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在为儿子的事伤神,尹晋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你是说他很重视那个女人?”
“没错,”些许烟灰落在了衬衣上,贺五随意地掸了掸,“她是一枚值得利用的棋子。”
“棋子…”重复着对方的用词,双手交握的男人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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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贺五那个孬种临时变卦,咱几个兄弟早就快活去了!”黑壮汉子大吼着,粗暴的声音,像是被用力篆刻一
般,嵌入清冷的空气中,“用得着照顾你这个小杂种吗?!”
“别那么冲啊,虎哥。”光头的男子笑得很龌龊,“这小子不是还有个当编剧的小白脸爹吗?我们可以先敲他一笔,
再找岳央那个贱货谈价钱…”
“你们都怎么说话的呢,这不是会吓坏人家么?”一头红褐色的长发遮住大半边脸,纤瘦的男子对自己伸出手,露出
尖长的指甲,“瞧这他长得多白白嫩嫩的,倒不如给我当弟弟…”
“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披着银色外套的男人发怒了,愤怒的表情凶恶得令人恐惧,“想要拿到钱的话,就别让他
有什么损伤!”
“姓尹的,凭什么你说了算!…”
……
杂乱的记忆在眼前浮动,然而对话场景却显得很模糊。这些人都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他们究竟在为
什么争吵,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吗?
逐渐扭曲的影像最后只剩下一种颜色。
那是与自己身上所沾染的鲜血一样,浓厚的,妖冶的,罪恶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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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计程车上,易君寻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已经收到了傅伶的答复,头儿想要的东西也到手了,也就是说,自己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而且严姐来了联络,
说母亲的病情有了些起色。本来现在自己的心情应该很舒爽才对,可是一看见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又觉得烦躁起来
——想跟他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明明不需要那么拘谨的,可是一想到那个困扰自己几天的梦境,就没
法坦然地开口。
沉默一直维持到蓝岛的门口。
“…到了。”勉强地开了个头,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还是陪你吧。”身体还有些虚软,但是伤口其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没有尽到我的
责任。”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侧脸看起来很苍白。
“啊…那个,其实…”说得出口吗?是自己给他下的安眠药,让他被带走的,被利春和舞霞那样对待也多少和自己有
关——可是自己从一开始要扮演的就是坏人的角色,现在才觉得内疚不是太奇怪了吗?“不是你的责任…,”声音变
小了,“我……”想解释,但是要说的东西太多也太杂乱,堵在喉头,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这里风大,”即使之前那些令人不快的遭遇与青年有关,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也没有立场去责备他,“我们
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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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我的邮件?”少女显然有些吃惊,“可是…我不认识寄信的人啊…”
“…不认识吗?”本来最讨厌代人签收邮件的小穆蹩起眉头,“可是今天邮差来的时候,再三地强调说这是急件,我
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才代收下的…不会是定时炸弹什么的吧?!”
“啊?”韩漪呆住了,但是手里的盒子并不重,“可是…邮局应该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寄给市民的…”
“谁知道那个邮差是不是恐怖分子假扮的嘛!” 神经突然敏感起来,学姐进入了警戒模式,“赶快拆开来看看!搞不
好要打110的!”
“好、好的!”被学姐那么一催促,韩漪也只好顺从地拆开了邮件。
“…嗯…这是…”盒子里掉出来的,却只是几张照片和一张信笺,还有一张光盘,“…这个是谁?”
照片上的人物是个年纪不大男孩。穿着熟悉的旧式校服,孤独地依靠在校门口,不知在等待着谁,白皙的侧脸显得有
些忧郁,难道这是……“…学姐,可以让我拿回去看一下吗?”
“好吧…”看见学妹意外凝重的表情,想必照片上的是跟她有关的人物,“不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住要马上报
警喔!”
“好的…学姐。”捏着照片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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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并没有人。
是去做身体检查了吗?那就在房间里等一会儿好了。
可是,病历本怎么还放在床头,地上还有一只闪闪发亮的东西——那不是严姐一直戴着的水晶耳环吗?她今天还真是
粗心呐……在俯身拾起床边的耳环的时候,易君寻终于察觉到了不妥——浅蓝色的床单下露出属于女性的细长手指,
掀开一看,手的主人正是平时一直照顾母亲的看护员严姐,看上去并没有受伤,也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那么说,母亲被人带走了?!
青年立即冲出了病房,然而却被在门口等待的人拦了下来。
“怎么了?”房间里一直很安静,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
“…她不见了!”没时间再作解释,现在青年脑海里涌出无数个可能性——概率最大的想必是本家的人,他们究竟是
想报复还是……不,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会有危险,如果不尽快找到她,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大脑还没考虑好方向
,脚已经迈了出去,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大步奔跑着,却在踏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被人及
时地拉了一把。“你冷静一点!”刚才追在身后的人已经站在了面前,“这很有可能是本家设下的陷阱,你不能一个
人去…”对方扣住自己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愿。
“放手!”然而他也没法坐以待毙,“…要不然我就袭警了!”空出的那只手已经挥出了拳头,直直地落在男人的胸
口,虽然没有出尽全力,可是对于一个伤口刚刚愈合的人来说伤害还是不小。趁着男人吃痛时顺利地摆脱了对方,朝
着大门跑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后院传来女性的尖叫声。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变得更加混乱,恐慌在血脉里蔓延,畏惧
在侵蚀着骨髓——一步步地靠近,那是自己最害怕看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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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那个女人是穆昙用来牵制易君寻的筹码…”杯子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触到镜片之后化成一层白雾,“
不过她这么做的企图究竟是什么?”
