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胡绵绵,谢开花就把事情经过大约地给她讲了一下。当然功法啊之类的,就模糊带过,更衬得他十分神秘。胡绵绵心里也是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只能勉强微笑。
老天,这可是金翅大鹏鸟!不是什么麻雀苍鹰,是金翅大鹏鸟!
这种上古残存下来的异种,和她们狐狸一族里,传说中的青丘古国九尾灵狐是一般的地位。九尾狐早已千年不见,而这只陡然出现的金翅大鹏鸟,却就这样被谢开花纳入手中。
若不是胡绵绵还有点理智,她真要以为谢开花是什么法力通天的仙人了。
但纵使不是仙人,也和仙人相差不远了吧?
胡绵绵因此心下愈发敬畏,强笑道:“恭喜师弟了。”
“多谢学姐。”谢开花也很有礼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今天收了这只宠物,也是因为学姐的缘法,托了学姐的福。既然如此——”
他手往半空中一抓,登时抓出来一只小小玉瓷瓶,瓶身温润可爱,画着数不清的藤蔓图样,显出古朴之意。
胡绵绵心里一动。早从熊八锦那里听说,这个学弟有个储物戒子,能凭空取出任意物件。现下看来,恐怕是比储物戒子更高级的术法。
——其实也就是谢开花师父送给他的一个空间。师父门下几位弟子,都有这样一个小小地儿,可以摆些物件、种些灵药。
“这药就送给学姐了。”谢开花笑笑,手上一抛,瓷瓶就落进了胡绵绵的手心。
胡绵绵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揭开了瓷瓶的封塞盖子。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味道清奇郁郁,让人通体舒泰。
她心中激动,将瓷瓶轻轻倾倒,里面就骨碌碌滚出来两颗丹药——圆滚滚的南海明珠一般,上面丹纹细密,错综交杂,美丽非凡。
连蹲在谢开花肩头的白芍,都忍不住小脑袋往前一凑,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想把那两颗丹药给吞进肚子。
而胡绵绵更是差点惊叫出声。丹纹、竟然是丹纹!多少年了,都没有听说过炼丹有丹纹出世。她师父在十万大山中位尊权重,认识许多修真门派里的炼丹名家,曾见过有丹纹的丹药,都是那些名家手里供奉着的宝贝,等闲不敢轻用的。
而这个学弟就把这两颗仙药给囫囵扔给她了!
胡绵绵根本不舍得吞食,把丹药又重新塞回瓶里,抬头冲谢开花道:“多谢学弟,这药、这药太贵重了……”
谢开花摆摆手:“学姐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因果,有失有得,万物之理。学姐就拿着吧。”
他抬手摸摸白芍毛茸茸的脑袋,逗得白芍尖喙往他指尖轻轻啄动。他只觉指尖痒痒的,非常受用,禁不住哈哈一笑,就此抬步从阵法里从容离开。
原本以为只是过来看戏,没想到能收了一只上古异种做宠物,嘿嘿,就连师父都没有这么厉害的宠物!只要他潜心培育,悉心教导,白芍未必不能恢复增添血脉。到时候回到天上,叫所有人都羡慕眼热!
谢开花越想心里越高兴,直忘了自己还在走山路,一个不留神,竟然脚下踩到一块不稳当的石头,一个踉跄,整个人就五体投地地摔了下去。
白芍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到半空。
“靠!”
谢开花摔了半天才回过神,捏着拳头往地上猛捶一记,又捶到了尖利石子,更是痛得钻心。古人说乐极生悲,诚不我欺!
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就见到短裤下边的膝盖破了一层皮,手掌也破了,露出几道血色的划痕。脸上也微微的在痛,估计是刚才也被石头划到了——总不要破相才好!
他嘴里愤愤然地嘀嘀咕咕,一边抽出腰带里头插着的柳枝,就要施法给自己治疗。但柳枝还没挥动,他只觉体内经脉之中,法力又是一阵胡乱流窜。有几股搅扰在一起,就仿佛是粗细麻绳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
这一打结,就好像在他经脉里堵了一块大石头,血气法力都流通不能,一时之间,他脸色青白,浑身痛得发抖,直如无数根尖针在肆意戳刺他的心脏一般。
要命!
他模糊地想到,估计又是因为方才一时得意,在白芍身上用了太多法力的缘故。看来青厨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以后施法都要更加小心谨慎,挑准时候下手;不然总是这样经脉不通、法力郁结,他可承受不起!
白芍在他身边盘旋飞舞,也不知道这新认的主人究竟是怎么了,着急地吱吱叫唤。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人声。
“同学?”
是一个男人。年轻男人。
“同学……你怎么了?老天,你没事吧!”
谢开花只觉得有个人扶住了自己。又强硬地将自己按坐到一边的大石头上。他此刻全身无力,也只能牵线木偶一样,任那人动作。
坐定之后,才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倒是挺俊秀的一个人。细长的丹凤眼,很具韵味,微厚的嘴唇,则表示此人多情多义,外在表现就是爱管闲事,比如现在。皮肤也很白皙。又或者是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种别样的柔媚之感。
谢开花心里很无厘头地想到:怎么这个建师帅哥其实是这么多的?
