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爱你——三十而萝莉

康乐自讨没趣，没再追问，捧本书上床休息。

乔羽溜出去也没事儿做，只能沿着马路数电线杆，顶着大太阳数来数去，数到最后都想一头撞上去。

他和肖衡认识太久，也了解彼此太多。都是一样的倔，一样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要老这么吵吵的，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总得有个人先低头吧。

可这回真没乔羽什么事儿，他蹲路边狠狠抽烟，狠狠吞云吐雾，跟自己较劲没意思，掏出电话，啪啪按下几个字。

【今晚不回去了】

几乎是同时回过来，乔羽窃喜，小王八蛋肯定守着电话呢，谁知一看傻了眼，丫的就回一个字，【好】

【公司聚餐，得陪老板喝酒去】乔羽实在不甘心，

【行】

小王八蛋铁石心肠，老乔摁灭了烟屁股，咬牙切齿，【可能吃完饭还得去夜总会】

这回没反应了。乔羽攥着手机等啊等，屏幕都快让他看穿也不见动静。

忽然谁使劲一踹他屁股，差点跌出去，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喜欢背后袭击的小王八蛋。

“你不聚餐去了么？蹲这儿喝西北风啊，”肖衡穿件白色薄T，旧旧的牛仔裤膝盖处已经褪色，站在夕阳下冲老乔咧嘴

，

“......”乔羽噎个半死，拍拍屁股上灰，扭头，“老板让我在这儿等他，待会儿开车来接我，”

“行，那咱俩一块儿等，”说完肖衡也蹲下来，指头并成个圈，放嘴里吹口哨，有放学回家的高中女生，骑着自行车

从他们面前经过，肖衡一吹，那女生立马红了脸蛋。

公然当着老乔的面调情？！乔羽一把扯过他的脑袋，塞进怀里一通猛揉，肖衡没蹲稳，一屁股坐地上，哈哈大笑。

“肖衡，你后悔么......”乔羽盯着他的脸，很多话涌了上来，

“后悔什么？”也不管旁人眼光，肖衡靠在乔羽肩头，

“我这人没出息，拼了老命估计这辈子也发不了财，家里还有个病怏怏的老爸，房子小的可怜，要是以后遇到比我更

好的人，你会跟人跑了么？”乔羽都不信他能说出这么矫情的话，那份担心却是一直都在，打小没自信惯了，说到底

他就一纸老虎，碰水碰火必定玩完。

“你不说你最好么，”肖衡眯着眼睛，傻老帽有时候挺可爱的，就像这会儿，额头冒着细汗，浓眉大眼，皮肤粗糙，

可他怎么就对这么个人死心塌地了......

“你也这么觉得？”乔羽找着点儿自信，吸了吸鼻子，

“嗯嗯，”再蹲下去真得喝西北风了，肖衡拖着他的衣领往前跑，“你们老板带康乐吃饭去了，还想忽悠我，谁会吃

你的醋？”

两人难得奢侈一回，默默看着饭馆牌匾，心一横，走了进去。

要了一斤小龙虾，肖衡吃得都快哭出来了，乔羽在一旁笑，

“你至于么，不就是顿龙虾，”忽然想起那年和他约好去吃炒田螺，结果小王八蛋却跑了，老乔心里泛酸，

“肖衡，下回你请我吃炒田螺呗，”

“好，”

平常吃惯了清淡东西的胃就是不争气，肖衡一回学校就跑厕所，都快拉脱水了。乔羽急得不行，上别宿舍跟人讨止泻

药。可眼下都快夜里两点，谁还会起来开门。

折腾到后半夜，肖衡不止拉，还吐上了。

乔羽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也顾不上面子了，冲到隔壁宿舍猛敲门，那些孙子睡得一个比一个死，半点儿气都不吭。

