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故意的吧,就这话,还用费劲的叫他接电话吗?
江永成刚要暴躁,只听陆河平继续说:“内个什么,等一会儿你们散了会,你直接把何梓铭送回鹭江别墅那边,以后他去拍戏,你就帮忙载一下。你也知道,最近经济不稳,老子钱都投你戏里了,也不能为了他一直在五星级的酒店租房间,正好我地方多,你又常住鹭江那边,你和他成了邻居,还方便照顾,以后他就麻烦你了啊。”鹭江别墅便是江永成现在的唯一居所所在地,他听见陆河平这决定,火气更大了。
妈的,老子的戏用你的人,还要帮你照顾人,我操,还能不能行了。
江永成在车上攒了一肚子火,准备到开会的时候全都撒出去。
因为整个班底都和江永成常年合作非常熟悉,江永成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发火这点他们也都知道,所以对他这种先把丑话说前头的架势表示十分理解。毕竟去年他们和江永成合作的那部贺岁剧并没有多少票房,外界的批评质疑声不绝于耳,屎盆子扣了江永成一脑袋,现在新戏开机,江永成有紧迫感大家都是理解的。
可是……
可是江永成对跟他第一次合作的演员何梓铭泼冷水这点就有些微妙了……
江永成最开始还是很装逼很一本正经的对他们说:“大家一定要团结起来,能筹拍这部电影是非常不易的。孟昭我就不说了,你们也都熟悉,还有其他几位演员,全都是国内的实力派,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擦出火花来……”他顿了顿,环视了整个会议室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何梓铭身上继续说:“下面,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部分人注意,不要因为自己参与过什么国际上的电影展就沾沾自喜,也别因为自己有个靠山就忘乎所以,在座的全都是前辈,要懂得学习,这才能有进步。我不想因为某个人的失误使整部电影失色,所以还是放下架子虚心一点。说句不好听的,在片场,就算是累得跟王八犊子似的也给我忍着。别有委屈,没付出就没收获。”
虽然江永成的表情的是严肃的,可是大家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全都笑了,唯独何梓铭。
江永成目不转睛的盯着何梓铭,话也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何梓铭再傻再单纯,也能明白这话完全是对他说的。现在不仅导演,就连和他演对手戏的孟昭也对他有敌意,根本看不起他,他实在是觉得委屈。
从此刻起,何梓铭开始后悔接这部戏,更后悔答应和陆河平之间的约定,现在看来,这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何梓铭进退两难,而且根本没有后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的经纪人Lily之前就非常不赞成他接这部戏,但又无可奈何,毕竟陆河平这号人很难惹得起,而且现在走到这个地步了,他更没法去跟别人说这戏不拍了。
何梓铭沉着脸开完会,散会之后无奈的坐上了江永成的车。
江永成闷不吭声的开着车,何梓铭就只好看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出了市区,不再是钢筋水泥铸造成的繁华,四处的绿意让何梓铭心情好了些。
可他还是紧张,此时正开车的江永成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觉得紧张。
没用多久,车子驶进了小区,何梓铭恨不得一时从车上下来。终于江永成把车停在了陆河平的别墅门口,何梓铭赶紧开门下车。
而江永成却开了口:“着什么急下车?”
何梓铭没说话。
江永成接着说道:“我开会的时候说那些话让你觉得难受了?去跟陆河平告密啊,我还真不怕你,以后你进了剧组,我怎么用你那是我的事儿,那时候就跟陆河平没半毛钱关系了。记住,你是一老爷们,别他妈跟一兔子似的娘声娘气,没人待见你这样,你要是敢在戏里这么表现,我马上开了你。”
何梓铭还是沉默着,没道别就下了车。
这种难听的话,今天他听了不是一遍两遍了。
他出道时间也挺长的了,可这种委屈哪里受过,一直都是被人捧着呵护着,生怕受了委屈。
他老师待他好,老师的恋人虽然脾气不好总骂他,但也从来没说过这么伤人的话。
还兔子,江永成你们全家都是兔子!你他妈狗眼真是瞎的。
还有陆河平,有话他妈的不知道直说,把他这么拖下水,很有意思吗?
