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看陈墨,陈墨伏趴在他怀里,睡的正熟,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弄湿了他右边的胸膛。
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么?杨朔想,他抽出自己圈在陈墨身上的手臂,从床头抓了一把卫生纸,轻轻的把陈墨的脸放在枕
头上,然后擦拭着他的脸颊和自己胸膛。
陈墨皱着眉,不满的嘟囔着,又往他身边挤。
杨朔看着再次蹭上自己肩膀的脑袋,苦笑了一下:算了算了,再躺半个小时吧。
当陈墨醒来时,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阿拉伯数字11了,他看着空出一半的床,心里百味陈杂。
床头柜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上班了,你要是起来的早,厨房有煎饼果子和豆腐脑,你用微波炉热热再吃。要
是起来的晚,到中午有人给送饭上来。吃完饭记得把药吃掉!
留言没有署名,最后一句话被描了两遍,又加了个粗粗的叹号。
陈墨笑,杨朔这么大个人了,写字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一笔一划方方正正,只是在写捺的时候会稍稍拉长。
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杯白开水和那板要过期的白加黑。
陈墨摸摸额头,已经不怎么烧了。他掀起被子要下床,却发现在床位放着两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上面也有一张
纸条,写着:请穿,干净的。
陈墨失笑。
那是一身蓝色的秋衣秋裤,散发着洗衣粉的香气,证明了它们确实是干净的。陈墨把秋衣套在身上,杨朔的尺寸,比
较肥大,秋裤也是,穿上就一个劲的往下掉。陈墨沿着秋裤的松紧带摸了一圈,最后再前面抠开一个洞,把松紧带拽
出一截打了个扣,秋裤终于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腰上了。
他来到洗漱间刷牙洗脸,路过阳台的时候,看见自己和杨朔的衣服并排的挂在阳台上,被风吹的挤靠在一起,他有些
脸红。
刚洗完脸,门铃响了。陈墨想起来杨朔有说会有人送饭过来,于是趴在猫眼上往外瞧。门外是个男人,个子高高的,
眉眼间透出一种温和的气质。一手拎个塑料袋,里面放了个白色的瓷盆,另一只手拎着一兜水果。
他打开门,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对他露齿一笑:“嗨,陈墨是吧?杨朔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中午给你送饭过来,还说你发烧了,最好吃点
绵软清淡的,我做了南瓜疙瘩汤,”他举了举手里的白瓷盆:“给,还有水果,你多吃点。”
陈墨讷讷的接过东西:“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了,我店里还忙着呢。”男人笑了笑,对他挥挥手:“赶紧回屋去,别冻着了,我走啦,再见。”说完转身,
一瘸一拐的走了。
陈墨看到他的右腿,好像无法使力的踩在地上。
男人走到电梯边按下了电梯,回头看见陈墨正在看自己的腿,笑了:“不用怕,我这只脚伤到了肌腱,我跟杨朔是战
友。”他顿了顿:“我叫乔云飞,楼下小饭馆的老板,欢迎常来做客。”说完,电梯门开了,乔云飞走进电梯,对陈
墨点点头。
陈墨看着电梯门合上,转身回到房间。
疙瘩汤热呼呼香喷喷的,陈墨进厨房找到一把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泪水哗的涌了出来。
正在吃着,电话响了,他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接起电话:“喂?”
“陈墨?我是杨朔,吃饭了吗?”杨朔那边闹腾腾的。
“正在吃……”陈墨使劲擦着眼泪。
“哟,嗓子怎么了?记得吃完饭要吃药的。”杨朔嘱咐道。
“嗯,知道了。”陈墨点头。
“行了,那我忙去了,你自己在家玩,别到处跑……”杨朔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墨心里炸开一团暖洋洋的光。
11.迷茫和担心
杨朔一到单位,就忙了个四脚朝天。
越到年关,他们这种单位就越忙,忙的简直可以去做个陀螺,而且是不用抽就转的那种。随着大量的外来人口进出,
治安和刑侦都开始高度警戒,尤其是这种在各种领导人眼皮子地下的城市,更是要比别的地方更加谨慎。
大会套中会,中会套小会,最后还有各种分析会研讨会小组会等等,当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之后,也已经下午三点
半了。
杨朔忙里偷闲的往家打了个电话,本以为陈墨可能还在睡着,谁知道那孩子已经起来了,接通电话,杨朔脑子其实有
一瞬间空白,他随便的说了两句,就借口忙把电话挂了。
他有点心虚,偷偷的往四周看了看,可惜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搭理他。
等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杨朔偷偷摸摸的进了秦越办公室。
秦越头都没抬:“你是不是进错办公室了?”
杨朔退后一步抬头往上看:“没错啊,刑侦组……”
“你不是治安的么?”秦越拿笔在文件上钩钩画画。
“我来找老情人叙旧不成啊?”杨朔不满的走进来,拖了把椅子坐到秦越对面。
秦越放下文件:“我天天看见你,有什么好叙的?”他瞅了瞅杨朔的脸色:“怎么了?跟你家小媳妇吵架了?”