最后实在不行，只能背上小王八蛋往医院奔。临走时打开抽屉，才想起上回因为段霖那事儿，乔羽的家当全用来接济

他了。忽然想起肖衡爸留下的钱，那天他背着小王八蛋悄悄上银行存了，不是想独吞，凡事儿总得留个心眼，就是再

死要面子，也不能拿救命钱开玩笑。

当然他没敢告诉肖衡。

赶到医院那会儿天已经蒙蒙亮，肖衡脸色乌青，两腿直打颤，乔羽背着他等不及电梯，一口气奔上四楼。

检查完才知道，丫的老毛病又犯了，今后要是不注意，还指不定怎么折腾。乔羽守着肖衡睡去，找来干净毛巾，倒了

热水，一点点擦净他脸上的污秽和汗渍。

隔壁床位的大爷醒了，见乔羽细心的模样，小声问，“你弟弟？”

“......嗯，”乔羽差点儿脱口他是我媳妇儿。

“有你这么个大哥真是福气，”大爷笑了两声，端着餐盒走了。

事儿都忙完，乔羽终于能喘口气，趁房里没人，手悄悄探进被子里，握住肖衡。别人怎么看真没什么关系，兄弟也好

，朋友也好，咱们爱咱们的，用不着谁承认。

四瓶针水吊完，肖衡终于醒了。泛白的嘴唇因为脱水皱得不行，乔羽上医院食堂打来鸡汤，一口一口喂他喝。

“我以后再也不吃零食了，”肖衡唇边泛着油光，乔羽这憔悴样比起自己差不了多少，一时间心又疼起来，

“可算肯听我的话了，”乔羽长呼口气，使劲抹了抹脸，“你先躺着休息，我回去一趟，”

“去干嘛？”

“......学校有点儿事，”没钱交费这种事儿怎么能告诉肖衡，乔羽扯出笑脸，

“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再睡一觉，醒了我包管在，”

乔羽安抚好小王八蛋，正愁着医药费。肖衡爸给的那笔钱还没动，忙了一夜，哪里有时间去取，看着肖衡没事了反而

不想用那钱，他一外人，实在做不了主。

回到学校正好碰上康乐，乔羽忍了半晌，最后只得厚着脸皮开口借，谁想他立马答应。

钱的事儿总算解决了，又马不停蹄赶回医院，把药费补齐。乔羽望着医院穿梭不息的人，一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没

有，他爸的病就够折磨人了，再加上个肖衡。

乔羽估摸着哪天得去卖血，要不这日子真没啥混头。让肖衡跟着自己吃苦，那不如砍了他，还有老爸那关至今悬着，

倒霉事儿一件接一件的来，乔羽透过阳台，看着天际，真要这么没出息一辈子？

第三十一章

乔羽他爸又病倒了，接到二胖的电话时乔羽正骑着自行车满大街上门推销公司产品。正午太阳灼得他昏昏沉沉，恶心

感一直堵在胸口，忽然脑子嗡的一声，后座上堆成一摞的盒子全散落下来。

“我这就去买票！明早应该能到，”乔羽慌忙停下车，肩膀夹着电话，一只手毫无目的的拾着地上东西，

“别，乔羽你千万别回来，”二胖叹了口气，“医生说你爸现在情绪刚稳定下来，一激动反而有危险，我会照顾好他

，就是跟你说一声，”

“......”乔羽呆愣的站在原地，有汽车经过，死命按喇叭，老乔中邪了似的一动不动。

“乔羽...唉算了，兄弟什么也不想说，你好自为之吧，”二胖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是撞死在南墙上也不

肯回头，可这回一边是亲爹，一边是喜欢的人，想想都头疼。

生平第一次有了动摇，乔羽慢慢踱到路边坐下，他能说服谁啊他，不认他爹？还是不要肖衡？

“二胖，要是再拖几年，你说我爸能接受肖衡么？”

“......可关键不在这儿！你丫一男人怎么能跟大老爷们好？别说肖衡了，你就是找一电影明星回去你爸都不答应，

”

“可为什么啊！！！我跟肖衡好碍着谁了？！咱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不就没有后代么，还为国家计划生育做了贡献

！我操他妈谁规定的男人不能跟男人好？！”

“打住打住，你有火别冲我发，我没不让你们好，先等你爸病好再说，”二胖挠挠耳朵，让他吼得够呛，都快聋了，

乔羽泄了气，“那看病的钱......”