何梓铭怨气很深无从发泄,只能在心里腹诽江永成。
他没去在意江永成在他下车的时候有什么表现,只是径直走到属于陆河平的那栋别墅的门口,规矩的敲了几下门,安静的等待佣人给他开门。
进了房间,一天的伪装总算卸了下来,何梓铭觉得十分疲惫,又累又饿,佣人问他想吃什么,他又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就自己去厨房下了碗面。
食物进了肚子里果然舒服了很多,何梓铭回到卧室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六
何梓铭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换好还算规矩的家居服打算出去倒杯水喝,整个房子都很安静,他还以为没人,可是一推开门却险些被扑鼻而来的很大一股烟味儿呛死,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再定睛一看,客厅里并没有开灯,陆河平正坐在他那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抽烟,外面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烟头上的火光显得格外明亮。
陆河平常年剃着板寸,一层黑发夹杂着些许白发紧紧贴着头皮,不惑的年纪是男人最有魅力的阶段,几年的涉黑生涯打架斗狠塑造了他壮硕的身材,然而像他这种人又都很会保养,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完全是结结实实的肌肉块儿。陆河平看人的目光完全是那种很专注的审视,让你觉得在他面前提不起一点底气,有什么话都会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所以到哪里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压抑感。
何梓铭见过陆河平温顺的时候只有两次,一次是上次请江永成和孟昭吃饭,另外就只有今晚。
现在的陆河平很安静,霸气全都敛了起来,像是一头刚吃饱在悠闲休憩的狮子,眯着眼睛抽着手里的那根烟,很是享受。即使明明知道何梓铭在看他,他也没做任何的回应,只是在想最近江永成的态度及表现。
总算手中的烟只剩下了烟蒂,何梓铭还在那里站着死死的盯着陆河平,也忘了他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要倒一杯水。
“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陆河平拍拍他身旁的座位,虽然很平淡,可却让何梓铭马上紧张了起来……因为陆河平之前的那股悠闲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种很危险的气息,和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哦,哦。”何梓铭边应着边小心翼翼的坐在陆河平的旁边,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
陆河平像是看出来何梓铭所担心的,抓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盒,磕出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但并不着急点燃,十分平静的对何梓铭说:“其实你不用紧张成这样子,以后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些。”
可是何梓铭哪敢真的放松,他从桌子上擎起那枚篆刻着金属花纹的打火机,抖着手凑到陆河平指间的那根烟前,此时陆河平把烟递到嘴边,何梓铭按出火苗,陆河平配合的吸了一口,又是一股烟雾蒸腾缭绕。
陆河平看见何梓铭青涩的动作,倒是笑了,笑的时候吸进肺里的烟雾一下子就把陆河平给呛咳嗽了。
陆河平的咳嗽声很剧烈,充满了整个空洞的别墅。他猫着腰,眼角都泛出了泪。
何梓铭当做没看见这些,一心一意抚着陆河平的背,帮他顺气,最后总算平静了下来。
可陆河平没记性,又去抽烟,何梓铭只好在一旁坐着不言语直到陆河平有抽完这一根。
此时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被烟蒂堆了半满,何梓铭见陆河平又想去拿那盒烟刚要去阻止,陆河平却又把烟盒丢回到茶几上。
“如果江永成能像你一半贴心,我也就不绕这么大个弯子了。”陆河平如是说,说完叹了重重的一口气。
“……”何梓铭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便只好保持沉默。
他只负责完成之前和陆河平的约定,当然,还有拍完这部戏,其他的就与他无关了,自然也不包括情感咨询。
“妈的,老子只是不想再去浪费一个二十年去爱一个人了。”陆河平重重的拍了拍沙发的扶手,起身离开了,随后便是震耳的一声门响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再然后便是无止境的安静。
如果不是这间偌大的客厅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何梓铭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刚才陆河平所说的话却依然在他脑子里回荡。
“妈的,老子只是不想再去浪费一个二十年去爱一个人了。”
是啊,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
离开鹭江别墅的陆河平,想着公司明天还要开会,便开车回了他在市内江泽区的公寓。
一路上闯了几个红灯,差点没和一个卡车迎面撞上,还好他的装逼小跑性能好,再加上技术纯熟的成功打了转向,他终于躲过一劫平安到家。
还没等开门,陆河平在走廊就听见屋子里面异常吵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整个走廊,咚咚的节奏鼓点震得他心都疼。
“妈逼的,赵宝明,你他妈就给老子折腾吧。”陆河平暗骂道。
没错,这公寓就是陆河平给他最看得上眼的小情儿赵宝明住的地方,他偶尔会回来住,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他想着等什么时候钓到了江永成,就把这地方送给赵宝明。他呢,就搬回鹭江那边住,和江永成朝夕相对、相扶永远什么的。
在寸土寸金的B市,还是在江泽区,这间200来平米的跃层公寓作为分手费,也算得上大手笔了,毕竟赵宝明也陪了他这么多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有时候他来劲儿了,赵宝明还得使尽浑身解数伺候他,多丢人的姿势也得摆,怎么都算够意思了。
赵宝明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太年轻,太能吵吵。只要陆河平不在,赵宝明总能找来一群人来这边开party。虽然陆河平一次都没见到过,但物管找陆河平投诉的了无数次,均被陆河平一眼瞪了回去,等他闲了,赵宝明肯定被操的几天下来床。尽管这样,赵宝明还是没记性。
这次倒好,赵宝明在家里闹腾终于被陆河平逮了正着,陆河平发誓,要是赵宝明敢背着他偷人叫他抓到,肯定拿皮带削死他。
陆河平拿钥匙拧了门,发现并没有反锁,可能音乐声太吵了,根本没人发觉来人。直到陆河平用脚把门踹开,这时候世界才安静下来。
赵宝明吊着眉梢正要问是谁,看见不怒自威的却是陆河平,马上就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的叫了陆河平一声。“陆……陆哥。”
陆河平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屋子里这几个男人身上,一个光着膀子举着送到嘴边的啤酒瓶子看他,一个正坐在地上盯着电视戴着耳机垂涎三尺的看,还有一个把衣服的领口退到肩膀上,露出白花花的皮肤之前应该跟着音乐在扭……这几个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看就是不成气候的小混混。陆河平在庆幸还好没人抽白面儿,要不然他得杀人。
“都他妈给我收拾东西滚!包括你赵宝明。”陆河平听见赵宝明喊他,他的火马上就拱了上来,妈逼的,还有脸叫他,趁他不在的时候鬼混也就算了,还他妈丑态百出,简直不把他当回事儿!
