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三正色道:“一剑是现下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昆仑高手,奈何他嗜武成痴,南宫可是——”
“停!”南宫连连跳脚,“十三少,你真的糊涂了不成?一剑他,他,他……他又不喜欢男人……”
陆十三耸耸肩:“不需要他喜欢男人啊,他喜欢你就够了。”
南宫哭笑不得,而药王却道:“十三,那是我徒儿与那甚么一剑的事儿,你这一手算甚么呢?”
陆十三眼中一沉,面上却是笑的:“自然因着一剑是十三重要的兄弟,而十三也与南宫意趣相投,君子有成人之美。
”
毒王摸着下巴:“我倒是很好奇,甚么人能把我徒弟的魂儿给勾了去?”便又轻抬下颌,“难道比我还美?”
陆十三拱手:“毒王前辈是绝色,无人能敌。”便又挤挤眼睛,“况且毒王前辈不是早有了心仪之人么?只差临门一
脚便是如花美眷了。”
药王连连咳嗽:“十三,就算你是关心兄弟与好友,求我们做甚么?这事儿也得南宫世家说了算吧。”
南宫却道:“我干嘛要听他们的,我还是喜欢二位师父多些。”
毒王一把搂了南宫亲在他额上:“真是我的宝贝儿徒儿。”
“诶呀,师父,你放开我,我不是八岁——”南宫无奈。
陆十三看着那两人淡淡一笑,药王却轻声道:“你说吧,到底要甚么。”
陆十三收敛笑容,隔了一阵才道:“我想求药王一件事。”
“说来听听。”药王叹口气。
“十三晓得,非有缘人药王前辈是不会救的。”陆十三微微皱眉,方才那忍笑的红晕散了,此刻面上一片苍白,“但
十三斗胆想求药王答应晚辈,日后有一人若是重伤,还请前辈一定要救他。”
“谁?”药王亦是面色慎重。
“李伦。”陆十三幽幽吐出这两个字,眉间紧紧皱起来。
“这又是为何?”药王觉得稀奇,“寻常人都是顾着自个儿的命多些。”
陆十三垂目想了想:“因为我恨他。”
“嗯?”药王大大不解,“那你不如求我师弟给你一贴毒药,更省心。”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陆十三转头看着桌上药草,“但我极恨他,我要他死不了,一辈子都被我恨着,我若死了,
叫他内疚一辈子。”
药王大惑不解:“这又是为甚么?”
“他是……李迳年的后人。”陆十三一笑,“前辈明白了?”
药王大惊:“当真?!”
陆十三惨然一笑:“现下,前辈能答应我么?”
毒王接过口去:“小子,你不是恨他吧?”
陆十三目中一片清明:“毒王前辈明鉴。”
药王叹口气,伸手拍拍他肩膀:“虽说与你相识不久,但如见故人,十分投缘。我这老头子也就啰嗦两句吧。别仗着
年轻就任性胡来,有的事儿,不能看表面的。莫非,当真要到我这年纪才后悔不成?”
陆十三却笑了:“若我能活到前辈的年纪,岂不是早该大彻大悟?”
药王面上一阵懊悔:“可惜你中了那毒……只能活到三十岁了。”
陆十三抬起手来比划一下:“三十年?那还有几年可以折腾。”便又抿唇道,“前辈是答应了?”
药王叹息:“我是救人的,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人死。”
“可他不是要那人死,是要那人心死。”毒王放开南宫行过来,眯着眼睛打量陆十三,“可惜我不收弟子了,不然,
你倒是比南宫徒儿更有天资。”
陆十三抱拳摇头:“要背那些方子,不如杀了十三。”
毒王笑笑,抬手捏捏他的脸:“我给你些药,毒发的时候儿吃点儿,疼痛轻点儿。”
“你的药能吃?”药王叹口气,起身取了另一些交到陆十三手中,“吸星剑诀不要使了,若是一定要用了,真气不能
顺行之时,这些药有助你。”
“还说我,你那药吃了他更放心来用吸星剑诀,不是死的更快?”毒王哼了一声顶回去。
药王一扯嘴角:“他吃这药不过是舒服些,你那药吃了还不晓得是不是加速毒发呢!”
毒王一叉腰:“啊呀呀,你这话甚么意思?!”
陆十三看着二人斗上嘴了,不由托着下颌笑了。南宫行过来替他装了药瓶,低声道:“十三少,你说的是真心话?”
陆十三转头看看他:“真心话,是要对真心人说的,你是我真心人么?”
南宫啐了他一口:“打算甚么时候儿动身。”
陆十三面上露出丝古怪的笑来:“今夜。”
第三十一章
“今夜。”罗灿抿口茶,漫不经心的说出两个字来。
“今夜?”李伦手微微一颤。
一剑面色平和:“掌门想怎么动手?”