“我先给你垫上，等有了再还我，”二胖知道这丫眼下拮据得很，“算利息的啊，”

“滚蛋吧你！”

挂了电话，回头看那一地狼藉，乔羽觉得自己快疯了。

那天熬到太阳下山，东西也没推销完，这意味着老乔只能拿到一半的钱。几张轻飘飘的票子握在手里，心却无比沉重

。

是不是长大了，就注定要承受更多。他有点怀念小时候，脏点儿，蠢点儿，可无忧无虑。

这才二十几岁就觉得难熬，往后那么长的日子，真的可以坚定信心一直和肖衡走下去么？

或许问题不在他爸那儿，就像二胖说的，两个男人在一起，确实困难重重。

敌人不止一个，只要生存在这个社会里，那种焦灼的空气就无处可逃。

乔羽推着掉了链子的自行车慢慢朝学校走，劳累一天，却不那么着急回去，心里烦乱得很，好像四周都是随时能将他

淹没的水，却没有地方可以停泊。

肖衡打来电话，自顾自说他新买了两张游戏光盘，等乔羽回去一块儿玩。老乔也不知怎么的，没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都这份上了，他还有闲钱买那些玩意儿！

接着手机又响了几次，乔羽干脆关机。走到值班室，停下车，大爷还在看电视，乔羽探进头去，

“大爷，我在您这儿坐会行么？”

一坐就是半宿，陪着大爷下了几盘棋，被他老人家杀得片甲不留。最后大爷拍拍他肩，

“小伙子，跟我斗你还嫩点儿，快回去吧，这都两点了，你们宿舍该关门了吧？”

这才想起把肖衡一个人扔宿舍里，也不知小王八蛋睡了没，钥匙出门时忘了带，乔羽暗暗恼火，却又找不出个根源。

夜里的楼道一丝光也不透，乔羽拍了拍手，五楼声控灯估计坏了，怎么拍都不亮。摸黑找到宿舍，想用手机照一下却

想起早让自己关了，正开机呢，门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动，老乔定睛一看，

“肖衡？”试探着叫了一句，要是别的东西乔羽立马掉头狂奔，幸好那东西抬起头，估计已经睡着，让他给吵醒了，

“......你怎么才回来，”肖衡腿都坐麻了，哑着嗓子看他，

“公司有事儿，耽搁了，”乔羽随口胡诌，避开肖衡的眼睛，可乌漆抹黑的谁又看得到自己闪躲的目光。

“开门吧，我出去找你，钥匙忘了拿，”肖衡扶着墙，费力站起身，却见乔羽死活不肯动，捅捅他，

“傻了？让你开门，”

“我也忘带了，”乔羽想抽自己。

没辙，俩爷们只能倚着门蜷一宿，等天亮再找宿管老师拿备用钥匙。

肖衡一直不说话，乔羽也沉默着。忽然小王八蛋脑袋一撇，往老乔怀里钻，闷闷的说，

“乔羽，我以后都听你话，你别扔下我，”

“......你还矫情上了，”乔羽心里五味陈杂，伸直了腿，让他躺在上面，“我扔你干嘛啊，你又不是个物件，说扔

就扔，”

“要是你爸一直不同意咱俩呢，你会听他的么，”

“别提这事儿了，总耗得到他答应那天，你闭着眼，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乔羽大手在他脸上胡乱一抹，把滴溜

乱转的眼珠子捂上。

“乔羽......”