“这个嘛…”贺五捻熄了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怀疑…她跟条子有关。”
“你是说,她有可能是警察的人…?”这个推断听起来有些荒谬,可是如果联系之前穆昙的动作来仔细分析,反而显
出了它合理的一面,“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她的目的…”
“…就是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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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她的时候,穿着白衣的急救人员已经停下了动作。
他们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易君寻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空壳。
最重要的那个部分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硬生生地抢走,彻底掏空,彻底毁灭。
连疼痛也无法感觉,只有呆然的麻木感。
名为绝望的情感拥抱着自己。
“…抱歉。”追了过来的警官对突发的事件只能给予这样的回应。
明明是表示歉意的语言却莫名地让青年烦躁起来。
拥有那种完整程度的家庭,还有相亲相爱的妹妹的男人,却用那种怜悯般的眼神看着自己,露出仿佛能够了解自己的
表情…
被某种愤怒驱使的拳头狠狠地撞上那张显得愧疚的脸。
然而回应却只是沉默。
第十三章 意外
自从昨天回家之后,青年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关于他母亲的事其实已经通知了市局的人开始调查,但是失去至亲
的事实,是即使查出了真凶也无法挽回的。
昨天的那一拳留下的淤痕还没散尽,可是当时产生的内疚并未因此消失,反而更加沉重——韩劭康甚至觉得,如果对
方能更够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悲哀,即使要让自己再挨一拳也没有关系。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一个人承受这巨大的伤痛。
青年抱着膝坐在自己的床边,垂下的头发遮住眼睛,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发呆,憔悴的身影蜷缩在衬衣里,显得更加单
薄。
“…要不要吃点什么?”其实也明白现在对方也没什么食欲,但是再这么消沉下去,把身体也伤了,也没什么助益,
“…呃…如果想到外面去换换心情的话,也可以…”可能是过往一直习惯了以沉默的陪伴来作为安慰,勉强的开口反
而显得笨拙了。
“……够了,”打破了漫长的沉寂,青年终于抬起头,有些消瘦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别再管我了。”
那双曾经闪烁着某种执着的眼睛,现在却失去了生气,只剩下茶色玻璃般无机质的黯淡色彩。
“…抱歉,”无法放任青年消沉,但是能做的似乎却也只有道歉而已,“关于你母亲的事,我有责任…”
“我说你够了!”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只要看见男人这个一脸歉疚的样子,就让易君寻变得很烦躁,“你的道歉能让
她就会活过来吗?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现在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你能
够补偿我什么?!”揪住对方的衣领,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那是因为某种一直被愤怒和悲伤掩饰着,在胸口鼓动着
的,名为依赖的情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脆弱的伪装终于被眼泪洗去,“…我…呜…一直…很孤单…”在这个刹那,
只想把自己埋在这个温暖的胸口,“…真的…很孤独…呜…”
不可否认,在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自己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被依靠的感觉却很熟悉——似乎也曾经这样拥抱过
谁,触碰过同样柔软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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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漪!”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小穆总觉得最近几天学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哦,大概…是昨天没睡好吧。”少女捂着嘴,打了个小的呵欠,显出疲倦的模样。
“决赛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学妹能进入决赛这件事其实是在教授的意料之外的,不过这对于实验来说反而是个助
力,“之前在初赛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歌声表现出了歌词想传达的那种心情,那种甜蜜又纠结的暗恋…总之就很有感
染力哦!所以明天也要加油!”
“谢谢学姐。”虽然说着道谢的话,韩漪脸上却显得有几分惆怅,“如果守护你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牺牲某
个人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哈?这个嘛…”这种选择怎么那么像老套的少年漫画剧情啊——小穆在心里碎碎念着,碍于学妹真切的眼神,无法
敷衍了事。“…要看最后是由谁下决定吧?我觉得,控制着这个选择的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了你他想要的答案,就
算不是明说,也一定给了暗示。”
“答案只有一个吗…”学妹眼神里的光芒好像更加黯淡了,真是让人担心。
“小漪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该不会是跟上次那个邮包有关吧?如果是什么炸弹之类的…不过这不可能,上次看到
的不过就是照片和信件而已,就算真的是炸弹也应该没多大的杀伤力才对,“要不要跟我说一下看看?总比一个人闷
着要好。”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少女圆润的脸颊上浮起红晕,“觉得…有些迷惘而已。”
“不要想太多了啦,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拍了拍学妹的肩膀,小穆把参赛许可证递到少女的手上,“教授说明天
会去现场看你的比赛呢。”
“嗯,”少女凝视着手上的东西,细声地回应着,“…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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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记起点什么了吗?”桌上摆了一堆警用的装备,据说是以前自己用过的东西,但是卓珉峰却没什么印象。
“对不起,我还是想不起来…”自上次跟老板娘说了自己的情况之后,这几天就一直往分局跑,可是脑子里还是空白
一片——关于自己是警察的事。
“好吧,”已经折腾了一个下午,今天也还是没什么进展,年轻的警官的耐心也快要消磨殆尽了,“…那你明天再过
来,我带你去以前的队伍参观一下。”总局派下来的果然是件麻烦事。
“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多少也明白对方无奈的处境,青年拿起大衣离开了。
因为记忆还没有恢复,所以卓珉峰依旧借住在吴映的旅店里,同时也顺便帮忙处理一些杂务。今天要到货运中心去领
点东西,从分局搭公车过去并不远,不过车的班次不多。在等车的闲暇时间,青年读起了今天的报纸。
头条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是关于一辆跑车在沿海公路上飞出路面坠入海里的事故,据说司机仍然下落不明。事故的原因好像是为了闪避一辆翻
侧的大货车。追尾的几辆车也不同程度的发生了碰撞,具体的人员伤亡数字还在调查之中。
跑车……闪避……坠落……追尾……
相似的场景似乎也同样存在于记忆之中。开车的人是……自己?后座还有乘客…?有车在追……公路被货车…所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