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是他干的,人是他吃的。何况,关腾是自己心里的宝贝,本就理该自己来处理善后。
只是,他不敢轻易吐露内心,在不知道关腾的想法前。
“城主,这些事……”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逞能吗?”不同于往常的语气,带着无奈与温柔。“阿腾,就不能乖乖听我一次吗?”
关腾犹如再次被雷劈中,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
他叫自己什么?阿腾。用如此……令人误会的口吻。
不,不可能。少爷一定是觉得自责,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还有,你总在我面前放低姿态,你可想过我并不喜欢,也不愿听你喊出那声城主,那句少爷?”
一时间情难自禁,多年来压在胸口的话就这么顺势脱口而出。
关越凌停住手中注水的动作,抬眼看着关腾。在他脸上看见迷茫,更多的是震惊。自己不免泛起苦涩的笑意。
从未指望关腾能理解自己的心意与执着,就怕吓到关腾。也就只能说到这般地步吧,凡事总需要循序渐进。
只是他等不了了。那么多年,一成不变的相处方式。他真的累了,乏了。
“我……我……”关腾垂下眼,他是真的没想到少爷会同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心底反复数次,还是理不出一句完整的答话来。
“不想回答就别说了。”
将手中最后一桶水注入,关越凌卷起袖子,探手试了试水温。
“过来。”
先前的震惊还未褪去,听闻关越凌的命令,关腾又是呆呆的不知回应。
关越凌一摇头,也不与关腾多废话,直接伸手将人拉到桶中央。
“我替你洗。”
这四个字带着强劲了冲力,让关腾瞬间挣扎起来。
“少……少爷,城主……我自己来。”
语无伦次,抵抗的动作显得毫无用处。心里一急,眼底竟又酸涩起来。
被一双有力的手压着肩膀,关腾无法动弹。最后只能放弃挣扎,咬着牙强忍着心底作呕的欲望。
双手扶着浴桶边缘,压抑的力气让他指尖的力度紧紧抠进木桶中。
“我的碰触就那么让你讨厌?”
将关腾的反应一一看尽眼里,心中升腾起的不仅是怒气,更有深深的伤痛。
“别忘了,你的身体我早看过也摸遍了。昨夜在我身下辗转呻吟的是谁?是谁求饶着要我进入?是谁环着我的腰不停扭动?关腾,你那淫荡的本性已经都被我看透,何必再遮遮掩掩玩这种把戏?”
一把将关腾的双手按入水中,免得他再伤害自己。
关越凌将人翻了个身,背对自己。低下头,故意靠在关腾耳侧,让细微的呼吸撩拨起对方敏感的身体。
“还是说,你想让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关腾猛地全身僵硬。他简直不敢置信关越凌会说出这番话,然而他更明白,既然关越凌说得出,那就做得到。
当下不再动静,任何身后的人用手指抚过他身体的每一处,最后滑像身后。
还是仍不住绷紧了身体,那在身后徘徊的手让关腾心里紧张不安,也让他想起了昨夜不堪的画面。
“不要……”
突然反手抓住了关越凌的手腕,关腾在水中骤然转身,激起了一阵水花。
“求你了。”
望进那双带着血色强忍痛苦的眸,异色重瞳完全被自己的动作激发。
该是多强烈的情绪,才会让关腾的这双异色双眼犹如此刻般绚丽夺目,令人堕落沉迷。
关越凌忍不住停住动作,抬手摸上他的脸颊。
“叫我凌。”
诱哄着,压抑着。想从关腾口中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称呼。
关越凌动作轻柔的抚着他被谁沾湿的长发,勾起的嘴角带着动人心弦的柔情。
“来,叫一声我听听。”
关腾从没见过这样的关越凌,一时间犹如着了魔般,呆呆的望着他,喉头振动,一声平日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口的称呼,就这么说出口。
“凌。”
心里跟着一阵悸动。凌,多么亲密的称呼,就如同他们昨夜做的事,那么贴近彼此。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与高高在上的主子这般靠近。
“阿腾。”关越凌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衣服会被印湿,将人慢慢拉近自己怀里。“昨夜,我并非故意,而是那武商洛……”想要解释,却又觉得多余,最后只得一声叹息。
“阿腾,留在我身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便是怕关腾在今日之后想要离开。
关腾的确忠心耿耿,但如此突变下,他未免不会有其他想法。所以,关越凌是在要个承诺。
“关腾说过身是关家人,死是关家魂。我不会离开的。”关腾回过神,他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依然给予一径的承诺。“我知道,少爷昨夜是中了催情的药,才会这般。我不怪少爷。”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
只是想到刚才自己逾越的称呼,不禁悄悄皱起眉。
暗自警告自己,决不能有下次。未免少爷下次再有此状况发生,城主府内必须有个主母,所以他绝对要尽快替少爷物色各家千金。
还是那句承诺吗?