“你怎么样?”
那人按住了他的肩头。
谢开花吞了口口水,半晌开口道:“我没事……”
是确实快没事了。他能说话,就是因为体内纠结的法力终于开始疏散,使他起立恢复。不然别想开口说一个字。
“怎么会没事?你脸上——还有你的胳膊、膝盖——”这人显然有些聒噪,絮絮叨叨地说:“怎么办,现在校医院是关门了的。要不然我带你去医院吧!”
谢开花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热情。不过这个热情他也不需要啦。
他摇摇头:“多谢你,不过我回去宿舍就好了,宿舍里有红药水,涂涂就完了。”
“这怎么行?”那人眉毛一挑,对谢开花的提议非常不以为然:“不行!——这样吧,你跟我去我的宿舍那儿,我同屋大学本科是学医的,应该能帮你治一下这些伤口。”
谢开花更加敬谢不敏,不过听这个人的口气,倒不像是学生。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老师?”
“恩,我姓英,是建师的老师,是文学院的讲师,不是坏人,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人还开了个玩笑。
谢开花只好再婉拒:“英老师,真的多谢你,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要命伤口,我真的回去涂个红药水就好。这么晚了,怎么好麻烦你。”
看这个英老师眉毛又是一扬,似乎还想发表点反对意见,他只好说:“要不然英老师你送我回宿舍行吧?我这样子走路,倒是有点麻烦。”
那人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好半天,终于道:“那也罢——不过我要看着你上药才走!”
哎哟,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好人!
谢开花无奈点头:“多谢老师!”
那人就把谢开花扶着站起身。谢开花顺势靠上他的肩膀。嘿,别看这人模样瞧着有点儿阴柔,身子板也不怎么样,倒有一股子很大力气,扶着谢开花走下山,也一步步走得顺畅。
“老师全名叫什么?”谢开花没话找话。
那人就顿了一顿。抿了抿嘴唇,脸上还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谢开花心里疑惑,报个名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听他说:“我叫英雄。”
谢开花扑哧一声笑了。
英雄老师有点儿恼羞成怒,但大概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都是这种反应,他也习惯了,只能无奈地说:“那你叫什么?”
谢开花报了名字,英雄撇撇嘴巴:“你跟我半斤八两好不好?”
“什么呀,我的名字很好好不好,是老师没有审美细胞。”
谢开花抗议了一句,片刻和英雄一道笑起来。
白芍跟在后面,又叫了两声,拍打着翅膀赶上。
“这是你的鸟?”英雄看到飞到谢开花肩头的白芍,眼睛一亮。
“恩。老师喜欢鸟?”
“是,我的爱好。”英雄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白芍。但白芍何等骄傲,它身为妖兽,对这些人类都是天生的高高在上的尊贵感,哪里肯让英雄碰它。头一扭,就躲开了。
英雄叹道:“你的鸟好有灵性。是什么品种?”
谢开花张嘴就扯:“麻雀。”
英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麻雀,有这样的麻雀?那五彩流光一般的翅膀羽毛,比金刚鹦鹉都绚烂华美。要是麻雀长这样,这世界也用不上有凤凰了。
“要是老师喜欢,我把它给你玩两天。”谢开花咧嘴一笑。
白芍顿时慌张起来,扑打着翅膀不依。
英雄明显很被这个提议打动,但还是道:“算了……不过我能不能到你宿舍来看看它?还有我的舍友。他也很喜欢花啊鸟啊的。”
“行啊,”谢开花很大方,大手一挥:“欢迎参观。”
白芍在他肩头凄苦地吱吱叫。
第十九章
谢开花和英雄老师一路上言谈甚欢。主要是英雄老师笑点太低,谢开花随口说了几个笑话,都能逗得他笑得不行。搞得谢开花心里也蛮无语。
又因为担心谢开花的两条腿,英雄就把路走得很慢,本来只要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走了要差不多半个钟头。等到终于走到宿舍楼下,也差不多真的要半夜了。
好在宿舍门还开着。这几天天气热,宿管阿姨也睡得晚,都要十二点多才关门。不然谢开花就只好爬墙。
要爬墙当然是无所谓。只是估计英雄还要在旁边看着,就不大好那么灵敏地动作——不然岂不是半个钟头装模作样的努力都要浪费?
如今看着宿管阿姨房间里的晕黄灯光,谢开花心下松了口气:“老师,我到了。”
英雄道:“我送你上去。”
他还真要看着谢开花上了药水才走。谢开花只觉得头痛,勉力婉拒道:“老师,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小谢?”
谢开花眼睛一亮,轻巧挣开英雄扶着他的手,转过身子。就见到荆山从拐角处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袋垃圾,应该是下楼来扔垃圾的。
“荆山!”谢开花冲他招手。
荆山随手把垃圾扔到角落,大步走上前。他先看了英雄一眼,大概觉得英雄没什么特别,就把全副心神又摆到谢开花身上。等看到谢开花脸上那几道鲜红的划痕,更是眼神一凛,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
“怎么回事?”
