷身后的小凤凰不乐意了，虽然这人欠扁，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主人。于是小凤张开翅膀想去啄那条鱼，却被岚三少爷一手拽住身后的尾巴：“小凤啊，别急，没事。”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凤乖乖的回到了岚三少爷的肩膀上，不出声了。“你讨厌我？”

“你本身就十分值得讨厌。”漪青盯着岚三少爷看，变换的瞳色闪烁不定。

“呃……你出过远门吗？”岚三少爷没有介意，而是换了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是谁？”质问中带着些愤怒，不可置信的还有一丝悲哀而不甘气息。

“我只知道你叫漪青啊。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这庭啸山是个小山，每年都是差生分配到这里的。你看，我也不像有什么学问的，所以，外面的事我知道的很少啊。你是谁和我的问题有联系？”岚三少爷一本正经的做迷惑状。

“你……不知道啊。”似乎松了一口气，同时人也变得缓和了一些。“其实我对外面的消息什么的知道的也不多。没出过远门，我才三百岁，修行还没有完成是不可以出门的。”

“才三百岁啊！真年轻。这两次看见你的才能可不像这个岁数的人，灵力不错啊。”岚三少爷由衷的赞叹道。

出乎意料的是，漪青脸居然有些红了。微微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岚三少爷就感觉有些飘忽。

漪青走向岸边，席地坐下，双脚已久呆在水里，来回晃着。神情带着些许向往：“不过，我还是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的。从小只能待在海神宫里，如今只能呆在这里。”

“我考试的时候去过外面的，还去过青岚田边上的人类住的地方，那里有好多人，热热闹闹的，还有好多书上才有的东西，等任期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漪青望着岚三少爷，有些出神：“任职期满？好……啊……”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站着的岚三少爷说“你坐，想给我讲讲你看过的外面吧。”

“哦……哦。”岚三少爷有些局促的看着漪青，点了点头，盘腿坐下了，坐下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坐在漪青身边。“青岚田很大的，三百岁那年，那个讨厌的岚老头非让我参加考试，不过出去一趟也挺好，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不一样。”岚三少爷下意识的摸了摸肩膀的小凤。

“人类住的地方也很有意思。他们有集市。集市你知道不，就是好多人在哪里，用一些东西换另一些东西。里面有好多手做的东西，很好看的。”岚三少爷抓抓头想了想，“还有，嗯，还有外面的世界，只有一个大王，百姓都围着那个大王转，还要下跪什么的。那个大王的衣服很夸张啊，我哥刚刚来过来穿的就是那个衣服。对了，我大哥很喜欢收集人类的衣服的，他有好几大间收藏区，等任职期满了，我就带你去我家串串门什么的，他有好多收藏品，还有二哥好多的书。”

“二哥？你是排行第几啊。”漪青好奇地问道。

“啊，啊我排行第四啊，还有个姐姐什么的，啊哈哈哈……”差点就说漏嘴了。

“那你多大啊？”

“今年501岁了。”

“你爹对你娘一定挺好吧。我才三百岁，是我爹的第九十个儿子……”漪青有些羡慕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眸子里闪烁的是和头发一样的水绿色。

“第九十个！啊，我家老头子却是对我娘很好，不过，我娘管教的很好，老头子从来都不敢反抗我娘的。”看着刚刚还是闪烁着多种颜色的眼睛，现在发出纯粹的光芒，岚三少爷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是啊，”漪青低下了头。“所以说，命不好，谁都不能怪，只能怪自己。”

岚三少爷想起了大哥岚啸说的漪青的过去，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欠抽，在这里说这些，只会挖出人的痛苦。

“其实，也没那么好啦，我也经常挨打啊。然后，还……还……”还真想不出什么别的虐待。

“没什么。有时候，我都在想，我爹要是打我的话，我还挺高兴的那。儿子太多，他可能连我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吧。”漪青用手轻轻滑过水，立刻有小鱼蹦出来贴贴他的手。漪青白嫩嫩的脚丫周围也围着一圈鱼。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悲哀，岚三少爷学着漪青的样子将脚丫放到了水里。瞬间鱼全跑了。最后跑掉的一只小花鱼还伸出嫩嫩的牙咬了岚三少爷一口。

“噗。”漪青笑了，笑的很是开心，还带着一点戏谑。

很久很久了，从出生以来，岚三少爷见过很多笑容，见过他娘幸福的笑，见过别人逗他开心时的笑容，见过他的哥哥们得到喜欢的东西时的笑容，可是他从没见过漪青刚刚的那种笑容。带着调皮，带着青涩，也带着仿佛和自己能够沟通的神秘。

“他们还是喜欢你，我是不是被讨厌了。”岚三少爷委屈的看着眼前成群从他脚边逃走的鱼说道。

“小花，不许淘气，”漪青伸手指，用指尖点了点藏在他脚边刚刚咬了岚三少爷一口的小花鱼说道。“还有啊，他不是坏人，就是脚臭了些。”说完，低头轻笑，水绿色的长发掩住了大半边脸。

“我……”岚三少爷，被气得有些无奈，随后拍了拍身旁的小凤说道：“小凤，别客气，给我上！”

一只凤凰，一个山神，一个河神，在河边打成一团。

夜晚，岚三少爷用枯木打造了个木桶，从河里打了桶水，干干净净的洗了个澡，躺在草地上，头枕着胳膊，静静地想着白天的事情。

一直想着漪青那个笑容，突然一屁股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抱起小凤，说道：“小凤，从今天起，我就叫岚轩了！反正爹那个名字叫了几百年，还是觉得拗口，还不如随便起的名字好听！就这么定了！”说罢，对着小凤的毛一顿蹂躏。

小凤觉得好委屈，作为一个凤凰，小凤这个名字就够劲了！今天还被蹂躏了两遍，需要认真考虑要不要打包袱走鸟了！

03：茅草房

自从那天以后，岚轩就时常找漪青来玩。有的时候在水里逗逗鱼，有的时候在岸上逗逗鸟，好不自在。

就这样到了第三年末，岚岱老爷最终还是忍不住，让岚啸带了两只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的小老虎，来到了庭啸山。

“父亲大人说，这个山上没什么大型动物，所以丢给你两个，培养培养。”岚啸把这两个刚刚断奶的小虎崽丢给岚轩。这回岚啸身着人间书生式的长衫，还象征性的拿了把折扇，晃来晃去，上面写满了不知道怎么读的字。

“哦，我亲爹他可好？”岚轩摸摸两只小虎崽问道。

“还行。不过，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实际上还是很想你的。”岚啸坐下，环视了一下四周。

“哦。”岚轩出乎意料的没多说话。

“怎么样，这几年在这里生活感觉如何？”

“不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哪里都能活的。”岚轩无所谓的看着岚啸。

“怎么都不建个房子？下雨了怎么办？”岚啸难得的关切。

“没事，下雨就当洗澡，打雷就当挠痒，因为我懒啊。”

“你可真是……然后那，还发生什么了？和相邻的山神有没有吵架？”

“怎么可能！”岚轩抱怨道，心想，大哥也真是到年纪了吗，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所以，看来和那个青河的河神关系很不错？”岚啸突然问道。

“啊！”一下子就提起漪青，岚轩有些局促：“嗯……大哥，其实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

“我觉着也不错。”岚啸大哥似地笑了笑，拍了拍岚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