赵宝明哪敢怠慢,扯吧这几个人就走了,留下一屋子凌乱,这动作快得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陆河平进了屋,回头看了眼电视,画面还在动。只见电视里面播着一个粗壮的黑人正压着一个亚洲人在奋力的干着,从耳机里还能隐约的听见啪啪拍屁股的声音和一声声呻吟。桌子上摆满了啤酒瓶子罐子,更是在烟灰缸里看见了一个塑胶袋,就瞄那么一眼,陆河平就知道这是他妈的壮阳药。
陆河平揉揉发痛的额角,把窗户都大打开,放走了屋子里浑浊不堪的空气。
他要再晚回来五分钟,可能看见的就不止这个情景了吧……估计这几个人肯定就不知道该怎么淫乱了。
他不敢想象一直很信任的赵宝明竟然背着他在他的房子里勾人,于是掏出电话打给了一直从东北追随他过来的周家伟,只是说以后不想在看见赵宝明,让周家伟看着办。
这世界似乎总算安静了,可陆河平的心却隐隐有了些不安。
明天或许该去趟医院,也不知道赵宝明干不干净。
如果有一天真的和江永成在一起了,他可不想因为染了一身骚而弄巧成拙。
客厅一团糟,卧室虽然还算干净,可是一想起他不回来可能会发生的事,陆河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又实在不想再去换个地方,就只能去客房睡。
陆河平澡也没洗,就直接合着衣服倒在了床上。
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于是他很自然的想起了江永成。
妈的,谁还有他这么常情啊?竟然爱了那厮二十年,可是那人心里却他妈只有王景荣,就连现在他投资拍的《爱人心》都是王景荣活着的时候写的。
江永成还跟他装逼说这剧本好,投资了就一定能赚到什么的,可事实不就是因为王景荣吗?要是换个人,江永成也不带说这种话的。他是彻底了解江永成的,就连江永成撅屁股拉多少粑粑蛋儿他都知道。
陆河平觉得自己傻逼透了,可他就乐意这么傻逼。
二十年了,人生还能有几个二十年?如果要说喜欢的话,可能还能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陆河平想,如果把这一辈子都耗在江永成的身上,他也是乐意的。
谁让江永成是第一个对他真心真意好的人;谁让在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时候,江永成还不管不顾的去监狱看他;谁让他在最苦最难的时候,想得一直是江永成呢。
陆河平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永成才14岁,那时候他娘刚改嫁给孙二。
江永成就住孙二家隔壁,虽然他从小就听邻居和父母说孙二家的是非长大的,可是在看见陆河平的时候,还是满眼怜悯。
陆河平那时候还挺娘气的,因为一直跟着他娘生活,虽然是独子,可是从小没有父爱的他就觉得娘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举手投足间也向他娘看齐了。
江永成可能是觉得陆河平可怜,在陆河平出事儿前经常和陆河平一起上学、下地,不仅给陆河平带吃的东西,还帮陆河平打架,陆河平打心眼里佩服、感激江永成,自然而然的把江永成当做是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哥们。
这样厮混了两年,在江永成的影响下,陆河平也多了些男子气概,胳膊上的肌肉和腿上的腱子肉也蹭蹭的长,所以没费多大劲儿就揍死了他继父。
打从陆河平出事儿进了监狱,江永成还去看过他,给他送吃的,给他写信,还鼓励他好好改造,从来不嫌弃他。可能是江家父母并不希望儿子和陆河平走得太近,又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江永成去监狱看他的日子就减少,到后来两个人便失去了联系。陆河平并不觉得惋惜,反而倒希望江永成离得他越远越好,毕竟自己脏了,就不再是过去的纯粹的陆河平了。
监狱这种地方,像他这种年纪小的,为了自保就要受委屈。一群大老爷们儿,由于常年蹲监,欲望难以发泄,如果不跟着一个,就很有可能被群上。
所以渐渐的,他也不太敢见江永成,怕江永成知道了,就瞧不上他。
陆河平有了这种自知,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监室的老大。监室的老大姓吴,叫吴天,山西人,来东北做买卖的时候把人打残了。
吴天比陆河平早出狱,但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陆河平的。可陆河平一心想着早点出去,从远处远远的看一眼江永成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陆河平出狱的时候江永成已经去B市上大学了,他也就没达成心愿,跟吴天回了山西。
在山西的日子虽然过得富裕,可是每次被吴天压在身下操弄的时候,陆河平想得最多的还是江永成,他宁可把身上的人换成江永成。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江永成成了扎在陆河平心里最软地方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