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咧嘴一笑:“那也得看是甚么人想要我的命不是?”这就回身拍拍树干,“一剑老大,您下来吧,大晚上的吹风
也凉啊。”
一剑无奈,只得翻身下树,小月却满脸安然对上他不解的双目:“既然来了,也别在外头儿站着,进屋再说。”
一剑满腹话想问,此刻也只得先压下不提。
进了屋合上门,小月将烛台点上,颔首示意两人坐了,自个儿坐在一侧,看着一剑道:“怎么,便是一剑要程颐小乖
乖的命?”
一剑叫那“小乖乖”三字听得一阵别扭,却见程颐笑嘻嘻道:“小月姐姐这话说的我可真不好意思。”便又挤挤眼睛
道,“我本是暗中相助的,但功夫不到家,叫一剑老大抓住了。”
一剑一皱眉:“你本该在星辰楼,此刻出现在月逸宫,还鬼鬼祟祟的,怎不叫人生疑?”
程颐一摊手:“我该解释的都说了,你不信,我有甚么办法?”说着却转头冲小月眨眨眼睛。
小月会意,点头道:“一剑,你有甚么不明白,不若来问我?程颐也是听命行事罢了。”
一剑想了想道:“你为何在月逸宫?”
小月叹口气:“我是月逸宫的少主,也是月逸宫宫主唯一的女儿。”
一剑一怔,直视她双目道:“既然是月逸宫的少主,为何潜在星辰楼?”便又抬手捂住身后剑柄,“莫非你是想替父
报仇,杀了掌门不成?”
小月哭笑不得:“一剑,你这脑子还真是……”便幽幽叹口气,“要说报仇,还不是掌门追着我父亲不放开?”
一剑握紧剑柄:“那你在星辰楼,便是埋伏着随时把消息传回去?”
小月想了想,突地面上一红:“你懂甚么?”
一剑叫她这脸弄得一愣:“就是不懂才问啊。”
小月啐了一口,捏开头不看他。程颐无奈,只得过来对着一剑耳朵嘀咕几句,一剑听得面上似开了染坊,瞬间换过几
个颜色。等程颐说完了,一剑这张脸当真好看。
小月见他不说话,这就咳嗽一声:“你心里笑话我吧。”
一剑咳嗽一声松开手:“不……只是没想到罢了。”
小月耸耸肩:“我在星辰楼,是我自个儿的意思……连父亲也不晓得。但掌门一心要报仇,我也不好说甚么。”
一剑叹气:“那你现下回了月逸宫,岂不是挑明要与掌门作对?”
小月垂下眼睛望着烛台:“我回月逸宫,是因着楼里出了大事。”
“大事?”一剑挑眉。
“我父亲日前收到掌门亲笔来信,说是要大举来犯。我总是月逸宫的人,怎能不会来?”小月淡淡摇首。
一剑皱眉:“胡说八道,分明是我们收到月逸宫的传书!”
“甚么传书?”小月皱眉举目,“日间你们说我就奇怪……”
一剑抿抿唇:“咱们叫人耍了一道。”
“嗯?”程颐眨眨眼睛。
“有人同时给月逸宫和星辰楼送了信。”一剑叹口气,将手按在额头上,“目的……大约就是想引我们掌门到月逸宫
来……而月逸宫主必会与掌门交手,那人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小月掩口道:“这……这会是甚么人?”
一剑凝神细想:“星辰楼敌人众多,但是晓得掌门与月逸宫恩怨的却不多……况且能将信送到月逸宫来的……只怕是
你们月逸宫出了奸细吧?”
小月立起身来:“不可能,月逸宫门禁森严,弟子有限,个个都是——”
一剑却是一笑,眼睛望向程颐:“这个人也是老在星辰楼的人了,可谁知道他竟然也与无极门有所联系,还和小月你
这月逸宫有关系呢?”
程颐却是大大方方笑了:“可我是星辰楼的弟子啊,有甚么总是替自个儿楼打算的,不是么?”
“你也听陆十三的。”一剑冷冷道。
小月诧异:“你似乎当真不喜欢十三少呢?为何?”
“我为甚么要喜欢他?”一剑嗤之以鼻。
小月抚掌笑道:“十三少当真料事如神。”
“嗯?”一剑诧异。
小月望着他道:“十三少说,我若回了月逸宫,第一个发现程颐跟来的,不是南明剑,不是掌门,而是你一剑。且你
相当不喜欢他,若是能不提他,还是少在你面前说起。”
一剑皱眉:“小月,你与陆十三是甚么关系?”
小月侧首想了想:“没甚么关系。”
一剑拧紧眉头:“没甚么关系你会对他和盘托出你的身世?”