“嗯？”

“你爱我吗？”

没有人回答，无声黑暗包裹住他们。肖衡的呼吸渐渐平缓，一只手紧紧抓住乔羽的衣角，就像小时候，这个人骑车飞

一般的快，只要攥紧了，就不会害怕从后座上摔下来。

肖衡他爸又来找他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门是乔羽开的，他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把岳父大人堵在外边儿。

趁肖衡爸没注意，乔羽用力把小王八蛋摁椅子上坐好，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有话好好说，我出去溜一圈，你这脾

气可得压着点儿，他怎么着也是你爸，”

学校里还是那般纷纷扰扰，初入学的青涩少年身上稚气还未退去，熬了几年的老油条面无表情行走在路上，或担忧工

作，或担忧前程，每个人脸上却都是故作轻松的神态，以为未来充满希望，无限美好。

燥热天气乔羽懒得多动，找了块阴凉地打盹。柳树上蝉鸣声不断，听着听着，竟然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乔羽边拍干净身上的草，边张望宿舍楼下那辆路虎的踪影，确定肖衡爸离开后，才匆匆跑

上楼。这一通谈话，不管结果如何，小王八蛋心里肯定好受不了，得赶紧安抚安抚去。

谁知一进门就让肖衡涨红的脸吓到了，乔羽觉得这小子要生吞活剥了自己。

“肖衡......”

“你拿了他的钱？”肖衡阴着脸，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

“不是，我当时准备拿给你的，又怕你生气，所以......”乔羽越说越怵，小王八蛋不是以为他想私吞吧，

“我说了不要他的钱，你干嘛还收下！”一声比一声响，震得老乔眼前发黑，

“他是你爸，你非得这么拧么？！拿他钱会死啊！”乔羽估计也是气晕了，拉开抽屉翻出存折砸肖衡身上，

“不想要你撕了！搞不懂你那么敏感干嘛，咱俩的钱够花么？！你那身子再加几次班非毁了不可，我累死累活一个月

也就挣五百多块钱，上回你看病跟康乐借的一千还没还，还有段霖那笔，要不给他你心里的结永远解不了，我只想让

你过得好一点，我他妈累死也认了，可你成熟点儿行不？”

肖衡的脸由红转白，最后泄气的趴在床上，一声不吭。乔羽更心烦，坐角落里点上烟，一支接一支不肯停。直到整个

房间被烟雾弥漫，乔羽最终妥协，上前扯扯小王八蛋的衣袖，这驴还真倔，死活不肯抬头。

乔羽再拽，丫的干脆一口咬他手臂上，痛得老乔条件反射差点儿一巴掌打上去，气不打一处来，扭头踢翻了椅子，狠

狠砸上门，又溜了。

这回没溜远，就搁门口候着，果然不出一分钟，小王八蛋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慌里慌张的模样惹得老乔想笑。

“是不是太久没吃肉，饿了？要不再来两口？”乔羽斜睨他，伸出还留一大牙印的手臂递过去，一圈透亮的口水还在

上边儿，

肖衡憋半天说不出话，咽了咽唾沫，替老乔把口水擦了，也不管楼道上会不会窜出个人，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生活有时候挺烦的，要面子吧，得饿肚子，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肚子重要，没体会过的人肯定想不到。

可两人心里的弦都在一点点绷紧，指不定哪天就断了。

乔羽觉得，肖衡一直固守的世界因为自己开始瓦解，他舍不得小王八蛋难受，舍不得小王八蛋吃苦。

可肖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担心越来越多。他当然知道背后的原因，或许在这几年的某一天，他已经成为小王八蛋

的世界，有窃喜，却又感觉沉重。

当一个人把全部希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时，那份轻松愉悦的爱，还能持续多久？

第三十二章

小王八蛋果然听话了不少，零食也断了，杂七杂八的破烂玩意儿也不买了。心情大好那天指不定还把乔羽的脏衣服一

块儿拾掇拾掇亲手洗了，为此乔羽觉得特欣慰。

看着他在阳台拧衣服的模样，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就是今后真娶个老婆也不定这么听话的，念头

刚一闪过，乔羽自个儿先吓一跳。

他都这样了，还娶个屁的老婆。

“去，把这鞋也刷了，”使唤人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乔羽伸着脚丫子勾起刚打完球的脏球鞋，还隐隐透着股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