“你与李伦缠住月逸宫其他人,我直取月逸宫主头颅。”罗灿捏着茶杯把玩,“喝茶还不是如喝酒。”
李伦沉声道:“掌门,是否从长计议?”
“还有甚么好从长计议的?”罗灿摆摆手,“李伦,别告诉我,你心软了。”说着上下打量他,目光深邃。
“南明绝无此意,只是觉得……有些地方还可商议。”李伦拱拱手。
罗灿道:“甚么地方?说来大家伙一同商议。”
李伦看了一眼一剑:“当年之事,掌门说的与月逸宫所言,似有前后不一之处……”
“李伦啊,谁说,自然是帮着谁,这个道理你不懂?”罗灿眯眯眼睛。
“这是自然,那南明是否也可将掌门这话想为,掌门所言,也有所偏私?”李伦淡淡道,袖中的手不由握紧了那个青
瓷瓶子。
罗灿盯着他双眼:“李伦,我不晓得月逸宫主那老狐狸和你说了甚么,但……我师父是死了,这总骗不了人。”
“可是——”李伦抬起眼来,却被一剑抢了话。
“没甚么可是,便是没这事儿,月逸宫也不可不除。”一剑瞅着李伦面色,“你与这恩怨毫无关系,又何必计较这些
?不若好好擦擦你的剑。”
李伦心里有些不痛快,便又看着罗灿:“掌门的意思呢?”
“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说我甚么意思?”罗灿呵呵直笑。
李伦似乎无奈,叹了口气,亲自给罗灿和一剑倒了茶,自个儿也举起杯子来:“既如此,便以茶代酒恭祝掌门今夜大
展拳脚,马到成功!”
罗灿接过茶来,含笑仰头干了。一剑不着痕迹挑挑眉,便也饮下茶去。
李伦放下杯子:“那南明先告退了,今晚听掌门号令行事。”
“好,到时候儿以这间厢房为界,左边儿就交给一剑,右边儿你来。”罗灿心性颇好,语中带笑。
一剑伸手拔出背上的剑:“那就和李伦你比比,看看咱俩谁杀的人多。”
李伦满腹心事,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没多说话。
罗灿却道:“南明啊,你也别板着脸,横竖这是你拿手的。再说,也是为星辰楼排除异己,不是好事么?”
“能替掌门分忧,南明福分。”李伦拱拱手,有些心不在焉。
罗灿眯眼笑起来:“南明,这些年你走南闯北,也为星辰楼做了不少,可有想过另立门户?”
李伦一怔:“掌门何出此言?”
罗灿耸肩:“其实你和一剑的性子,都不像是会在星辰楼久待的。与其某个时候儿你们跑了,不如我大方点儿现下就
放了你们。”
李伦起身单膝跪下:“当年掌门肯收留南明,大恩大德不言谢。”
一剑亦起来躬身:“我叛离昆仑派,若不是星辰楼收留,只怕早被——”
“被谁?”罗灿哈哈一笑,“凭你一剑的功夫,这个江湖上能杀你的人没几个了。”
一剑摇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便又看了一眼李伦,“我这兄弟身上还有血海深仇,便是不为我自个儿,也要替
兄弟报仇雪恨。”
罗灿咂咂嘴:“说起来,我还不晓得南明你的仇家究竟是谁呢?”
李伦面上苦笑:“我也说不清……也许只是一个人,也许是个门派,也许……是整个江湖吧。”
罗灿认真打量他一眼:“南明啊,有的时候儿,凡事儿不要太较真,不然活的很辛苦。”
“那掌门还执着于月逸宫?”李伦仰起头来。
罗灿叹口气拉他二人坐好:“那是另一码事。”
李伦亦道:“是,一码归一码,各人自有难处。”
罗灿大笑着拍他肩膀:“无论如何,星辰楼在一天,你便有个……”却面色一变,“怎么……”
李伦只觉得放在自个儿肩上那只手气力越来越小,便是搁不住滑了下去。而一剑与罗灿均是面上变色,身形不稳只能
扶着桌子勉强抬头:“这是,这是怎么——”
李伦起身抱拳:“还请掌门见谅……南明不得已为之。”
罗灿失笑:“为甚么?”
“因为他信我。”有人推门而入。
罗灿瞅了一眼,眼神厌恶:“你这老贼倒来得巧!”却又猛地想到甚么,抬头道,“李伦你!”