小月笑笑:“他是聪明人。”
一剑哼一声,明显对这敷衍不满,但也知问不出甚么了,是故转头看着程颐:“你说的密道——”
“就是小月姐姐啊?”程颐挤挤眼睛,“若不是她在你们入林时阻拦,且弄出动静来,我能这般容易混入月逸宫不成
?”
一剑略一沉吟:“小月少宫主,我不知该说甚么。”
“那就不说,听我说。”小月款款一笑,“我晓得掌门心中还记恨当年他师父的事儿,但此事已太过久远,翻旧账甚
么的好没意思。”
“更何况你心仪与他,也不想嫁个杀父仇人。”一剑点点头。
小月面上一红:“不要打趣。”
一剑耸耸肩:“好吧,既然程颐都引我来见你了,你想做甚么呢?”
小月凝神望着他:“一剑,我可以信任你么?”
“不利于星辰楼不利于掌门的事儿,大可不必开尊口了。”一剑淡淡道。
程颐嘟囔道:“这话不像是一剑你说的,倒像是李伦说的。”
一剑斜他一眼:“若是星辰楼倒了,李伦会伤心。”
小月啧啧两声:“你俩还真是——”
一剑斜她一眼:“说吧。”
小月便收了玩笑之姿,正色道:“你要盯住李伦。”
“嗯?”一剑一怔,“这又是甚么缘故?”
“李伦……身上带了瓶药,那药会叫人暂时失去内力。”小月眼波流转,“他那药,是准备给你和掌门吃的。”
一剑失笑:“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一剑,其实你看得出来,李伦……并不喜欢当杀手。”小月垂下眼睛轻轻道,“他杀人,只是想麻痹自己而已。”
一剑不语,片刻方道:“那与掌门和星辰楼的恩怨有何关系?”
“我父亲已经见过李伦。”小月立起身来行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月光流水一般泻下,“我若猜的不错,他已将当
年恩怨对李伦说过——”
“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打动李伦?”一剑哼了一声。
“打动说不上,但……只要他有片刻犹豫,觉得不该杀,这不就够了么?”小月转身一笑,“看来你了解他还不如十
三少多。”
一剑有些恼怒:“你说甚么?”
小月淡淡一笑:“若是不信,明日你留心吧。”
一剑转转眼珠子:“就算他下药了,难道不知这会陷我与掌门于危难之中?”
程颐抢道:“一剑大侠啊,难道你现下还觉得月逸宫会对我们掌门不利?”
一剑咳嗽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月叹口气:“一剑,若真是有甚么想不利的,我在星辰楼三年,岂不是更有机会?”
一剑沉默不语,小月又轻声道:“一剑,还望你成全!”说着盈盈一拜。
一剑上前托住:“受不起。”
小月眼中流光一闪:“一剑,我是真心爱他,他对我……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看着我和他互为仇雠不成?”
一剑沉吟,程颐道:“一剑啊,你还可以这么想啊……若是小月姐姐和掌门成了,此乃一喜;星辰楼与月逸宫的恩怨
也就此解开,此乃二喜;而月逸宫今后必是交代小月姐姐手中,也便是星辰楼多了个朋友少了个敌人呢!岂不是三喜
?”
一剑倒没这般想过,忽闻此一说,不由去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再垂目见小月眼中期盼之色,不觉点了头。
小月面上露出笑了,垂目道:“如此,多谢!”
第三十章
“如此,多谢。”陆十三勉强撑起身来颔首,“多谢药王前辈援手之恩。”
药王拍拍他肩膀让他躺下去:“七虫七花毒也不算甚么厉害的……倒是你身上原本的毒,我是解不了的。”说着眼睛
一瞟门边。
毒王扭着腰,一手扶在门框上,乌发散下来垂在腰际,一脸得色:“这话真恶心人,还有你解不了的毒?”
药王道:“要解毒,需得知晓毒药是甚么,有甚么症状。况且你的毒,有的时候儿解药也是毒药来的,若是用错了,
岂不是死得更快?”
毒王抛个媚眼:“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是我做的药,我自然晓得方子是甚么。”
“那你不给我?”药王无奈。
“就是不给你。”毒王抿唇一笑,“我一定要做出一种毒来,叫你解不了,嘿嘿,嘿嘿——”
“其实是你自个儿都忘了,你哪次记住自个儿心血来潮时是怎么配的毒了……”药王无奈,转头看着满脸含笑的陆十
三歉意道:“这可真是……”
陆十三抢道:“前辈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十三早已看开。”
“看开了你还追?”毒王皱皱鼻子,扭着腰肢行过来,“说吧,你到甘草谷究竟是干甚么?”