杨朔脸一白:“那是我祖宗,我可不敢跟他吵架。”
“那又是为什么?还是你拿我这里当免费的心理咨询所了?”秦越端起杯子喝水。
杨朔扭捏了半天,看的秦越都想吐了,他终于问了一句:“队长,你对同性恋怎么看啊?”
秦越很是淡定的放下杯子:“你发现你是同性恋了?”
“怎么可能?”杨朔差点没跳起来:“我,我喜欢的可是大胸大屁股的妞!干巴巴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啊!”
“那你问这个干吗?”秦越不满:什么叫干巴巴的男人?
“就是就是……”他皱着眉琢磨半天:“就是,问你怎么看……”
“没怎么看,不碍着我吃不碍着我喝,我能有什么看法?”秦越起身起倒水,顺便也给杨朔端了一杯。
“这倒是。”杨朔握着杯子,用手指画着杯子上的图案。
“咨询完了?费用一百,请付现金,谢谢惠顾。”秦越面无表情的开始整理电脑上的表格。
杨朔趴在桌子上装死:“还没完呢,秦越,我吧……”他嘬着牙花:“这个……怎么说呢?不好说啊。”
“不好说就别说,你们那块不忙了是不是?”秦越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杨朔拉着脸:“我告诉你,那个小孩,就是那个陈墨,居然是同性恋!”
秦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哦。”
“哦?你就说一个哦?”杨朔大惊小怪。
“要不说什么?难道你被他强了?不可能吧。”秦越继续整理。
“我怎么可能被他强!我俩手指头能捏死他!”杨朔鼻子往外喷气。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秦越关上电脑,皱着眉看着他。
杨朔脸红了,小媳妇装的抠桌角:“那什么,我昨天,跟他,一张床上睡的……啊,你别误会啊,我跟他没什么,清
白的很……就是吧,那孩子昨晚上发烧,还死活不肯去医院,我就搂着他睡了一晚上……”
“然后呢?”秦越波澜不惊。
“然后?”杨朔喝了口水:“然后,早晨的时候,我……我勃起了……”说完脸红成猴子屁股。
“很正常,晨勃吧,只要是男人就会有吧。”秦越想笑,但是觉得现在笑太不厚道,于是忍了。
“可是,可是……”杨朔还是有些不对劲。
秦越转着手里的笔:“你要是绝对他影响了你的生活,尽可以把他赶出去,或者给他找份工作,安排出去不就好了?
至于这么费脑子?”
“也是啊……”杨朔点点头:“不过那孩子现在生病呢,等他病好了,我给他找个工作。诶,队长,你人面广,有没
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他介绍介绍?我觉得吧,这个孩子挺可怜的,而且人也不错。”
秦越点头:“看吧,我尽量安排。”
“那成,那没事了,哈哈,我走了啊。”杨朔端着杯子,把椅子拉回原来的位置,扭吧扭吧走了。
“同性恋啊……”秦越叹了口气,重新又打开电脑开始忙碌起来。
杨朔下了班,先绕去药房买了一堆治疗发烧感冒的药,然后又转到菜市场,买了几斤猪棒骨,打算炖点汤给陈墨补补
。
昨天晚上把那孩子抱在怀里,瘦伶伶一掐小排骨,那腰还没他大腿粗呢,居然也是个男孩子,简直就是个灾民啊。
他把车停在楼下,犹豫了一下又绕到楼后面,那里有一排门市。杨朔轻车熟路的拐进一家叫“好吃再来”的小饭馆,
门口算账的女孩子见了他立刻笑出弯弯眼:“杨哥,好久不见了啊。”
“哟,燕子,忙着呢?”杨朔打着招呼,店里的人挺多,也正是饭点,店里有俩小跑堂,忙的脚不沾地。乔云飞跟他
顾得俩大师傅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的折腾,看见杨朔,也只是点了个头。
杨朔拉住一个小跑堂:“让你们老板给我熬点小米粥,然后炒两斤饼,要肉的。”
“好嘞!”小跑堂答应着,哧溜就窜进了厨房:“一份小米粥两斤炒饼杨哥要。”
“要带走!”杨朔伸着脖子喊。
“要带走!”小跑堂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颠颠的跑出来:“杨哥你坐这边。”他拖了把椅子放在收银台旁边,然后转
身去忙了。
“生意不错啊。”杨朔闲不住嘴,跟收银的小丫头逗腔。
“还行吧。”叫燕子的小丫头细白的手指在计算器上翻飞:“乔哥想招人来着,可是现在人不好找,要求还都挺高,
又不能受累,哎。”
杨朔想起陈墨,要不要让他来这里忙?他又看了看燕子的手指头,陈墨冻的好像胡萝卜的手出现在他眼前:“在这里
忙,大冬天的得碰水吧?”