抱着人的关越凌心底一阵苦涩,但是够了。至少从刚才关腾点滴的反应中,关越凌知道他并非对自己的情意全然无动于衷,那就够了。
毕竟,想要一个对情事一点都不了解的木头开窍,可是要花费大量心血的。
不得不承认,以往是自己用错了方法。以为只要时间久了,关腾总会看见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小瞧了关腾木讷的程度。最后的结果便是自己一次次忍不住伤害,而对方一次次默然的承受。
如今武商洛那不明意欲的一招,倒是让自己有所醒悟。
对待关腾,可不能一味顺其自然呐。
“少爷……”
不知拥着自己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这样被抱着一动不动,久而久之令关腾不舒服起来。
关越凌似乎被这一声叫醒,这才想到关腾身子的状况,还有已经微微变凉的水温。
“忍着点。”
拿起一旁的干净巾帕,将人从上到下一把裹住,然后抱出桶中。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关腾没有挣扎,直到被放上床,盖上被褥,才轻声说出声“谢谢。”
“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早点回来帮我。”
关越凌替关腾塞好被子,看着那双令自己沦陷的异色重瞳。此刻的关腾该是情绪稳定,因为那隐现着蓝与红的重瞳并未出现。
“饿了吧。我去命人准备吃的。”
俯身在关腾额头落下一吻,眼角瞥见他鬓角微白的发丝,表情带上些自责。
不再看床榻上之人的表情反应,关越凌收敛心神,转身离去。
9、疯言疯语(二)
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两天,身体好转大半,关腾也能下床走动。期间关越凌忙于城内之事,只抽空前来寥寥数次。
对关腾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虽则俩人再见面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但毕竟有些细微变化让关腾觉得,他与关越凌已不同以往。
独自在庭院里休息,手捧着书卷靠座在凉亭中。身前一杯热茶,肩上盖着简单外衣,挡去些许凉意。
在空闲的日子里,关腾喜欢看书宁心。很难想象总是忙碌无常的关家总管事,最喜欢的却是独享这份宁静。
院中的杨柳树荫下,风走凉亭间,白衣男子便这样静坐垂首,凝思专注。
绝美的画面让踏入院中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不忍打破这份美好。
直到细碎的树叶沙沙作响,凉风带起他颊畔发丝。他才露出一抹浅笑,抬手间轻柔的将耳鬓调皮的发丝拢回耳后。
察觉到几道炙热的目光,微楞间举目而望,这才发现院子入口处几道站立的熟悉身影。
关腾放下手中的书,匆匆起身,迎上前去。
“少爷,顾老板,你们怎么来了。”
有些惊讶的目光穿梭在关越凌与另一名穿着月牙色长袍的男子身上。这俩人一同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少爷忙完城里的事了吗?”
他记得少爷昨夜还同自己说过,这几日城里过于忙碌,可能没法来看自己。
关越凌视线扫过关腾手中握的书卷,再看向他刚才坐过的凉亭,最后落回他身上。
“身体好些了?”
“恩?原来腾哥的身子不适吗?”
说话的是刚才关腾口中的顾老板,只见他眨眼间便走到关腾身旁,一手自然的伸出探上对方的额头。
“顾一北你做什么,拿开你的手。”
关越凌一声低吼,人已出手。
“啧啧啧,脾气真大。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腾哥会看上你才怪。”轻松的躲过关越凌的攻击,顺势一勾,将关腾揽入怀里。
他个头与关腾齐高,然而人却比关腾瘦上几分,骨架纤细。此刻揽着比他壮实的关腾,模样甚是滑稽。
“顾一北,我警告你,别再对关腾动手动脚,立刻放开他。不然,别怪我翻脸。”
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搂着关腾的模样,他就是爱吃醋怎么样?何况这顾一北还这般可恶,偏生戳自己的痛处。
关腾对感情的死板木讷,向来是自己最头疼的地方。
关腾眼见关越凌眼底升腾起的怒意,心里一沉,忙运着几分内力,巧妙的振开了顾一北的手。
在对方的错楞下歉意的笑着,“抱歉顾老板,你们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顾家与关家合作生意已经许多年,俩家相辅相成,收益颇丰。顾老板为人爽快,是生意场上不可多得的合作商,若是因为自己之故得罪了顾家,对关家百无一利。
让少爷和顾老板翻脸,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看看你,把腾哥吓着了吧。”顾一北没好气的白了关越凌一眼,却是笑脸迎人的对关腾。“腾哥放心,我顾一北做事公私分明,可不像某些人。”
他喜欢关腾,是真心把人当哥哥。关腾的单纯与忠心,在这世间已是绝种之流。更何况,初见关腾,他还曾出手相救。对关腾,更多了几分感激。
“哼,就一张嘴能说。”关越凌不以为然,踱步走到关腾身边,将他身上有些滑落的披肩重新盖上他肩头。
“以后多穿件衣服出来,小心着凉。”
那自然表现出的亲密,让关腾脸色有些尴尬。
这就是他觉得俩人间细微的变化之处,似乎自那晚后,关越凌甚少在自己面前再发脾气,而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暧昧不明。
莫非是因为那晚的事让少爷自责?看来找机会,关腾需要好好和少爷谈谈。
谨慎的退后半步,恭敬的低下头应允:“多谢少爷关心,我会记住。”
腾在半空的手有些僵硬,然后悄然垂落握紧。
不去看那张牵动自己心神的脸,关越凌克制着自己的脾气,转向顾一北。
“不是说带人来?人呢?”