“十三想知晓的,已经晓得了。”陆十三翻身下榻,“这就不叨扰了——”却又浑身一痛,跌坐回榻上。
药王扶住他:“解开七虫七花毒,不得不止住你全身经脉真气,此刻你还走不得。”
陆十三却拱手笑了:“不碍事。十三久不在星辰楼,也不妥当。是该告辞了。”
药王看着他:“年轻人,你还有事没说。”
陆十三一怔,却又暖暖笑了:“前辈这话,叫十三惶恐。”
“你不是单单来打听南宗与北侠的,也不是为求药来的。”毒王耸耸肩,倒是头一次没有和药王抬杠,“你老实说了
吧,不然,我要给你下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还不是易如反掌?”
陆十三朗声一笑,桃花眼弯弯的勾起来:“前辈下毒的功夫十三早已领教,怎敢孟浪?”却又舔舔下唇眯眼笑了,“
其实,十三是仰慕二位前辈,想来拜会的。”
“啊?”毒王眨眨眼睛,却又笑着行过来,将手放在陆十三额头,“师兄啊,你给他吃的甚么药,竟是发烧了不成?
”
陆十三抬手拉住毒王的手双目含笑:“得见毒王美姿,得见药王仙容,十三此生无憾。”
南宫在旁边忍不住身上一寒:“十三少……这可是我两位师父,年纪加一块儿都快一百五了。”
陆十三转目一笑:“年纪甚么的,有何要紧?看见美人儿,十三此行不虚。”
药王一脸古怪,毒王却呵呵笑了:“你这小孩儿倒真是有意思。”便又沉下脸来,“你兜兜转转绕了这许多弯子,还
不是想叫我师兄心软,你想问他讨甚么,明说了吧。”
药王也望着陆十三道:“我既然治不了你身上的毒,便是欠你一条命,你说吧。”
陆十三挑眉道:“若十三此刻再推辞,是否太假?”
南宫哼一声:“你甚么时候儿不假?”
“叫你美人儿时不假。”陆十三嘿嘿一笑方正色道,“二位前辈,十三确实有事相求。”
毒王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看看药王,药王面色沉稳:“你说吧。”
“还请二位珍惜眼前人。”陆十三淡淡一笑,拱手颔首。
药王一怔,毒王却是一张脸都红了:“你这小子胡说甚么?”
“是不是胡说,二位心里都晓得。”陆十三似乎想到甚么,“以往听南宫说起二位之事,十三只是略有所感,不敢确
认……但亲来见了,方知……二位蹉跎不少年华,为着些不算是恩怨的恩怨拧了这些年,也没甚么意思不是?”
药王大大尴尬,咳嗽一声转开脸。
毒王却盯着陆十三道:“我们两个怎样,还不用你这小鬼指手画脚。这条不算,你重说。”
陆十三眼中含笑:“既然如此……那十三有个不情之请。”
“甚么?”
陆十三呵呵一笑:“还请二位前辈准了南宫的婚事——”
咣当一声,南宫手上的药罐子摔了:“你胡说甚么?!”
药王亦是满脸诧异:“徒弟你——”
“没有没有!我跟他甚么都没有!”南宫急的脸都红了。
毒王却媚眼含笑,啧啧两声贴着南宫的耳朵道:“徒弟啊,这可当真为难你啊。来来来,为师这里有上好的膏药,你
拿去了吧——”
南宫手里塞了个小瓷瓶,哭笑不得打开闻闻,一股子玫瑰香气,不由皱眉:“这甚么?”
毒王贴着他耳朵细细道来,南宫听得脖子都红了,一把甩开:“不要不要,这东西留着师父你自个儿用吧!”
毒王却也不生气,只管瞅一眼药王:“那也得为师找得到用的人啊——”
药王一见这模样自然晓得是甚么药了,这就尴尬万分,咳嗽几声方道:“可,你们甚么时候儿……”
南宫这才想到方才陆十三说的话,急的跑过去拉着陆十三就摇:“你不是当真的吧?”
陆十三眨眨眼睛:“我是来求亲的啊。”
南宫咬牙切齿道:“十三少,你!!”
“我是给一剑求亲的。”陆十三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一张白玉似地脸上泛起憋笑的红晕,当真俏丽得紧,却又咳嗽几
声,倒是添了几分病态柔媚。
可惜南宫此刻无心赏玩,心中大大惊讶:“你说给谁?”
“一剑又是谁?”毒王拉拉头发,口中戏谑道,“好徒儿,你在外边勾搭了谁?也不说给为师听听?”
南宫分辨不得:“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