“我不用碰,不过如果不忙了,他们俩会到后面帮着洗碗的大姐洗碗。”
那可不行,再碰水,陈墨的手指头还不得变成烂萝卜?杨朔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又想起,那个秦越给的冻疮膏还在他那里呢,也没给那孩子擦上,昨天光顾着折腾了,把这个茬给忘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乔云飞端着个小瓦罐过来了:“你的小米粥。”
“哎哟,谢了乔哥。”乔云飞比他大半年,他一直喊乔哥:“炒饼呢?”
“等下就来了。”乔云飞靠在收银台上:“你家那个小孩挺老实个人啊。”
“是啊是啊。”有人夸陈墨,杨朔也跟着瞎高兴。
“有工作没,要不要来我这里帮个忙?”乔云飞问。
“不行!”杨朔立马摇头:“他那手冻了,不能摸水,再冻厉害了就成烂萝卜了。”
燕子听了,呵呵的笑。
乔云飞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女孩子,能有这么娇气么?”
“切!”杨朔翻着白眼:“不但娇气,还倔呢,跟驴一样。再说,他瘦了吧唧的,腰都没燕子的粗,到你这里来再忙
出个病来就更麻烦了。”
“杨哥你真讨厌!”燕子用账本拍着杨朔的肩膀,杨朔也不躲,只是笑。
“你家亲戚?”乔云飞拿过燕子手里的账本翻着看。
“不是,我捡的。”杨朔三八兮兮的。
乔云飞翻了翻账本,又递给燕子:“捡的?我怎么捡不到啊?回头我也捡一个,到这里来给我当牛做马。”
跑堂的端来一大盆炒饼:“杨哥你的饼好了。”
杨朔掏出二十块钱来放在桌子上,乔云飞也没推辞,只是告诉燕子找钱。
燕子找好钱,又拿出俩塑料袋把陶瓷盆和瓦罐都装好。
“行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杨朔拎着东西就走,外面天已经都黑了,陈墨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12.哭出来就舒服了
陈墨不停的看表。
五点半、五点四十五、六点、六点十五、六点半……
杨朔还没有回来,他有些失落有些惊恐,觉得杨朔可能不想回来,或者是……他再等他走?
陈墨咬着唇,想哭。
他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起来,抻平叠好。杨朔的衣服,一件一件收进了衣柜。没有吃完的疙瘩汤他舍不得扔,全部盛进
自己的不锈钢饭盆,盖好,塞进袋子里,然后把瓷盆刷干净。早晨杨朔买来的煎饼放进冰箱,冰箱里面乱糟糟的,他
一一收拾好。
自己的东西就这么一点,陈墨站在凳子上伸手拿衣柜顶上的光盘盒子。
最后,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收留了他一晚上的房子:杨朔,再见,谢谢你。
杨朔拎着东西一路小跑,他没想到居然都快七点了,估计陈墨都要等哭了吧?他想起陈墨昨天晚上哭的红肿的鼻头,
想笑。
他来到楼门口按门铃,半天没有人开门,奇怪,人哪里去了?还在睡觉?杨朔疑惑的放下手中的东西掏钥匙,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只小鹌鹑,拎着个破旧的旅行袋。
“陈墨?”杨朔眉头皱成个铁疙瘩:“你这是要干嘛去?”
陈墨盯着脚尖,局促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赶紧进去!”杨朔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那个……”陈墨抬头,眼睛在背光处闪闪发光:“我觉得,总打扰你不好……”
杨朔冷笑,只是盯着他。
陈墨揪住包带:“我……我……”
“有话进去说,别戳在这里。”杨朔弯腰拎起东西,抬腿挤进门:“走啊,难道要我扛着你?”他语气不悦。
陈墨还是站在那里:“杨朔,我……我不进去了……”
“我告诉你陈墨,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我再说一次,进去!”杨朔狠狠的盯着他。
陈墨抱着自己的包,跟在杨朔身后,进了电梯,然后又踏进这个他刚刚说再见的房子。
杨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想去哪里?”
陈墨不说话,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他觉得总在这里,不好……杨朔跟他毕竟不是一路人,而且,自己还是他
最讨厌的……同性恋。
杨朔一把拽过被陈墨抱在怀里的包,刷的丢进陈墨的房间。旅行包在地上翻了几翻,最终滑行的撞到墙壁,停止了。
陈墨被杨朔吓到了,瑟缩的退后一步,紧紧的把自己贴在门上。
杨朔真的被气的太阳穴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陈墨的不告而别生这么大气,他觉得陈墨像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吧,虽然他才养了一天,别说狼了,就算只兔子也养不熟……可是他就是生气!
杨朔在陈墨面前转了几圈,总算把那阵邪火压了下去:“我去给你买药了,你烧退了么?我去老乔哪里给你要了一份