李伦一皱眉:“掌门,我始终不觉尊师之死与月逸宫有关,便是真有关系了,这些年月逸宫所作所为,已是——”
“已是甚么?”月逸宫主面色沉稳行进来。
罗灿打量一下,见他身后跟着一身月白衫子的小月。小月此刻淡淡皱着眉头,唇角抿起来,那一刻痣也似满腹心事。
一剑道:“李伦,你这么做,不怕我杀了你?”
李伦却看着罗灿道:“我不想掌门后悔。”
罗灿失笑:“有甚么好后悔的?”
“错过小月。”李伦淡淡道。
罗灿面上一愣,却又似笑非笑道:“你懂甚么?”
李伦轻轻舒口气:“我以前不懂,现下,也不敢说懂。”
一剑怔住:“李伦,你……”
李伦咳嗽一声:“不要说我。”这就转头看着月逸宫主,“虽说掌门与一剑现下内力受制,但我武功尚在。”
月逸宫主浅浅笑道:“我自然晓得南明剑的厉害,若不是有诚意,为何只带我女儿前来?”
一剑左右打量,默默不语。
罗灿面上懒懒的:“大费周章把我们叫了来,又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捉了我,你到底想说甚么?”
月逸宫主慢慢行到罗灿身边,突地伸手拔出他腰间的剑,寒光一闪,直直指向罗灿的咽喉。不等他进一步动作,李伦
已闪身到他身后,手指点在他背后要穴上。
“宫主,你仔细。”李伦冷冷道。
“罗掌门,你是否想过,某一日定要这样拿剑指着我的咽喉?”月逸宫却不理李伦,只是将剑横放在罗灿颈上。
罗灿抬眼看着他:“无数次。”
月逸宫主呵呵一笑,将那剑收回来,转头看着小月:“你看见了?”
小月抿紧嘴唇:“是,我从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儿,就晓得了。”
“但是你以为凭你就能改变他?”月逸宫主叹了口气,“女儿,你太傻了,男人的心定下来了,便是不会改的。”
小月皱眉道:“父亲,你若是想杀他,我拦不住你,但我,会随他一起去的。”说着将自个儿腰间的剑拔下来放在肩
上。
月逸宫主猛地变色:“女儿,你!”
罗灿却笑了:“精彩精彩,当真精彩。莫非这样儿就想打动我不成?”
月逸宫不理会他的嘲讽,将剑收了回来:“我解释过多次,尊师之死,我亦心中难受。当年我们师兄弟三人,相亲相
爱,却为个虚名斗得你死我活。这些年,我……早已想通了。”说着将那剑一挥,刺入了自个儿掌心。
罗灿面上木然:“这又是哪一出?”
李伦皱眉看着月逸宫主滴血的右手掌心:“若不治,这只手就废了。”
月逸宫主面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这手废了,便是甚么剑招都不能使了。”
一剑啊了一声,却是悔恨表情。月逸宫主勉强一笑:“这武学我没传给小月,她性子不合适,若是……若是一剑少侠
不嫌弃,这招式心法,我便厚颜相赠了。”
一剑愣住:“啊?”
月逸宫主放开剑,左手自怀中那成本集子放到他面前,再转头看了一眼小月:“你以为如何?”
小月咬着下唇:“父亲……”往前行了一步,却又顿住。
月逸宫主转头看着罗灿道:“我晓得只是一只手,万不足以灭你心头怒火……”便又提起左手连击身上数处,身上各
处大穴不一刻便渗出血来,将他那一身白袍映出点点红痕。
小月冲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月逸宫主:“父亲,你!”
月逸宫主扯着嘴角笑了:“小月,今日起,月逸宫主已是废人一个,再不能动武,便是一个三岁孩子也能轻易将我…
…”
小月眼中含泪打断他:“可是,父亲你这又是……”
月逸宫主却是笑的:“小月,爹只有你一个女儿……罗掌门虽说对我有些误会,但尊师重道之人差不到哪儿去,你选
了他,爹也安心……”
罗灿皱着眉头:“这又是哪一出?当真好戏连台啊。”
小月愤而转头:“罗灿,你还是不是人!”
罗灿冷道:“是人,就不会入星辰。”
小月气得浑身发抖:“父亲,你看到了,你百般委屈就是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但眼泪却又止不住,一滴一
滴落下来。
月逸宫主勉强抬手擦擦她的脸:“那你方才还一副为了他能去死的神情?”
“可是我也不想父亲你有事儿……”小月说不出话来,紧紧咬住下唇,但眼泪还是不断落下。
月逸宫主却又道:“自今日起,江湖上再无月逸宫……等我调养好了,便归隐云天外,不再踏足江湖了……”
“有那么容易?”罗灿眯起眼睛来,“你没了武功,就不怕我随便派个星辰楼的弟子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