荆山的拇指有厚厚的茧,应当是从小练武拿剑练出来的。抚摸在谢开花柔嫩如女子的脸颊皮肤,就叫他麻痒不堪。尽管之前就和荆山有过这样亲昵的接触,可这却还是仿佛是第一次,让他心里都有些慌张。
谢开花抿抿嘴唇,低声道:“在山上摔的。”
荆山眉毛微微一皱:“怎么会在山上摔跤?你去山上了?学姐在山上?”
“恩,她找我有事。人在半山亭子上。”谢开花现在扯谎的功夫真是愈来愈高超,脸不红气不喘,一点撒谎的表征都没有:“我没事,就小小的一跤。”
“什么没事?膝盖那边皮全都擦破了。”
英雄连忙在旁边插了一句。荆山的视线就往他那里扫过去。一扫之下,英雄心下不禁一颤。好冷的目光。他以前有一次去爬华山,不小心迷了路,在一处山坳撞见一头正趴着晒太阳的豹子。那头豹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和眼前这个少年竟十分相似。
是浑不在意的、看着蚂蚁一般的眼神。
他全身上下就都不自禁地有些难受。
人怎么会有这样冷的眼神?再说方才他看着谢开花时,眼睛里那种温柔神情,也不是假的。甚至温柔得都已经不像是普通的朋友了。再说了,如果是普通朋友,哪里会把手都摸到人家的脸上的?
想到这里,英雄不禁咳嗽两声,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好在荆山不过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又收回去,只道:“这位是谁?”
谢开花忙替英雄介绍。又说一路上英雄扶他回来,把英雄狠狠夸赞了一通。英雄连连推辞,笑说自己只是拔刀相助。
他还想说两句俏皮话,却听荆山道:“那就这样吧。多谢老师了。”
——哈?
英雄站在当地,就看着荆山扶着谢开花转过身,两个人往楼道上走过去了。谢开花还扭过来头来,冲英雄挥挥手,喊了一句:“老师晚安!”但很快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哈?
英雄觉得心里蛮有点空落落的。他向来爱做好人好事,小时候就总是拾金不昧啊、扶老人过街道啊、帮社区打扫卫生啊……不过随着时代发展,做好事却是越来越难。
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又做了一次好事,结果人家却根本不领情。英雄虽然性子有点大落落,但也感觉到谢开花的不以为然。
那个荆山就更加了。眼神冷得像是要把他吃了。
英雄老师摸摸鼻子,落寞地转过身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扯得特别悠长。
忽然扑啦啦一阵翅膀响动,那只羽毛颜色色彩斑斓的小鸟从他头边毫不顾忌地飞过去,翅膀扇动的风把他的发型弄得一团乱,鸟窝一般。
英雄老师忧伤地直想对月长叹。
而那边谢开花回到宿舍,沈丛和田尉也都还没有睡,见到谢开花被荆山扶着一拐一拐地进来,都是大吃一惊。沈丛还好,田尉就表现地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田尉一边嚷嚷,一边让荆山指挥着从荆山抽屉里拿出来红药水、棉签还有几卷OK绷。说起来谢开花也是真倒霉,刚开学就跌断了胳膊,现在又是一身的伤。
荆山拿起棉签,沾了药水,帮谢开花细细地擦拭脸上的伤口。青年温热的呼吸近距离地喷洒在谢开花的脸颊,让他下腹没来由地一紧。谢开花就格外不好意思,分神回答道:“山上摔的……”把刚才在楼下的一番说辞又都说了一遍。
田尉扶额道:“没事到山上去干什么呀——学姐也不是正常人。”但如果是学姐那样的大美女,就算不是正常人也无关紧要。
荆山又把药水涂了一阵,再捏起OK绷,帮谢开花小心贴在脸上。
谢开花拿起旁边的镜子,对着镜子很臭美地照了一番。一点点小伤,当然是不可能破相的,可刚看了两眼,他就嘴角一勾,忍不住笑了。
“这个是你的OK绷?”
谢开花看着镜子里自个脸上的HelloKitty的图案。还是粉红色的,充满了梦幻的少女气息。田尉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是禁不住爆笑。
荆山摸摸鼻子:“这是我妹妹的。”
谢开花怔了怔,片刻问道:“你还有妹妹?”
“恩。”提起他妹妹,荆山脸上的神色又变得柔软:“她比我小了不少岁……从小就是调皮捣蛋的。我用的绷带,全被她换成这这种样子。”
顿了顿又道:“泓泓和她很要好。”
“哦——”谢开花拖长了音调,不说话了,转过头又默默看起来他镜子里的小脸蛋。
荆山见他不说话,只好道:“我跟泓泓认识,也是因为我妹妹。”
谢开花眉毛一挑:“那没有你妹妹,你跟那个泓泓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