他与顾一北并不是相约来此,事实上在他未来关腾府邸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顾一北来了潼城。
这也就是关越凌心底不悦的主因:堂堂顾家老板,和自己交情颇深的知己,来潼城首先看望的却不是自己这个城主,反而是关腾。
他并不怀疑关腾与顾一北之间有什么,凭他对一北的了解,知道他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戏弄自己。
而就是这份明知的戏弄,自己依然会一次次上当受骗,吃醋动怒。
顾一北何等精明人,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这人也耍过,便宜也占过了,接下来就该转入正题了。
“人在外头候着,我让人带进来吧。”
顾一北忽而扬声,唤了李风去带人。接着转向关腾:“腾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难得从顾一北脸上看见肃然的表情,关腾瞥了眼自己的主子,见关越凌并不反对,这才点头。
“顾老板请说,关腾一定尽力。”
“我有个重要的朋友,我想让他在你这里住下。”顾一北说话间,眼角已瞥见李风带着人踏入院落。
脸上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折扇一开,佯装潇洒的扇了几下。
“南竹快来见见天下第一关家的主子和总管事。”
顺着顾一北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名身形瘦弱的男子步入院中。白净的脸上有着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然而出尘的气质及那脸上淡然的笑容,却淡化了那丑陋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很特别,也不会觉得不堪入目。
他环视一周,而后走到顾一北身边,对着众人拱手一揖。
“在下南竹,见过关城主,腾管事。”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截然不同,犹如破铜般嘶哑,着实难以入耳。
关越凌微微蹙眉,看向南竹的眼底带着几分探究。而他身旁的关腾却表现平静,仿佛不为那声音所动。
顾一北挑眉看向关越凌,而后嘲讽道:“怎么,原来咱们关城主还有心思在意别人,我还以为除了腾哥,你谁也不会上心。”
这话说得关越凌并不在意,倒是关腾心里不免起了疙瘩。
他不明白,怎地这次见面,顾老板偏生要拿他来做文章,而且还是与少爷凑对调侃。
轻拢眉峰,出于身份,关腾也只有忍耐。
顾一北似是瞧见了关腾的反应,心底一阵怅然。罢了罢了,想撮合这对,看来并不那么容易。
自己本想借口这些话帮着关越凌一把,现在看来,还是少提为妙。免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还让人记恨。
“南竹本口不能言,近日才治了旧疾。只是他嗓子受损严重,如今能说话已是万幸,不能苛求太多。”
顾一北叹了声,不由解释。
“抱歉,若非必要,南竹会少开口。”
南竹冲几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歉然。
他知道自己的嗓音不好听,一路上也真是能避则避,不开口。反正,过去那么久,他也习惯了口不能言的生活,若非一北坚持,自己也不会去在乎能否说话。
顾一北与南竹的这番话,让关腾与关越凌心里尴尬暗恼。来者是客,这句话套在别人身上或许并不会让关家俩为主事者在意,但套在顾一北带来的人身上可就不同了。
再者,且看顾一北与南竹间的相处关系,便能肯定南竹此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既然如此,关家当然要好好招待。
“不知南竹从何而来,想在此逗留多久?”关越凌作为一城之主,理该将有些事弄明白。
这是他身为城主的责任,也是他身为关家家主的义务。
顾一北明白他的心思,也不责怪,代替南竹朗声回答:“从东霖而来,打算在此定居,不走了。”
几人听闻,皆是一愣。
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明白。除了顾一北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决定。
也就是在刚才那瞬间,顾一北替南竹坐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便住下吧。”关越凌开口,那便是做下了主,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异议。
顾一北的为人,他信得过。
此时,一只手倏地拍上关越凌的肩,接着顾一北略带阴柔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
关越凌反射性的后仰,却被人按着肩扣了回来。
故意凑近他的耳边,让众人看起来暧昧不明。顾一北咬着关越凌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关越凌有些怔楞,顾一北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想来,他从不会说无缘无故的话。既然这么说,定是那南竹能给自己带来益处。当然了,就他与南竹之间的相处来看,顾一北定也不会让南竹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